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玑子道:“将钟不念交给魔教,这个决定,封阁主和众派掌门都已认可。”言下之意,便是不想再与他一个晚辈争论。
花子蹊似也听够了,觉得这少年无比天真,天真得带了些鲁莽的傻气,冷笑一声,便欲带人离开。白千雪身影一晃,拦在了他面前。
花子蹊惜字如金,丝毫不想废话,弯刀上霎时涌起了一阵血雾,钟不念瞥上一眼,抢先朝白千雪走了一步:“你干什么?”
白千雪道:“钟师兄,你不能跟他们走。”
钟不念眉心微拢,淡声道:“多谢你的好意,回去吧。轮不到你来管。”
白千雪道:“可是,你此行很危险……”
话未说完,钟不念便斜睨向他,打断道:“白少侠,我处境如何,与你有什么关系吗?你也不想想自己的武功练就到了第几层,能打得过他们中的几人?”
魔兵中有人窃窃而笑,钟不念不耐烦地道,“尚且不能自保,硬要强出头,怎么与一年前相比毫无长进?你来这里是担心我,还是只想发表一番高谈阔论?让开。”
白千雪双眸一滞,却仍定定看着他,没有移开。
“还不走?真是……烦死了。”钟不念猛然在掌中蓄力,一道灵气倏然迸发,击向白千雪。
南宫不念大惊,在心底喊道:快躲开!
然而白千雪并未料到钟不念竟会攻击自己,硬是受了这一掌,被拍出了几丈远。
“啊!”莽苍山派众弟子皆是一惊,已有人跑去扶起白千雪。钟不念侧过身:“走吧。”
魔教众人却在低声议论,犹豫着没有动作,花子蹊微侧转头,身旁一名魔兵连忙道:“渡者,这个钟大魔头武功这么高,而且心肠毒辣,连为他好的正道同门都被他拍成那样,这……”
听到魔教中人将钟不念唤作“大魔头”,南宫不念不免心觉好笑,但看到白千雪泛白的面色时,也笑不出来了:就算是好心赶人走,出手也该有些分寸吧?没爱心。
那魔兵絮叨半晌,花子蹊道:“你到底要说什么?”
那魔兵道:“渡者武功高强,但我等却敌不过钟不念,他到圣教为奴,若不加约束,暴起伤人可如何是好?”
另一魔兵附和道:“是啊,渡者,即使锁住他,他武功高也能挣脱,而且锁着做事也不方便。”
钟不念额角微跳,看向那两名魔兵,厉声道:“你们想怎样?”
一魔兵震慑于他的气势,忙对花子蹊道:“渡者,你看他,这副像要吃人的模样。属下以为,废了他的武功,他就猖狂不起来了!”
此言一出,四方寂静。
南宫不念顿觉额头已有冷汗渗出,心道:废掉武功,对钟不念而言,岂非比杀了他还难受?
花子蹊沉吟半晌,道:“有理。”
白千雪道:“不可!”
猩红色的血雾在弯刀上跳跃,花子蹊伸手摩挲着刀柄,浮动的杀气让钟不念睁大双目,双掌蓄力。
花子蹊盯住他片刻,却放下了刀柄,转了个方向,道:“辰玑子,本座给你个面子,你的弟子,你自己动手。”
无数道视线落在辰玑子身上,他面色微微泛白,面部的肌肉轻轻抖动了一瞬,看向钟不念:“钟不念,你……可有怨言?”
南宫不念大概也明白为何花子蹊会这样做,废武功这等事对武林中人可谓奇耻大辱、血海深仇,若是他动手,虽然他可以胜过钟不念,可钟不念哪会乖乖等着让他废,必定要打上一番,耗费许多精力。但若让辰玑子来做,师父废徒弟的功夫,徒弟总不能对师父动手。
钟不念看向辰玑子,双眉紧锁,半晌后将双掌的灵气散了,抱拳垂首:“弟子这一身武功,皆蒙师尊恩赐教导,但凭师尊心意,岂敢有怨言?”
辰玑子深吸口气,缓缓走向钟不念,一掌已汇聚灵力,沉声道:“既是如此,此后也不要怨恨我。”
钟不念抬眸,唇角略带了丝笑:“师尊请吧。”
白千雪大叫道:“不要!”
