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不念搜刮着记忆,站起身来,用手在胸前比了比:“比葛峰高……庄小怜瘦瘦小小的,没有那么高吧。”
白千雪道:“当年我们在笙歌楼遇到她时,她的年纪看起来比我还要小一些,但四年过去,如今长高了也说不定。”
南宫不念微微点头:“嗯,或许……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凶手另有其人,却不知为何扮成了她的样子……”
他感觉脑子很乱,凶手、庄小怜、醉雪刀、十方妙门……这中间必有一条互相牵连的线,一旦找到,真相就会浮出水面,只是他们尚未发觉。
白千雪顿了顿,道:“你还记得夔聪昨夜说过,他有个小师妹吗?在十方妙门遭遇灭门后,生死不明。”
南宫不念微微瞪大眼睛,看向白千雪,记忆也随之清晰,惊诧道:“当年,在笙歌楼那个穿着黑衫、怪模怪样的人,难道他是……”
白千雪微微颔首:“那个黑衫人随身携带的八卦镜、还有那根似是丝带的锁,都是罕见之物,他对自己的身份来历讳莫如深,当时我们问他如何称呼,他说他……姓石。”
南宫不念道:“石……对啊,十方妙门的十!怪不得当年我们除去镜妖,他说他有办法处理那面仍然残留法力的浮生镜,若他出身十方妙门,倒也不奇怪了。”
白千雪道:“依那黑衫人的年纪来看,也许就是十方妙门的前任门主,也就是夔潇等人的师父。当年镜妖的事情了结以后,庄小怜随他离开,他也曾说过,他所在的门派是一个远离红尘之所,如此想来,也与隐世而居的十方妙门很相符。”
“庄小怜,就是夔聪的小师妹吗……她命运凄苦,还以为随那黑衫人离开后,可以不问俗世,谁料却又卷入到武林风波中,”南宫不念微微叹了口气,“我还是觉得,她不像是凶手,当年……她主动进入浮生镜的幻象中、跟随黑衫人离开,都是存着避世的想法,这样一个人,她会为了醉雪刀而滥杀无辜吗?”
白千雪道:“关键就是一年之前,十方妙门的灭门之灾是何人所为。这件事夔潇和夔帧不肯说,但夔聪却未必与他们一样。”
南宫不念点了点头:“隧道那边出事时,夔聪立刻撇下他两个师兄赶回去,一见我便问鬼面郎君去哪里了,后来又独自去周围搜寻,看他那焦急的神情,鬼面郎君是他大师兄夔执无疑了,此时若是问他关于一年前的事,他应该会更愿意告诉我们。”
他抿了抿唇,又感到一阵忧心:“这个凶手实在太狡猾了,以这样一副戏装出现,完全不露出真面目。原以为找到了十方妙门,就可以看破他的真实身份……”
白千雪沉声道:“至少,我们知道他在掩饰什么了,而且……也不会再有人怀疑你了。”
南宫不念一怔:“掩饰……他的手?”
他心中蓦然回想起在万家庄时,他们向万夫人询问凶手的特征,万夫人也曾提过凶手的袖子,只是话未讲完,就被唐小赢所伤,想必那时以她在茶棚外偷看的角度,虽是看不清凶手的装束,却注意到了凶手的袖子极长。
白千雪道:“对,他的手掌是青紫色的,表面覆着一层冰霜,他在……杀害葛师弟时,那些冰霜从胸口直入,应是使心脏瞬间被冰冻麻痹,心跳骤停,而随着时间推移,等到葛师弟等人的尸体被发现时,被冰封的心脏早已融化,仵作也因而难以发现他们的死因。”
南宫不念深吸了口气:“那他手掌的颜色应该也是练就这种武功所致了,全求通说他们见面时,对方戴着一副手套,看来也是为了掩盖手掌的异变。这种武功……也太诡异了,可知是出自哪一门派?”
白千雪摇摇头,神色凝重:“从未听闻过。”
不安的氛围笼罩在他们两人心头,双双沉默下来,门外的回廊上却突兀地响起了一阵匆忙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南宫不念连忙打开门,雨已完全停了,天色却仍是幽暗未明,萧云霓从回廊远处掠过,身影一晃便冲到了门前,气息微颤道:“夔潇……”
南宫不念道:“夔门主找到鬼面郎君了吗?”
萧云霓蹙着眉,喘了口气,道:“没有,是夔潇他……他……”
她这副神情,任是谁都知有事发生,白千雪起身走出房门,急忙问道:“夔潇怎么了?”
萧云霓看着他们两人,目色沉重:“他死了。”
夔潇的尸体是在一处山坳处发现的,和他一同倒在地上的还有七八名十方妙门的弟子,南宫不念赶到时,夔帧和夔聪带着大部分弟子都已到了。
夔帧面色惨白地跌坐在夔潇的尸体旁,没有落泪,身躯却一直颤抖不停,似是受到了极大的刺激。而夔聪的面色也没比他好上多少,他见南宫不念等人来了,忙上前道:“南宫教主,你们可有鬼面郎君的消息?”
