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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长鸣笑了笑说道：“当然是来迎吴家十二娘。”
“呦, 这可不到一年，方大人都学会油嘴滑舌了？”吴珠娉虽是知道方长鸣说的不可能是真话, 可也觉得心中熨帖。
方长鸣侧身，迎着吴珠娉进入驿站：“我啊，是来突击检查来往的行商的，你也知晓这凉州来往商户极多。我来了有几日了。今日听闻吴夫人来了，我便到驿站里等了一等，没想到真遇上了。”
吴珠娉一听这才点头：“嗯，这听着倒是实话。”
赵兴带着几个护卫帮吴珠娉的商队收拾了行李。
“容我洗漱一下头脸，这里实在是太干了些。”吴珠娉穿着十分轻便，甚至有些像是灰色短打了，发髻也只是用发带固定好，即便是如此在风吹日晒下，此时吴珠娉看起来还是十分狼狈。
方长鸣做了个请的手势。
他自己则是退出去，同商队的人聊天，记录一下他们对于先修的几条路的看法。
方长鸣并没有拿出水泥这样的利器。
有句话叫做过犹不及，他们若将边境的路修得太方便了，不仅方便了自己，同样方便敌人。
边境的城防还没有大修完毕，先修路就有些本末倒置了。
说来城防修补本来并不是方长鸣的差事，可这事事都有联系，想要确保安全，成本最低的方式就是修好长城和堡垒，同时辅以地势。
幸亏镇北王跟他想到了一块去，这件事倒是不用他出头。
方长鸣倒是拿出了一种三合土的做法，如今条件还不足以支撑将建筑用水泥修一遍，不过他也在让熟练制作三合土的工匠钻研其他材料了，自己再时不时地去启发一下他们，相信水泥就能被制作出来。
在一切完善之前，方长鸣只是按照大齐的惯例，修了可以供马车通过的土路。
不过这土路也是有讲究的，用什么土，怎么压实，都是要费心的。
这还只是修路一项，真正完善商路可不仅仅要修路。
方长鸣近一年来，他的头发都掉了些。
当然按照赵兴地说法，分明是这边太干了，他们俩人有些水土不服。
方长鸣特别想要吐槽，水土不服会掉头发吗？
他写了信问白老师。
白老师偷偷帮他问了太医，太医说会！
想到白老师，方长鸣嘴角微微翘起。
白老师在信里说，太医听到他问这么个问题，你表情就跟被雷打了一样，看他的眼神里充满了疑惑。
那老太医或许怎么都不明白，好好在京城中待着的陛下怎么会突然问这么个问题呢？
李三妮兴冲冲地过来，对着方长鸣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
方长鸣一见她就笑了：“我认得你，李三妮是吗？当年帮忙找到良种的人？”
李三妮惊喜道：“方大人竟然认得农妇？”
“怎么会认不得。”方长鸣这些年可是很注意小翠、李三妮和刘青黛的发展。
他们没办法一下子改变这个世道，哪怕步伐跨得太大闹出更多不好的事来，唯一的办法就是慢慢地改变，不仅仅是李三妮几个是这样，慢慢削弱世家的力量也是这样。
方长鸣当然记得。
李三妮有些晃晃悠悠，心里就给吃了蜜一般，她没想到方大人这样的人物还能记得自己。
许多年都过去了啊。
方长鸣起身边走边李三妮聊了些她近年来的经历。
走着走着，他们来到了吴珠娉的门前。
李三妮这才恍然道：“对了，刚才，我们夫人请您过去。”
她太过激动，险些忘了正事。
方长鸣微微颔首：“无事。”
他伸出手敲了敲门，等吴珠娉的丫鬟将门打开，方长鸣才进去，李三妮这才意识到刚才商队中的人都在，虽说都是夫人的手下，可是自己若是大大咧咧地说夫人请方大人过去，难免传出些不好的名声。
方大人这是自然而然将自己带回了夫人这儿啊！
李三妮赶紧将此事记在了心里，心中提醒自己下次办事要更加谨慎些。
吴珠娉亲手给方长鸣倒了一杯茶。
“你来此是为了问京中商行如何了吗？现在京中兴起了新的制糖造纸的法子，这一次我们走商……”
方长鸣摆了摆手略有些失礼地打断了吴珠娉的话：“这些我自然知道，我来拜访，是想要听一听众位故人如何了，来往信件艰难，我来此也快一年了，难得遇到一个熟人。”
吴珠娉一听无奈道：“原先，我还想夸夸你，这路建得极好要不是风沙大，我肯定喜爱此次出行，你又立了一大功。”
“现在听你这话，我心中竟是有了几分忧伤。”