他推开身旁扶着他的弟子,猛地冲上前去,辰玑子余光觉察,一道掌气推出,直打向白千雪胸口。白千雪适才刚中钟不念一掌,又因心神慌乱,修为尚且与辰玑子相差一截,这道掌气避之不及,虽没切中胸口,却打在了右臂之上,“喀啦”一声,那右臂便垂了下去。
他却仿佛不知痛般,仍要上前阻止,早有一众莽苍山派弟子将他围住了。
钟不念闭上双目,霎时间感到一只手掌拍向了心口,强悍的灵气涌入灵脉,一路仿佛炸开的烟花,灵脉被炸得分崩离析,浑身蕴藏的灵力随之喷涌而出,从他体内泄向虚空。
痛……
痛得像是要死掉了。南宫不念脑子里只有这一个念头。他很想大喊,然而钟不念却紧闭着嘴巴,牙齿抵着下唇,下唇似乎被他咬出了血洞,温热的血腥气充斥着鼻腔。
他始终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来。
第113章 心向明月
南宫不念的视野蓦然暗了下来,持续不断的疼痛也暂时停止了,他听到周围惊呼一片,有人的脚步声跌跌撞撞,扑到他面前,沉声唤道:“钟师兄……钟师兄!”
是白千雪的声音,他的声音比之一年前低沉了些许,少年的青涩正慢慢褪去。南宫不念很想应一声,但他此时却并非是这身体的主人。
他只好在脑子里戳系统:“系统,怎么回事?我看不到了,钟不念怎么样了?”
系统:“亲亲,钟不念被废武功,短时间内受到的伤害过大,晕倒了。”
“哦……”南宫不念暗暗思忖,钟不念晕倒了,但他的意识附着其上,却还是清醒的,只是两人共用一双眼睛,所以他现在眼前也是一片漆黑,不过听觉和感觉都还是正常的。
与白千雪慌乱担忧的声调不同,辰玑子一如往常般,气息平稳地道:“他无事,过几个时辰就会醒过来了。”
一只手臂探到他身后,南宫不念感觉白千雪将他扶了起来,唇角的鲜血也顺势流下,白千雪道:“无事?越是功力深厚的人被废武功,对身体的伤害就越大,钟师兄……以后只怕连一个平常人都敌不过了。”
久久未传来辰玑子的声音。一片静默中,花子蹊道:“很好,走。”
错杂的脚步声响起,花子蹊身旁的魔兵得了号令,似是上前要将钟不念抬回魔教,却被白千雪阻挠:“不要碰他!”
那几名魔兵哄笑道:“他又不是个女红妆,碰一下怎么了?按照约定,他要到圣教为奴,我们不抬他,他自己如何行走?”
说着便上前拉扯,白千雪右臂折断,用左臂护着钟不念,厉声道:“我说了你们不要碰他!我可以……陪他去!我可以陪他!”
此言一出,又是一片寂静。南宫不念几乎可以想象出莽苍山派众弟子的反应,而魔教这边不需他再想,短暂的寂静之后,众魔兵爆发出了一阵震耳欲聋的笑声。
“哈哈哈哈哈,头一次听说做奴隶还要带一个随从的!”
“圣教这是要发扬光大了,正道弟子都抢着要来!”
有一魔兵多愁善感,被白千雪的真情折服,提出了个实际问题:“你自己的胳膊都断了一条,要怎么带他走?”
南宫不念也有些好奇,正在专注聆听,却未听到白千雪回答,下一刻,他便感觉头重脚轻,如果可以睁开眼,只怕视野就倒过来了。
白千雪将钟不念扛在左肩,他和钟不念身量本就相差数尺,又刚挨了两掌,受伤不轻,此时扛着他,只走上几步,便微微踉跄,引得魔兵又是一阵嘲笑。
南宫不念不由在心底叹了口气,忖道:别背了,何必如此呢?
白千雪不以为意,手臂一箍,尽量让肩头的人安安稳稳,兀自走着。那几名本要扛人的魔兵见他执意如此,也不加阻拦,纷纷道:“正好,他愿意背人,就让他背,省得我们费力气。”
这般昏昏沉沉,摇摇晃晃,不知过了多久,南宫不念感觉眼前一亮,身躯也微微动了动,心知这是钟不念醒过来了。
视野之内,是一片暗沉夜色下的密林,莽苍山的仙云早已不见,似乎已快到魔教的地界。而他此时靠在一棵树旁,花子蹊正坐在他对面,面容仍被血雾掩着,看不分明。其余的魔教兵马三三两两也靠在树下休息。
“师兄,你醒了!”
白千雪的声音带着松了一口气的欣喜,下一瞬却迎上了钟不念阴冷的视线,他刚刚苏醒,乜眼瞧过来,疑惑地蹙起了眉,问道:“是你……你怎么还没走?”
许是武功尽废,钟不念的嗓音带着几分嘶哑虚弱,不似往日般盛气凌人。白千雪正要作答,旁侧里看了一路热闹的魔兵抢先开了口:“多亏了他,这一路背你到圣教,换成我们兄弟抬你,只怕你早就被颠醒了!”
钟不念微垂眼眸,声音更低了:“你……背我?”
白千雪知他性情高傲,连忙道:“钟师兄,没事的,你此时体虚,辰掌门说,休养一段时日就可复原了……”
“哈哈……呵呵……”话未说完,便被钟不念一阵低沉冷淡的笑声打断了,“我居然会沦落到这步田地,需要你背我?哈哈……复原?武功被废,怎样复原?!白千雪,你是存心在取笑我吗?”
