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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他舅舅。”
第一百一十五章
秦迟迟揣着小短手走到教室, 看着闹哄哄的小朋友们，沉默着一张小脸坐到自己位置上。
他有了一个舅舅。
这两个字太意外也太陌生了，秦迟迟怔了好半天，直到现在, 都没从茫然的情绪中出来。
秦叔叔……
原来是自己舅舅吗？
秦迟迟端着小胖脸, 小脑袋正在高速运转中，但一眨眼, 却发现眼前多了一张大饼脸。
“迟迟, 你在想什么呢？”
方小圆吸溜着鼻涕, 眨巴着眼睛看他。
秦迟迟往后使劲靠，拉开了自己和方小圆之间的距离, 以免方小圆的鼻涕眼泪都蹭到自己身上来。
“你不是送你妈妈去了？”
提起这个，方小圆瘪了瘪小嘴, 又想哭了。
“我妈妈打我可疼了, 迟迟，你舅舅也会这样打你吗？”
秦深说是秦迟迟舅舅那句话，不只是老师, 连走出门的方小圆都听到了。
秦迟迟听到从别人嘴里说出的“舅舅”这个词, 小眼神有瞬间的呆滞, 不过很快，他就摇了下头，没再吭声。
一直到放学，秦迟迟都思考出什么有用的。
天边布满了一层厚厚的云朵, 秦迟迟从幼儿园走出来，一抬小脑袋, 看到了路边穿着灰色大衣的秦深。
可能是怕下雨，秦深手里还拿着一把黑色雨伞。
秦迟迟朝他走过去, 低着小脸站在秦深脚边，沉默安静。
秦深垂眸看了眼脚边的小崽子，知道他一时半会没办法适应“舅舅”这个存在，没有多说什么，转身带着他往对面的超市走去。
“家里没有你喝的小牛奶了，买了再回家。”
秦迟迟迈着小短腿跟在他身后，哦了一声，偷偷扬起小脑袋，看了眼前面身长腿长的秦深。
随即他又垂下小脑袋，低着头认真走路。
秦深到了超市，很有目的性地直奔牛奶区域，完全不会带着秦迟迟多走一点弯路。
不像沈意，总会在超市溜溜达达一会儿，看看这个瞅瞅那个。
买完牛奶，全程不超过五分钟，秦深便带着秦迟迟结账走人。
速度快得让秦迟迟差点没有反应过来。
走出门外，外面的天空又阴沉了一分。
冷风刮在秦迟迟小脸上，让他忍不住跺了跺小脚。
秦深见状，半蹲下来，给秦迟迟整理了一下围巾，将他的半张小脸都遮严实。
“走吧。”
见小胖球裹得厚实不漏风，秦深站起身，先一步迈腿离开。
秦迟迟啪嗒啪嗒迈着小腿跟在他后面，脚步匆忙，踩到了好几片枯树叶。
突然，秦迟迟在一阵冷风刮过之后，抬起小脑袋看向秦深。
“你是我舅舅？”
秦深垂眸，轻嗯了一声。
秦迟迟仰着的小脸被裹得严实，只露出两只圆溜晶亮的眼眸，里面透着一点茫然不解。
“那你为什么以前不出现？”
既然是亲舅舅，那自己之前被送去孤儿院，像只破破烂烂的小皮球一样被踢来踢去的时候，怎么没有出现呢？
反倒是现在，自己最不需要的时候，出现了。
秦迟迟不能理解，抿着唇瓣，小眉头皱得死紧。
秦深看到他倔强的小眼神，轻叹了一下，声音融化在了冷风里。
“我也是不久前刚知道，我有一个小外甥。”
秦深伸手拍了拍秦迟迟的小脑袋，没有解释太多，毕竟上一辈的纠葛太复杂了，他现在还不想说给小崽子听。
秦迟迟却是甩了甩脑袋，将秦深拍自己脑袋的手甩开，蹬蹬往后退了两步。
“不管怎么样，我是不会跟你回去的，我以后要和我爸爸住在一起。”
秦迟迟在知道自己有舅舅后，第一个反应不是惊喜，而是担忧。
他喜欢自己现在的生活，有爸爸有爷爷，还有晚上甜滋滋的小牛奶。
秦迟迟不想要自己的生活被打破。
秦深当然知道秦迟迟在惧怕什么，薄唇微微勾了下，冷眸也温和下来。
“放心，我向你保证，没有人会打扰你以后的生活。”
四周刮着风，秦深的话随着风飘散开。
这是他对秦迟迟的承诺，也是对沈意的。
秦深声音很低，可却足够有力量。
至少回去的后半程路，秦迟迟心中的惶恐在一点点地消散。
虽然秦迟迟不相信“舅舅”，可他却相信秦深。
***
一夜雨后，是阳光普照的大地。
