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惊天:“对……嗯???”
他瞪大了眼睛:“你也觉得?”
小秦也这么觉得,那多半就真的是这样了。
“既然这样,我们还过去干嘛?”
“没关系。”秦非半眯着眼,望向门卫室的方向。
他已经可以确定,这就是他们要找的地方。
灰扑扑的水泥建筑被浓重的阴气笼罩,跟随在几名玩家身后的那一长串鬼怪们已然表现出了明显的躁动不安。
最重要的是,秦非指节上的黑晶戒指,在不久前萌发出了一阵微不可查的热意。
秦非感觉到了。
污染源的气息。
虽然很淡,很细弱,让人难以捕捉。
青年轻轻摩挲着手上的戒指,漫不经心地开口:“对他们来说危险的地方,对我们来说可不一定。”
要知道,在副本当中,越危险的地方,通常就藏着越大的收获。
弥羊对此表示认同:“蝴蝶一共只有那么几个人,现在怪谈局势未明,他们不可能直接出手对我们做什么。”
八成是遇到了破不了的局,想把他们也引去送人头。
但,黑羽的人头,可不是那么容易送的。
说话间,几人已经来到了传达室门口。
传达室里很安静,门窗紧闭,窗户上贴着深棕色的窗纸,看不清里面的情况。
路诚操纵藤蔓,扣了扣门板。
生锈的门轴传出刺耳的吱呀声,片刻过后,门被打开了一条缝。
一张枯瘦苍老的脸出现在门缝中。
“有事?”
NPC穿了一身瓷器厂的厂服,衣服和脸一样皱巴巴的,头上顶着一行提示文字。
【市立第三瓷器厂-门卫老张:好感度???】
问号好感度,这果然不是普通的NPC。
那双浑浊的眼睛在门前几人之间逡巡着,视线落在秦非身上时,目光似乎瞬间一凛,又在刹那之间恢复原样。
秦非面带微笑着接过话:“我们家里人寄了包过来,想进传达室里找找。”
进门的过程出乎意料的顺利。秦非此话一出,NPC没再盘问半句,直接将几人放入屋内。
外面的天色已近乎全黑,传达室里没有亮灯,凭借微弱的光线,秦非看清了屋内的摆设。
靠近门边有一张坑坑洼洼的老式书桌,后面三面墙边各树立着一个柜子,上面堆满各式物品和信件。
除此以外,屋内再没有其他的家具。
方才远距离时感受到的鬼气,以及污染气息,在玩家们进入屋内后反而消失殆尽。
这似乎只是一间普通的屋子。
秦非微不可查地皱了下眉。
“要找什么,你们自己翻吧。”老张说着,点了一根烟,退到了门卫室外面。
NPC离开时顺手带上了门,路诚分出一根藤监视屋外,几人争分夺秒地翻找起来。
不只是玩家,水鬼、血鬼和吊死鬼也被秦非一并抓来干起了苦力。
传达室虽小,架子上堆的东西却非常多,寄送给工人的私人物品、寄送给厂子的各种样品,林林总总,将三个大架子塞得满满当当。
10月份的包裹,早就被拆开。
就算画卷像那些瓷瓶鬼一样,会自动回到曾经呆过的地方,按理来说也不该恢复成一个完全没被打开过的包裹。
因此几人起初找东西时,主要目标都在那些没有外包装,看起来又像是纸质物品的东西上。
只是没过多久,众人就意识到,那些东西里没有他们想找的。
“那张画会不会伪装了自己?”弥羊提出想法。
故意变了个样子,或者藏在别的包裹里之类的。
路诚正探着头检查架子后面的缝隙,闻言道:“那我们要不要把别的包裹全部拆开看看?”
但这样做痕迹太明显,如果找到东西了还好,若是没找到东西,只怕会把那个门外NPC惹恼。
只是他话说出口,半晌,却都无人回应。
路诚心中一咯噔,缓慢地直起腰向后看去。
果然,狭小逼仄的门卫室中,不知何时,已经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
秦非坐在传达室里唯一的那张椅子上,眼睫微垂,仿佛正在思索着什么。
其他玩家都不见了,跟他一起来的鬼怪也都已经消失,只剩下鬼婴仍在屋里爬来爬去。
传达室里的光线又暗淡了几分,伸手不见五指,连家具的轮廓都看不分明。
所以,这是幻境?
