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云霓略一思索,问道:“师兄,万家庄发生那几起凶案时,鬼面郎君与你在一起吗?”
南宫不念回溯着记忆:第一起凶案是万福及他几名仆从的死,发生在他穿越过来之前,自是不可考。
第二起凶案是葛峰等正派弟子遇害,那时,他吩咐鬼面郎君不可再追杀他们,便让他离开了,此后,他都没有再见过鬼面郎君,直到在万家庄才碰面。若按时间推算,当时葛峰等人应该快逃到万家庄了,鬼面郎君离开魔教去万家庄行凶,时间有些紧凑,但若他就是凶手,拥有那般深厚的功力,赶过去也不是不可能。
第三起凶案是三名衙差被杀,当晚他们都在万府,鬼面郎君在他屋外站岗,但案发之时,他早已就寝,并不知鬼面郎君中途是否离开。
最后一起凶案就是万公子在众人眼前遇害了,那时,他早已将鬼面郎君遣走,去保护仵作,鬼面郎君并不在他身边。
如此回想一番,南宫不念惊讶地发现,在这四起凶案发生之时,除了第一起凶案无从考证外,鬼面郎君没有一次是有不在场证明的。他心头微沉,摇着头道:“他没有时时刻刻都与我在一起。”
这句话便是指鬼面郎君有行凶的可能了,夔聪霎时变了面色,冷声嗤笑道:“我将本门辛秘告诉你们知晓,是想让你们尽快帮我找到大师兄,你们反倒怀疑起他来了?南宫教主,我只问你一句话,若大师兄是凶手,那在隧道内,又是何人与他打斗?简直是自相矛盾!”
南宫不念道:“夔公子不必动怒,这只是一种猜测,我们可以先来理一理在隧道内发生的事。据千面妖狐所说,鬼面郎君听到外面有响动,将右眼交给他,独自去查看,接着千面妖狐就听到外面传来了一声巨响,还有打斗的声音,而他因为约定的一刻钟的时间快到了,不敢擅自离开,等到时间满了一刻钟后,将右眼放置好,才赶出去相帮鬼面郎君。”
夔聪不知他要说什么,皱着眉道:“不错,这你先前都已告诉过我,又何必赘述?而且,这有什么不对吗?”
南宫不念顿了顿,继续陈述着当时之事:“千面妖狐冲进隧道后,那打斗声就停止了,接着,他就遇袭。”
夔聪眼珠盯着他,似乎已有些猜测到了他的话意,却仍是问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南宫不念道:“在隧道内,千面妖狐从没有看到过鬼面郎君和凶手同时出现。会不会有这种可能……隧道内根本就没有那所谓的凶手存在,而是鬼面郎君故意制造出打斗之声,吸引千面妖狐过去,然后又趁他不备之时,将他打伤,最后将那只右眼取走离开。”
夔聪倏然色变,一双眼睛微微睁大,但却找不到瑕疵反驳。南宫不念缓缓吐出一口气:“这样,他就可以误导我们,让我们以为他是被凶手抓走,而他行事则更为便宜,也没有人会怀疑到他……你们同出一门,庄小怜擅用的暗器,鬼面郎君要学会并不难吧?”
夔聪眼眸颤动,看向那棺椁:“大师兄是凶手?大师兄杀了夔潇?这怎么会呢……不会的……”
第100章 事件回溯
夔聪神色错愕,让南宫不念心下微觉不忍,他缓缓吸了口气:“若是鬼面郎君查出十方妙门被灭的真相与夔潇有关,怒而杀了他,也有可能吧……至于他为何会故意假扮成庄小怜的模样,想要夺取醉雪刀,可能就与他讳莫如深的那些经历有关。”
适才这一番推论,白千雪始终默默聆听,未发一言,此时微抬眼眸,视线扫向南宫不念,似是有些疑虑之色。南宫不念忙道:“有哪里不对吗?”
