实在是太为难狐狸了。
深夜,国师府,梁蕖也是辗转难眠。
“国师,宫里传来消息了。”有小道童在外禀报着。
梁蕖连忙翻身坐起,穿上鞋子披上衣服便向外走去。“如何了?”梁蕖打开了门,故作淡然地问着,可她还是紧张的。
小道童恭敬地回答道:“陛下今夜去了清凉殿――”
“什么?”小道童话还没说完,梁蕖便一惊,登时急躁起来。
“国师,可有不妥?”小道童忙问。
梁蕖强压下去怒气来,装作平和的模样,微笑道:“只是担心陛下的求仙大业。”她说着,声音里尽是狠意,似乎恨不得立刻冲进皇宫将皇帝大卸八块。
小道童忙道:“那国师大可不必如此担心,陛下今夜并未留宿在清凉殿,略坐坐就走了。”
“当、当真?”梁蕖一愣,又忙问着。
小道童点了点头,道:“宫里传出的消息是这么说的。据说,宫里现在议论纷纷,都说那西吉国的公主是个怪人。”
梁蕖听了,不禁一笑,心中暗道:“她可不是怪人,她是最可爱的狐狸。”
“你退下吧,”梁蕖对那小道童说,她现在松了一口气,语气也轻松了许多,“早些休息。”
小道童应了一声,便默默退下了。梁蕖却没急着回房,只是立在门前,仰着头,静静地看着空中悬着的明月。
“小狐狸。”她轻声念着。
起风了。
空中淅淅沥沥地滴下雨来,打得屋檐乱响。梁蕖吸了吸鼻子,明明已要入夏了,却没想到又突然变天。她拉紧了衣服,就要回房,可她却突然觉得不对,回头一看,只见天上的明月还是那样显眼。
梁蕖有些疑惑,微微蹙眉:“倒是反常。”
话音刚落,却见眼前寒光一闪。
第18章 现身
梁蕖只见寒光一闪,连忙站定向后一退,却见一个蓝衣姑娘突然出现在她面前,冷冷地看着自己。
“我是来找我姐姐的遗物的,”那女子开了口,“是一颗珍珠,我能感觉到,它在你这里。”
梁蕖听了,知道了这姑娘的来意。“是个妖精。”梁蕖心想。这诡异的风和雨,还有这突然出现的姑娘,除了妖精,还有什么解释呢?
她这国师府近来对妖精真是很有吸引力啊。
梁蕖知道这是什么缘故。于是,她微微一笑,故意装傻,道:“贫道不知姑娘此话何意。”
那女子冷笑一声:“装傻?”又道:“国师,我知你只是个普通凡人,我劝你还是老老实实地把那珍珠交出来,不然,后果自负。”
梁蕖一笑,颇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姑娘,贫道实在不知姑娘在说什么,”说着,她往旁边挪了一步,让开了进门的路,“不如你自己进去找,找得到,你便拿走;找不到,就还请你离开。”
她这话十分熟练,早已说了不知多少遍了。不知多少人和妖精都惦记着这里的东西,如这女子一般上门寻物的,她这些年也见过了不少了。
若非苏商商实在是单纯天真、不谙世事,只怕她也会误以为苏商商和这女子是为同一个目的而来。
可那女子却止步不前,她说:“你这凡人,休想诓我,我要你自己交出来。”
梁蕖依旧死不承认:“可贫道并不知情。”
那女子暗暗握紧了拳头,却不急着动手,只是威胁道:“国师,若不是看在我一个故交的份上,国师此刻只怕不能好好地站着讲话了。”
故交?
梁蕖不及细想,只是回答着那女子:“姑娘,贫道当真不知姑娘所言为何。”
“你撒谎!”那女子怒喝一声,手中忽然出现一把宝剑,直向梁蕖而来。
梁蕖一时不知为何竟没有躲闪,只是定定地看着那宝剑,剑影寒光落入她的眼中,她的眼神忽然空洞起来。就在剑尖即将刺破她喉咙之时,她瞳孔忽然染上了一层鲜红的血色,接着,一团黑气从她体内冲撞而出,直向那女子袭去……
女子惨叫一声,剑尖还未触碰到梁蕖,便被整个人弹开,重重地落在地上。她咬了咬牙,想强撑着站起,却又无力地栽倒在地。
“什么东西,竟毁了我半生修为!”那女子怒视着梁蕖,却见梁蕖依旧呆呆地站在原地,眼睛定定地看着自己,一动不动,如同行尸走肉一般。
那一双眼睛十分空洞,什么都没有,有的只是血色和杀气。
不过一瞬间,女子神情又陡然一变:“万年灵力……这不可能!”
