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鸿卓大气都不敢出,连连点头,一头栽进汤碗里。
宋怀川坐到床边,伸手扯被子,没扯开,加重力度才艰难拉开,只能看见纪聿礼刻着愤怒的后脑勺。
他倾身凑过去看纪聿礼的脸:“哭了?”
纪聿礼紧闭着双眼,嘴唇倔强紧抿着,倒没哭,就是看上去气得不轻。闻言他猛地睁开眼,愤怒地瞪着宋怀川,手脚并用地蹬宋怀川:“滚!别到我面前晃悠!我不跟你这种脑子有病的男人说话!走开!”
宋怀川制住他的手脚,知道此时最好的安抚方法就是亲一亲纪聿礼,但傅鸿卓在这里他没法这样做,只能轻声哄道:“对不起,别生我的气。”
纪聿礼怀疑他根本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但仍旧因为宋怀川的服软而心软,不再挣扎,眼神中的愤怒忽而化为漫天的委屈:“……我就是不想你整天在外面挣钱,有错么?”
宋怀川垂眸看着他,钳制的手转为轻柔地抬起放到唇边轻吻:“是我的问题。”
“如果我以前更努力一点,或许现在就能更游刃有余一些。”
“根本不是这个问题啊,你都这样了还要怎么努力!”纪聿礼道,“我们现在本来就不缺钱了,如果你不拒绝我们还会有一千多万的流动资金,首都一套房都买得起,你到底在焦虑什么啊。”
“但是目前的我配不上你的一千万,如果连你都养不起,我哪来的资格让你出钱供养我。”
“我不理解你的意思,我们既然生活在一起,那么我的钱就是你的钱,你的钱也是我的,那一起用有什么问题吗?”
宋怀川摇摇头,不欲与他多争论这个话题:“不说这个,你就当是我脆弱的自尊心吧。听我一次,好不好?”
纪聿礼仍旧蹙着眉看他,神情不似一开始的愤怒,眸中闪过一丝不解,半晌他道:“好吧。”
宋怀川松了口气,就听见纪聿礼又说:“那我也要出去工作。”
宋怀川满脸不信任:“……你?”
“我去当小提琴老师,或者钢琴也行,马术、滑雪、潜水都可以,肯定比你赚的多。”说到后面,纪聿礼的神色间染上小骄傲,像和长辈吹嘘自己会背古诗的小屁孩。
宋怀川挑了挑眉:“你去教人,到时候投诉比工资还多。”
另一边,莫名感觉自己有点多余的傅鸿卓早已默默端上自己的碗到了厨房。
默默偷听的傅鸿卓越听越觉得他们之间氛围不太对劲,没等他琢磨出来什么,忽然发觉他们吵完了,于是没事人一样走了回去:“聊完了?得出结论没?额……”
他的笑猛然僵在脸上,视线凝在纪聿礼因为仰躺而露出的一截腰上,莹白的肌肤上缀满红痕,只一瞬,因为起身的动作又被遮掩下去,但他清楚自己没有看错。
这大冬天的,应该没有蚊子……了吧?
宋怀川问道:“您吃完了?”
傅鸿卓皮笑肉不笑,脑袋放空道:“嗯,我还给你把碗洗了。”
宋怀川无奈一笑:“不用这么客气,傅哥。”
半晌傅鸿卓从刚刚那一画面中回过神来,抹了把脸,“……没事。”他的视线又落在纪聿礼脸上,他已经坐回桌前,低下头小口吃着饺子,模样乖巧,傅鸿卓扯了扯嘴角,“……小两口和好的真快哈。”
长什么大,这他妈是被爱情滋润过的变化!
