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指甲死死扣住手心的肉。
他不能认!
再说了,脖颈受伤的人多得很,怎么证明这就是杀了安哥儿的人?
他完全可以往这时陛下的人假扮的方向引。
俞尚书跟他想到了一处。
只是很快俞尚书原本胸有成竹的面色就变了。
因为他看到苏硕竟然带着几十个被打断了手脚的人进来。
如此血腥的场面让一些年轻些官员的忍不住移开眼神。
俞尚书不认识这些人,傅景倒是认出了几人。
这……这竟然是安国公府豢养的死士!
傅景眼前一花,险些坐不住。
“臣,幸不辱命,将人证,和人证供出来的圈养死士之地翻遍,将所有死士带回。”蒙齐率先行礼说道。
东芝宫这个侧殿能被选为众臣谈论政务的地方,就是因为这里位置好,但比起大殿这里要小上不少。
如今蒙齐大摇大摆地带着这么多凶徒进来,不少官员都吓了一跳。
若不是知晓他们禁军不会突然反叛,他们都要从座位上跳起来了。
皇上,这都是干了什么啊?
“起来吧。”白明理一抬手示意他们无须多礼。
“择日不如撞日,既然人证到了,方大人和蔡大人不如现在就问一问,这三日来京城中的乱象是怎么回事?”白明理语气中无悲无喜,但是听在不同的人耳中,却有了不同的意味。
在宗正沈至诚和季连惠听来,这是他们陛下胸有成竹。
而在俞尚书和傅景听来则不亚于惊雷。
“这?”蔡合只是一眼就看到了那人被包的十分严密的伤口,蔡合觉得脖子一疼,这不会是那自尽的五人之一吧?
他没法质问陛下,只能朝着镇北王世子季连惠一拱手,问道:“还请问世子,此人是?”
是不是,给句准话先。
再说了你说是就是了,得先把这人的身份定下来,他的供词才能是有效的啊!
季连惠笑着说道:“自然是抓了安国公家小公子的五人之一。”
“你说是便是了?陛下,这人平平无奇,若是有人假冒也未可知。”一直没有出声的沈大将军突然开口了。
方长鸣眉头一挑,这一滩浑水,俞尚书和傅景都没有说话,沈大将军倒是先跳了出来?
蒙齐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沈大将军当然要着急,这些年来,沈大将军都以为禁军是他的囊中之物,就因为他是深大公子的旧部,身上就被打上了沈家的标识,也没有人问他甘不甘心,情不情愿。
那点稀薄的情分,在权势面前什么都不是,在蒙齐看来,禁军只能忠君!
从龙之功是好,但是稳稳当当地拱卫京师难道就是错吗?
这两件案子若是办成了,他们禁军对陛下的忠心便毋庸置疑了,沈家更不可能用那点旧情和军中人脉拿捏他。
沈大将军如何能够不着急。
“他说是不算?朕说算不算?传刘老太医,让他认一认,这伤口还是他亲手缝上的,想必他应该不会认错。”白明理突然开口。
沈大将军之后的话愣是一句都说不出来了。
俞尚书闭了闭眼。
果然!
这就是这小子在搞鬼!
分明有人活下来了,这小子竟是瞒得死死的。
如今突然出手,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傅景死死攥住木椅把手才克制住自己没有起身。
刘老太医很快就过来了,他先是看到了郑一清,随即目光就被侧殿中央躺着的人吸引。
原伯环静静地躺着,没有出声,大多数人竟也忽略了他的存在。
“拜见陛下。”刘老太医恭敬行礼。
“刘太医,好好看看此人,可是朕派你去救治的贼人?”白明理微微抬了抬下巴,示意刘太医去查看。
刘老太医立即上前。
“陛下,此人确实是臣救治的贼人,镇北王世子将其救出安置在府上,贼人的同伙根本没有机会调换人。”刘老太医不卑不亢地说道。
这话说出,在座的都已经明了——镇北王府是彻底站在了皇帝这一边,成为了陛下的心腹。
这种要命的人证,陛下都能够放心将其放在镇北王府上。
俞尚书叹了口气。
果然。
他们是钻进圈套中了!
“既然如此,蔡大人你只管放心问吧。”白明理看向蔡合。
“既如此,那臣就开始了。臣见他不好说话,不如麻烦公公带些纸笔上来。”蔡合对宋石说道。
宋石立即上前拿了纸笔。
这一次没有人握住原伯环的手。
他只能靠自己歪歪扭扭地将自己知道的慢慢写出来。
众位大臣都要麻木了。
他们的心随着原伯环的笔上下起伏。
安国公培养如此多的死士是为了什么?