白千雪神色一滞,他当然没有“取笑”的心思,说“复原”也是指身体恢复,并非指武功,本是有心宽慰,但落入钟不念耳中,显然会错了意。他连忙解释道:“不是的,我怎会有这个意思……”
那多愁善感的魔兵为白千雪打抱不平,在一旁道:“他为了阻止辰玑子废你武功,折断了一条手臂,至今没有医治,就这样背你行了这么远的路,你非但没有一句感激之言,还这般错怪他……唉!真是不值……”
钟不念抬眸,视线一扫,看到白千雪右臂垂在身侧,他只停留了一瞬,随即便挪开目光,道:“你走吧。”
白千雪摇头道:“师兄,我留在魔教陪你,以防不测。”
钟不念皱紧了眉,看了他半晌,道:“留在魔教?陪我?我不需要人陪,也不需要谁来保护我,你快走。”
任他怎样说,白千雪自是不动,钟不念微微坐直了身子,好似被气笑了:“你这人是不是脑筋有问题?”
闻言,白千雪一愣,钟不念低声道,“为什么你总在给我添麻烦?无缘无故跑到莽苍山去,我让你走你不走,才对你发了那一掌,若是你不曾出现,我也就不会动手,那我又怎会……被废掉武功?”
白千雪怔愣着道:“我……我……”
钟不念继续说道:“我不想再见到你了,给我滚。”
白千雪彻底愣住了,半晌后才说道:“师兄,你……你说什么?”
钟不念猛地伸手去推白千雪:“滚!滚啊!都是你害得我武功尽废,现在还留在这里看我的笑话,我知道你从前就厌恶我,到今日见我如此失意,也算是够了吧?你可以滚了,再也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若是往常,他这样双掌用力,白千雪早就被他拍飞出去了,可现在的钟不念比寻常人的力气还小,几掌推出,白千雪竟是纹丝未动。
白千雪喃喃道:“师兄,你当真是误会我了……”
南宫不念幽幽地在心里叹了口气,心道即使白千雪不去莽苍山派,钟不念被掳到魔教,武功被废也只是早晚之事。
他们吵吵嚷嚷,已吸引了许多魔兵,围在外围如同看戏,那多愁善感的魔兵不禁诗兴大发,哀声叹道:“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钟不念眉毛抽了抽,再也不堪忍受,忽地伸手去扭了白千雪右臂一把:“快滚!”
那右臂本就断了,被他这一把扭得吃痛,白千雪面色微变,却仍是没有退开。众魔兵如同见到了绝活,连连称赞:“别看他小小年纪,真能忍!”甚至已经有人开始鼓掌了。
这时,对此一直视若无睹的花子蹊似乎终于看不下去了,众人只看到一团红雾伴随着烈烈风声响过,再看之时,那树下只剩下了钟不念一人,正面扑地,似是又昏厥了。于是,南宫不念眼前再度变成了一团漆黑。
众魔兵发出一声惊叹:“咦?那个少年呢?”
花子蹊站了起来,言简意赅道:“太吵,滚了。”
只是他这句“滚”似乎只是字面意义的“滚”。南宫不念在心里默默为白千雪祈祷,希望他不要再摔断胳膊腿儿。
等到他睁开眼时,发现身处一座楼阁之内,这座楼似未修缮完,遍地是断裂的木材和瓦砾,低头看去,他身上的白衫破破烂烂、灰尘满布,几乎变成了黑衫,双手也沾满了灰。
这是过去了多久?南宫不念心中纳闷,戳了戳系统。
系统:“亲亲,王者版系统已为您开启关键剧情体验模式,省略相对不重要的情节。当前时间为:钟不念入魔教为奴三个月后。”
三个月?时间进度还蛮快的。
他正在思索,身后忽然有一阵凉风掠过,接着便传来一声鞭响,他也被打得扑倒在地,一阵火辣辣的痛感登时在背脊上散开。
南宫不念在心里嚎了几声:“系统,能不能将痛觉切断啊!”
系统:“抱歉呢,为了让您沉浸式体验【记忆水晶】,本游戏暂未开通此功能。”
“……”
正想与系统纠缠一番,身后脚步声响起,有人走近两步,猛地朝他被打得皮开肉绽之处踹上一脚,硬是将他踹得翻了个身,仰面朝天。
南宫不念再度在心内嚎叫,可钟不念却一声未吭,唇角微微弯起,很是淡定地向那走近的魔兵看去。
这魔兵生得身材颀长,肌肉匀称,手持一根钢鞭,甩在手里如一条灵动的毒蛇,有意将那鞭风凑近了钟不念,他本就破烂不堪的衣衫被劲风扫到,又裂开了几道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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