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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没想火葬场啊[快穿]——Alohomora

时间:2024-03-08 09:35:36  作者:Alohomora
  只差一点,他们就陪Cypress走到了。
  “为什么要寻死觅活?”临走时, 有人回头扫了一眼,低声说, “有的人想活……还活不成。”
  这话的音量并不高,说出来,就被海风吹散。
  海滩的救生员来得很快。
  在了解情况后, 这些人就想将裴陌送去附近医院, 做基本的身体检查和心理疏导。
  “我不需要……我没有要寻死。”裴陌的视线冷沉下来, “只是个意外。”
  他的嗓音极为嘶哑,像是那些海水并未被完全控出, 而是被慢慢灼烤成了细小的盐粒,仍然刺痛着蛰在喉咙里。
  裴陌绝不会去医院, 更不可能任凭什么心理疏导来治疗他, 他还要这个幻觉继续, 他还没见那个冒牌货回来。
  他要一直在这等, 等那个该死的、该千刀万剐的冒牌货回来。
  然后……他要问, 为什么不一直陪着温絮白。
  为什么不寸步不离地守着温絮白,为什么让温絮白一个人度过最后的时间。
  难道温絮白这样一个人死去, 不会觉得难过?
  难道就只是为了逃避,不敢面对那个迟早会夺走一切的惨烈终局?
  只不过是为了这种愚蠢的理由,就把温絮白一个人留下。做出这种事的人,该挫骨扬灰,死无葬身之地……
  “你在……问谁?”他耳旁的声音忽然响起来。
  裴陌的念头被锁住。
  他的视线空洞,动作极为僵硬,冰冷的手指痉挛着攥紧,直到那张纸几乎被揉碎。
  他盯着救生员,仿佛对方说了什么极为可怖的话。
  救生员壮着胆子,瞄了他两眼,又飞快补了一句:“你——在问谁啊……”
  救生员只是见他喃喃自语、神情激烈,不自觉地紧张,才会忍不住这么询问——毕竟这地方的确常有闹鬼的传说,以至于这片沿海的不少人还信这些,信夜半鬼门开,信恶人将遭厉鬼索命。
  这只是一句相当普通的提问,没有任何其他的含义,没有隐喻、没有反讽,实在非常简单和直白。
  ……然后这句问话仿佛将什么当量恐怖的炸药引燃,又像是轻飘飘落下最后一根稻草,于是粉饰太平的光鲜大厦瞬间崩解,轰然坍塌、灰飞烟灭。
  裴陌的脸色骤然惨白,身体剧烈摇晃,崩塌的羸弱稻草仿佛是他的骨头。
  他恍惚着踉跄后退,甚至尝到充斥喉咙的血腥气。
  在问谁?
  在……问谁?
  把温絮白一个人丢下的是谁,让温絮白一个人死掉的,是谁?
  用面目可憎、丑陋至极的自私鞭笞温絮白,挫骨扬灰都没用的恶徒究竟是谁……
  ……裴陌终于想通他是在这等什么。
  他等在这,六神无主、焦灼不安,把脚钉在这片礁石里,是在等那个冒牌货买酒回来。
  或者是随便什么孤魂野鬼,来个什么东西,然后弄死他。最好七窍流血开膛破肚,最好不得好死,最好下地狱。
  他该死,十年前就该死,遇到温絮白——遇到温絮白的前一天就该死。
  该千刀万剐地死透。
  如果是这样,温絮白就不会被无妄之灾困住一生。
  哪怕生了重病、哪怕被这场病残酷地打乱了全部的人生轨迹,温絮白也是温絮白,能活得透彻漂亮。
  比任何人都坚强,没被这场病毁掉的温絮白……被他用十余年的光景,日夜不休凿去血肉。
  温絮白终于被毁得彻底和干净。
  干净到只剩一抔薄土、一方新坟。
  救生员看着他忽然视线涣散、面无血色,失魂一样不停往海里退,更觉紧张:“不要动!别再走了——你的位置很危险!”
  这里的海滩有暗流和锋利礁石,不熟悉的人轻则被礁石划烂腿脚,重则直接叫暗流卷进海底,连尸骨也未必找得到。
  一声唿哨,几个精壮救生员扑上去,将裴陌按进海水死死压住。
  救人要紧,他们顾不上更多,只能暂时任凭这个自溺者剧烈挣扎、被礁石划得破烂狼狈,先把人强行拖回岸上。
  他们不得不用制服凶徒恶棍的办法,把人反剪手臂强压进沙滩,这个自溺者仍在绝望地抵死挣扎,半边脸擦着粗糙的沙砾。
  “先生,如果你不去医院,至少你应当回家。”救生员问,“你住在附近吗?”