白千雪沉声道:“鬼面郎君面上疤痕很多,即使扮戏装,粉墨之下,也应能看出端倪,但葛峰所见到的凶手,脸部很平整,不似有疤痕。”
南宫不念道:“或许是易容修饰过了?”
白千雪道:“就算如此,但鬼面郎君此前并不知十方妙门是被何人所灭,与我们一同到此也不过数日,他能这么快就查出此案真相吗?”
南宫不念略点了点头,确如白千雪所言,他们到十方妙门的短短数日中,鬼面郎君能够自由行动的时候并不多,尤其是在萧云霓发现他行为异常后,南宫不念还特意让千面妖狐去监视他,并未发现他再有什么动作。
“退一步讲,如果说他果真查出了什么与夔潇相关之事,因而报复,但……我还是感觉,他与凶手并非是同一人,或许他只是想将杀死夔潇的罪名推到凶手头上。”白千雪顿了顿,看向南宫不念,又道,“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手。凶手戴手套,穿水袖戏服,都是为了故意掩饰他因练功而异变的手掌,鬼面郎君与你相处的时日不短,你曾见过他的手变得像凶手那样,呈青紫色吗?”
“从未有过。”南宫不念摇头,同时也感觉自己适才的推断太过草率,无数思绪在脑海里绕来绕去,却始终找不出个关键来。他不禁叹了口气,闷闷地道,“若与鬼面郎君无关,那凶手将他掳走,又不杀他,是为什么呢?”
这个问题一抛出,灵堂内顿时安静下来,每个人都在思索着答案,唯有棺椁前的长香散发出的烟雾灵动地掠过众人眼前。
南宫不念被烟雾灼得有些眼酸,灵堂很宽敞,此时他却莫名感觉到空间极为逼仄,有些透不过气来。他直起身,信步向外走去:“我出去透透气。”
迈出门槛,外面已是沉沉夜色,举头望向天幕,不见明月,只有无尽昏沉的云层笼罩。秋意渐浓,寒气也似透入肌骨,让他不自觉地搓了搓手掌,然而他的左手是森森白骨,非但没有丝毫热度传来,还让他的动作看起来尤为滑稽。
“很冷吗?”
白千雪的声音在他耳后飘过,他回过头去,将左手藏进衣袖,微微笑道:“还好。”
白千雪道:“你先回去休息吧,这里有我在。”
南宫不念摇了摇头,脑海里的条条线索像乱麻般拧成了一团,似是将他的思维也卡住了。他有些懊恼地道:“如果鬼面郎君不是凶手,隧道内有第三个人存在,虽然不知道他掳走鬼面郎君的目的是什么,但时间一久,鬼面郎君的处境难免也会很危险。”
白千雪道:“事已至此,心急无用,不如将我们到十方妙门之后所发生的事再仔细回溯一遍,或许有什么事,是被我们忽略了的。”
南宫不念默默点头,两人又沉默下来,白千雪犹豫片刻后,走上前去,握住他的手,轻轻拢在了手心里,沉声问道:“这样有没有好一些?”