女子见势不对,连忙施展法术,当即遁走,带着这满院的风雨一起离开了。可梁蕖还是呆呆地站在那里,直到一片树叶子打到她脸上,她才忽然有了知觉。
“扑通”一声,梁蕖栽倒在地,她扶着门框就要站起,可又突然觉得口中一阵腥甜,竟又“哇”的一声呕出一大口血来。
她面色苍白,虚弱无力,可仍是强撑着站起身来,揭开了自己左臂的袖子。那里怪异的兽头图案又明显了几分。
她满口是血,见这情形不由得一愣,又苦笑了一声。她擦了擦嘴角,强装镇定地将袖子放了下来,艰难地扶着手边的墙一步一步挪进了自己的房间。进屋之后,她什么都没做,只是默默躺在了自己的床榻上,当即陷入了沉睡。
仿佛方才的事根本没发生过。
清凉殿里,苏商商躺在床上,只是呆呆地望着梁上的花灯。她不敢出去到太远的地方乱转,只敢在自己的宫殿待着,如此一来,她实在无聊的紧,就差当场翻个跟头打个滚来给自己解闷儿了。
她宁愿跟着国师诵经。
“娘娘,国师今日没有进宫。”宫女小心翼翼地进了屋,在远处站着颔首秉道。
“什么?”苏商商一个翻身连忙坐起。她分明记得梁蕖之前说过,她每日都会进宫的。怎么今日竟没有来呢?
苏商商心中登时涌起一种被抛弃的失落之感,虽然她也知道不至于如此。可她这些日子和梁蕖朝夕相对,昨日里还见到了梁蕖,怎么今日突然就不能见了呢?
想着,苏商商忽然委屈起来,她实在是不太适应。
“国师告假了,”宫女接着说道,“听说国师潜心悟道,于昨夜又有所成,恐杂务烦扰,这才告了假。”
“一听就是假话,”苏商商心想,“十分标准的国师用来糊弄人的谎话。”
“好了,知道了,”苏商商故作正经,悠悠说道,“本宫也要向国师学习,潜心修道。今日子时之前,任何人不得进来打扰本宫。”
宫女忙问:“若是陛下要来呢?”
“那就请陛下回去修道,”苏商商说着,又一挑眉,壮着胆子做出一副嚣张的模样,“怎么?你还在这?想阻碍本宫求仙不成?”
宫女连忙颔首道:“奴婢不敢,奴婢告退。”说罢,便一溜烟地跑没影了。
苏商商看着殿门被渐渐关上,不禁一笑:这求仙问道的借口未免也太过好用了。
她站起身来,望了望花灯,又活动了下筋骨,化作了一缕轻烟,悠悠地飘出了窗子。她才不信梁蕖的那套说辞,她要去看看,那国师究竟怎么了?
可她还没到国师府,却先遇见了另一个熟人。在皇宫外的林子里,苏商商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倒在树边。
“清芦!”苏商商一眼认出那是清芦,连忙唤了一声,飞到了清芦身边。
清芦浑身无力地倒在地上,见苏商商来了,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苏商商连忙扶着她坐起,又要用灵力探探她的伤情。
可这一探,苏商商不禁大吃一惊:清芦灵力大减,竟好似只有从前的一半!
“清芦,你怎么了?”苏商商连忙为清芦输送着自己本就不多的灵力,又低声问着。
光天化日,两个妖怪,就在皇宫之外的林子里施法,实在是过于大胆。
清芦缓了许久才恢复了些气力,虚弱地回答道:“没事,一时不防,被人所伤。”说着,她挪开了苏商商为她输送灵力的手,道:“你灵力低下,不必如此浪费。我只是猛然失去半生修为,一时不适。待我缓缓,就好了。”
苏商商默默收回了手去,她知道自己这点灵力对清芦来说是杯水车薪。哪怕清芦只剩半生灵力,她的修为还是不及清芦的。
“是谁伤了你?”苏商商忙问,“就算我打不过那人,我可以回狐狸洞找昌灵长老,让她给我们报仇!”
可不曾想,清芦并没有回答苏商商的问题,她只是凝视着苏商商的眼睛,问了一句:“商商,你有没有骗过我?”说着,她的眼里尽是疑虑。
苏商商有些奇怪:“你这是什么话?我为什么要骗你?”
清芦强挤出一个笑容:“我便知道你不会骗我。”又道:“我接到你的口信了,我会尽快回洞庭湖,把那真公主放出来。到时候,你我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我回我的洞庭湖,你回你的狐狸洞,千万不要再来这里了。”
“为什么?”苏商商更觉奇怪了。她早已习惯了清芦说一些奇奇怪怪的话,可今日清芦说的话还是让她不觉发问。
“商商,我是为你好,”清芦说着,抓住了苏商商的手,“人间险恶,多留一刻,危险便多一分。商商,你明白吗?”