“你安心好了，京城中一切安好。”
“你家小妹同苏硕两情相悦，前儿我还同他们一起吃了酒，你不知，苏硕难得有歇息的时候，这一有空啊，就带着你小妹四处玩，平日瞧着青婉不爱出门，现在看来倒是开怀了许多。”可惜你见不到。
吴珠娉没有将最后一句说出口，反而是话锋一转说道：“尊老夫人，我倒也是见过两次，都是踏青时见的，青婉出门时十次有两次都要带着尊老夫人，老夫人瞧着很是看重苏硕。”
方长鸣听得直点头。
“小妹信中可没写得这般详细，只是说她同苏硕相处得不错。”方长鸣轻笑了一声。
“哎，姑娘家的心思，哪能全都说给你听，再说了，你们男子的心思，也不会全都说给旁人听啊，都是一样的。”吴珠娉感叹道。
方长鸣：“……”他的心思还真不足与外人道。
吴珠娉这话说得还真准啊。
“咳咳，其他人呢？”方长鸣立刻转移了话题。
“小弟和顾明几人……”
吴珠娉仔仔细细地将同方长鸣熟识的人说了一遍。
方长鸣还是那副静静听她讲故事的模样。
吴珠娉在心中算了算发现没有遗漏，她一时间想不通方长鸣在等什么。
猛然间，吴珠娉想到了那一位。
“圣人也极好，越来越有明君之像了。朝臣都不敢与圣人争锋。”吴珠娉最后一句话是压低了声音说的。
方长鸣彻底放心了。
只因为他害怕白老师跟他写信是报喜不报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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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瑞卿作为翰林待诏，今日被陛下召见，并没有觉得恐慌。
陛下虽然积威日重，但从来都是并公行事。
吴瑞卿毕恭毕敬地行了礼。
白明理点头说道：“赐座。”
吴瑞卿坐了下来。
白明理才问道：“听闻吴家十二娘已经去了西北？”
“是。此次建州商行鼓舞商户走商，十二姑便应了鼓舞，早早便收拾了货物离开了。”吴瑞卿垂头说道。
白明理仔细算了算时日，感叹一句，吴珠娉应该能见到方长鸣吧。
嗯，还好，他现在可算是个有实权的皇帝了，混得不算差，便是吴珠娉去了碰上了方长鸣也无妨。
第145章
白明理又同吴瑞卿说了些闲话, 便让他回去了。
他拿出方长鸣最新写来的信。
信中描述了，最近方长鸣对川蜀一带的火井非常感兴趣。
火井不同于水井，而是能够出卤水和天然气的井, 匠人会用管道引出天然气作为燃料，在火井上架大铁锅，从火井中导出卤水，直接用天然气煮盐。
这也算是另一种原汤化原食了。
这样煮盐并不需要柴火, 卤水也是来自井中，出盐量非常大，问题是天然气到底危险, 挖井也需要技术。
他在信中写道，等他前去沿海各州郡时, 一定要去拐道去一趟川蜀看一看那里的火井。
‘以前我连用煤气灶都心惊胆战，没想到这么早就有人利用天然气了。’
‘火井煮盐由来已久，且利益极大, 利用地火也是进步。’
‘若是能找到些手艺好的匠人，不知道能不能改良一下火井，让它们更安全些便更好了。’
信的末尾, 方长鸣一直在感叹, 煮盐法能够兴盛那么多年不是没有道理的, 晒盐法也不是适合所有地方，起码海就不是哪里都有的，要活到老学到老啊。
白明理修长的手中轻轻拂过纸上的文字。
方长鸣已经开始琢磨盐政的事了, 看来他是打算从西北回来了。
也是，现在第一批由商行组织的走商已经去了凉州, 方长鸣将架子都搭好了，想要离开去干别的也是正常的。
他自个铺了张信纸, 宋河赶紧上前帮忙研墨。
如今方长鸣的毛笔字已经练得极好了。
只是这一次方长鸣拿起毛笔蘸了墨水之后，却不知道该写什么了。
比起方长鸣来说，他的生活几乎称得上是一成不变了。
不能说是几乎，应该说是本来就是。
当然了，跟朝臣勾心斗角还有点意思。
不过自从这些大臣摸清楚了他的底线之后，这些人就没再做过惹他生气的事。
果然能够成为臣子，都不是太笨的人，没人喜欢当出头鸟。
渐渐地，他的生活就变得规律而又无聊起来。
无聊就算了，还不清闲，每日要处理的政务多得很。
白明理有时候觉得，自己就是处理政务的机器。
这写回信都不知道该怎么写了。
干脆，白明理这次就没有写私事，只是写了正事。