  救生员无权把人硬送去医院,但眼前这个人已经实在算不上正常,如果没有足够的监护,恐怕还会做出什么难以挽回的事。
  压制着他的年轻救生员忽然找到线索,朝其他人招手:“过来……他手里有张纸。”
  他们掰开那些死死攥着、僵硬到痉挛的手指,把几乎揉烂的纸条扒出来,借着风中摇曳的灯光看。
  那个绝望的自溺者终于失神,瞳孔空洞,委顿下来不再挣扎。
  “我认识,这地方离我家不远。”一个救生员辨认出字迹,他把那张纸放在裴陌眼前,“这是你家吗?我们送你回去?”
  裴陌的瞳孔剧烈震颤了下。
  他的视线极为空洞,却又在看清那张纸时,慢慢渗出从未有过的强烈恐惧。
  “……不是。”
  他说这话的时候,喉咙里的盐粒渗出来,嗓子沙哑到诡异:“不是,是我偷的,这是别人的东西。”
  救生员们面面相觑。
  这样的自曝甚至让他们拿不准……究竟是神智失常的胡言乱语,还是该联系警方的罪证。
  但很快就有人接手,解决了这场荒唐困局:“麻烦各位帮忙了,把他弄去酒吧那边吧,就在不远……”
  来的是酒吧的酒保,一边给救生员们发烟和递可乐,一边赔笑解释,这人是老板认识的人。
  老板在店里,遇到几位朋友来打听一处公寓,带那些人去了——那些朋友在店里稍作休息的时候,无意间说起,海滩上有个寻死觅活的奇怪家伙。
  酒保不知道这人究竟是干什么的、和酒吧又究竟有什么关系,只是按照忽然冷下脸色的老板吩咐,过来拖人。
  拖回去盯着,别让神经病乱跑,今晚有人过生日。
  救生员们总算松了口气,他们七手八脚地把人架起来,咬着明明灭灭的烟,把那张纸条塞还回去:“给你,拿着吧。”
  烟灰飘下来,可能是把人烫到了,那人的手剧烈慌张地一抖,躲开那张纸。
  风就把已经足够破烂的纸条卷进海里。
  之前还仿佛非死不行的人,现在看起来恢复了冷静,被架着走也知道迈步,还知道把衣服整理好……却又像是全然失神了。
  因为这一条路上,这人神经质似的低着头,视线涣散木然,不论别人跟他说什么,都只知道反反复复,不停沙哑重复一句话。
  “我偷的……”他终于承认,“是别人的。”
  他的骨头塌陷,仿佛不堪一击的稻草:“不是我的,我偷来的。”
  他不得不招供罪证:“这是别人的东西……”
  ……
  这是别人的东西。
  这间公寓,曾经属于温絮白,又差一点属于温煦钧。
  也极为短暂地……曾经落在过他手里。
  在温絮白死后,这间小公寓就变成了没人要剧烈挣扎的的破东西,变成供人随口议论取笑的谈资。
  温絮白死后,裴陌一度像没事人一样,依然去参加各类商界聚会。
  席间觥筹交错、鬓影衣香,半醉的宾客逐渐出言放肆,放言高论之下,逐渐失了忌惮和人性。
  意图巴结他的供应商,聊起裴陌到处找人低价处理公寓的事,言语间尽是对温絮白的轻蔑,又自以为幽默地开玩笑,说这成了裴总现在最头疼的累赘。
  简直太可笑了……裴氏的总裁会看得起一个破公寓?
  值几个钱?
  桌上的其他人哂笑,裴陌跟着笑,然后把装了酒杯的酒砸在那个供应商脸上——如果不是其他人见势不妙,立刻收了调笑、又再三极力劝阻,这种死有余辜的烂人多半还要被开个瓢。
  那个时候的裴陌尚且以为,这种骤然爆发的、没有踪迹可寻的暴怒,是因为温絮白的死让他心烦。
  直到现在……裴陌终于想明白,他是在疯狂地恼羞成怒,在用羸弱苍白的暴怒,掩饰那个木已成舟的结论。
  ……因为他被戳了最隐晦和致命的痛处。
  因为他之所以能拿到温絮白的遗物,只不过是缘于侥幸、缘于继承顺序、缘于他曾经最厌恶的婚约。
  缘于温絮白在这场过于仓促的死亡中,没来得及留下有效力的、可以被寻得并公正的,足够明确的遗嘱。
  因为他知道,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些东西不过只是他偷来的。
  被他短暂私有,拿来时刻攥在手里,证明他曾拥有过温絮白。
  ……现在,真正的拥有者总算来了。
  那些人说温絮白把房子留给了朋友。
  裴陌根本用不着白费力气,去调查、去取证,然后自取其辱地再去确认一遍这件事。
  他用不着再这么特地去折腾,然后多此一举地羞辱自己一遍。
  因为他信这件事是真的。
  因为那个温絮白,哪里都很好,温朗、沉静、坚定又聪明,唯独有个从没改掉过的毛病。
  ——温絮白总是不太相信,真的会有人喜欢他。
  这是那个毫无感情、全然冷血的温家,留给温絮白的余习。
  温絮白并不因此自我怀疑,也并不强求任何亲近的关系,只是用那种有条不紊的温润笃定,继续一切他认为做该做的事。
  只不过……在做这些事的时候,温絮白也偶尔会因为阳光很好、天气有风,停下来想一想。
  会有朋友来做客吗?会不会有朋友,愿意去那间小公寓喝酒。
  会不会有朋友愿意帮他照顾小房子?