夔潇刚死,南宫不念也没料到夔聪第一句话却是与鬼面郎君有关,在他心里,这两位师兄的分量孰轻孰重,登时分明。南宫不念如实道:“还没有。”
夔聪急道:“整座山都要搜遍了,就是不见人,唉!”
鬼面郎君明面上是南宫不念的属下,现在倒是南宫不念反而安慰起夔聪来:“夔公子,你先别急,既然整座山都搜过了,没有发现尸体,那就说明他暂时性命无虞。”
夔聪默默地点了点头,眼里担忧之色却没有丝毫减少。
南宫不念穿过地上七七八八的人,走到夔潇的尸体旁,俯身查看,夔潇闭着双目,就如同睡着了一般,皮肤上也没有任何伤口,南宫不念想起凶手致命的森寒掌气,便想去查看夔潇的心口。
夔帧却忽地回过神,阻止道:“你做什么?!不许对门主无礼!”
南宫不念一愣,微微颔首道:“抱歉,在下是想查看夔门主是否是死于那凶手的掌法……”
他尚未说完,夔帧便打断道:“掌法……不是什么掌法,是暗器!是她的暗器!”
夔帧忽地扑上前,两指按在夔潇脖颈处,用力下压,接着抽出了一根近三寸长的细针,针上丝毫不沾血迹,尖端却赫然是乌黑色。夔帧将那根针猛地甩在地上,像是在甩一条毒蛇般,大叫道:“看到了吗?这是她最擅用的毒针!”
南宫不念道:“夔公子,她是谁?”
夔帧瞪着眼睛,正要答话,忽地周围一阵窸窣之响,有人发出了一声“哎呦”的低哼,紧接着,声音开始密集起来。南宫不念连忙看去,只见地上原本躺着的那七八名十方妙门的弟子有的忽然间动了起来,有人坐起身,捂着脖子,扭曲着脸抽出其间的长针。
“诈尸了?”南宫不念头皮一阵发麻,白千雪立刻挡在了他身前,萧云霓也顺势抽出了弓弩。
夔聪忙道:“诸位且慢,这些弟子们好像还活着!”说着便走向其中一名弟子,那弟子已忍痛抽出了脖颈间的长针,迷茫地盯着那根针看去,嘀咕道:“这是什么东西啊?”
夔聪走上前去,问道:“你没事?”
那弟子见是他,从地上站了起来:“没事啊。”
夔聪取过他手里的长针,凑近看了看,又将其朝向众人:“这根针没有变色,应该是无毒的。”
说话间,剩余的几名弟子也已醒了,每人脖颈间都中了这么一针。萧云霓又去查看夔潇的尸体,见他的确是已无气息,道:“所以,凶手是用暗器伤人,而且目标只有夔门主一人,这些弟子中的针都是无毒的,因此只是昏迷片刻就醒过来了。”
夔聪问道:“适才发生何事了?你们可见到杀害门主的凶手?”
那些弟子们刚刚苏醒,便听闻这样一个噩耗,不禁都愣住了,半晌后才有人答道:“我们跟着门主搜山,走到这个地方,不知怎么就晕过去了,也没有见到什么凶手……”
夔帧忽地站起身,颠颠倒倒地走到夔聪面前,双手揪住他的衣领,眼含怒色:“你还在这儿假惺惺地问什么?这暗器是谁的,你看不出来吗?!”
夔聪瞥了他一眼,淡淡道:“师兄,你先放开我。”
夔帧却没有放手的意思,额角的青筋隐隐浮现,朝他吼道:“她没死,现在你高兴了,是不是?!”
南宫不念道:“夔公子,你所说之人究竟是谁?”
夔帧半张着嘴,却迟迟没有说出名字,愤恨地将夔聪向后一推。夔聪被他推得向后倒去,幸好被身后一人接住,那人脚步也不甚稳,微趔趄了几步,方才站定。
南宫不念顺势望去,见接住夔聪的人正是千面妖狐,微微吃惊:“老狐狸,你怎么也来了?伤没事了吗?”
千面妖狐面色比适才好了些许,缓缓点头:“多亏教主替属下疗伤,现下已无大碍了。属下适才听闻夔门主出事,担心教主安危,就赶过来了。”
南宫不念点了点头,还待继续询问夔帧,后者却先开了口:“不要再说了,都是你们这些人来捣乱,才会害死师兄!我要回去了,我现在的处境很危险,也许下一个死的就是我……”
南宫不念道:“夔公子,抱歉……节哀顺变。”
夔帧定定地看着他道:“如果你真觉得抱歉,就想办法保护我,不要让我死。”
夔帧说完,便自顾自地转身离开,全然不顾夔潇的后事,见他现在这般失魂落魄的样子,似乎也问不出什么来了,南宫不念微微地叹了口气。
千面妖狐道:“教主,他的话貌似有几分可信度,十方妙门的弟子不重习武,不如让属下去保护他吧。”
夔潇的后事尚待处理,一年前十方妙门发生之事,南宫不念尚未问过夔聪,再加上还要找失踪的鬼面郎君,他属实也没精力去做夔帧的保镖,让千面妖狐去保护他倒也妥当,便道:“你伤势未愈,一切小心,见机行事。”
作者有话说:
无奖竞猜:杀掉葛峰的凶手是谁?
