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栗迟昕心里一颤，如果是别人说这话他还会觉得有敷衍的成分在。可是牧野这个从来懒得跟不相干的人多废话一句的男人，不假思索说出这样有分量的话时，就绝不会有半分虚情假意。
他动了动嘴唇，想坦白的话就盘旋在舌尖，还没说出口就被牧野的手肘拱了拱。
栗迟昕：“？”
牧野摇了摇手机，挑眉道：“现在困吗？不困下楼走走？卢老师要和你视频，想和你说两句。”
表情管理好像就是在那一瞬间崩溃的，定格在原地，眼前却渐渐氤氲，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百味陈杂地看着那个慵懒随性的男人。
就在几分钟前，他还在感慨自己没有一个可以倾诉的对象……
他错了，不是没有，而是那个人就在身边。
“……你把这个表情保留一下，我得让我妈看看她这位迷弟到底多么疯狂。”牧野抬手忍不住按下了快门键，想了想又叮嘱了一句，“等会和她讲话不准哭，明天早晨还得拍宣传照，眼睛肿了你就只能祈祷官方有百万修图师了。”
这一刻，话痨的仿佛换了个人。那个沉默却敏锐的男人将一些看在眼里，学着他小不点儿的样子一点点逗得他升起笑意，又静静看着他眼中的怅然一点点散去。
几个月朝夕相处让他越来越能读懂他的神情，一个人没心没肺惯了，偶尔牵动他怅惘思绪的也不过那么寥寥几件事，父母都在无法触及的远方，比亲生哥哥还亲的陆深听上去有些自顾不暇，孤独感便这样笼上了心头。
他不想让他的小不点有这样的情绪，他想说，只要你往旁边看一眼，就知道自己不是一个人。
卢女士不过是替他背锅的借口，但他姑且认为，她似乎对这样的事情乐见其成吧。
“好。”
栗迟昕终于点头，阳光重新在他明亮的眼底复活。牧野忍不住抬手，用手背碰碰他的眼角，将落未落的水珠顺着眼睫粘在他的手背上。
“这样看着顺眼多了，走。”
……
关萌站在空荡的走廊，仰头看着比自己高很多的栗迟昕和牧野配一脸地并肩朝电梯间走去，完全无视了自己，不知道是她太矮了他们不低头根本看不见，还是两人已经陷入旁若无人之境，她嘻嘻一笑，缩在墙角悄咪咪地拍了张这俩人背影，捧着心口一脸满足，打开小号就是一顿噼里啪啦。
@队长今天自闭了吗：队长自没自闭不知道，今天全队都有点自闭！
@队长今天自闭了吗：啊啊啊啊啊啊但是椰梨汁是真的好喝！！
@队长今天自闭了吗：没人能懂我现在的快乐。
@队长今天自闭了吗：所以为什么还不在一起！！！为什么！！！
小号没有粉丝，发出来的东西也是好友可见，不知道自己是在激动些什么。关萌渐渐平静下来，退出应用，搓了搓泛红的脸颊转身回屋，不料一转身就撞上一堵墙。
只见爆头宿敌拎着夜宵站在她身后，一脸平静地看着她，那表情让关萌觉得他拎着自己的头。她默然地扶着自己的脖子僵硬地晃了两下，扯了扯嘴角绕过枇杷准备离开。
讨厌归讨厌，她也没有毛躁到主动给人送上嘲讽的机会。技不如人她认了，菜是原罪她太清楚了，他们队长曾经说“比赛场上99%的差距都是因为菜”，实力上的，经验上的，菜有什么办法呢？只能靠练。
“萌……小萌爷。”对方突然叫住了她。
关萌：“……”
为什么这个称呼被你叫出来就这么有嘲讽感呢？
她抬眼看过去，没好气地问：“干嘛？”
只见枇杷将自己的手机屏幕展示给她，上面是刚搜索到的关萌小号，笑眯眯地说：“可以互粉吗？”
关萌仿佛遭到雷劈，小号暴露本来就是一件要命的事，怎么这个人看上去还准备拿自己数万粉丝的大号关注？！她脱口而出：“不可以！！！”
“那有别的联系方式吗？一直想和你交流交流来着。”
关萌：“？？？”
您有事吗？故意来羞辱我？
接到“不孝子”视频电话的时候，卢云清女士正在修改下周上课要用的幻灯片，她一脸稀奇地接通，挑眉看着屏幕里和自家老公有七分相似的面孔。
背后是星夜下亮着路灯的街道，冷风沙沙地吹过耳麦的声音清晰可闻，那张熟悉的俊脸略显扭曲，艰难地喊了声：“妈。”
卢女士眉头跳了跳，自打这儿子滚去当职业选手以后叫她“妈”的次数屈指可数，她摘下眼镜放在一旁，托着下巴，声音拖得长长的，每个字都咬得很重：“怎么了，儿子？”
