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思衡感觉是掉进了树洞的兔子,周遭一下变得迷幻朦胧。他还来不及拒绝,台上的驻唱歌手就在钢琴边坐下了。一众乐手直接变身了派对司仪。
很快,半米高的蛋糕被侍应生从后厨推到了卡座上。
砰!不知是谁拿起了小礼花,一个接一个在宋思衡身后炸开。彩色的丝带飘飘洒洒,比窗外的雨滴还要密集、凶狠。
宋思衡坐在被灯光照射的地方,周围喧喧嚷嚷,酒精、香烟、奶油、香水,味道混作一团。
他的手机却持续在震动。
宋思衡不看都知道,是杨晓北的语音通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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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他再从CLUB里出来时,已经将近午夜零点。宋思衡不知喝了几杯酒,脸颊热得发烫。
李恪来了消息,问他需不需要安排车来接他。
宋思衡拒绝了,站在凄风苦雨的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
“您去哪儿?”司机见他喝得有些多了,说话也轻声细语。
“东郊别墅区。”宋思衡说完这句话,就扯开了衬衫领子,按开了半扇车窗。
酒意混着凉风,宋思衡打开了一晚上没动的手机,十几条未读。等他划开消息提醒一看,都是杨晓北的通话请求。但无一例外,都是以对方已取消告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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零点过了十分钟,宋思衡总算到了家。他下车后往里看了一眼,客厅的帘子映出些许微弱的灯光。
宋思衡输入密码,开门。整个客厅极其安静,好像根本没有人的存在。
宋思衡走进玄关,刚把外套脱下,眼前忽然晃出了一道高大的黑影。
砰的一声,宋思衡的双臂被牢牢锁住,后背砸到了衣柜的柜门上。
“你干什么?”黑暗中,宋思衡认出了面前的人。
杨晓北把脑袋凑到他的颈侧,深呼吸了一口气:“你喝酒了?”
“对。”宋思衡把他的手掰开,侧过身往里走去。
杨晓北却没准备就此作罢,他一手抓住了宋思衡的手腕:“你跟谁去喝酒了?为什么还有香水味?”
然后另一只手扯住了宋思衡的衣领,似乎想把他身上的味道闻清楚,力量一下没收住,直接勒住了宋思衡的脖颈。
宋思衡被大力扯痛,喉咙止不住地咳嗽。
杨晓北却似乎根本不在乎他的不适,一把扯开了他的衬衫纽扣,大腿直接卡进了宋思衡的裤腿间,似乎想用绝对的力量征服这场博弈。
两颗掉落的纽扣在地板上弹跳了两下,然后便不知所踪。
宋思衡原本就憋着一股火,这次彻底被杨晓北的举止激怒。
“杨晓北,你想干什么?!我跟谁喝酒和你有关系吗?”
“当然有关系。你知不知道我等了你一晚上?!”
这是第一次,杨晓北在宋思衡面前发脾气。
“你明明前天答应了我,说今天早点回来。我定了蛋糕,还特地做了饭。为什么我打电话给你也不接,你到底去哪儿了?!”杨晓北那双乌黑的眼睛,竟也染上了红血丝,像是非要从宋思衡口中讨要一个说法。
宋思衡猛地推开了杨晓北的身体。两人之间的距离一下拉开。
宋思衡冷笑了一声,只觉得眼前这场质问十分荒诞:“你非要我直接跟你对质是吗?”
他也不再兜圈子,拿起茶几边上的一本书啪地砸到了杨晓北的胸前:“你是不是跟徐朗见过面?”
杨晓北下意识挡住了自己的身体,表情疑惑:“徐朗?你说谁?”
“不要再装了。”宋思衡看向他的眼睛。
“我真的不懂你在说什么。”杨晓北的眉头罕见地紧蹙,“你说清楚一点,我怎么了?”
宋思衡顾不上自己被扯坏的衬衫,只觉得酒精冲上了头顶,浑身都被怒火烧得灼热。
“游泳队真的有那么多题要做吗?你为什么三番五次要进我的书房?为什么要我大门的密码?”宋思衡继续盯着他追问,“杨晓北,你对我什么时候有过一句实话,你敢告诉我吗?!”
杨晓北回望向宋思衡的眼睛,喉结滚动了好几下,却没有说出任何一个字。
室内昏暗,窗帘外透进的月光洒在两人之间的地板上,像是一道银河。无人可以跨越。
杨晓北的沉默,似乎代表着另一种答案。宋思衡在飞机上无数次演算的结果,就摆在眼前。
“你不回答,也可以。”宋思衡最后轻叹了一口气,“我只问你最后一个问题。”
杨晓北的呼吸有些紊乱,胸前的布料微微抖动,他重新抬眼看向宋思衡:“什么问题?”
