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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话里的司机语气抱歉，说是在送印总去参加酒会的途中，要赶来医院的话估计还需要两个小时。
霍香只好站在医院的走廊下，一边等雨停，一边在手机上回复家长群里的消息。
昨天晚上班里举行了一场语文考试，他带的是初三，孩子们面临着竞争极大的中考，家长们也着急，纷纷问为什么考试成绩还没有出。
平时一般头天晚上考的试，第二天早上家长们就能看见分数，但霍香昨晚只来得及批完了卷子，今天早上又请假来医院，分数还没统计，他连忙道歉说今天下午成绩肯定出来。
好不容易安抚了家长们，霍香目光转向天空，连成了线一样的雨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反而越下越大。
网约车前面有六十人在排队，轮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霍香想起来医院门口有家便利店，便利店里或许有伞，于是双手顶在头上，直接冲进了雨幕。
他终究没有在便利店买到伞，因为便利店今日歇业。
顶着一头湿呼呼的头发站在便利店门口，霍香又懊恼地想起来，早知道问问导医台有没有多余的伞，这种私立医院应该设施会比较齐全吧。
但是他也不可能再顶着大雨回医院了，幸好最近的公交站离这里不到八百米，要是他跑快一点的话，或许不会太狼狈。
霍香乐观地想。
第八章
楚琅看见霍香的时候，他正站在公交站台等车。
单薄的白色圆领卫衣已经被雨淋湿了大半，贴在他的身上，伶仃的肩胛线被勾勒出来，搭配上他那张漂亮得过分的脸，不引人注意都难。
可惜现在风雨大作，公交站台只有霍香一人，自然没有其他人能欣赏到这殊色。
楚琅眼睛太尖，一眼就认出了他，也看出了那人此时不停张望的焦急。
他眼神漠然，神情微哂，脚下油门一踩，黑色的轿车从霍香面前飞驰而去。
霍香丝毫不知道刚才滑过去的车辆里是不久前还热情喊自己“哥哥”的楚琅，他只是拿出手机又看了一眼本地公共交通app，下一班公交至少还要15分钟。
手机快没电了，以防等会儿没办法扫公交码，他把手机黑屏放进了包里。
不知道又等了多久，霍香又拿出手机。
下滑屏幕刷新了一下，刚才还显示需要15分钟的车现在变成了25分钟。
家长群里又有家长在催成绩了，网约车前面还排了四十个位乘客，身上湿透的衣服被风一吹，冷冰冰贴在肌肤上......
霍香愈发焦急起来，惦着脚向远处张望，恍然未觉一辆车缓缓停在了自己的面前。
车窗缓缓落下，楚琅从驾驶位探出头来，俊美的大男孩儿脸上洋溢着惊喜的笑容：“霍哥，你在等公交吗？”
霍香并不知道早在十分钟之前这辆黑色的豪华轿车已经在他面前冷漠地离开过一次，此时他只有和楚琅偶遇的欣喜：“楚琅！”
“霍哥，真是太巧了，你要去哪儿，上来我送你吧。”楚琅热情地邀请他。
霍香脸皮薄，正要拒绝，班级群里又滴滴响了起来，他只好硬着头皮道：“那真是谢谢你了，我现在确实有点急事要办。”
上车的时候，霍香犹豫了一下，还是打开了后门坐了进去。
他见过有的人很在意副驾驶的位置，会把副驾驶留给特殊的人，他担心楚琅也有这样的顾虑，便选择了后座。
但坐后排又似乎不太礼貌，有把楚琅当成司机的嫌疑，所以他只敢缩在角落，尽量避免自己占据太多位置。
脏兮兮的板鞋踩在车内名贵的地毯上，留下了两个大鞋印，霍香连忙把脚悬起，不敢再踩上去。
楚琅早就发现了霍香的局促，但是他装作没发现，笑着问地址。
霍香给他报了地址，随后赶紧道：“我弄脏了地毯，真的很抱歉，等会儿我把地毯带走，洗干净了还给你吧。”
似是怕不够礼貌，他加上了一句：“好吗？”