第36章 36.春节
饺子吃到一半,婷婷也敲门送来一袋饺子,宋怀川照单全收,回礼了一份自己包的让她带走。吃完饺子,傅鸿卓起身告辞,宋怀川送他到楼下,外面已经是如墨的黑,一盏路灯孤零零地照亮这一小片区域。
等傅鸿卓扣上安全带降下车窗与他告别时,宋怀川微俯身撑在车门和他说:“傅哥,谢谢您的饺子,但是以后您不用每次都特意送来,我和纪聿礼能照顾自己,您不用操心我们,以后,您该找个人和您一起过。”
傅鸿卓怎么听不出来宋怀川是在暗示他放下宋迎夏,过自己的生活。身边的人也总在劝,说他如今事业有成,何必把人生耗在一个已经不在的女人身上,但感情这种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要他两年就放下曾经深爱的人谈何容易。
傅鸿卓苦笑:“把一切交给时间吧,如果真的能早点放下就好了。”他不想让一个孩子过多忧心自己的事,摇摇头转移话题,“倒是你,现在……定下来了?”
宋怀川黑沉沉的眼眸落下来,眉骨压下一片深重的阴影,声音轻飘地散在夜里:“算是吧。”
“我会带他去北京。”宋怀川道,“以后应该会一直带着。”
傅鸿卓深深地看着他,脑中闪过各种复杂的想法,最终化为一声长叹:“也好,你们两个人一起有个伴,人活在世上,如果一点牵绊也没有,那就太没意思了。”他顿了顿,小心翼翼地评价道,“纪聿礼是个不错的孩子,就是脾气有点大,你也别太惯着他了,咱养孩子也得懂得张弛有度是吧?”
宋怀川笑了笑:“嗯,我知道,傅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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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怀川的怼脸照被放到了学校功绩墙上,从那天起路过这一角落的学生以指数倍增长,他的脸隔着一道玻璃墙被画上了各种爱心和耳朵,几乎把隔壁的同学挡的只剩下一点衣角,直到有一天,那张照片不翼而飞,这个风潮才渐渐停歇,而本人对此一无所知,在抽屉里发现这张照片已经是两周后。
宋怀川没有再去学校,休息了半个星期就继续出去工作,因为有保送生这一头衔,赚钱的途径更多也更优质了,因此他辞掉了所有晚上的工作。
而纪聿礼还得时不时回学校攒在校时长,学校里没有宋怀川后他对学校彻底丧失兴趣,总是趁着班主任不在就逃课回家。
时间变得缓慢而悠长,今年的冬天似乎没有往年那般严寒,小猫绒帽上的耳朵一摇一摇的,跟着一道颀长笔挺的身影在云城的街头巷尾穿行。
很快临近新年,各大商家开始推出新年活动,五颜六色的宣传语日夜不休地在大屏上闪现,云城开始了一年一度的热闹春节。
宋怀川这两个月赚了不少钱,给纪聿礼和自己从头到脚换了身新行头。
纪聿礼对这一切感到兴奋又新奇,他从小到大从没过过中国新年,他爸和他关系不好,又没有亲人朋友,阖家团圆的日子他却只能孤零零一个人,所以为了显得没有这么可怜他每次都会躲到国外。
春和街128号早早地准备起春节,家家户户贴上对联,纪聿礼深夜里路过这阴暗逼仄的楼道都没那么害怕了。平时和他们关系不错的邻居也给他们送来馒头、对联——
大概是听说他们两个小孩独自生活,这里很多人家经常照顾他们。一楼阿兹海默症的许奶奶时不时就要给他们送来自己烤的红薯,二楼的独身老爷爷常给纪聿礼喂糖,三楼的瘸腿大叔在全楼停电时给他们送了个小夜灯。