“你是不是私自进过我的书房,翻过我的文件?”宋思衡的目光像一把利剑,“你只需要回答,是或者不是。”
杨晓北的手腕上还戴着宋思衡送他的那块墨绿色表盘的机械表。秒针依旧恪尽职守地向前跳字。
直到秒针跳动完一整圈,杨晓北才哑着嗓子,轻声回答:“是。”
答案落地,宋思衡的肩膀却不见半点松懈。他深深地喘了一口气。
“杨晓北,你违反了我们之间的规定。”
“所以?”杨晓北的手指微微攥紧。
“我不追究你的责任,已经是仁至义尽。我不管你从我这里拿走了什么东西,也不管你看到过什么,今天晚上全部销毁。”宋思衡没有再看他的眼睛。
杨晓北只是点头,算作默认。
然后两人之间约有十秒左右的空白。窗外的树叶被寒风扫过,发出簌簌的声响。不远处又传来了雷鸣,一场新的暴雨即将降落。
“我们的关系结束了。”宋思衡压抑着声线,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足够平静。
他指向尚未关紧的大门,门外风声骤起:“你可以走了。”
第33章 冰箱里的蛋糕
2月14日情人节。
宋思衡早早就来到了公司。一年之中鲜少有这样的时刻。
等李恪推开办公室的门时,宋思衡已经坐在了办公桌后,桌上还摆着一杯买好的咖啡。
李恪也没有多问什么,只是帮他规整好桌面的文件。
“运维已经在查内部文件的痕迹了,EM那边我也安排了眼线。你放心。”
宋思衡机械地点了点头,没有答话,脑子里似乎在想其他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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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已然发生,该做的事情还得照做。
上午宋思衡开了个线上会议,跟每个部门的高管布置了一下接下来的安排。这一环出了问题,不代表整个公司就得停摆。既然北市这家医疗科技公司不合作,那只能寻找别的方式弯道超车。
宋思衡走出会议室,把笔记本递给了李恪:“我来想下一步方案,我们不能坐以待毙。”
“你有想法了?”李恪问。
“你这边紧盯EM的动作,尤其关注他们知识产权这块的漏洞,让法务和外聘律所做好准备。他不仁,也不要怪我不义了。”
李恪立刻明白宋思衡的意思:“好的。”
两人回到了办公室。宋思衡背靠在办公桌沿,手里转着一只黑色中性笔,五秒钟后,笔嗖地从指尖飞了出去,正中桌对面的亚克力笔筒。
“让靳书明来江城。”宋思衡忽然开口。
“靳书明?什么时候?”李恪问。
“现在!”
“好。”李恪转身便打开了手机。
那头宋思衡却抖了抖椅背上的大衣,披上大衣就往外走去。
电话还未接通,李恪见他要走,连忙问:“你去哪?我送你!”
“不用了。我去找一个人。”宋思衡说完便推门自行离去。
宋思衡开着自己的黑色跑车,疾驰在江城的街头。
情人节遇上了工作日,但大街上依然很热闹。情侣成双成对,商业中心的LED屏上投射出巨大的红色爱心,像是一把火,灼烧着整个CBD。红绿灯旁的人行道上站满了兜售玫瑰花的年轻人。
红灯转绿,宋思衡一脚油门踩深,将这一切远远抛在了身后。
半个小时后,跑车停在了滨江新城的室外停车场里。宋思衡重新穿好大衣下了车。对面的滨江花园酒店,已经有人在包间里等候着他。
“昨晚没玩尽兴?今天怎么又来找我。”
宋思衡推开大门,林少爷已经大喇喇地坐在沙发里,朝他露出了一个轻佻的笑容。
“不能。玩得很开心,林少爷有心了。”宋思衡将大衣脱下挂到了门口的衣架上,顺口恭维了一句。
两个侍应生见人到了,便端来了醒好的葡萄酒,一个负责倒酒,一个在一旁候着。
“开车了,今天不喝。”宋思衡见状朝他摆了摆手。
“说吧,什么事儿?还特地约我单独见面。”林少爷指了指对面的沙发,示意他坐下。
“我想新开一家公司。”宋思衡开门见山,“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加入。”
“嚯。我又不懂你们那些门道,怎么想到找到我了?”林少爷端起手边的葡萄酒,饮入口中。
林少爷在社交场上是只左右逢源的花蝴蝶,但肚中空无一物,连商科学历都是家里运作后才拿到的。
“不用你亲自经营,我来负责经营管理。如果你感兴趣,可以入股。算你一个大股东,年终分红你占大头。”
“啧,说白了就是要我的钱?”林少爷虽然书读得不多,但这点言下之意还是品得出来。
“对。”宋思衡也不绕弯子,“我们三七分成,你投七成,我投三成。大事上你有一票否决权,具体经营我来。”
“做什么项目?”林少爷抬眼看他。
“智能穿戴设备。”宋思衡语调平稳。
“宋思衡,你发神经吧。”林少爷搁下了手中的波尔多杯,“你现在思程不就是做这块研发的吗?你再搞一个公司意义在哪?”
