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显然他以为我现在这幅半死不活的遗容遗表是被玉佛这尊笑面虎折磨出来的。
某种意义上也确实。
为什么睡不好啊?
“嗯。”我摸摸鼻子,只能这么回答。
21
休息的这两天我一直在家里面躺着。
我看到赵叔从狄万卓房间出来,感觉不对劲,狄万卓的房间一直不让人进,连保姆都不许。他看起来就是一个领地意识非常强的人。
于是我跟赵叔打招呼:“赵叔,你怎么从我爸屋里出来?他房间竟然让人进了?”
赵叔摆摆手:“帮忙拿一点东西,回头让司机送过去。”
也没有跟我解释的意思。
也是,我现在就是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刚接手没多少事物,对于一切都一知半解,最近还直接被玉佛给摆了一道,要从狄万卓房间里拿的东西肯定很重要,估计也是不好跟我说的东西,我能理解。只是我突然有点说不出的烦闷。
“对了,”刚才急匆匆要走的赵叔拍了我一下,“刚才发现一个有意思的东西,等我回来咱俩偷偷看看,别跟你爸说啊。”
“好——”
和我爸有关的有意思的东西?我的心情又莫名其妙好起来了。
22
赵叔回来之后直接敲门来我的房间,我说进,然后看着他神神秘秘地从背后掏出一个黑色的大相册。
狄万卓竟然也有照相的闲情逸致,我还蛮惊讶的。
“我拿东西的时候一不留神给碰掉了,这才知道原来他也有一本相册,万卓这人实在太冷太闷,我竟然都不知道。”赵叔翻开一页,很有些忿忿不平,“赵炎这小子出门了,他看不着,让他自己难受去。来,咱俩偷偷看看。”
这一页的照片马上要暴露在我眼里,我莫名其妙有点紧张,赶在看到那张照片前问出声:“这是他自己拍的吗,还是说是别人给的,家族相册什么的?”
也不用赵叔回答,因为我看清了这第一张的照片:小小的狄万卓和一对中年男女站在一起的合照。
等等,我感觉不对劲,家庭合照这种东西一般越多人越正式,越正式才越会直愣愣地干站着,一家三口在一起还这么苦大仇深板着脸,愣是没有一点儿互动,看起来好像不熟一样。
我对于爷爷奶奶没有什么印象,也没有见过面,只是知道有这么两个人,但是也没有多么亲近,好像住在很远的地方。后来得知他们之前也是混黑的,狄万卓估计也是子承父业。赵炎调侃我是太子不是没有原因的,我们家这情况说不准还真是嫡长子继承制。
继续朝后面翻,几乎全是如出一辙的三人合照,表情、姿势、站位一成不变,就这样不尴不尬地戳在地上,似乎是每隔几年就有一张。
赵叔慢吞吞地翻着,突然有点感慨地叹了一口气。
我看了他一眼,总觉得他好像庆幸又悲哀。
最近出门应酬多了,我从一板一眼的正直警察的身份中缓过劲儿来,现在察言观色的技巧提升不少,我直觉这可能不是我能问的事情,于是只能低着头一个劲儿去看照片,试图把无法见到的狄万卓从眼睛一路护送进脑子里。
小时候的狄万卓气质就挺独的,一看就知道不喜欢理人,看不看镜头都完全随心。
这一张的年纪看起来也不大,可能也就十六七岁,狄万卓本来就高,这时候已经长得高高大大的了,比旁边两人高出一头。不过年轻的狄万卓身上那股劲儿还是属于酷哥的范畴,带着年轻人的朝气,是一种含着躁的冷,也不至于是现在这种不怒自威的冷劲儿。
距离你一点点长大变成我熟悉的模样还有几页?
下一页里你又会变成什么样?
真是莫名其妙,我感觉心里鼓鼓胀胀的,开始伸手代替了赵叔,变成由我自己一张张翻页。
第7章 7
23
下一页不是一家三口的合照了。
不过也是三个人,这次的三人合照终于有了该有的样子,三个人推推搡搡挤在一起,中间一个年龄大点的男人叼着烟比出一个耶,年轻点的赵叔绕过他去揽着狄万卓,每个人看起来都高高兴兴的,连狄万卓都带着点笑影。
不过真正吸引我目光的不是狄万卓这点罕见的好心情。
我知道狄万卓身上有穿孔,因为这实在太明显不过,他两个耳垂都戴着两个银色的小钉,右边的耳朵在耳骨上还有一个。
狄万卓这人会有穿孔就让我挺惊讶的,在我贫瘠的认知里穿孔就是爱美、开放、叛逆、反抗之类的代名词,可是不管哪一个都跟狄万卓搭不上边。狄万卓看起来挺年轻,但是毕竟年纪在这里摆着,现在还一直戴着,就更让人惊讶。
但是这是什么?