牧野没说话，眼珠向身旁瞟了一眼，想说：我们马上比赛了，栗子有点紧张，你身为他的院长和偶像要不要说点什么？
没想到卢女士摘了眼镜却依然犀利地捕捉到了牧野身侧栗迟昕的身影，她双眼一亮，抿嘴笑道：“怎么？确定关系啦？”
啪——
手机重重摔在了地上。
栗迟昕的手机。
卢女士还一脸茫然，就看见屏幕里自家儿子面色青葱，抽动着嘴角扶着额头。
这个城市的初冬带着潮意，一种不同与北方的冷气缠绕在周围。栗迟昕蹲下捡手机，指尖上的凉意让他无比清醒。马路上偶有车开过的喇叭声，卢教授的声音在风中显得有些嘈杂，栗迟昕蹲在原地蹲着不想起来，拿围巾裹紧了耳朵，脸上是难以掩盖的不可思议。
卧槽？卢老师在说什么？！
这母子俩搞什么？！
牧野：“妈，我开着公放呢，您能收敛点吗？”
卢女士尖叫：“你还没追到啊！！！”
第57章 chapter 57
栗迟昕就算再怎么色胆包天, 面对卢云清这样威严的长辈时也不敢皮上天。尤其在这位长辈语出惊人之后，他就更不敢随意说话。
他蹲在地上缓了缓，好不容易找到了自己的神经意识，起身就看见牧野已经插上耳机曲腿坐在了酒店门口的石阶上, 沉着脸压低了声音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可他的目光就辗转两下就停留在牧野修长的腿上, 随性肆意地向前伸着，带着很久之前那种从不隐藏的桀骜味道。
没什么好隐瞒的, 他突然想。
从偷偷跑去牧野线下比赛遥遥看他一眼, 到紧张课业中也要抽出时间补上牧野的比赛视频, 从在LT青训营旁敲侧击地留意关于牧野的各种消息，到如今机缘巧合能和他在同一个战队……与牧野有关的一切, 都那么清晰。如果这都要隐瞒，他还是那个敢爱敢恨的栗迟昕吗？
栗迟昕站在远处，找了棵修建的整整齐齐的树靠着，余光时不时扫向牧野, 眼睛却盯着宽阔的叶。北方的枝丫早已经被西风吹得光秃秃, 除了基地池塘里飘着几片黄叶，就很少再见到这样生机勃勃的景象。
他的心好像这叶, 在基地强行按压下去的思绪在回归线以北的地方逐渐升温, 抽芽，只是看两眼就仿佛能感受到心底的藤蔓愈发茂盛, 在左心房扎根，在右心房开花。
他就一个人这么静静站着生根发芽, 直到牧野举着手机走到面前, 心底已经长出一株缠绕着馥郁花朵的参天大树。
“和她说两句吧, 说完我们上去。”牧野把手机递给栗迟昕, 捏着耳机挂在栗迟昕耳朵上, 指腹轻擦过他的耳廓和耳垂，栗迟昕心中的大树摇落了几片叶子，他却没什么反应，双手插兜走远了些。
“你放心，他不会偷听咱们说话的，这小子基本的礼仪还是懂的，就算是他亲妈也得尊重你的通话隐私。”卢云清轻快的声音传来，仿佛刚才惊讶到尖叫的人不是她自己似的。
栗迟昕几不可见地点点头：“我知道的。”
平时在基地，谁只要接个电话，牧野就会立刻戴上耳机，不知不觉间对方的小习惯他竟然都烂熟于心。
“刚才我……”卢云清有些懊恼，自己的一时冲动不知道给两个孩子带来了多少麻烦，她顿了顿，小小声说：“看在老师的面子上，能不能装作没有听见啊。”
卢云清一身居家服，黑发温柔披散在脑后，气质绝佳，但和那天在办公室见到的干练形象完全不同，温柔的母亲脸上挂着歉意，娇俏的声音中带着些撒娇感，瞬间模糊了栗迟昕和她的师生感，让他不禁想起自己的母亲。
栗迟昕摸摸鼻子，垂眼道：“卢老师，对不起，我还真不能装听不见。”
卢云清眸中闪过一丝错愕，这傻孩子怎么给台阶不知道下呢！
接着又听他说：“这话和您说总觉得怪怪的，可是也没有人能听我说，就……将就一下吧。我喜欢我们队长，您儿子，非常——非常喜欢。不是他没追到我，而是我……”
“你没答应？”卢云清没见过当着母亲的面给自家儿子表白的，关键自家儿子还听不见，她捂着嘴试探地问，心里把不争气的儿子骂了一通。
“不算是，也……不能说是欲擒故纵。”栗迟昕摇头，他不需要被牧野追，就已经很喜欢他了。“确切来说，是我要追他才对。这些年野哥孤身一人朝前奔跑的份，我得追回来。”
追上他，站在他身边，告诉他：我来晚了，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