秦迟迟迎来了一个暖融融的初冬周末，当然，也是他参加奥数比赛的日子。
沈意早早就起了床，下楼买了一根油条和两个鸡蛋。
精致地摆了个“100”的早餐盘，沈意拍拍手，很满意自己的杰作。
“迟迟快来，吃掉这个油条鸡蛋！今天我们奥数比赛肯定能考一百！”
秦迟迟穿着毛绒拖鞋小跑过来，扒着桌子看到餐盘上的油条鸡蛋，眼眸闪亮亮的，仰着小脑袋看向沈意。
沈意叉腰笑着，还揉揉秦迟迟的小脑瓜。
“怎么样？是不是特别感动惊喜？”
秦迟迟眨巴了两下小眼睛，扭头看看桌上的餐盘，抿抿小嘴，还是开口道：
“可是，我们奥赛满分是一百二十分。”
沈意：啊？
唇边浮出一个尴尬的笑，沈意一抬头，就看到了压着唇角憋笑的秦深。
气哼哼地磨了下牙，沈意开口道：
“你笑什么？刚才和我一起去买早餐怎么没提醒我呢？”
秦深将手上提着的豆浆放下，轻咳了一声，眸色温柔。
“我也不知道，不然肯定会和你说。”
沈意叉着腰的手放下，哼了一声，将餐盘端回了厨房。
秦深以为沈意生气了，还扯了下秦迟迟的小脸，将他的嘴巴扯成了小鸭嘴。
“你看你，不会说话，把你爸爸惹生气了吧。”
秦迟迟则是皱着小眉头，仰头用小圆眼怒视着秦深。
“爸爸是生你气了！”
一出事，舅甥两人便疯狂甩锅，冷眼以对。
相互冷哼了一声，两人扭过头谁也不理谁。
没一会儿，沈意又重新端着餐盘出来，朝秦迟迟招了招手。
“你看，还是我会想办法吧，这下就是一百二十了！”
秦迟迟迈着小短腿赶忙跑过去，抬着小脑袋，发现餐盘里的煎蛋做成了“2”的形状。
“迟迟吃了肯定能拿满分！”
沈意将盘子放在秦迟迟面前，捏捏他的小脸给他鼓励。
秦迟迟小胸腔里热腾腾的，仿佛也被煮热了一样，暖呼呼地化成了一片甜滋滋的糖浆。
“嗯！”
秦迟迟使劲点头，眼眸璀璨发亮，埋头将油条鸡蛋全部吃光。
秦深在一旁看着，就算心里酸得不行，也没有在今天这个重要的日子里怼小崽子。
秦迟迟吃完早饭，背上提前收拾好的小书包，被爸爸牵着手出门。
秦深开车送他们来到奥数比赛现场。
学校外面拉了红色的横幅，门口早早就汇聚了不少来送小孩子比赛的家长。
等在门口的跟拍老师，看见秦迟迟来了，眼睛一亮，赶忙带着摄影老师过去。
第一百一十六章
从学校门前一堆家长中挤出来, 跟拍导演大冷天的，额头居然渗出了薄汗。
“终于找到你们了，这里考试的人还挺多，早知道应该提前去你们家里跟拍。”
他们跟拍录制的工作人员少, 本来想着提前过来, 能录一个比赛现场的全景，结果没想到来了, 差点淹没在人海里！
沈意也没经历过这种类型的考试, 本以为规模不大, 结果下车一看，乌泱泱一大片, 全是来送孩子考试的家长。
一个孩子考试，全家齐齐出动, 爷爷奶奶姥姥姥爷爸爸妈妈……一家子整整齐齐地围在小孩子身边嘘寒问暖。
沈意被现场的气氛影响, 默默吸了一口冷气，心中不免也焦灼了起来。
这家长当的，未免有点太拼了！
不过只焦躁了两秒钟, 沈意心中的小人又默默躺平, 摆烂了。
反正支棱是不可能支棱的。
沈意叹了口气, 为了不影响秦迟迟的心情，表情还故作轻松。
“没事，一个小考试而已，迟迟放心去就好了。”
沈意潇洒地一挥手, 低头看了眼小脑袋毛茸茸的秦迟迟。
“迟迟今天早上可是吃了我特别做的油条鸡蛋呢，没问题的！”
不同于现场焦躁紧张的氛围, 秦迟迟小手插在衣兜里，摘掉口罩的小脸蛋上是一派平静。
就算摄像老师给他切了个近景, 就差怼在秦迟迟脸上拍了，秦迟迟的表情都没有一丝变化。
越是大场面，秦迟迟就越是冷静。
这点几乎和秦深一模一样。
秦深看出沈意的忧心，轻轻踢了秦迟迟一下，淡然地轻抬了一下下巴，让他说话，以免沈意继续不安。
秦迟迟看懂了秦深的意思，不过低头看了眼自己被踢脏的裤腿，压着小眼眸，怒瞪了秦深一眼。
将自己的裤腿上的灰拍干净，秦迟迟抬起小脑袋，小大人似的伸出小手，拍了拍沈意的腿。
他本意是想拍拍沈意的胳膊，结果发现自己个子太矮，够不到，便改为拍了腿。