冰冷的掌心传来温热的触觉,南宫不念盯着他看了半晌,有些茫然地点了点头,白千雪握着他的手道:“我送你回去吧。”
直到到了南宫不念的房门口,两人牵着的手才分开,白千雪眼神有些躲闪:“那……你好好休息,我回灵堂那边。”
等南宫不念缓过神来时,白千雪已然离开了。在灵堂内守了大半夜,他本是有些困倦,但并未想将白千雪留在那儿,一个人回来休息,却不知怎么就被他一路牵着手送了回来。
原本不甚清晰的思维,此刻却是忽然间清晰起来。他推开房门,点燃烛火,在火烛的光下,缓缓抬起右手,目光朝掌心汇聚,起伏的掌纹在掌心相互缠绕,那掌心泛着微薄的红润,握紧了还留有余温,也不知是否是被烛火的光芒浸染所致。
心也随着火烛的跳动微微起伏。南宫不念深吸了口气,压下心头翻涌的情绪,开始如白千雪所言,认真回顾起自从他们到十方妙门后,所遇到的桩桩件件的怪事。
起先是竹林中白千雪遭遇一人攻击,而又有另一人有意出手相助,这两人身份均未明。彼时鬼面郎君与他们在一起,若攻击白千雪的人是凶手,那就可以洗脱鬼面郎君的嫌疑。
继而是他无意中走到十方妙门弟子所居之所,听到夔帧正与一人密谈,当时夔帧说的是:这是最后一次,以后绝不会再帮你。依夔聪所言,鬼面郎君一直在对夔潇和夔帧隐瞒身份,那与夔帧谈话之人,就不会是他,而是另有其人,此人的身份也未明。
再后来,是在文集阁内,他和白千雪遇到那个盗取《四海奇物志》的黑衣人,在那不久后,他们就见到过鬼面郎君,鬼面郎君头发和衣衫上都没有任何水渍,所以这黑衣人也不会是他。
最后,就是今日那隧道内发生之事了,千面妖狐被打伤,鬼面郎君失踪,所幸是葛峰那只右眼被抢走的稍晚了些,白千雪等人尚且来得及观看其中记录的景象……
晚了些?
南宫不念似乎抓住了一个不和谐的音调,脑海里划过隧道墙壁上凶手留下的那个深深的掌印,喃喃道:“他们还是看到了葛峰右眼里的景象啊……”
思路仿佛被打开了,他继续思索着——
有人寻求夔帧的帮助,之后发生了两件事,一件事是文集阁黑衣人盗书,另一件事就是隧道内鬼面郎君的失踪。
盗书之事,黑衣人亲自动手,自然不需要夔帧来帮忙。那夔帧所帮的,只能是鬼面郎君失踪一事了。事发之后,夔聪派人反复搜查了无名山,都没有发现鬼面郎君的踪迹,而十方妙门机关众多,要藏一个人对他而言并不难,会不会是夔帧协助那人,将鬼面郎君藏起来了?
想到这里,又回到了他离开灵堂前抛出的那个问题,为什么那人要掳走鬼面郎君?如果鬼面郎君的身份只是魔教的一员,那么掳走他完全没有必要,但是,他的真实身份是夔执,而夔执又是曾经知晓醉雪刀下落的人。
也就是说,掳走他的人,是冲着醉雪刀来的,而且早已识破他的身份。但鬼面郎君十分小心,到十方妙门后,还一直戴着那张银质面具,就连夔潇和夔帧都不知他的身份,那个人又是如何确定的呢?
仔细想来,鬼面郎君还是留下了一些破绽,比如说取出葛峰的右眼、赌局上赢夔聪,但那都是发生在来十方妙门之前的事了,除非是那个掳走他的人早就注意到他了。
早就注意到他……南宫不念心头一惊,不禁想道:难道凶手就藏在他们身边?甚至是他们熟悉的人?
会是谁呢?南宫不念眼前闪现着一张张面孔,最后定格在鬼面郎君那张戴着面具的脸上。
面具?思绪在南宫不念脑海中冲撞,霎时间灵光一闪,他忽地想到了另一件事,立刻直起了身子,转身找出夔潇给他的那本《四海奇物志》,翻到关于海魉树那一页,目光凝聚其上。
第101章 确认身份
时辰已过丑时,幽暗的隧道内,只有一束光源,是来自夔聪手上所执的火把,他望了离他不远的夔帧一眼,问道:“师兄,千面妖狐不是在保护你吗?怎么还没有来?”