不知道栗迟昕给卢云清喂了什么迷魂汤，牧野总觉得自家母亲是把栗迟昕当真儿子宠的，他说得上楼睡觉的时候卢女士还瞪他！
为了让卢女士摆正自己的身份，牧野让栗迟昕先上楼，自己则坐在酒店大堂的沙发上和卢女士大眼瞪小眼。
“这么凶得看我干嘛？仗着你爸出差欺负我？”
“……我敢欺负你吗？”
“你说你，哪里好，怎么栗子小同学就非你不可了？”
“刚才某些人嘴里跑火车说过什么话需要我帮您回忆回忆吗？”
“我觉得我手底下的研究生和博士生也挺好的，比你靠谱。”
“说起这个我还没问你呢，没事儿给他介绍什么答疑学长？”
卢云清无语：“……亲爱的儿子，请你姑且不要忘了我还是个老师。”毕竟自己批准的特殊情况，成绩要是挂了丢得还不是她卢云清的人！
牧野：“你得庆幸他是真的很爱学习，飞机候机的时候把你给的参考书翻来覆去得读，有瘾。”
“哦对，下次换个长相一般、不怎么发朋友圈的那种学长，谢谢了。”
“啧啧啧……”
栗迟昕在喜欢的对象的母亲面前一通豪言壮语，维持了他人贫话也多的特点，脸不红心不跳地跑回屋，出了电梯门就看见关萌盘腿坐在走廊的地上，气鼓鼓地插着腰。
“你悠着点，姐妹。”栗迟昕手伸到关萌面前，“这么潇洒下回姨妈痛别找我给您倒热水。”
关萌从善如流地站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幽会结束了？”
？去你大爷的幽会。
栗迟昕努起嘴，舌尖在牙根上顶了顶：“你怎么了？”
关萌眼里充满怨念，咬牙道：“被宿敌看到了小号，威胁之下给了联系方式。”
“宿敌？”栗迟昕敏锐地捕捉到这个字眼，“隔壁队长？”
”除了他还有谁！”关萌气得红毛乱炸，“你说他会不会等着我以后反杀他了来报复我？卧槽万一我打得过他了他出卖我联系方式怎么办？？？“
栗迟昕：“……人家是正经队长，又不是犯罪分子。”
“虽然这么嚣张地问姑娘要联系方式的行为我从来没见过，但枇杷可还真没想害你，人家想追你。”栗迟昕心里想着，但到底没有说出来。开玩笑，扰乱了关萌的心情怎么打比赛！
最后他无耻地说：“他问你要联系方式，你没要他的吗？他真报复你的话你报复回去呗，怕啥啊。”
关萌：“你可真是个机灵鬼。”
两人都废话多，站在楼道里窸窸窣窣说个没完，还是牧野上来看到这俩姐妹情深的说个没完，强行把人塞回了屋。
*
翌日早晨七点，赛事安排的酒店餐厅有提供自助早餐，赛事组员工一边狼吞虎咽地补充着营养，一边吐槽昨天的经历，恨不得吞下四个鸡蛋来完成剩下16支战队的采访和拍摄任务。
“听说采访组的小姐姐都要吐血了，安排的最早的战队10点开始采访，结果他们没起来！！！”
“别提了，我们拍摄组早晨那些队伍都是打着哈欠顶着黑眼圈来，经理还提一堆修图要求，嗨呀真是提不成。”
“恕我直言不是所有人都像ZB战队一样颜值能打，今天我能去棚里帮忙吗？”
“害，ZB战队就怕是只有一张脸能看了，昨天训练赛被DBQ碾压，拿了积分赛冠军也打不过世界冠军啊。”
“……”
聊得正在兴头上，抬眼就看见穿戴整齐的ZB战队成员一人端一个盘子在自助餐前排队。经理和教练在最后咬着耳朵说什么，面色严肃，温笛眉飞色舞地指着前面摆的油条葱饼不知道在和赵焕宇讲什么，队长牧野虽然不说话，沉静的目光落在前面两个唧唧喳喳的队员身上——将一头红发扎成高高马尾的关萌，和清秀如画的脸上带着些许光线阴影的栗迟昕。
“……”
妈的，说好的职业选手没有早晨呢！这一脸精神矍铄的闹哪样？
卧槽刚才我好像有吐槽ZB打得屎一样的训练赛，不会找我的事吧？
可是战队五人眼神坦荡，昨晚的失利似乎没有让士气低落，相反，眼神里愈发充满了斗志。三泰教练看了一眼唐旭东，两人心照不宣的笑了。
毕竟宠辱不惊，才是成为强者的前提。
关萌坐在圆桌前，撑着脑袋先灌下一杯热腾腾的牛奶：“我怎么觉得他们看我们的眼神像见鬼了似的。”
赵焕宇环视四周，想了想：“估计因为我们是全场唯一的战队吧。”
41/69 首页 上一页 39 40 41 42 43 44 下一页 尾页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