楚琅眼睛盯着前方道路，嘴角挂着嘲讽，声音却爽朗大方：“哥，地毯早就该换了，你不用在意这个。”
霍香看不见他的表情，只当楚琅在宽慰他，更让他觉得这个大男孩儿心地善良热忱。
医院到培训班的距离不算远，但也不近，霍香双脚悬空没多久就开始酸痛，当他双脚快失去知觉时，终于到了目的地。
霍香如蒙大赦，双脚踩在地上时，一阵酥麻让他呲牙咧嘴，好不容易才没有失礼地蹲下去。
等那股劲儿缓过去，他朝已经来到他身边的楚琅再次道谢，说过两天请他吃饭。
楚琅高高兴兴地答应了，临走前还把自己伞送给霍香。
霍香一到办公室就开始登记成绩，等把成绩私发给各位家长后终于松了口气。
精神一放松下来，他狠狠打了个喷嚏，本就淋了雨一身湿透，此时被空调风吹了半天，脸上也开始发烫，霍香迟钝地意识到，自己要感冒了。
第九章
精神一放松下来，他狠狠打了个喷嚏，本就淋了雨一身湿透，此时被空调风吹了半天，脸上也开始发烫，霍香迟钝地意识到，自己要感冒了。
下班回到家，家里漆黑一片，印乔生还没回来。
霍香找了点感冒药和水吞下，他脑子昏昏沉沉的，本想直接睡觉，但担心印乔生回家饿肚子，还是去了打算做饭。
两人当初结婚后想过二人世界，加上霍香做饭手艺也好，他们便没有请保姆，只是有家政会定期上门打扫和补充冰箱。
冰箱明显今日才补充过，里面满满当当，肉蛋奶齐全，霍香身体不舒服，便没有做复杂的，做了一个西红柿炒蛋，一个辣椒炒肉，还有玉米排骨汤。
饭菜摆上桌，霍香拿手机拍了一张照发给印乔生，问：老公，要回家吃饭了吗
他等了一会儿没有得到回应，几不可查地松了一口气，挨不过身体不舒服，然后回房睡觉了。
饭局上，手机提示音响起，印乔生打开看了一眼，就有人笑道：¨印总年轻有为，接手公司没多久就把老印总的担子全接了过来，能力真是让我佩服啊′′
不等印乔生说话，那人又话锋一转：′′可惜有一点不好。′′
印乔生挑眉：′′哦？王少说来听听。′′
“可惜啊，印总英年早婚，早早被婚姻束缚住，没有体会到自由的可贵哦。”说完，王总冲其他人眨眨眼：“大家说是不是啊。”
众人纷纷用叹息的语气附和王总：“自由诚可贵，爱情价更高嘛，人家印总愿意，我们外人能说什么？”
“听说印太太比印总还大了三岁，这女大三，抱金砖，男大三，不知道抱的什么？”
印乔生心生烦躁，脸上却不得不维持笑容。
几人随意调笑了几句，话题很快转移。
“听说刘家二少爷要和周家小姐联姻了，这一联姻，以后周家的出海货物岂不是都归刘家来运输了。”
“听说那周家小姐大学的时候不是还追过我们印总吗？要是当初印总和她成了，那笔生意早就成印氏的囊中之物了。”
印乔生淡淡开口：“过去的事情有什么好提的。”
在场的都是些花天酒地的公子哥，也是他生意上的合作伙伴，他们向来喜欢开玩笑，不一定真带了恶意，但却实在让印乔生觉得自己的婚姻有些上不了台面。
酒席上的不悦被印乔生带回了家里，霍香被开门声吵醒，揉着眼睛起来问丈夫：“老公，你饿不饿，我给你做宵夜吧。”
印乔生解开脖子上的领带，呼出一口浊气：“香香，为什么结婚这么多年了，你还是只会问我要不要吃什么。”
霍香被印乔生清冷的声音钉在原地，被烧得通红的眼睛里迅速弥漫起雾气，不等他开口说话，印乔生已经去了浴室。
霍香头疼得紧，脑子里一片浆糊，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
无力感紧紧包裹着他，他无措地赤着双脚站在冰冷的地板上，等印乔生从浴室出来，还是见他这幅被吓坏的小兔子似的样子。
二十岁做这幅表情是可爱，二十五岁做这个样子是招人疼，三十二岁做这个样子就让人觉得腻烦和厌倦了。
印乔生看都没多看霍香两眼，经过他身边的时候淡淡说道：“来书房有事和你说。”
印乔生的事业和霍香的事业完全没有交集，两人能有什么事需要到书房说呢？
霍香心里颤了颤，祈求似的喊印乔生：“老公......’’
