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续脚步一顿,双眼微睁惊诧看向对方。
羽宵和人偷情,被他们二人看到。而她以己度人,误以为他和寰天道君也和她们一样,在花园里私会?!
难怪她一副心照不宣的怪异笑容,坚信寰天道君不会将她偷情的事情说出去。
寰天道君狂傲哼笑:“这样就更像了。”
陆续一怔,霎时被他按住手臂,不轻不重推到身后廊柱上。
寰天道君将人抵上柱子,清秀眉目暗光翻涌,目不转睛注视那张魂牵梦萦,三夜频梦的倾绝面容。
顷刻后,覆着一层薄茧的指尖温柔划过清艳眼梢下的一抹淡淡的倦色灰影。
朗音低沉,别有深意:“你精神不太好,这月以来,怕是没能好好休息过。”
“若是我……”
声音戛然而止,自嘲一笑。
若是他自己,想必同样日夜情迷于桃源仙境中,情难自禁地放纵劫掠,肆意欺凌。
精雕眉宇微微蹙起,心防高筑看向眼前之人。
二人静默对歭,过了半晌,寰天道君放开手,温柔又无奈地一声叹气苦笑。
随后似如无事发生一般,扬了扬嘴,示意他们继续散步前行。
陆续神色冷漠,长腿大步旁若无人,径直走向水苑居所方向。
没走几步,脚尖又陡然停滞。
前方站着两个人影,侧身立在路边,低眉垂首朝寰天道君行礼。
两个蝉渐峰修士虽深埋着头,其中一人悄悄抬眼看向陆续,阴测目光深含怨怒,暗暗盯着他。
陆续还记得这人,熟悉的怨恨目光令他记忆犹新。
以前在连沧山秘境,一位元婴女修妒恨陆续,想给他难堪。绝尘道君因此杀了跟着她一同前来的门下所有弟子。
其中有一位女修,是这个修士的道侣。
深爱的道侣无辜被杀,他因此记恨上陆续。
没想到这人是东令道君门下。而他此时悄然看向陆续的目光,昭然表明他依旧怨恨陆续,仇恨并未因光阴的冲刷消退减淡,反而日积月累,在心中牢牢地生根发芽。
见他忽然停步,寰天道君好奇问道:“认识?”
陆续摇头:“不认识。”
说完迈开长腿,疏冷淡漠地从修士面前走过。
走到长廊尽头,拐入另一条小道,身后怨毒的目光消失,他才在心中长长缓过一口气。
被人误会和寰天道君私会偷情,又遭遇令人极度不适的仇视目光,再优美的风景此时也无心欣赏。
沿着来时路回到水苑居所,陆续将自己关在房里再不出去。
心力疲惫躺上床榻,百无聊奈,不知不觉间昏昏欲睡。
迷迷糊糊的浅眠中,身下忽然一阵疼痛,陆续瞬时惊醒,咬牙切齿低声怒道:“闻,凤!”
这头驴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闻风意气扬扬大笑不止,动作狠戾,又温柔轻吻烟霞微染的绝艳眼梢:“阿续,我想你了。”
“你一旦不在身边,我就开始想念。我想将你时时刻刻占据。”
陆续抄起软枕径直朝对方脸上扔去,又气又恼,又无可奈可。
湖上微风,情潮红涌,云雨从日暮到天明,浓情难歇。
……
陆续筋疲力尽不知什么时候昏睡过去,也不知过了多久,屋外喧哗人声将他吵醒。
朦朦胧胧醒来,那头驴还未停歇。
冷音沙哑问道:“外面怎么了?”
“不知道。”闻风恣意凌/虐着心中珍宝,对外事漠不关心。
屋外传来一阵谈笑,有一尊者亲自敲门:“绝尘,别只顾自己享乐。东令那儿出了点事,咱们看看去。”
俊美凤目闪过一丝阴光,恋恋不舍在仙境中释放灼烫,才悠懒支起身,穿戴整齐开了房门。
陆续被迫跟着一同出了房间。
房外观景台上,几位尊者都已从各自房里出来,就等着绝尘道君。
寰天道君抱臂而立,冷笑着看了他一眼。
尊者们如同结伴去看戏,兴致勃勃走向蝉渐峰主的居所。
陆续被闻风紧揽在怀,半垂眼眸默不作声跟着众人。
另有一位尊者的爱侣好奇询问:“究竟发生何事?”
“东令死了一个徒弟。”
“什么时候?怎么回事?”