除夕前一晚,宋怀川撩开窗帘,往外面看了一眼:“下雪了,明天可能会积雪。”
纪聿礼听了,兴奋地趴到窗前,看见街边路灯下果真有白絮飘下。他没见过云城的雪,立马让宋怀川明早叫他起床,带他去玩雪。
然而第二天不论宋怀川怎么叫他都叫不起来,只好帮他穿衣服、穿裤子、挤牙膏、拧毛巾,像对待小宝宝一样把他捯饬齐整,戴好帽子手套领出门。
门外积了厚厚的雪,一眼望去一片白茫茫。
纪聿礼一下子清醒了,兴奋地眼睛放光:“雪诶!”说话间呼出白雾,白净的脸暴露在空气之中,很快被冻得鼻尖泛红。
宋怀川站在一旁,看着纪聿礼弯腰滚雪球,他套着臃肿但保暖的米白色羽绒服,头上戴着猫咪帽子,说不清他和雪球谁更圆。
一个丑萌丑萌的小雪人堆好时,纪聿礼已经被累得微微出汗,宋怀川给他拍了张和雪人的合照,带他回家去了。
回家后,宋怀川仔仔细细地打扫了一遍家,扔了许多不需要的东西,腾出不少的空间。纪聿礼爱干净,但又不会自己打扫卫生,所以一般都是宋怀川来做。这时他忽然发现,在不知不觉中他的生活中已经严丝合缝地渗透进另一个人的痕迹,叠在一起的衣物、共用的被子毛巾、成双成对的鞋子牙刷,他和纪聿礼就和这栋房子里面的东西一样密不可分了。
晚上宋怀川烧了一桌丰盛的菜,两个人在手机里放着的春晚直播声中聊着天吃完。宋怀川往纪聿礼的枕头底下塞了一个鼓鼓囊囊的红包。纪聿礼也想包回去,但宋怀川不肯要:“我是哥哥,只能哥哥给弟弟红包。”
说到这纪聿礼不得不感叹宋怀川的厚脸皮,自己只是开玩笑叫了几句哥哥,这小子还真把自己当哥了??
他掐腰,正要理论,被宋怀川扔到床上,堵住唇。
灯光暗下去,一抹交叠在一起的影子在墙壁上晃荡。他们在辞旧迎新的这一晚做了一个湿热缠绵的爱,在窗外此起彼伏的爆竹声中接吻,无数次抵达世界的尽头。
喘息声渐渐平息,宋怀川没有退出去,意犹未尽地啄吻着纪聿礼汗涔涔的身体。纪聿礼紧紧地抱住他,明明累得快睁不开眼睛,却坚持要说话,吐出的声音破碎而软绵:“……我以前,很讨厌冬天。”
宋怀川停住动作,抬了抬眼:“嗯?”
“我妈妈是在冬天产后抑郁去世的,纪伦铭恨我让他没了老婆,总是打我,冬天打得更狠。”
宋怀川一愣:“他打过你?”
纪聿礼低低地嗯了一声,语气里听不出什么情绪:“小时候经常,不过长大就不打了。”
“因为你长大了?”
“因为我搬出去了,离他远远的。”纪聿礼狡黠地笑起来,“他还威胁我要把我送给老男人,我那时候很小,什么都不懂,想着可以换一个爸爸,就说好啊,不送你不是男人。”
宋怀川皱起眉,纪聿礼继续道:“然后他就真给我送到了一个老男人床上……嘶,我没有那时候很清晰的记忆,现在一想,那不就是李兴平嘛。”
“不过嘛,纪伦铭可能是忽然良心发觉了,临到最后忽然反悔了,把我打了一顿,关进地下车库锁了我半个月,后来就没再管过我。”纪聿礼把他拉下来,鼻梁贴着他锁骨,“我就记得那时候很冷,怕我真饿死的佣人白天给我送饭,晚上我就睡在车底下,浑浑噩噩的,出来以后我看到外面下起了大雪,和今天一样,铺满了地面。”
纪聿礼其实和宋怀川一样,都不喜欢揭开自己的过往,但也许今天的雪真的刺激到他了,所以他开始反常地示弱、寻求哄慰。
宋怀川从他身体里退出来,用被子将他裹紧抱紧怀里,温柔地亲吻他眉眼和耳根:“都过去了,他得到了应有的惩罚,你自由了。”
纪聿礼双手从被子里伸出来,紧紧拥着宋怀川的腰,紧到似乎想把自己嵌入他的怀抱:“嗯,我知道,现在我是你的。”