  偶尔来通一通风、透一透气,让房间里的东西见见阳光和海滩就完全足够。
  温絮白在笔记本里写,应当努力。
  应当努力,维持身体状况。
  前往海边公寓,保卫小房子。
  因为习惯性考虑到一切情况,温絮白其实也在笔记本上做了其他计划,比如留下一笔钱给清洁公司,请工人定期去维护房间和清理……
  但这一次,温絮白朝令夕改,领取了清洁公司的优惠券,却又把这个计划亲手废弃。
  那个生性温宁从容,仿佛什么事都能很好地处理、什么伤害都能安然吞下的温絮白,在这一页的底部,又补上一句话:以上内容,全部不想执行。
  在生命的最后几天,温絮白枕着手臂,伏在桌上,慢慢戳手作的不倒翁……总还是忍不住觉得,或许用不着找清洁公司。
  应该……不非得找清洁公司。
  不找了。温絮白有点莽撞地写。
  他从没做过这种冲动和不理智的事,但这次他想对自己稍微好一些。
  或许身体好不起来,是因为他对自己不算很好——温絮白被医生这样提醒,于是认真反思、严格照做。
  死前的第三天,温絮白决定对自己好一点。
  他想相信,自己有朋友。
  ————————
  “宿主,宿主。”
  小公寓里,系统一边数人头,一边向庄忱汇报:“我们的酒好像买少了……”
  “不要紧。”庄忱说,“宁阳初回去拿酒了,回头把钱补给他。”
  系统立刻打开笔记本记账,又和宿主一起飘在沙发后,举着望远镜暗中观察。
  “奔向新生活计划群”算上温絮白自己,一共有三十七人。
  这次一口气来了二十几个,剩下的因为住得太远或是工作缘故,无法成行,全都托人带来暖房的礼物。
  这些人实在都很能喝酒,也实在很能热闹。
  他们每个人都买了一大堆食材,有人把热腾腾的火锅架起来,有人拎来现买的烧烤,还有不少人撸着袖子抢厨房。
  不大的厨房挤了五六个厨艺爱好者,都要给常年住院调养、一定没怎么吃过好菜的Cypress大显身手。
  有人要做松鼠桂鱼,有人要煲松茸鸡汤,有人要做把子肉。做老式锅包肉的最为霸道,地道的酸呛糖醋汁在明火的炙烤下,泛出亮眼的金黄。
  公寓里的气氛并不凝重,甚至相当活跃和热烈——所有人都早就在网上熟识,经常一起开黑,侃起大山就聊到半夜,所以见了面也根本不拘束。
  因为这幢楼的房子差不多都被景区开发商买空了,而那个开发商又因为原因不明的资金断裂,正狼狈地到处躲债,所以附近也没什么邻居。
  不用怕吵到别人,可以尽情地热闹和聊天。
  他们聊生活、聊工作,聊最近的烦心事,也完全不避讳聊Cypress。
  “是血液病,Cypress不让说。”负责适病化改造的设计师灌了两口伏特加,抹抹嘴,“他说血液病不帅。”
  “对对。”立时有保受这位特殊甲方“折磨”,被迫修改设计图的年轻设计师拍大腿,“还是那个毛病!”
  年轻设计师擅长北欧风和侘寂风,从入行那天起,就没想过自己有天能在房屋整体风格上让步到这个程度:“你们敢信吗?他要在电视柜上放孙悟空……”
  “因为孙悟空帅,他喜欢孙悟空。”旁边的剪辑师咬了几大口馒头,就着一大块锅包肉嚼,“他还义务修复《西游记》呢。”
  “孙悟空能腾云驾雾,一个跟头十万八千里……他以前应该是运动员,攀岩的。”沙发上的体育记者说,“成绩可能特别不错。”
  体育记者会混进这个组织,倒不是因为什么工作上的联络——他和Cypress在攀岩论坛认识,一眼看出这个说话很少、偶尔科普专业知识的未命名用户是个隐藏的大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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