印乔生没有搭理他，进书房后坐到了椅子上。
霍香慢吞吞地挪了进去，局促地站在印乔生对面，他像只明明早就知道自己命运却还想挣扎的兔子一样，扬起一个笑容：“老公，有事明天谈吧。”
“香香，我们离婚吧。”
霍香惊吓一般看向印乔生，书房里明亮的灯光打在丈夫英俊的面容上，那双曾经含情脉脉的眼睛此时冷漠无比。
霍香不安地抠着指甲：“老公，你在开玩笑对不对，是不是我最近忽略你了你不高兴了。”
刚结婚那两年，印乔生总是因为霍香课程太多而吃醋，后来霍香就有意减少了带班时间，尽量留出多的时间给印乔生。
毕竟是结婚多年的夫妻，看着霍香现在这可怜巴巴的样子，印乔生也缓和了脸色，声音也柔和下来：“香香，你知道的，我们的婚姻早就出现问题了。”
“你没有错，错的是我，我对你失去了爱情和激情。’’
‘‘可是，可是你当初不是说会爱我一辈子吗，老公，你不要丢掉我好不好？”霍香的眼泪从眼眶里滚出来，神情无助又凄惨。
印乔生的心并没有软下来：“你早就发现了我在外面有人了不是吗？你真的愿意和其他人共享你的丈夫？’’
霍香崩溃地蹲在地上，双手捂住自己的耳朵：“你没有的，你只是逢场作戏啊。”
印乔生起身走到霍香身边，双手紧紧搀扶住他的双臂强行把他扶起来，在霍香耳边说；“不是逢场作戏，我已经出轨很久了，香香，你要接受现实。”
他放开霍香，走回办公桌边，拿起手机拨了个号码；“拟一份离婚协议书，明天送来。”
手机那边的助理一点也没吃惊，只是冷静地点头：“好的印总，还有其他要求吗？”
“没有了。”
丈夫都让人拟离婚协议了，离婚已经是既定事实，霍香手足无措地站着，巨大的悲伤把他的脊背压弯，露出几分瘦骨嶙峋的可怜。
他听见自己的丈夫说：“香香，这也是为你好，我们离婚之后，你也不用再有怀孕的压力了。”
第十章
后面说了什么霍香没听清，长时间的高烧加上受到刺激，让他直接招架不住倒了下去。
再次醒来是在医院，他经常来做检查的那家私立医院，只有白医生正站在床前翻着他的检查单。
见霍香醒来，白医生表情未变，官方道：“霍先生只是有些感冒，退烧后便可以出院。”
霍香也不知道听清楚没，反正随便点了个头，待关门声音响起，他才想起来自己要离婚了。
枕头底下的手机铃声这时响起，霍香看了眼来电显示，不情不愿地接了电话：“爸。”
霍正龙沙哑粗粝的声音像嗓子里堵了一口痰，张口便是老生常谈：“霍香，你哥买家具还缺点儿钱，你给搞点儿。”
霍香有气无力地问：“缺多少？”
“也不多，就十万，你直接打在你哥的卡上，免得转账还要手续费，上次扣了我50嘞，你把这50等会儿转给我......”
十万还不多？抵得上他快一年的工资了，霍香打断了霍正龙的话：“爸，我没钱。”
那边霍正龙突然噤声，随后声音变得阴狠：“你没钱，你还不会问你男人给钱吗？乔生身价多少亿，还怕拿不出这十万来？”
“爸，霍光只是我堂哥，到底他是你亲生的还是我是你亲生的？”
“你是老子亲生的，你是老子亲生的有个卵用，你那个不男不女的身体还指望老霍家把你写给霍家传宗接代吗？小光是我们老霍家独苗苗，还指望他给老子养老呢，你不自觉点帮他，还说这种丧良心的话。”霍正龙理直气壮。
类似的话已经听霍正龙讲过千遍万遍，可霍香还是气得快晕厥。
他堂哥霍光从小嘴甜，让他本就重男轻女的爹更是厌恶自己这个沉默寡言的怪物儿子，后来堂哥进了老家的一个公家单位，更是让霍家人觉得脸上增光，全家的资源都往他霍光那里送。
不止如此，霍香结婚后，受霍光一家人的撺掇，霍正龙真的信了以后侄子给养老的鬼话，拼命压榨霍香，霍香这么些年已经不知道被迫给了堂哥一家人多少钱。
霍香气结：“我还没问你，当初霍光买房，你是不是找乔生要钱了？”
霍正龙语气弱了点：“就要了一点点。”
霍香问：“一点点是多少？”
“也就一百万。”
“爸！”霍香彻底绝望了：“你怎么能背着我跟乔生要钱？我不是说过不许单独找乔生吗？”
“他是我女婿嘛，他把你给娶了难道不是应该孝敬我们吗？你记得把钱转过来啊，不然我就去找乔生要。”
霍正龙理亏，自知这事儿不地道，随意说了两句后就把电话给挂了。
霍香失魂落魄地坐在病床上，面对这摊荒唐事，想笑又笑不出来。
他亲生的爹嫌弃他畸形的身体，但又拿他当成摇钱树，怪不得乔生要和他离婚，摊上这样一家子吸血鬼，谁能不讨厌？
连他自己都只觉得自己可笑。
在医院躺了两天，霍香一直盯着窗外那棵大树瞧，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层楼的小护士都在聊天群里偷偷猜测，那位单人病房的漂亮男人是不是受什么打击了，只有霍香自己知道，他只是很羡慕树上那几只叽叽喳喳的小麻雀。
出院后，他答应了印乔生的离婚要求，来找他谈判的律师见他答应得这么快还有些惊讶，扶了一下眼镜后微笑道：“霍先生，其实您完全可以提一些要求来保障您的权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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