“所以你可不能家暴我,不能把我关在地下车库,不能饿着我,不能把我丢给其他人,知道么。”纪聿礼仰起脸,目光与宋怀川交汇,“如果你没做到,我就用那把枪杀死你。”
宋怀川吻在他潮红的眼尾:“嗯。”
“你要对我好一点,像现在这样就行,以后一直这样,不能变心,不能对别人和对我一样好,不能对我不耐烦,就算我什么都不会做也不许说我没用。”
“嗯。”
“也不许有钱了就不要我了,我手里也有一千万呢,如果你乖乖跟着我,我可以带着你吃香喝辣,你下半辈子躺平也没事。”
“嗯。”
纪聿礼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堆,宋怀川只是沉默地听着,然后,认真地记住他说的每一句话。
微暗灯光在墙面微闪,纪聿礼回过头,和宋怀川唇齿交缠,啧啧的水声渐渐,宋怀川的气息从背后很有安全感地笼上来。
纪聿礼睫毛颤了颤,睁开一条小缝,一只手向下摸索,握住宋怀川。
宋怀川的呼吸霎时间乱了,抓住他为非作歹的手腕,手背青筋暴起。
“你没尽兴吧。”纪聿礼用很直白很热切的眼神望着他,“再做一次吧,哥哥。”
后来又做了一次、两次、三次,纪聿礼筋疲力尽地倒在床上,昏睡过去,脸上挂着乱七八糟的泪水。
宋怀川给他做好清理,抱回床上,拥着热乎乎的纪聿礼睡过去。
第二天宋怀川照常在生物钟下准时醒了,摸了摸纪聿礼红肿的部位,确认没有什么大问题后出门去买东西。
纪聿礼很喜欢吃学校门口的鲜花饼,他说和上乌县客栈老板娘做的味道一模一样,宋怀川以前工作忙,不去上学以后就没有再买过,但今天大概是起了点补偿与哄纪聿礼开心的念头,他想去碰碰运气,看看那家店还开没开。
宋怀川坐了十分钟地铁到学校门口,万幸,那家店还开着门,只是门口排了不少人,宋怀川走到队伍后面,耐心地排着队。
十分钟后很快排到了他,他拎着热腾腾地鲜花饼走出门,忽然手机在口袋里响起,他估摸着应该是纪聿礼醒了,拿出手机,看到屏幕上备注的“婷婷妈妈”时愣了一下,接起来。
“你好,什么……”
“不好了!小宋你快回家看看!”婷婷妈焦急的声音打断他,“婷婷刚刚给我打电话,说看到几个男人砸开你们家的门,把纪聿礼带走了!你快回去!”
宋怀川的心脏咯噔一声,如坠冰窖。
第37章 37.绑架
宋怀川第一时间打电话报警,同时迅速往家里赶去。到家门口时他们家门前围了几个邻居,对着被撬了锁的半开的门窃窃私语,一看见他来纷纷七嘴八舌的凑上前来。
“哎哟,小宋你总算回来了。”
“怎么回事啊?你们惹了什么不该惹的人吗?”
宋怀川没有理会他们,一把抓住婷婷的肩膀,半蹲在她身前:“婷婷,把你看到的情况和我说一下。”
婷婷不安地绞动手指,怯生生道:“我当时在楼下堆雪人,然后看到四个从来没见过的叔叔从一辆面包车上面下来,嘴里念叨着什么四楼402、一个十七八岁的男生,我一听是你们家,就偷偷跟了上去,看到他们拿钳子和刀把你们家门锁卸下来,开门走进去了。然后我就听到房间里传来劈里啪啦的声音,听起来像很多东西砸在地上,我很害怕,就躲在角落里不敢出声,接着他们扛着哥哥走出来了,哥哥那时候眼睛闭着,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她捏着宋怀川的衣角晃了晃,“对不起,哥哥,如果我再长大一点,肯定敢站出来阻止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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