宋思衡没有解释,而是话头一转:“是。但这对你林少爷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林少爷瞥他一眼:“你说说看。”
“投资思程,你最多拿到一些分红。但是如果你跟我合伙做一个全新的品牌,你是创始人,那这个品牌日后就属于你了。我知道林家这两年一直想进军科技领域,如果只靠布局投资,未免有些被动。若是这个实质性突破在你这里实现,林家的产业最后落在谁手里,就未可知了。”
宋思衡说得不急不躁,这林少爷却越听眼睛越亮。
林家的老大老二都在自家的地产集团里任职,林老三虽然表面上不言语,作风浪荡,态度抽离,但不眼馋也是假的。同样都是一个父母生的,没人不希望能在这个大盘子里吃下大头。
“不过,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仍是疑惑。
“当然是助你一臂之力。”宋思衡笑了笑。
“啧,你有没有一句真话?”林少爷佯装怒意,拍了下手边的茶几。
宋思衡抬眼看他,缓了几秒后开口:“我要把徐朗赶出江城。”
林少爷下意识伸手摸了摸自己的手背:“靠,你他吗真够狠的。你俩不是认识吗?多大的仇啊?”
“他剽窃思程即将面市的方案,还抢走了我谈好的核心供应商。”事到如今,宋思衡也没必要隐瞒,跟对面和盘托出。
“看不出他居然是这种人。”林少爷转念一想,又察觉出一些不对来,“不对,但如果你我合作,他很快就能得到消息,你不怕他再针对你?他背后的可是EM,势力不止在江城。”
“所以我还有一个请求。”宋思衡侧过身,拿出了随身的笔记本电脑,打开了一页推到了林少爷面前。
“什么请求?”
“我不会出现在股东名单里,到时候我会安插一个白手套。他来全权负责面上的所有项目。幕后的经营依然交归给我。你林少爷等着收钱就行了。”
宋思衡说着起了身,隔着玻璃指向了滨江花园边上的另一栋写字楼:“到时候这南江边上,会有另一栋大楼改姓林。”
林少爷盯着电脑屏幕看了半晌,双手紧攥后缓缓松开,然后呼出一口气,视线转移到宋思衡脸上:“说吧,你要多少钱?”
宋思衡伸出手指:“七千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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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小时后,两人走出了滨江花园。午后总算有了些阳光,滨江花园的户外前院恰好正对着南江。
宋思衡没有直接去室外停车场取车,而是走到了前院的护栏边,朝南江望去。
春季已至,南江开始涨潮。水面漫过滩涂,像是被长焦镜头拉近了一般,近在眼前。只是如今的南江,由于工业的开发,水质已经大不如前,仅凭肉眼都能看出江水的浑浊。
林少爷站在宋思衡的身侧,偏过头问他:“你不走吗?”
宋思衡晃了下神,回头看他:“我一个人待一会儿。”
林少爷笑了一声,拍了拍他的后背:“悠着点儿,江边风大!”
林少爷说完便先行离开了。
宋思衡的手掌抵着冰凉的合金护栏,江风带来了些许腥味。不知是风大了,还是什么别的原因,宋思衡的眼眶开始有些酸痛。
他用手掌根部按了按自己的眼眶,然后深呼吸了一口气,转身离开了这里。
宋思衡原本的计划,是直接回到市区的公寓,但东郊别墅里还遗留了很多他的文件。思忖片刻后,他还是调转了方向盘往东面驶去。
傍晚来临,天边晚霞浓郁,粉紫色的云层就悬挂在车玻璃前。宋思衡抵达东郊别墅时,最后一抹斜阳刚好坠入了地平线。
他输入密码打开了大门,室内冷冷清清。客厅还维持着昨天晚上的样子,餐厅桌面上的桌旗还没有收掉。两侧各摆了一支浅金色的蜡烛,连引线都没有点燃。
宋思衡看了一眼,径直往楼上走去。他推开书房的门,朝北的窗户没有拉上窗帘,初升的月亮挂在窗户之上,又圆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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