“急什么?”尊者无关痛痒笑道,“现在不就是去一看究竟吗。”
一众宾客饶有兴致来到大厅,见到这群狐朋狗友,东令道君也不以为意,大大方方朝几位好友道:“让众位见笑了。”
他主动朝几人说明缘由。
今早天一亮,他的一个徒弟就被同门发现死在水苑花园内。
“你就直说,这个徒弟是你近日新欢。”一尊者暗昧笑道,“是不是你最近偏宠于她,引得你那群妻妾争风吃醋,心中嫉妒于是将她杀了?”
东令满不在乎一笑:“不无可能。我正命人将昨晚去过花园的人全部叫来问话,他们还没来,就把你们迎来了。”
“你们要有兴趣,不妨坐下和我一道审问。”
几个尊者的伴侣兴致盎然,看热闹不嫌事大。
闻风本想同几位道友那样,将自己的道侣拉在腿上坐下,陆续毫无一点尊敬狠狠踩了他一脚,自己单独找了张椅子坐。
闻风轻笑不止,跟着他一同坐到角落。
寰天道君也走到这一角,坐在陆续另一边。
在世人眼中,寰天和绝尘是情同手足的生死之交,以往的聚会二人都坐在一处,众人早就习以为常。
很快,昨晚曾到过花园的修士被一一叫入房中审问。
大多都是东令道君的爱妾娈宠,和伺候他们的侍女随从。另有几个他的入室亲传。
妻妾们都说自己毫不知情,更不承认因为争风吃醋而杀人。
轮到一位亲传弟子时,陆续放在扶手上的五指蓦然一紧——又是那个憎恨他的修士。
蝉渐峰亲传朝师尊详细禀明自己所知道的一切。
他昨晚在花园里轮值,遇见过几位散步的夫人,直至回到房中,都未察觉到任何异常。
“师尊,弟子昨晚巡逻之时,水苑里一切正常。但昨日上午,我和小楼一同轮值,在花园里见到了……非同寻常的一幕。”
小楼就是那个死去的女修。
“见到了什么,快说来听听。”某位尊者的伴侣意兴盎然,迫不及待催促:“是不是你们见到的东西,导致她被人杀害?”
另有人附和:“你们撞见了什么秘密,她被灭口了?”
这话一出,看戏的尊者们好奇心起,就连东令道君也语气急切:“你们见到了什么?是否和她的死有关,说出来,为师自会判断。”
亲传弟子嘴唇几动,欲言又止。
一位尊者哈哈大笑:“东令,你这徒弟看来撞见了一桩惊天大秘密,怕惹祸上身,不敢说。”
他朝对方鄙夷笑道:“有什么好怕的,难不成有人敢在本道面前杀人灭口?你放心大胆说,本道保你不死。”
尊者宠妾也笑:“你师妹正是因为看到这个秘密,被人灭口。你说了,我们把凶手找出来。你不说,下一个被杀的就是你。”
东令道君不耐烦道:“说吧,还磨蹭什么。”
亲传弟子在众位尊者面前,原本深埋着头。此时他半垂的目光倏然瞥向陆续。
陆续心中霎时生出一股不祥预感,这人要对付他!
修士朝众人道:“弟子昨日上午,和小楼在水苑巡逻。十一时三刻,途经花园回廊。”
时间地点都非常详尽。
“弟子和小楼在回廊口,看到了……”
他又开始支吾,尊者宠妾催促:“看到了什么?快说!”
陆续看到亲传弟子低垂的眼眸闪过一道寒光,嘴角也不易察觉地勾出一抹阴笑:“弟子和小楼看到了寰天道君,和绝尘道君的道侣。”
没等众人回过神,他飞速道:“寰天道君和绝尘道君的道侣,在回廊中亲热拥抱,缠绵相吻。”
大厅内骤然死寂。目瞪口呆的表情凝固在了众人脸上。
这样一个石破惊天的秘密,别说这人不敢说,在场的元婴修士若是撞见,也得先思忖衡量,自己敢不敢说。
众人正襟危坐,目不斜视,根本不敢让自己的目光擦到绝尘道君身上。
几声狂傲笑音打破死寂的沉闷。
寰天道君哈哈大笑,却什么话也没说。
众人满心震惊和好奇,这事究竟是不是真的?!