不,不完全是。
准确来说,他现在应该是在里世界版的传达室中。
那张曾经封印百鬼的画卷,能力果然比单个的鬼怪更强。
门外响起了轻微的脚步声,有人正在靠近。
片刻过后,门被人打开了。
是门卫老张。
他不知从哪弄来了一件外套裹在身上,低垂着头挤进屋内。
秦非顺着推开的门扇向外望去,外面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清,只能听见如刀割一般的风声。
不过短短十几分钟未见,老张却像是换了个人一般,本就苍白的脸乌紫发黑,嘴唇不见半分血色。
他定定地看了秦非几秒,忽然咧嘴,露出一个扭曲的微笑。
“你是……谁?”
粗粝的嗓音从老张喉间挤出,伴随而来的,还有两行浑浊的血泪。
秦非:“……”
并不害怕,甚至还有点无语。
就不能折腾点新鲜花样??
秦非发现,自己的认知似乎不太正确。
他原本以为,画卷鬼实力不俗,或许玩家即将面对一场恶战。
但现在……
秦非有点动摇了,怎么这个怪谈里的鬼都只会精神污染这一手的吗?
仔细想来,秦非总觉得一切都很不对劲。
在离开444号列车之前,他和污染源基本已经确定,污染源的最后一块灵魂碎片就藏在这个怪谈当中。
可两天过去,秦非不仅没有找到碎片,就连污染源也不见了踪影。
不过那些问题得之后再考虑。
眼下最重要的,还是面前这个NPC老张。
老张的眼眶中源源不断地冒出血泪,在他沟壑遍布的脸上汩汩溪流,顺着下巴滴落在地,砸出一朵又一朵血花。
秦非不动,老张也不动,只是身形不断微微晃动着,像个被钉住了脚的不倒翁。
屋内就此安静下来,一分钟,两分钟,NPC始终一言不发。
秦非的嘴角抽了一下,这样下去好像也不是办法。
他需要尝试和老张搭话。
秦非最想问的当然是画卷的事,但直接切入主题,也不知会不会起到反效果?
要不先和老张套套近乎。
秦非犹豫片刻,看着老张脸上鲜红刺目的色泽,开口道:“……我认识一个人,也像你一样喜欢流血泪。”
老张没什么反应,但秦非硬是从对方的脸上看出了一丝愣怔。
秦非诚心建议:“要不要我介绍你们认识认识?”
“这毛病看上去不轻,你们两人也算是病友吧,找个时间一起去医院看看。”
狭窄的房间里,只能听见青年温和好听的嗓音,叭叭叭说个不停。
第277章 市立第三瓷器厂(完)
“???”
“?????”
直播间弹幕里刷过一排排问号, 而镜头中央,NPC被浸染成血红色的眼睛里也明晃晃地写满疑问。
秦非好像完全看不见似的,仍在那里自说自话:“你难受吗?眼睛痛不痛, 痒不痒?”
老张的脸有点扭曲。
作为一个里世界的怪物NPC,异化版的老张不像工厂中的正常工人NPC那样智能。
老张和玩家交流的能力很弱。
当然,一般情况下,老张也并不需要和玩家进行多么精密有序的沟通。
在怪谈预设的正常场景当中,玩家应该在表世界的传达室中就先经历第一波污染。
表里世界翻转以后,玩家便会彻底暴露在高浓度的污染当中。
怪物老张问出“你是谁”, 玩家给出回答、表明来意。而只要玩家说出“画卷”或是相关的其他关键词, 就会触发怪物老张的狂暴攻击状态。
这是一套完善且毫无破绽的流程,已经经过了老三、白邱、弥羊路诚谢惊天等一系列玩家的实践。
可偏在秦非这里翻了船。
老张傻呆呆地看着秦非,不知该如何做答, 嘴唇翕动, 重复着相同的话:“你是……谁?”