安国公竟然真的能狠下心拿自家儿孙当筏子?
祁州王竟然能在安国公府上安插钉子?
……
桩桩件件,若是再加上想要诛杀方长鸣这位朝廷重臣,安国公家便是被诛九族都不稀奇。
天子脚下,各家各户都会培养自己的势力。
暗卫、部曲、随从,总能找到借口。
可是如同安国公这般培养如此多的死士,还是罕见。
便是唐丞相都忍不住有些吃惊。
他知道安国公那老贼胆子大心也够狠,只是没料到他的胆子能这般大,便是唐家也没有在京城养那么多死士啊。
唐丞相想要的是与皇室共治天下,毕竟只有千年的氏族没有千年的皇朝。
若是皇帝能一直弱小那是最好,只是京城中藏着这么多亡命之徒,他这个百官之首竟然不知?
这可是大大的错处。
唐丞相面色一凛拱手上前,跪地行礼道:“陛下此事实在惊人,需大理寺彻查安国公府!”
他端的是一副大义凛然,公正无私的模样。
方长鸣起身道:“臣附议。”
跪在地上的唐丞相暗自骂了句脏话,你附议个屁!看你那样子便是早早就知晓了,安国公家小公子遇害那日此人还求到了自己府上!方长鸣你如此爱演怎么不去做戏子?!
季连惠也一拱手道:“臣附议!”
蒙齐也上前道:“臣愿从旁协助大理寺查抄安国公府!”
傅景再也坐不住了,他跪倒在地,涕泗横流。
“陛下!陛下!臣是冤枉的!此人信口开河!”
“住口!此人是陛下暗中保下的人证,连死士老子都给你抓过来了,你还有脸说什么信口开河?!”苏硕呸了一声,安慰日子腻味了,你藏那么多人?还冤枉?冤枉这两个字让你说出口都觉得委屈!
苏硕的话十分粗俗,但是蒙齐完全没有阻拦他的意思,这已经表明了蒙齐的态度,而目前来说蒙齐的态度便是禁军的态度。
“来人,堵住嘴拖出去。”白明理摆手道,“该冤枉的人,如今还躺在京兆府中,蔡爱卿虽说要验明尸身,但今日已经是第三日了,你却连将孙儿的尸体带回去的念头都没有,你有何等脸面叫冤?”
两旁的侍卫手脚麻利的将傅景的嘴堵了,直接拖了下去。
俞尚书双手紧紧扣在一处,查抄安国公府?
那他同安国公的信?
俞尚书一个慌神,竟是踉跄一步,高成林从后扶住自己这位长官。
俞尚书恍惚中想,如今只希望傅岭等人能机敏些,他们安国公府倒了,要是不牵扯上俞家,他们俞家还能帮忙保下安国公府上年幼的血脉。若是扯上他们俞家……
方长鸣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他看向俞尚书冷冷地说:“俞尚书是累了?不要着急,臣还要请陛下彻查一件案子呢。今日可不会简单散场啊。”
他这话一说,便是季连惠都忍不住抬头看过去。
什么?还有什么案子?
他怎么不知道啊?
今个是要来个彻底的清算吗?
方长鸣一掀衣袍,直直跪下手中的笏板高高举起:“臣请陛下彻查,年初的皇上中毒一案。”
我天!
啪嗒一声。
季连惠手中的笏板掉了。
第46章
“方大人, 这话可不能乱说!”季连惠恍恍惚惚之间还不忘将笏板捡起来。
“朕允了,苏副统领。”白明理在方长鸣说话前先一步开口。
突然被点到名的苏硕身体比大脑的反应还快,他快速往前一步。
“宋河带朕的口谕, 捉拿给朕下毒的张太医入宫。”白明理面色不变,他本是想将此事交给季连惠让他查清楚再提。
只是现在既然要查抄安国公府,不把俞家拉下马,简直就是浪费他们闹腾地这几出戏。
“是, 奴才领旨。”
“是,臣领旨。”
两人异口同声道。
蒙齐垂下眼眸,他突然想起, 今年年初陛下可是生了一场重病,险些没了性命。
那时候朝中上下, 宫中内外皆是风声鹤唳。
正是那一场病后,皇上才主动不参加大朝会的,知道良种被寻到, 陛下才重新开始参加大朝会。
蒙齐不由得用怀疑的目光的打量俞尚书。
当今的后宫虽然没有妃子,但是太后太妃哪个都不缺,其中势力十分复杂。
但总归是俞太后的天下, 如果陛下的病真是有人下毒, 只怕跟俞家撇不开干系。
如芒在背。
各方的怀疑让俞尚书背上出了一层冷汗。
陛下, 陛下是怎么知道的?