昨日几为尊者去蝉林赏花,寰天说自己宿醉未醒,没去。
绝尘的道侣也不在场。
他二人完全可能背着绝尘,在花园的幽深小径处私会缠绵。
“我和寰天道君昨日一同在花园内散步。”陆续神色淡然,强自镇定解释,“我们确实经过那处回廊,但只是散步,并无其他。”
“弟子的的确确见到他们缠绵拥抱,交颈相吻。”亲传弟子语气坚定,“他们就靠在回廊的第二根柱子上。”
连第二根柱子都说得这么清楚。
众人更是紧紧闭着嘴,半点声音都不敢泄露出来。
寰天道君依旧低声哼笑,并不出言澄清。
陆续皱眉看向闻风。俊雅凤目半垂,脸上喜怒难辨。
过了片刻,东令道君以手捂嘴,轻咳几声,将话题强行转移:“寰天怎么可能去对付一个小小金丹。”
尊者们都清楚,以他凶残狂傲的性格,和绝尘的道侣私下拨云撩雨不无可能,但不会怕人撞见,更不会因此杀人灭口。
他想要杀人,当场就出手,根本不会等到晚上偷偷摸摸再动手。
何况他的招式大家清楚,杀女修的不可能是他。
女修并非因为撞见寰天和绝尘的道侣偷欢而死。
——虽然这一幕,远比她自身的死更石破惊天。
东令又朝徒弟道:“若再无别的情况,你退下吧。”
亲传弟子答了一声“是”,迅速离开房中。
人一走,东令道君即刻开始审问下一个宠妾,迫不及待地要将方才的事情揭过。
他虽心中万分好奇,寰天和绝尘的道侣是否真有刁风弄月,但突然闹了这么一出,他不敢多听多问,只能装作不知,待他二人离开蝉渐峰后自行解决。
其余尊者也默不敢言,都佯装无事。
询问完所有昨晚去过花园的人,所有人异口同声,都声称没发现任何可疑的情况。
水苑居是东令道君花费重金打造的私密园林,能进入此处的,只有他的妻妾,随从和亲传徒弟。
看来有人没说实话。
东令皱起了眉。这些都是他身边人,本不愿轻易动刑,但有人胆敢在他面前说谎,看来得加点手段。
几位尊者的爱侣不敢提寰天和绝尘道侣之间的事,此时也转移话题,猜测起究竟是东令的哪一个爱妾娈宠,因为妒忌他近日新欢而杀人。
此时一个亲随突然进入大厅,朝东令道君小声说了几句。
他还未说完,又一个亲随慌慌张张跑入厅中。
这人应该是专门负责某件事务的弟子,东令一见他神色仓惶,急切询问:“怎么了?”
他朝几位道友致歉,让尊者们稍等片刻,领着亲随大步走入另外的房中。
没过一会,又黑着脸神色凝重地回到厅内。
一尊者好奇:“凶手找着了?”
东令沉吟片刻,正色道:“有件事,我本来打算过两日再告诉众位道友。”
在座的几位尊者皆是多年相识,立刻明白事情非比寻常,朝各自爱侣使眼色,叫他们出去。
陆续起身,打算和他们一同离去,身形刚动,手腕被人抓住。
闻风神色依旧清冷淡漠,喜怒难辨。他未开口,但意思明显,陆续留下,和他们一起听。
陆续只得硬着头皮继续坐着。
东令道君不敢多言。无论绝尘还是寰天,若他们宠爱陆续,到了床上枕头风一吹,这事同样会告诉他。要听便听吧。
“方才第一个弟子告诉我,所有地方找遍了,没找到羽宵和我另外一个徒弟。”
陆续昨日见到羽宵仙子和他那位徒弟在一起,她二人才是真正在僻静花园里幽会。
一尊者问:“你那新欢是她杀的?她杀人以后逃了?”
“十有八/九。”东令道君沉声道。
然此刻他已顾不上宠妾和徒弟暗通款曲之事,压低了几分声音:“此次请几位道友前来,其实另有要事相商。”
“不瞒各位,大约十日之前,我陪一位外宠逛街,在仙市上偶然看到一个筑基散修,在卖一件东西。你们可知,他卖的是何物。”
九方宗不远处有一大城,和所有修士居住的城镇一样,城里有一处修士们交易买卖的仙家市场。
有人不屑冷嗤:“蝼蚁们买卖的物品,至多玄阶。难不成你还看得上。”
东令正色道:“那个筑基,连他自己卖的什么都不清楚,也说不清那物的由来,只说依稀记得他见一凡人在卖。这东西上面有点灵气,那凡人不识,他就用几两银子买下,希望再卖给修士赚几个灵石。”
“说了半天,究竟何物?”
“龙筋。”
“龙筋有什么稀奇……什么?!”
尊者们大惊:“东令,你确定没弄错?!”
“我反复确认过,的的却却是一条上好的完整龙筋。”东令道君神色十分郑重,“看长度,应是苍梧派的那条黑蛟身上的。”
凡人不识货,将龙筋几两银子卖给一个筑基修士。
筑基修士同样不识货,将龙筋摆在地摊上贱卖。
仙市里熙来攘往的低阶修士也不识货,无人问津。
见多识广的东令道君,陪一个外宠逛街,偶然路过这个摊位,认出了这件绝世秘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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