秦非笑容和善,胡诌张口就来:“我是一个关心你的人。”
玩家表面上盯着老张, 实际一双眼睛的余光却不住地在房间内四处打量。
小小的房间幽暗无光,因为在黑暗中待了不短时间,秦非的眼睛已经逐步适应了这种光线。
他终于能看清一些细节了。
里世界的传达室,和表世界的一样, 也不一样。
一样的是屋内格局。
依旧是门旁一张桌子,靠墙三个大铁架。
不一样的则是架子上摆放的物品。
那些散乱的包裹, 如今都被整整齐齐排列在架子上, 每个包裹架的不同区层上都贴着标签:一车间包裹、二车间包裹……
里世界的老张, 似乎还挺热爱工作。
不像表世界那个老张。
把传达室里弄得一团糟。
秦非目光微闪,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
青年如同一台正在高速运作的精密仪器,一幕幕画面收入他的眼中, 被拆解成一条条环环相扣的逻辑链。
最终,他的目光停留在了墙面的挂历本上。
那是一个巴掌大小的手撕日历,这东西秦非之前并没在表世界的传达室看到过。
挂历已经被撕掉了一大半,暴露在外的那一页上,写着一个鲜红刺目的“5”。
侧下方则贴着个小小的“10”。
秦非的嘴角微不可查地向上弯了弯。
一切都已经清楚了。
里世界版本的传达室,还是10月5号那天的样子。
下午黑羽的玩家们分散开找线索时,见过的幻境,都是那些被鬼怪残害的工人们死亡之前的画面。
所以,秦非现在进入的这个空间,也是传达室老张死前最后停留的地方。
老张早在10月5日,就已经被画卷里跑出来的鬼怪取而代之了。
之后的半年,那个每天准时到传达室打卡的,只是顶着老张皮囊的鬼而已。
活着的老张不会私拆工厂包裹,他必定是在那个画卷包裹被人送到传达室后不久,就在不知不觉间中招了的。
在这个10月5日的传达室里,百鬼夜行图一定还好好地放在包裹架上。
秦非虽然站在原地未动,可一双眼睛四处乱看,灵活运动的眼珠子还是引起了老张的警觉。
尤其是当他发现,面前之人的目光落向了左手边的包裹架。
NPC的脸部肌肉扭曲,房间里的鬼气浓得快要凝结成水滴。
老张很想动手,它已经快要克制不住自己体内汹涌澎湃的洪荒之力了。可面前这个该死的玩家,却总是顾左右而言它,始终没有说出那句关键的话。
秦非见老张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却始终没有任何动作,心中有了猜测:鬼怪对付玩家,不可能没有任何门槛。显然,老张想要动手伤人的前提,就是一定需要玩家先行触发什么。
触发什么,秦非没有细想。
反正他不去触发就完事。
秦非眯了下眼,忽然一把攥住老张的手:“我知道你很急,但你先别急。”
他手下使了个巧劲,不着痕迹地将NPC往门边带去。
一边持续地顾左右而言他:
“你看看你,眼睛都成这样了,还一天天睁那么大。”
说着,秦非把手往兜里一塞,掏出个东西来:“擦擦吧!我当你是朋友才真心劝你,有个健康的身体比什么都重要。每天瞪着眼睛认真工作,回头瞎了可怎么办?”
秦非身上杂七杂八的东西虽然多,但兜里揣着的手帕也就只有一个,递出去时,上面还粘着李真的血泪。
秦非看着手帕上鲜艳刺目的红痕,愣了一下,难得尴尬地摸了下鼻尖:
“嗐……这个那个,反正症状都一样,也不怕交叉传染,凑合用得了。”
老张:“……”
老张沉默了。
老张来到传达室以后,还是头一次听人一口气说这么长的话。
NPC脑袋有点宕机,自己刚才是想做什么来着?有点记不清。
他不瞪秦非,脸皮也不抽搐了,竟真的接过了秦非递上的手帕。
这个时候,秦非已经转移到了门边。
青年轻手轻脚地将门拉开,就着外面黑咕隆咚的夜幕,尽情述说着违心的话:
“老张哥,屋里这么黑,咱们站门边上借点光。”
先是左脚。
然后是右脚。
老张就这样在不知不觉间,被秦非引到了传达室的门外。
然后秦非将门一扣。
“唰啦”一声,飞快从里面上锁。
直播大厅中,叽叽喳喳的观众们安静了下来。
一双双写满难以置信的眼睛瞪向屏幕。
良久。
寂静的人群中,不知是谁率先迸发出了一句发自肺腑的“我艹”。
“……草,特么的这都行?”
“NPC被玩坏了???”
“NPC干嘛去了?”
老张被关在了门外,现在不止是观众,就连传达室里的秦非也不知道对方在做什么。
秦非动作飞快,在门栓上的那一刹那就一个大跨步蹿到架子旁边。
鬼婴也冒出头来,一大一小两道背影卖力翻找着货架间的包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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