下毒!如果那药也算是毒,确实是下毒!
难道这些年,皇上都是在演戏?
蒙齐等人可不管俞尚书在想什么, 他们领了命令,飞快地离开了。
白明理还体贴的给蒙齐和大理寺卿写了圣旨, 有圣旨在手便是查抄国公府也名正言顺。
竹兰手中捧着玉玺,方长鸣忍不住想, 这玉玺抢得真有用处。
盖章!确认合法性!
“陛下,臣,可否问,陛下是中了什么毒?”宗正沈至诚问出了许多人都想要说的问题。
白明理不咸不淡地哦了一声。
“这也没什么不好说的,张太医给朕开了药,喝了之后能重振雄风,临死前留下些血脉。”白明理一个数学老师,能说的这么文雅已经是用了心了。
但是听闻此言的众位大臣,都是一副我是谁?我在哪里?我在听什么的地铁老爷爷看手机造型。
懵逼,真的懵逼。
季连惠心中感叹,陛下果然能干大事!说这话时还能保持冷静。
“好啊,怪不得在陛下病重的时候,俞家女竟是入宫了,说是入宫陪伴太后娘娘,实际上打得什么主意,怕是只有俞尚书才知晓吧?”
沈大将军阴阳怪气地说道。
他可不希望俞家再出一位皇后。
同样的唐丞相也不希望下一任皇帝还从俞氏女的肚子里爬出来。
“臣实在没想到,宫中竟是有人敢对陛下下毒。此事万万不能轻轻揭过。”唐丞相说道,便是那个张太医不能指认出俞太后,那也得给俞太后定上一个管理后宫不利的罪名。
便是陛下会借此将东太后请回来,也无妨。
只要他能趁机夺下户部,吴华清洗清罪名又如何?
六部中五部接在他手,便是禁军和季连惠忠心于陛下,陛下还能将六部官员杀个干净吗?
自己的势力总归是深入朝堂,陛下不可能对他动手。
唐丞相想清楚这一点,自然想要赶紧将俞家按死。
白明理笑笑,现在他多少也能听出看出唐丞相一举一动有何深意了,白明理接了他的话茬:“唐丞相是朝臣,如何知道内宫之事?唐爱卿和方爱卿你们起来吧。”
方长鸣站起身,坐回到位置上。
白明理侧头对宋石说:“带些宫人去围了慈安宫。别让太后娘娘出来,今个天冷别受了寒气。”
“是。”宋石悄悄退下。
“陛下,不如让太医给陛下把脉,查看您是否中毒。”俞尚书压住心中的恐慌,试探着说。
“那倒是不必,她想要给朕灌药的时候,朕醒了,把药给打翻了,所以这太医也把不出什么来。”白明理笑眯眯地说。
沈至诚同季连惠对了个眼神。
这都这般详细了。
陛下在说谁,好像都不用猜了,这谜底都放在谜面上了。
俞尚书心中咯噔一声,他真的知道!他真的全都知道!
难道皇上手中掌握了什么证据?!
难道张太医已经投了陛下?!
种种猜测让俞尚书身子一阵阵发软,小皇帝准备这么久,就是在等今日吗?!
侧殿外,一个小太监慌慌张张地低头往慈安宫的方向走。
小太监谨慎地躲开了巡逻的禁军和忙碌的宫人。
俞太后侧靠在贵妃榻上等前朝的消息。
面上虽然没有什么惊慌,实际上心中惴惴。
这个安国公,杀方长鸣便杀了,好歹把人杀死啊!不但没把人杀了也就算了,还闹出那么大的动静,真真是废物!!!
还好没留下什么证据,不然还不得将他们俞家也牵扯进去?
她心中思绪万千,突然魏嬷嬷急忙忙地跑进来,她身后还跟着一个慌慌张张的小太监。
俞太后心中一突。
魏嬷嬷先是冷着脸打发了其他伺候的宫人下去。
“娘娘不好了!”魏嬷嬷面色僵硬,将那小太监往前一推,“你快将东芝宫中陛下与朝臣说的什么,跟娘娘细细说一遍。”
小太监跪倒在地,磕磕巴巴地将自己断断续续偷听到的消息说了出来。
他是东芝宫中的洒扫太监,平日没人将他放在眼里,因着众位大臣在此议政,太后不好安插太多人手,便只能安排了这么个面生的小太监和两个小宫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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