夔帧留意到他投来的视线里带着几分猜疑之意,不悦地道:“我怎么知道?他只是守在门外保护我,又不是贴身监视我!”他眼眸一转,斜睨着南宫不念,“论起来,千面妖狐是南宫教主的属下,他不听号令,擅自离开,你要责问也应该去责问南宫教主吧。”
狭长的隧道内挤着五人,除了夔聪和夔帧外,还有南宫不念、白千雪、萧云霓三人。听到夔帧提及自己,南宫不念微微扬眉:“夔公子所言有理,是本教主失了管束。”
夔帧哼了一声,眼尾高挑着:“南宫教主,你将我们都聚在这隧道里,到底在卖什么关子?”
南宫不念道:“千面妖狐还未到,等他来再说吧。”
话音刚落,隧道内便响起了一阵匆匆赶来的脚步声,众人看去,正是千面妖狐朝他们而来,他走到近前,因为走得急了些,停下来喘了口气,对南宫不念略施一礼:“教主,属下来迟了。”
南宫不念道:“你不是该保护夔公子的吗?怎么没和他一起来?”
千面妖狐道:“属下本是在保护夔公子的,但三当家始终下落不明,属下尤为忧心,又见夔公子那边并无异常,且有许多弟子在外护卫,就去山上找三当家了,因而来得迟了些。”
南宫不念唇角微弯,状若随意地道:“无妨,来了就好。”
夔帧却似已等得不耐烦了:“南宫教主,你要等的人已经到了,现在可以说了吧。”
南宫不念微微颔首:“其实在下让诸位来此,是因为我已经知道凶手是谁了。”
此言一出,隧道内霎时变得更为幽静,其余几人的目光也全都汇集在他身上,夔聪有些急迫,又带着些担忧地问道:“是谁?”
南宫不念的视线在几人面前一一扫过,最后落在千面妖狐的脸上,缓缓说道:“凶手就是你,千面妖狐。”
数道警惕的目光顿时望向千面妖狐,千面妖狐猛然一怔,错愕道:“教主,你为何怀疑我?我怎么会是凶手?”
南宫不念盯着他,语气凿凿:“你先别急着辩驳,且听本教主讲完。先前我曾怀疑鬼面郎君是凶手,认为他是借着失踪之举来洗脱嫌疑,但经白少侠提醒,发现此中尚有诸多疑点。”
南宫不念将夔聪手中的火把取了过来,照向隧道一侧的石壁某处:“诸位请看,石壁上这个掌印就是凶手所留下的。”
萧云霓打量着那道掌印,以手量了量:“能在坚硬的山壁上留下这么深的掌印,这人应是个绝顶高手。”
“确是如此,这也是我要说的疑点之一,”南宫不念深有同感地说道,“鬼面郎君的武功向来平平,如何能在山壁上留下这样一道掌气?所以他不可能是凶手。”
“案发之时,隧道里只有你和鬼面郎君两人,既然不是他,那便很可能是你了。而且,他不知被你藏到什么地方去了,我们只听你一面之词,又怎知真假?”他紧紧盯着千面妖狐,继续道,“你先前所描述的隧道内的变故始末,只怕是将你与鬼面郎君的经历完全颠倒过来了吧?”
千面妖狐视线一凝,表情满是困惑和委屈,南宫不念又道:“真实的情况是,你假意说听到外面有响动,而你的武功又胜过鬼面郎君不少,便主动出去查看,让鬼面郎君留下来放置葛峰的右眼。你离开后,就在石壁上拍下这一掌,接着又故意制造出些打斗的声音,等鬼面郎君将那只右眼放好,出来助阵时,你就躲在暗处偷袭他,最终将他擒住藏匿起来。”
南宫不念咄咄逼人地做了总结:“所以,其实你才是那个凶手,对吧?”
千面妖狐摇着头,试图为自己辩解:“教主,属下真的没有说谎,此前所讲的也都是实情。属下确实没有见到凶手的真面目,但被凶手打伤是事实,你不能单凭这些推测就咬定我是凶手啊!况且,三当家就不能是凶手吗?如果他是凶手,那他平时所展露出来的武功高低,都可以伪装,这个掌印也很可能是他留下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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