眉毛上下那两个小圆珠是眉钉,下嘴唇斜下方小小的黑色三棱锥应该是唇钉,另一边还有个银色的唇环。耳朵上的钉则直接群魔乱舞,先是一根细长的耳桥直接贯穿,又是在边缘恨不得开个阵列排上一排环。
原来他年轻时候打了这么多钉?
其实我一直有点不太理解穿孔,可是这些金属点缀和他这张脸的契合度还蛮高,嗯,契合度蛮高都是谦辞,简直是交相辉映、相得益彰。金属反光衬得这张冷冰冰的俊脸张扬又漂亮,冲击力实在有点大,血开始朝脸上涌,我都能感觉到我眼睛不受控制地一眨不眨地钉在上面,然后眼神开始一点点发直……
这简直是鬼迷心窍……
24
“小奕?”赵叔这一声直接把我吓清醒了。
我一下坐直了。
我慌里慌张地应下了:“嗯?”
现在我都能感觉出来我的脸滚烫,刚才我那表情估计也够奇怪的,用当年东北室友的话来说就是鬼迷日眼,我不敢回头看赵叔,只是故作镇定地转移话题:“……赵叔,这是你吧?你年轻的时候就和狄、我是说我爸,关系很好了?”
不过脑子地说完之后我差点咬掉舌头,想着不要提狄万卓,结果还是下意识冒出来一句。
赵叔听起来心情很好,连语气都变得柔软怀旧:“我们很早就认识了。当年一起给中间这位打下手,后来大家都处成了兄弟。”
然后这个一向没架子的中年男人开始嘚瑟:“哼,万卓这小子从来不说,但是我就知道,该有的他心里还是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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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狄万卓心里有的也只有这一点,他们三个人的合照就这么一张,也是整个相册的最后一张。
好像这个相册从交给他之后他就只放进了这一段他认为值得的记忆。
明明最开始是家族相册,我冷不丁地这么想。
……凭什么不能有我?
我控制不住烦躁起来,快速地翻起后面空白的相册,祈祷有奇迹发生。
结果奇迹真的发生了。
一张小小的没有被塞进保护膜的照片因为我胡乱的手法受惊,从夹页里悄悄探出来。
我眼疾手快地把它抓出来。
“等等……”赵叔好像意识到了什么,伸手要跟我抢。
可是已经晚了,我看到这张照片了。
年轻的狄万卓在和一个男人接吻,那个男人亲密地揽着他,笑眯眯地举起相机——扬起下巴接受亲吻的狄万卓还是带着一脸张扬的穿孔,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镜头。
我觉得我要疯了。
26
我不知道当时我是怎么跟赵叔告别的,看到那张照片之后我整个人都不好了,乱七八糟的情感太过尖锐,一股脑刺进我心里。小腹留下的疤痕明明已经愈合,却突然毫无来由地抽痛起来,应激状态下我感觉自己像是一张拉满后蓄势待发的弓,可是都这么咄咄逼人箭在弦上了,我竟然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想要瞄准些什么。
这张照片突然变得滚烫,我被燎得一下弹起来,又不知道该干什么,所以只能愣愣地站着,混乱的呼吸下浑身的肌肉带着节奏绷紧,无力感让我感觉喘不上气,可是我赤红着眼睛还没有来得及问出声,赵叔就直接把我半推半哄到床边上,然后自己出去了。
我懵懵地在床上躺了很久,终于冷静下来之后觉得自己也挺莫名其妙的……我这是在崩溃在个什么劲儿?
合计一下,情报大概有以下三点:
狄万卓和爸妈关系并没有很亲密。
狄万卓年轻时候有很多穿孔,可能现在也有,只是没有怎么带那些张扬的钉了。
狄万卓估计是个双性恋,看来年轻的时候有过一个男朋友,并且这个男朋友对于他应该很重要。
……这有什么好激动的?
这全都是很正常的事情。首先不是谁都一定会和家人亲亲蜜蜜;其次我虽然上的是警校,但是隔着一条街就是美院,搞艺术的确实是更特立独行,浑身穿孔的人我见过不少,手牵手的同性恋人也不稀奇。
只是什么事情一旦跟狄万卓有关,我就开始大惊小怪了。
狄奕,你这是什么德行?
第8章 8
27
我平复着心情,拿出手机准备跟赵叔道个歉,今天的失态实在莫名其妙,也不能让赵叔担心。
结果我一打开聊天页面,就看到赵叔的消息:
“小奕也应该冷静下来了吧,这件事虽然我作为外人没有什么立场告诉你,但是万卓那个德行肯定也不会跟你说,就干脆我先说了。对,他是同性恋。
“有你的原因很复杂,我也不清楚,不好解释,但是不用担心别的,大家全都在奋力补救,没有人因此变得很不幸福。
“最后,万卓是自愿养你的,不用担心他因此不待见你。
“这可能有点难以接受,你自己缓缓吧。”
我一下被口水呛到,咳得你死我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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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校的时候一个室友挺有意思,小名叫大宝,我们觉得乐呵也这么跟着瞎叫。大宝明明是五大三粗的东北汉子,口音也不轻,却特别爱看偶像剧八点档,还喜欢外放,那些胃疼剧情我只是在边上听也听出来套路了,偏偏他还乐此不疲。赵叔短短几句话的信息量让我都感觉快要玄幻了,感觉大宝估计爱听。
这些人是不是都爱搞这些?别告诉我其实我是有人处心积虑下药爬床才有的种,现在进行到哪一步了,我爸白月光要回国了吗?
