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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道那条小生命能不能度过这个夜晚。
他思来想去，还是没办法狠下心，还是去楼下垃圾桶里把冻得快没气儿的狗子带回了家。
就这样，他的家里又多了一个成员。
后来在歪脖子街道热心邻居们的帮助下，他做起了早餐生意，还有了钱把家安到了这个供暖好的小区，狗子也跟着他和小宝来到了这里。
由于早上已经给大宝吃了狗粮，中午霍香一般会亲自给它做一顿营养均衡的狗饭。
食盆被放在大宝面前，有菜有肉有骨头，大宝狗尾巴转得飞快，啊呜啊呜地大口吃了起来。
看着狗子吃得欢，霍香笑着进房间，眼睛顿时一亮：“宝宝醒了呀？怎么不叫爸爸呀？”
小宝一个人坐床上，眼睛清明，不知道什么时候醒的，见爸爸进来，欢快地用小手拍着床。
小宝从出生起就很乖，饿了就哼哼，拉裤兜了也哼哼，很少会大吵大闹，从来不挑食，见人就笑，也不怕生，谁都能抱，给霍香这个新手爸爸不知道省了多少精力。
可小宝乖得太招人心疼了，霍香偏偏希望他的儿子不要太懂事，闹一闹也算是孩童的天性。
父子俩的午饭是美味的手擀面，吃过午饭，给小宝穿上外衣，给大宝套上牵引绳，一家三口又出门去。
霍香只做早餐卖，按一早上卖一百个饼，一个饼挣三块钱来算，一天就能挣三百，除去周末一个月能摆摊20天左右，一个月大概挣六千。
边城物价低房租低，这个收入已经可以把他们两人一狗的的生活维持在一个富余水平。
所以午后没事干，霍香一般会带着娃和狗去杜阿姨的诊所晒太阳，顺便帮忙做点家务。
第六十四章
杜阿姨和白叔夫妻俩以前都是边城下面某个小镇的乡村医生，年纪大了之后就到了城里养老，他们舍不得自己干了一辈子的事业，于是在这里开了个小诊所。
他们收费低，人又和气，平时乡亲们有个什么头疼脑热的小毛病都喜欢来找他们开药。
敲开院门，杜阿姨满脸笑容地把小宝接了过去：“小宝啊，一早上不见，奶奶想死你了。”
霍香牵着大宝进门，大宝熟门熟路地往厨房飞奔去，白叔正在炸丸子，见大宝进来，悄悄给他塞了俩：“悄悄吃，别让阿香知道。”
大宝是个贪吃狗，霍香担心它太胖对身体不好，一直有给它控制饮食。
大宝狗眼睛飞快地瞥了一下门外，飞快把丸子吞肚子里，笑得一脸猥琐样。
诊所的院子里有个阳光玻璃房，这是边城的特色，阳光照射到玻璃房里，褪去了凛冽的寒意，既暖和又明亮。
杜阿姨带着小宝在玻璃房晒太阳玩游戏，霍香则去了厨房帮忙。
大宝此时已经吃过了肉丸子正趴地上晃尾巴，见霍香进来，心虚地站起身从霍香脚边绕出去。
霍香撸起袖子戴上围兜：“白叔，你和杜阿姨还没有吃午饭吗？”
白叔笑容里带着骄傲：“午饭早就吃过了，这丸子是给我儿子寄去的，他就馋我这一口，特意让我炸了给他真空包装寄过去哩。”
霍香点点头：“哦，这样啊。”
他听白叔他们说过，他们儿子也是个医生，在大城市上班，工资都是按年薪算的嘞，连这套小院子也是白叔儿子给买的。
白叔专心炸丸子，霍香则在后面洗案板和盆，等白叔大工告成转身一看，已经没什么需要他收拾的了。
白叔无奈摇头：“你这孩子，也真是的。”
霍香把铁勺挂到挂钩上：“这些都是小事。”
小宝被杜阿姨带着玩，没多久小宝便玩累了，指着屋子里说要看动画片。
杜阿姨牵他到客厅，帮他把电视打开。
“第四十二届联盟电影金梅花奖最佳男演员获得者——”
盛装的颁奖嘉宾尾音拖长，镜头扫过下面提名的演员们，颁奖嘉宾停顿片刻，随后高声道：“楚琅！”
全场顿时掌声雷动，年轻的男演员起身同旁边的嘉宾拥抱，随后不疾不徐地走到台上，一张俊美无铸的脸被特写放大，眉骨上的疤痕清晰可见。
“嘭”地一声，霍香手里的碗掉地上，丸子滚了一地，他连忙蹲下身去捡，低头掩饰住自己起雾的眼睛。
白叔从厨房里探出头：“阿香啊，别捡了，叔这里再炸就是。”
杜阿姨拿来扫帚和铲子：“别捡了，脏了，吃了要生病的。”
霍香迅速擦了一下眼睛，从杜阿姨手中接过扫帚：“阿姨我来吧。”
小宝则穿着小拖鞋哒哒哒向霍香跑来：“爸爸，大宝偷吃。”
