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加上还有吃的垫胃,醉酒这种事情显然不会发生。
“喝就喝吧,反正明天休息。”季唯洲端起酒杯,“走一个?”
江淮雪从善如流和他碰杯,在季唯洲震撼的视线里,将一整杯都喝了下去。
“有你这么玩的吗?”季唯洲难以言喻地看着他,只觉得心头那股莫名其妙的好胜心再次烧的旺盛,他也学着江淮雪的样子,一口闷了啤酒。
江淮雪喝酒会上脸,但也得看是什么酒。上回半瓶白酒,脸倒是红了,但今晚就两瓶啤酒,他的脸色还是那副苍白的模样,别说醉了。
反倒是季唯洲,脸红了一大片。
江淮雪看他那个样子,就知道他那个酒量好多半是夸大的说法。
两瓶啤酒就能找不着北。
上次还想逞强喝酒。
季唯洲傻乎乎地坐在餐桌前,餐盘都空了,眼睛有些发直。
“季唯洲,醉了没?”江淮雪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季唯洲缓缓转过头,看向他:“没醉。”
江淮雪了然似的点头,醉了。
只有醉了的才会反复重申自己没有醉。
“证明给我看看?”他不动声色暗示他。
季唯洲推开椅子,站起身,很认真对江淮雪说:“我还能走直线。”
他迈出一步,左腿很严谨地往上一抬,往前一迈,走了个正步。
“知道了知道了,别证明了,回来坐着吧。”江淮雪揉了揉眉心,一把拉住了季唯洲的手腕。
季唯洲拒绝了他的请求,甩开他的手,坚定往前走正步。
“你是军训还没结束吗?”江淮雪无语地看着走正步的季唯洲,突发奇想:“立正。”
季唯洲停了下来。
江淮雪:“……”
“江淮雪。”男生忽然转过身,猛地喊了一声。
“在,怎么了?”江淮雪驱动轮椅到他身边,季唯洲见他过来,突然蹲在他面前,神情严肃。
江淮雪看着他难得不苟言笑的模样,嘴角却是上扬的:“你有什么问题吗?”
季唯洲点点头,语气正式地提问:“你是车夫党吗?”
江淮雪的笑容凝固在嘴角:“不是。”
季唯洲失落地低下了头,江淮雪只好回答“是”,这才看见季唯洲用“有品”的眼神看着他。
他想自己可能、或许、的确老了,他是真的不知道季唯洲在讲什么东西。
三岁一代沟,他都不知道和季唯洲差了几个代沟。
“季唯洲,你今年多大?”反正已经醉了,江淮雪索性光明正大套信息。
季唯洲想了想,回答道:“十九岁……生日已经过了!”
才十九,的确年轻。
江淮雪正准备开口,就听见他一脸正色:“我爸叫季霄燃,电话是……我妈叫元相如,电话是……如果我走失了,请拨打他们的电话送我回家。”
江淮雪一脸无语看着他,伸出一根手指抵在他的脑门上,把他戳倒:“你是幼儿园小朋友吗?”
季唯洲坐在地上,沉思许久后,郑重其事点点头。
他的酒品已经算好的了,至少没有大哭大闹,只是安安静静报个人信息。
“你家在哪儿?家庭地址总要给我一个。”江淮雪想了想,又问他。季唯洲抬起头,用茫然的眼神看他:“我家在南明市雨前区水源路莲瑜湾164号。”
江淮雪的手机屏幕跟随他口中的地址跳出搜索页面。
这个地址不存在。
江淮雪握住手机的手缓缓收紧,指尖因用力泛出白色。
他俯下身,贴近季唯洲:“季唯洲,你想回家吗?”
这大概是个禁忌问题,季唯洲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回答他:“我想回家。”
他对其他事情不清晰,回家倒是记得很牢。
完成任务的最终目的就是回家,季唯洲一直把这个等式记得很牢,甚至看着江淮雪的脸,再一次笃定道:“想回家。”
江淮雪嘴角的笑容缓缓抻平,浓黑色的眼瞳一动不动盯着季唯洲。
他的神色阴沉,语气也有些森然:“你还能回去吗?”
季唯洲如果清醒,就会发现江淮雪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即便是第一天相见,江淮雪提刀对着他,那种糟糕的神情更多是装模作样,并没有多少真实的念头泄露。
但现在那些阴郁与恐吓如有实质,阴沉沉地包围着季唯洲,像是要将他吞噬殆尽。
江淮雪忍住掐他脖颈的动作,手背青筋暴起,强行控制住自己的手,耐心地等待季唯洲的答案。
季唯洲摇摇头,最后低下头,枕在了江淮雪的大腿上:“我不知道。”
江淮雪忽然就愣住了,所有阴暗的负面情绪在他的动作间,忽然消弭无形。
他的手颤抖地放在季唯洲的头顶,忍下所有的不悦,耐心问他:“为什么不知道?”