你别说,狄万卓这背景还是黑道皇帝呢,跟原生家庭还关系不好,自己有个儿子还跑去当警察结果跟他正面对上了一回,这些戏剧情节全给他赶上了,准备准备去拍个电影应该不成问题,保不准还真能丰富丰富剧情再来个情感纠葛的白月光。
……所以我在这又是气个什么呢?
哈,我其实还是挺清楚的。
从看到第一条消息之后我心跳就没有正常过。
再装下去也没有什么意思了,我早就知道,只是自己不敢承认罢了。
我想和狄万卓变得亲近,从来不是只有父子关系那么单纯。
之前说过,警校的时候室友都说我是舔狗,每说一次我就凶他们一次。我和狄万卓那种矜贵的威严不一样,气质上长得有点偏,威吓算是我熟练项,但是他们从来没当回事,多半也是看出我乐在其中。在大家起哄嘲笑我的时候大宝就在旁边伤春感秋,说这位一定是我爱而不得的心上人。
他说得对,我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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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翻了个身,突然感觉到腿中间有什么东西硌了我一下。
……哎呀,这实在有点尴尬。
现在一闭眼都能想到狄万卓的穿孔……
冷静下来之后再想一想那张照片,忽略对面他那个碍眼的前男友,年轻的狄万卓仰着下巴接受亲吻的样子冷淡又骄矜。
我深吸一口气,又哆嗦着呼出来。反正这点见不得人的心思怎么样都没有可能实现,现在突然得知至少我性别还能在狄万卓取向范围内,那么痴心妄想一下也可以吧?
我做贼似的把手往下探。
据说经常锻炼的人往往性欲旺盛,我个人认为这还是锻炼得太少了所以仗着自己长了嘴就开始瞎说。我的“锻炼”不是“锻炼”,而是工作需求的“训练”,每次都累得像狗,根本连心情都没有。不过这玩意儿确实很贱,又累又困的时候非要起来刷一下存在感,我选择洗个澡给压下去或者完全不管,反正睡着了就好了。也就是因为几乎没动过手,我自己都觉得自己手活差,现在摸着摸着差点摸笑了。
没办法,开弓没有回头箭,我只能闭着眼想点能让我兴奋的东西。
我想起来之前在玉佛那里借住的时候的梦。
我梦见狄万卓突然出现在我床边。
梦里还是在玉佛的庄园,好像只是我躺着睁开了眼。睡前我心烦意乱所以忘记了拉上窗帘,这下可方便了月亮扰人清静,梦里的月光好像被赋予了水的质感,一股脑地透过玻璃涌进来,好多都泼洒到我脸上。它亮得几乎不真实,晃得我闭着眼都觉得难受,我只好皱起眉伸手挡住,然后凝神去看狄万卓。
狄万卓坐在靠窗的位置,身上的白衬衫几乎被泡成透明的绸缎,他完全被月光浸透了。
他好像注意到这边的动静,慢慢转过身来看我。
月光太梦幻又太强烈,一切都一览无遗,我不知道在他眼中我是什么样,我却死死地盯着他淡淡的泪沟看。我知道这么说实在是大逆不道,但是岁月从不败美人,狄万卓身上岁月的痕迹很轻很轻,也让他更有味道。这点淡淡的纹理让我着迷,他毕竟四十岁了,他不年轻。
他性感得要命。
我突然意识到狄万卓的衬衫扣子没有扣上,他大大方方敞着怀,整齐排列的肌肉健壮又不夸张,富有力量的线条延伸进衣服里被遮挡。我喘着粗气,突然发现他腹部有什么东西在闪着光。
那是脐钉。
我大脑空白了一瞬,睁开眼慌张地把纸巾拿过来。
那玩意儿和我自己一起哆嗦,好不容易等到小腹痉挛过了劲儿,我眨眨眼,努力想把自己从这种意乱情迷的状态里拽出来。很多年前,第一次萌生大逆不道的想法的时候,我扇了自己一巴掌,后来我又陆陆续续扇了很多个,全都没有用,反倒是我死猪不怕开水烫索性摆烂不管了。背德感早在这么多年的求不得里面消磨得差不多了,却在这个节骨眼上卷土重来。现在我在脑子里单方面对狄万卓的玷污,这是不对的,也实在不应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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