大宝舌头正快速卷起地上的丸子，一听小宝告状，连忙叼着丸子跑到别处去。
霍香没心思管他，把地上打扫干净后抱着小宝坐沙发上，神情怔愣。
此时电视上已经换了个动画片，刚才在耳边响起的名字仿佛一场梦境。
霍香努力平息心里的波动，在小宝脸上狠狠亲了一口，小宝的奶香味儿钻进鼻尖，让他放松了许多。
白叔很快又端上一碗丸子，杜阿姨从房间里出来，手里拿着一张花花绿绿的纸：“阿香啊，这是昨天我去逛街收到的传单，说是城东的大卖场搞促销，你看看有没有需要的，去买点儿。”
霍香把传单接过来，发现上面的一些东西的折扣价确实优惠幅度很大，尤其是婴儿奶粉和尿不湿。
他把传单收下：“阿姨，您也想想有什么需要的，我去一起买回来。”
杜阿姨当然乐意：“那阿姨等一下写个清单给你哦。”
“好，我明天收了工就去，到时候把大宝和小宝都放您这里。”
第二天，霍香收工后把小推车放好，又取出了自己的小电驴，戴上安全帽骑着往大卖场去。
他以为自己来得算早，谁知道商场门口的广场上早就汇聚了大批市民，看架势几乎全城的大爷大妈都来了。
九点一到，商场准时开门，红马甲工作人员拿着大喇叭让大家有序排队，霍香老老实实找排队的队伍，排了半天发现前面的人越来越多，于是只好放弃素质，拎着两个超大的可降解袋子往商场冲。
他和大多数人的目的地一样，那边是商场地下一层的大超市。
他先直奔生鲜区，鸡鸭鱼肉拿了个齐全，随后便是奶粉区，宝宝常喝的婴儿奶粉不要钱似的往袋子里装，算着差不多拿了半年的量，霍香停下手来，转战尿布区。
婴儿纸尿裤挨着女性生理用品去，有正在选购卫生用品的女生见这个羸弱的男人手上拎了两个巨大的袋子，胳膊下还夹了两大坨尿布的样子，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眼里充满敬佩。
结账的队伍排了长龙，好不容易轮到霍香，收银员动作极快地一边扫描商品一边装袋，霍香盯着显示器上不断往上涨的金额有些肉疼，要不是打折力度大，他估计这辈子都舍不得一次花这么多钱。
“您好，一共是两千零四十五元，本店今日满两百减八十，优惠后一共是一千二百四十五元，刷卡还是扫码？”
霍香从包里拿出皮夹：“呃，现金可以吗？”
“可以的。”
三个巨大的袋子被牢牢固定在电驴后座，霍香抬头看了眼，墨般浓稠的乌云布满天空，明明是中午，天色黑得像傍晚。
担心下大雨，霍香戴好头盔，披好雨衣，调转车头往家的方向赶，可惜大雨还是没躲过。
龙眼大的雨滴急促地打在地上，眼前便模糊不清，霍香担心买的肉蛋奶被淋坏，略微思衬，拧着车把手熟门熟路地拐进了小巷子里。
在这里生活一年多，霍香对小城的道路了如指掌，这片是棚户区，又破又窄，居民大多是些老人家，巷子里堆满了纸箱和饮料瓶，骑小电驴不太方便，但是回家的路程却能减少一半。
他穿梭在七拐八扭的巷子里，满心是今日大丰收的喜悦和即将回家抱到儿子的幸福感，并没有重视耳边传来的轻微的呻吟。
等骑出去五十米远，霍香才意识到不对劲，慢慢把车倒回去，看向刚才声音传来的方向。
死胡同里堆满了废品，有废弃的沙发，缺胳膊少腿的桌椅，还有斑驳的冰箱，大概是上了年纪的老人想扔又舍不得扔的东西。
声音从废品后面传出，鼻尖传来了淡淡的血腥味，霍香抿紧嘴唇，眉头紧皱，双手死死握住车把手，随时做好了逃走的准备。
大概过了两分钟，声音开始变得微弱，急促的大雨声轻易就能把它盖过。
到底是没办法见死不救，霍香还是下了车，谨慎地往胡同里去。
果然，那堆废品后面果然躺着一个人，角度的原因，霍香看不见他的脸，但从身量来看，是个成年男人。
此刻那男人一动不动，霍香只能从他微弱的呼吸声和略微起伏的胸膛判断他还活着。
确定对方没有威胁之后，霍香边掏电话打急救电话，边上前去蹲下来。
“您好，请问有什么我能帮助您的？”
“你好，我在粮食街这边发现了一个——”霍香声音猛地静止下来，握着电话的手不自觉地捏紧。
“喂，我这边在听，您还在吗？”
看着那张熟悉的脸，霍香的记忆倏然被拉回以前，自认为早就放下的前尘往事变成了实质的利刃，把他的心扎得千疮百孔。
“喂，您还在吗？能听见吗？”
“不好意思，现在不用了。”