指尖穿过柔软的发丝,季唯洲的声音有些发闷:“江淮雪不配合。”
他放柔声音,哄孩子似的又问他:“江淮雪怎么不配合?”
季唯洲突然来劲,猛地抬起头,顶开江淮雪的手:“他变友军了!”
江淮雪眯了眯眼,只觉这个友军的意思,很可能是自己太配合他,才导致季唯洲回不了家。
这个太配合就是“不配合”。
“季唯洲,那要他怎么做呢?”江淮雪语气平缓,慢慢引诱季唯洲说出答案。
季唯洲苦恼道:“他好像对我太温柔了……”
江淮雪深吸一口气,没想到会是这个理由。他随便糊了把季唯洲的脑袋,又摸着他的下巴问道:“那要他凶一点吗?”
季唯洲也抬着下巴任他摸,好半晌后才摇摇头,义正言辞对江淮雪说:“是我凶他!”
“扑哧。”
江淮雪唇边溢出一声笑,他一想到季唯洲上次连滚带爬跑出刑堂的样子就觉得好笑,还对他凶,怂的要死,半点胆子都没有。
“你确定你凶的起来吗?”他又摸了把季唯洲的下巴,毫不留情嘲笑他。
季唯洲含糊应道:“当然可以。”
江淮雪又笑了一声,却见季唯洲站了起来,双臂撑在轮椅两边扶手上,将他整个人彻底圈了起来:“谁说我凶不起来的。”
他冷下脸,垂眸去看江淮雪,那双眼因俯视变得狭长,细碎的刘海还遮掩了半分眼神。他的五官本就偏向冷感凌厉,极具攻击性。
喝了酒连那分假装都没有了。
季唯洲的眼神从江淮雪的双眸滑向他的双唇,在那双唇上停留片刻后,又落在了他的喉结上。
江淮雪后背发麻。
季唯洲的眼神像是钳制了他最脆弱的地方,毫不掩饰地暴露出强烈侵略气息。
他下意识驱动轮椅后退,却抵上了后面的沙发。
江淮雪并没有退路。
他总是在季唯洲冷下脸时,才意识到季唯洲是一个身高逼近一米九、健康的成年男性,能够轻而易举将残疾的他圈在方寸之间。
江淮雪撑着轮椅扶手,妄图从空隙间挤出季唯洲的包围,刚起身,便被季唯洲推了回去。
年轻男人伸出手,钳制住他的下巴,掐着他的脸,强迫他抬起头看自己。
另一只手则扯松领带,慢条斯理问道:“你要跑到哪里去?”
江淮雪的喉结上下动了动,平生第一次产生了“不妙”的情绪。
第33章
“季唯洲, 你清醒一点。”江淮雪推了把季唯洲,但某个急于证明自己的家伙压根没有理会他的动作。
江淮雪的推拒在他看来更像幼猫亮爪,完全没有威慑力。他扯下领带, 动作粗鲁地捆住了江淮雪的一双手, 勾唇笑了笑:“这不是凶的起来吗?”
江淮雪一张脸给他气红,恼羞成怒道:“松开我, 听见没有季唯洲!”
“没有——”季唯洲拉长音回答他,态度极其恶劣。
有些人喝了酒之后的状态和清醒时完全不一样,江淮雪收回觉得季唯洲酒品好的话, 现在看来全是装乖卖巧,实际上就是个肉食系动物。
季唯洲俯下身,领口大敞, 江淮雪抬起头, 似乎能闻见他身上洗衣液的香气,与他自己身上的并没有多少差别。
“那你兴奋什么?”他掐住江淮雪的手换了姿势, 手掌上的力道更大了几分, 大拇指抵在江淮雪的唇上,用力揉了两下。
江淮雪全身一僵, 羞耻比前几秒更加汹涌地包裹他的全身,他知道自己不该跟个醉鬼讲道理,但很显然这种话明显超过了他的承受极限:“季唯洲, 别发疯了!”