A庄小怜 B鬼面郎君 C千面妖狐 D都不是
第98章 灭门之灾
十方妙门本就是个隐世的所在,再加上一年前经历过的那次灭顶之灾,夔潇与武林中更无瓜葛,丧礼之上,也只有同门弟子吊丧,并无外客。
棺椁静置,灵幡晃动,香烟缭绕中,夹杂着阵阵悲声。早间尚是威严肃穆的议事堂,如今竟成了往归极乐的灵堂。
南宫不念对着棺椁吊唁焚香,拜祭过后,免不得想起与这棺内之人尚未分开多久,他就忽逢此厄,心中微有感怀,只觉人生无常。
夔帧匆匆赶来哭了一场,便又带着千面妖狐匆匆离去,眼神在众人身上游离,仍满含着慌乱与不信任,南宫不念只得期待夔聪能讲出实情。
入夜之后,夔聪遣走了守灵的弟子,又续上一支长香,视线一扫,见灵堂内只剩下南宫不念、白千雪、萧云霓三人,方缓缓开口:“诸位心中一定有许多疑问吧,比如夔帧所说之人是谁?比如……为何我会十分在意鬼面郎君的安危?还有,十方妙门在一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何会迁到这座无名山来?”
三人望向他,尚未开口,夔聪便如自问自答般,兀自继续道:“这么多的事情,该从哪里讲起才好呢?”
他注视着那根刚刚燃起的长香,顶端的红点若隐若现,他的视线也随之浮动起来,仿若唤起了很久以前的回忆,低声道:“原本的十方妙门就如同世外桃源般,虽然师尊总冷着一张脸,但他心里却是对我们五个徒弟极为在意的。”
萧云霓道:“五个?”
夔聪慢慢点头:“师尊一共收了五个弟子,依次是大师兄夔执、夔潇、夔帧,还有我和小师妹。起先一切都很好,直到小师妹入门后的几年中,情况才慢慢变了。”
南宫不念道:“夔公子,你的小师妹,可是庄小怜?”
夔聪抬眸看向他,视线一滞,惊诧道:“南宫教主,你认识我师妹?”
南宫不念道:“数年前,我与白少侠曾与令师有过一面之缘,也是那时,庄小怜随令师而去,但彼时我们并不知令师是十方妙门的门主。”
夔聪点了点头:“原来如此。我和三位师兄都是自小拜入师门的,当初师尊忽然将小师妹带上山,我们都有些不解,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小师妹在机关、暗器上的天赋日渐显露,虽是尚不及大师兄,但也比我们几个好上太多了。师尊对小师妹也是越发喜爱,传授给她许多我们都不知道的绝学。”
南宫不念道:“夔公子,我记得你曾说过,夔执早已不在十方妙门中了,那他是因何离开,与庄小怜有关吗?”
夔聪摇了摇头:“若是大师兄不离开,也许十方妙门就不会发生后来的变故了。”他顿了顿,微微吸了口气,才继续道,“大师兄的性格与他的名字很相似,他很执拗,又很纯粹,师尊所教之术中,他最喜研究兵刃……”
说到这儿,夔聪目光扫向众人,缓缓道:“诸位既是江湖中人,想必都知道天下间最神秘、力量最强的兵刃是什么吧?”
萧云霓抬眸望向他:“醉雪刀?”
夔聪轻笑一声:“没错,当年大师兄离开十方妙门,就是因为他想去找寻失传已久的醉雪刀。”
萧云霓目色微凝:“那他找到……”
夔聪却打断了她:“萧姑娘,稍安勿躁,你们感兴趣的我都会告诉你们。”
醉雪刀对于武林中人的重要性自不必说,萧云霓想问的问题,南宫不念与白千雪也很想知道答案,但看夔聪面色,却似对这醉雪刀十分厌恶,众人只得按捺住好奇心,听他继续说。
夔聪顿了顿,道:“师尊那时身体有恙,原本想让大师兄继任下任门主之位,但大师兄坚持要去找醉雪刀,无心门主之责,仍是选择离开,这一走,就许久未归,师尊也不得不重新挑选继任门主。”
“夔帧性情急躁,而我又不喜被约束,我们几人都明白,师尊属意的人必定是在夔潇与小师妹之间,但他却一直未下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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