霍香冷静地挂断电话，双膝早就支撑不住跪在地上
第六十五章
杜阿姨正在厨房给小宝烫牛奶，忽然听见院门被推开的声响，她连忙走出去，发现霍香正艰难地扶着一个人高马大的汉子进来。
霍香气喘吁吁道：“阿姨，您给他看看。”
杜阿姨赶紧跟他一起把人放到诊所的小床上，然后拿起听诊器去听他的心跳。
“生命体征还算平稳，没啥大危险，就是在发烧，先给他把烧退了吧。”杜阿姨道。
霍香去打来凉水用手帕浸湿拧干放到那人的额头上，听到男人嘤咛一声，霍香皱着眉头去摸他的后脑勺，果不其然发现一个包。
“杜阿姨，他头上有伤。”霍香面露急色。
杜阿姨和霍香两人合力把人翻过来，然后去检查他头上的伤口。
“看样子是棍棒打的，这就有点麻烦了，还是先退烧吧，等人醒来看有没有不适。”杜阿姨收回手。
霍香上前给人头下塞了一个软枕，让他能靠着舒服一些：“阿姨，让我来吧，麻烦您了。”
“麻烦什么，治病救人是我应该做的。你在哪儿捡到的这么个大男人哟？”
男人全身脏污，昏迷不醒地躺在这张小小病床上，两条大长腿可怜地蜷缩着，任谁也没办法和昨天电视里那个贵气逼人的大明星联系在一起。
杜阿姨自然也没认出来。
霍香简单说了捡到人的经过，杜阿姨感叹道：“看他那样，怕是出了车祸，被肇事司机扔到巷子里的。”
霍香大惊失色：“车祸？”
边城治安不算好，酒驾也查得不严，楚琅估计是倒霉被车撞了，司机不想负责，就随便找个地儿把人一扔了之。
这种事在边城不算少见。
“遇见了也是个缘分，我是医生，断断没有见死不救的道理。”
当初霍香大着肚子深夜敲开诊所的门，杜阿姨和白叔虽然惊奇他的特殊体质但是也没有面露歧视，而是决定接诊他并为他接生。
楚琅身上衣服全是湿的，杜阿姨找来白叔的衣裳裤子：“得先给他换个衣服。”
霍香接过衣服：“我来吧阿姨。”
“行，你小心点别碰着他头上的伤，小宝还等着我给他喝牛奶呢。”杜阿姨交代几声后转身离去。
等杜阿姨离开，霍香看着病床上的人，面色终于不再平静，内心因为命运的过于巧合而大为震动。
楚琅啊楚琅，你为什么好端端出现在边城，还受了这么重的伤？
他艰难地给人擦拭了身上，穿上了干爽的衣服，见他脸色没那么痛苦了，霍香关上诊室的门出去。
小宝正拿着奶瓶嘬，见他进来立刻朝他张开双臂：“爸爸，抱抱。”
霍香也想抱抱小宝，但是看着自己身上的脏污有些无奈：“先不抱，爸爸身上脏。”
小宝懂事极了，没有得到爸爸的抱抱也不哭不闹，只是用一双大眼睛无辜地看着爸爸。
霍香顿时觉得愧疚死了，他不禁开始埋怨起诊室里的那个男人起来，谁叫他莫名其妙出现在边城的，害得他都没办法抱儿子了。
担心楚琅醒来后认出自己来，霍香准备带着儿子先回家，临走前他嘱咐杜阿姨：“阿姨，他醒了之后您让他离开就是，您别跟他说是我救的他，他的诊费算我头上就行。”
他想，楚琅一个天之骄子，应该不至于耍赖不走吧。
正抱着小宝跨出门槛，白叔回来了，霍香跟他打了招呼说了情况后便离开，白叔晃悠着去诊室看病患。
“东西都给儿子寄过去了？”
“寄了寄了，五天就能收到。”
……
门里面传来白叔和杜阿姨的对话，霍香关上门，像是把和楚琅的所有联系也关了起来，他吆喝大黄狗：“大宝我们走。”
到家后把今天扫的货一一整理好，又给大宝小宝做午饭，把他们喂饱后一起回房睡午觉。
小宝很快就睡得打起小呼噜，大宝也在自己窝里眯着眼睛昏昏欲睡，明明是个很好入眠的环境，霍香偏偏一点睡意都没有。
恨吗？还是恨的。
只因为与林彩霞有血缘关系便被楚琅这个大少爷玩弄感情，最后仓皇逃离，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艰难生下孩子，然后过着隐姓埋名的生活。
他怎么能不恨？
可要是没有楚琅，他就不会生下小宝，不会拥有一个可爱乖巧懂事粘人的宝贝。
他今天捡到人的时候确实起过见死不救的念头，但最终还是没办法真的见死不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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