“好的好的,我知道啦,”苏商商连忙说着,“我把你送到安全的地方,你先好好休息,不要想别的事了。”
她还想去看看梁蕖发生了什么。
“商商,”清芦无奈一笑,她知道她现在说什么都是无用的,如今这小狐狸分明眼里只有国师,只是这小狐狸还不自知罢了,“你一定要防着凡人,所有的凡人。”
国师危险神秘,绝非一个普通的凡人。这小狐狸和国师走的太近,怕是要吃亏。只是可惜,这小狐狸明显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听不进去。
清芦想说,却又不知该怎么说。说了,怕是要把自己的事情也和盘托出……她也只能这样提醒苏商商了。
“你放心!”苏商商应付着说。
将清芦安顿在了自己的清凉殿,苏商商在傍晚时来了国师府。国师府看起来一切如常,苏商商这缕轻烟熟门熟路地就钻进了梁蕖的房间里。梁蕖正躺在榻上,她面无血色,半睁着眼,看起来虚弱的很,仿佛不久于人世,毫无生机。
苏商商一惊,这让她想起了那日梁蕖突然流血昏厥的景象,只是这一次明显要严重很多。
梁蕖躺在榻上,忽然开始猛烈地咳嗽,咳到眼泪都不受控制地流出来了。她随手抓了一块帕子捂住口鼻,咳了半晌,再丢开帕子时,那帕子上已出现了一滩血迹。
她手边有很多帕子,大多数都是带了血的。
苏商商见状,担忧不已,见左右无人,便想上前照顾她。可她偏又不敢现身,怕梁蕖知道了她是一只狐妖,会受到惊吓,然后疏远她。
梁蕖看起来如此虚弱,万一真把她吓到了,吓得更不行了,可怎么办?
想到这里,苏商商只得忍住了想现身的欲望,只是默默地缩在梁蕖的枕边,静静地看着她。她也有些累了,方才为了稳住清芦的灵力,她也费了不少气力,如今实在是有些疲惫。
和梁蕖相识这么久了,她还是不知道梁蕖究竟藏了多少秘密。梁蕖仿佛是一口深不见底的井,而苏商商看到的只是最上面的井床。
她歪着脑袋看着梁蕖,不由得出了回神,不断地猜想梁蕖的秘密,可纵使是想破了她的小脑袋瓜,她也没有任何收获。
也罢,不想了。
苏商商收了神来,又看向梁蕖,却忽然发现梁蕖也正看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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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起恢复日更~
第19章 坦白
苏商商呆呆地看着梁蕖,又回头看了看自己身后,可她身后分明什么都没有。
那她盯着自己的方向做什么?
苏商商觉得奇怪,又趴在了梁蕖的枕边,歪着脑袋打量着梁蕖。可梁蕖的目光却随着她而动,眼里似乎还有泪光点点。
苏商商一愣,终于意识到了什么。她看了看自己身上,似乎,如今的她不再是一缕轻烟了。
可苏商商还是不敢相信自己就这么现了身,毕竟梁蕖面无表情,只是眼中犯泪……说不定只是她自己身体不适,这才有如此神态的呢?于是,她伸出手来在梁蕖面前摆了摆,又对着梁蕖做了个鬼脸,期待着梁蕖依旧能保持住这木然又悲切的神情。
果然,梁蕖的表情并没有变化,苏商商总算松了一口气。
“别试了,我看见了,”梁蕖突然开了口,默默地收回了目光,摇了摇头,轻声念了一句,“傻丫头。”
苏商商一愣,又连忙说道:“不,你没看见。”
“我看见了。”
“不,你没看见,你在做梦!”
苏商商说着,慌乱地就要起身逃离。她知道凡人对妖精的看法,更知道凡人对狐妖的看法……她实在是怕了,怕梁蕖疏远她。
却不想梁蕖一把抓住了她的袖子,问她:“事已至此,你还想让我装作一无所知吗?商商,那也太难了些。”
苏商商动作一顿,僵硬地回过头去,只见梁蕖正望着自己,努力地微笑着……可梁蕖的脸颊上分明还有泪痕。
梁蕖为什么会哭?苏商商不住地想着,终于有了答案:定然是因为梁蕖发现她是妖精,被吓着了。
“你别哭啊,”苏商商一时慌了手脚,连忙去为梁蕖擦拭眼泪,“我错了,我不该突然出现在你这里的,是我吓到了你……”
梁蕖没有说话,任由着苏商商擦去她面上的泪痕,又一把握住了苏商商的手。苏商商心中一颤,她本就心乱如麻,如今更加不知该如何自处了。
梁蕖也不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苏商商。苏商商看着梁蕖,手被她握着,却是一动也不敢动――虽然她明知这大名鼎鼎的国师只是一个普通的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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