他的自卑与自负被季唯洲尽数激发, 被藏在皮囊之下的愉悦却在这一刻冒头, 张牙舞爪昭示存在感,反复提醒他自己是个多么糟糕的家伙。
季唯洲打横抱起他, 将他摔在沙发上。江淮雪只庆幸季唯洲之前说沙发太硬,要换个柔软的硬是将沙发换了一个, 让他在这种场合不至于太头痛。
他不知道季唯洲什么时候恢复理智,或者直接昏睡,只能在季唯洲再次俯身时,抬起右腿去格挡他的动作。
很显然他没有吃够教训,这种方式对季唯洲一向构不成威胁,季唯洲轻而易举拦下他的腿,手掌将他的脚踝环住,又把他往自己的方向扯了扯。
大概是觉得右腿不够,他又动手,抓住了江淮雪残疾的那条左腿。
“松开!”江淮雪厉声道,那条没有知觉的左腿在季唯洲的手里像是脆弱的瓷器,全无还手之力。
“好瘦。”季唯洲的指尖摩挲着他脚踝上薄薄的那层皮肤,在踝骨上多停留了几秒,江淮雪整个人都像是被加热了,那日在刑堂里的事情,全在今天换了另一种方式,达成了他的“愿望”。
江淮雪是蛇,是失去了鱼尾的人鱼。
季唯洲醉酒发懵的脑子不知为何跳出这两句话,如同烙印一般刻印在记忆里。他低声问江淮雪:“你觉不觉得你自己像一条毒蛇?”
江淮雪喘着气,满面通红:“你在讲什么……讲什么鬼话!”
“其实我觉得很像。”季唯洲缓缓俯下身,那双深棕色的眼在此刻如同锐利的兽瞳:“狡诈,艳丽,带着剧毒。”
“……而且很会缠人。”
江淮雪抗拒的动作一顿,难以置信盯着他,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一直装着累不累。”季唯洲撩起他的刘海,拇指抚过他的眉眼,最后说话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含糊。
江淮雪心底闪过一丝不妙的预感,就见下一秒,季唯洲像是电量彻底耗尽,闭上眼倒在他的身上。
“……季唯洲,我绝对会杀了你。”他抬起头,双唇擦过季唯洲的右耳。
男生的黑发蹭过他的脸,温热的呼吸飘过他的颈间,他打了个哆嗦,全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江淮雪被他压在身下,又像是被他彻底圈在怀里,几乎没办法动弹。好在季唯洲压根没有学过怎么给人的手腕打结,没打死结,只是一个活结。
他扯松领带,解脱的双手将季唯洲推到一边,平复了一会儿呼吸后,他才扯过沙发上的毯子,将两人彻底盖住。
让他一个残废的人把季唯洲这个体格子的成年男人抬到楼上卧室,简直是强人所难。
江淮雪转过头,能清楚看见季唯洲长而浓密的睫毛,他心下不爽,抬手扯了扯那些睫毛,直接扯下来了一根。
“麻烦精,幼稚鬼。”他啧了一声,身体却很主动地往季唯洲的怀里钻。
拥抱能消弭所有的不安。
**
季唯洲醒来的时候,先发出了一声闷哼,紧接着倒吸一口冷气。
“好痛……”
他大半夜挨揍了是吧,谁那么缺德,又揍他。
全身像是被暴揍过又被放进微波炉里加热十分钟,又痛又热,甚至有种窒息的痛苦。
季唯洲费力睁开眼,一低头,先看到一个毛茸茸的头顶。
窒息与发热的来源都搞清楚了,江淮雪又像蛇一样缠着他,抱得死紧。
“江淮雪,醒醒,起床了——啊痛。”季唯洲晃晃他,全身又开始痛。
江淮雪动了动,从他怀里抬起头,眼睛没睁,语气阴阴沉沉:“别吵。”
季唯洲全身一僵,忘记江淮雪有起床气了。
感觉他是被江老爷欺压的小白菜,无比可怜。
季唯洲躺在沙发上不敢动,伸出手去摸索茶几上的手机,关掉声音开始打游戏。
等江淮雪彻底清醒时,就看到他已经打完很多游戏,满脸佛相看着天花板,很慈祥的一张脸,低下头和他问好:“江先生,您醒啦。”
江淮雪撑着他的小腹缓缓坐起身,声音有些沙哑:“你在干什么。”
季唯洲继续用出家的语气和他说话:“如您所见,我在等尊贵的您起床。请问本次睡眠评价如何?”
“一般般。”江淮雪配合他,“肌肉太硬了。”
季唯洲靠着沙发,义正言辞解释:“我需要解释的是,胸肌放松情况下是软的,请不要造谣我的身体。”
江淮雪定定看了他一会儿,最后选择翻了个白眼。
“贵客这是什么意思。”季唯洲委屈问道。
江淮雪想到昨晚的狼狈情况,面无表情问他:“你知不知道你昨晚喝了酒干了什么?”
季唯洲的笑容凝固在了脸上:“我干了什么?”
他从来没想过两瓶啤酒就能让他这个可怜的大学生颜面尽失,直接喝断片,醉酒后的记忆等于没有。
他看着江淮雪的表情,一时间竟不知道自己做出了什么令人发指的恶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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