他写道，要是方长鸣想要离开西北，可以同他说，到时候他会下旨，只是现在西北地商路还不稳定，各处的城池在陆续修整，其中利益极大，有镇北王坐镇还不够，他得在西北再待一段时间。
洋洋洒洒写了几张纸的正事，白明理搁下笔顿了顿。
他最后写道：‘我听闻吴珠娉去了凉州，不知道你们能否碰上，京城一切安好，你不用担心。’
白明理有一肚子话想说，可又没法写下来，比如他现在，太多话不能直说，而自己的生活真的很无聊，能说的他已经说完了。
剩下得只能等他们见面的时候再说了。
这一天应该很快就能到了。
白明理心想，或许，自己可以做一些事不让自己这般无聊。
他将信给了宋河，然后对他说道：“召宗正过来。”
宗正？
宋河眼皮一跳。
陛下这是要做什么？
宋河想到陛下同方大人之间的情谊，宋河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做。
“陛下，如今，不如等方大人回来？”宋河鼓起勇气试探着说道。
宋石和苏硕听到这话，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好了，白明理可以确认了，宋河已经猜到了什么。
这就是身边有太多聪明人的坏处。
朝夕相处，想要掩盖自己的情谊太难了。
人又不真的是机器。
“你说什么？朕找宗正和方大人有何关系？”白明理瞪了宋河一眼，眼神中多有无奈，宋河真的是想多了，他其实只是想要先跟宗正联络下感情，到时候说要让宗室的孩子入宫读书也不显得突兀。
方长鸣足够努力，他也该是更加努力才是。
白明理不是直接莽上去，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
“是。奴才这就去！”宋河虽然被陛下瞪了，但他心里高兴着呢，陛下心中还是有数的，不会贸贸然行事，如此便好。
他赶紧退下去将宗正沈至诚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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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长鸣只是跟吴珠娉聊了一小会，赶路十分辛苦，吴珠娉肯定是累了，方长鸣可不好一直叨扰。
方长鸣很快离开，他同样住在驿站中，作为钦差倒是有很多人想要请他到府上居住。
他宁肯住在驿站里，真要是住在旁人府上那不是给人送把柄吗？
方长鸣脚步轻快地回到自己在驿站中的房间。
赵兴笑道：“公子今天很高兴？”
方长鸣侧过头去看赵兴，他摸了摸自己的脸问道：“很明显？”
“很明显，非常明显。”赵兴肯定地说。
方长鸣揉了揉自己的脸，似乎想要将脸上的笑容揉掉。
可惜他没有成功。
“我听到了小妹他们的消息，当然高兴了。”方长鸣干脆没再管他脸上的笑意。
赵兴迟疑着说：“不止吧，公子。”
他跟在公子身边多年，公子虽说喜欢戏弄人，可从来都是稳重可靠的，而且公子说是逗弄人取乐，实际上每回出手，公子必然有他的原因。
公子并不是个会因为一点点小事就高兴的人。
他总是很孤独。
这一年公子却完全不同了，时时都会露出喜悦的笑容，那种真心的笑容。
赵兴为自家公子高兴的同时又有些担忧。
因为他总觉得，公子的欣喜是同陛下有关的。
可是这帝王之情，很是不可靠啊，赵兴也是跟着公子读过书的。
当然忍不住忧心了。
看着公子这么开心，他都不太敢提这件事。
今天他也是鼓起勇气说出这话的。
“嘘！”方长鸣竖起一根手指头放在唇边，示意他不要乱说话。
“你心里知道就好，就不要说出来了。”方长鸣笑道。
承认了！
公子竟然承认了！
赵兴一双小眼睛瞪得溜圆。
方长鸣被这小家伙的模样逗笑了，他轻轻拍了拍赵兴的肩膀：“没事，我心中有数。”
赵兴瘪了瘪嘴艰难地说：“公子，你真是，真是……色胆包天，你可千万小心些。”
“啊？你说什么。”方长鸣被他这话弄得一愣，随即爆发出了一阵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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