尽管有些奇怪，不过绷着小冷脸的秦迟迟依旧从容镇定。
“爸爸别担心，去考试的是我。”
沈意默然了一瞬，心说他当然知道考试的是你。
叹了一声，沈意摇着头道：
“以我的身高，就是想考试也进不去。”
排队进场的可是一堆小萝卜头，他站在里面，未免也太显眼了！
被秦迟迟安慰了一下，沈意心情多少放松了一点，揉了揉秦迟迟的小脑袋，牵着他的手挤进了人群里。
门口的小崽崽们已经开始排队，一个个小圆团子似的背着各色的小书包，乖乖巧巧地排成一条长龙。
秦迟迟上前排在队尾，怕冷的他戴上了帽子，绷着小脸一副生人勿近的表情。
前面紧张地等着进场的小朋友，本来想和秦迟迟聊天，结果看见他的小冷脸，打招呼的话又急忙憋了回去，赶忙扭过头，呼着气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脯。
秦迟迟身侧还跟着一位摄影老师，人太多，跟拍导演和另一个工作人员都没往前挤。
在场的家长也有不少拿着单反或者手机在拍自家孩子的，见那位摄影老师的摄像机这么正规，倒是稀奇地看了一眼。
“大哥，你也拍孩子呢？”
一个拿着小巧摄像机的妈妈问了一句，探头往摄像机那边看了一眼。
摄影老师没多说话，只沉默点了点头。
拍摄的妈妈还想说什么，正好学校里带着监考胸牌的老师出来了，她便赶忙扭过头，操心孩子去了。
秦迟迟跟着一队小萝卜头走进去，刚迈进校门，他就听见了爷爷的大嗓门。
“迟迟好好考！等会儿爷爷接你去吃火锅！”
秦迟迟扭过小脸，在一堆小崽崽中踮着小脚，看到了匆匆赶过来、朝着自己使劲挥手的爷爷。
沈意也跟在沈爸身边，见秦迟迟看过来，笑着朝他挥挥手。
“别紧张！”
他声音不大，不过依旧透过嘈杂的人群，传到了秦迟迟耳边。
沈爸挥动的手特别卖力，见小孙子还回头看自己，更是激动得两只手都挥起来。
只不过看起来有点傻。
但秦迟迟却很高兴，小眼眸里藏着一点亮闪闪的阳光，欢喜又明亮。
这种完全不藏私的宠爱，是秦迟迟最喜欢的。
就算很多年之后，秦迟迟依旧能回想起来今天的场景。
他背着小书包站在人群里，阳光散落在门外爸爸和爷爷的身上，把整个世界都照耀得无比璀璨。
明明是冷冬，可秦迟迟的记忆中，却暖如春日。
当然，记忆中那个角落里，还有黏在爸爸身边、惹人讨厌、完全是个灰色调的舅舅。
小孙子上了考场，沈爸一颗心都悬了起来。
他站在考场外面，和一堆家长一样，绕着圈背着手，焦躁地来回转。
沈意裹着自己的长款外套，冷得跺了跺脚，见沈爸像个无头苍蝇一样乱转，眼前一阵晕乎。
“爸你别转了，我看着头疼。”
沈意捂了下头，叹气道：
“别紧张，只是一个小考试而已，而且迟迟奥数学得挺好，没什么问题的。”
沈爸越听他这么说，心里就越是焦灼不安。
他性格就是这样，别看大大咧咧的，可一旦涉及到孩子考试的事情，心就一阵慌乱。
“我就应该早点过来，偏偏店里进了一批新货，我没走开……”
一紧张，沈爸就开始絮叨。
沈意知道他紧张，好笑地在一旁安慰。
沈爸东一嘴西一嘴地说着没逻辑的话，摇着头叹了口气，刚想再说什么缓解焦虑，一抬头，看见了拿着两瓶水走过来的秦深。
在一众家长中，秦深一米八七的身高足够显眼，再加上一身板正修身的外套，气势冷峻，让人有点不敢靠近。
两人在视频电话里见过一回，此时见到真人，沈爸想到他和自己儿子的关系，不由得上下打量了他一番。
身材挺拔，浓眉俊颜，沈爸看着，不由得点了点头。
最关键的是，这人眼眸坚定清明，眉间藏着正气。
沈爸活了这么多年，能看出秦深不是那种心思狡猾的。
秦深不知道沈爸短短几秒钟想了这么多，走过去将水先递给沈意，关切道：
“冷不冷？这瓶水我特意要了热的，要不要进车里坐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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