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逸翻找了片刻,这才终于找出一身银白色的常服。
这常服用的是浣月纱,细腻的光泽,独特的垂坠感,在阳光的照射下泛出波光粼粼的感觉。
这样的绸缎非常高级,达到了寸尺寸金的地步。
而这样的料子在林逸的衣柜里只能算是非常“普通”的存在。
林逸看着满衣柜华贵的衣衫,心头一动,囤货癖来了,看见好东西就想要收入空间里。
不过林逸想了想暂时没有动。
换上衣衫,穿戴好,林逸从房间内出来。
他所在的房间是个隔间,前头是林奶奶的卧房,中间用木板隔开。
林逸是林家这一代的单传,加上林逸刚出生时身体不好,所以林逸生下来后就被林奶奶抱到了自己房里,由她和林爷爷悉心照顾着。
林爷爷去世后,林奶奶也没给人单独开院子,依旧是住在这里。
门外还在吵闹着,薄薄的一层木板根本阻隔不了声音。
“都是你个丧门星!你还我儿子!你还我儿子!”
林奶奶是名门贵女,平日里说话都是轻声细语,哪怕她看不上小门小户出身的林母,也未曾大声呵斥过她。
人前人后都给足了林母作为林家主母的体面和尊重。
但是此时的林奶奶却抓着林母的衣领摇晃,神态癫狂地摇晃嘶吼。
显然林奶奶此时已经完全丧失了理智。
也能够理解,老年丧子,还是唯一的独子。
白发人送黑发人,其中的悲痛,可想而知。
林母跪坐在地上,眼神涣散,任由林奶奶嘶打怒骂,都没有一点反应。
周边的丫鬟婆子跪在一旁劝架,但是害怕伤了林奶奶,也没敢使力,只保证她不摔倒。
“奶,娘……”
林逸做好了心理建设,开口唿唤两人。
虽然说林逸上辈子是个孤儿,没有亲人,对这些称唿比较陌生。
但是他既然答应原主照顾家人们,也是准备将这些人当作自己家人来照顾的。
林逸声音不大,但是却让场中两人都产生了反应。
林奶奶看向林逸,眼眸中疯狂的神色褪去了不少,“乖孙,被吓坏了吧,快到奶奶这里来。”
林母古井无波的眼眸中看着儿子,也带上了几分柔色和温度。
林逸走过去,任由林奶奶将他揽入怀中。
一直以来都是孤身一人的林逸不太适应这种温暖的怀抱,不过感受到对方身上浓浓的亲情,压下了心底的不适。
林奶奶抱着林逸,短暂地从悲痛中抽离出来。
“你们都下去,阿福留下来。”
林奶奶将其他下人都赶了出去。
等人离开后,这才吩咐一旁的管家阿福。
“阿福,你去收拾行李,然后立刻带着少爷从后门离开,离开京城,去荆州投靠我父亲!”
林奶奶知道林家接下来会面对什么场景。
其他人也就罢了,但是林逸是林家这一代唯一的男丁。
对于这个时代的人而言,林逸也相当于林家最后的那一点香火。
林逸要是死了,林家相当于就此断子绝孙了。
所以无论如何,林奶奶都是要保下林逸的。
“是,小姐!”
阿福是个气质憨厚的汉子,他是林奶奶娘家的家仆,跟着嫁入林家,做了林家的管家。
因为林鹤忠出事,林家下人人心浮动。
带着林逸逃走这样的事情,林奶奶不放心交给其他人,唯独只信任林家一个。
等林逸离开后,林奶奶会用一个身量和林逸相似的仆人换上林逸的衣服。
然后一把火烧了林家,来一个死无对证。
“奶奶,我不走。”
林逸闻言,自然是拒绝了林奶奶的提议。
他要真走了,林家剩下的人都得完蛋。
而且……
“奶奶,京城城门口都封死了,林家上了调查名单,我出不去的。”林逸提心道。
昨天林逸出去找小伙伴打探父亲的消息,从这些人的嘴里知道京城被封锁了。
此番谋反,牵扯到的家族人员太多。
锦衣卫人手有限,他们没法每家每户都派人去守着封锁,所以干脆不堵小家,只将京城出入口给封死了。
只要保证人在京城,怎么着都逃不出锦衣卫的搜捕。
而且这是抄家灭族的大罪,京城也没人敢收留这些犯案人员。
“出不去?”
林奶奶听到这三个字,脑海中那根弦眼看着就要绷断,她抓着林母又要发狂。
“奶奶,我有办法救全家!”
林逸见状,赶在林奶奶再度发狂前将人拦了下来。
“乖孙,你有办法?”
林奶奶狐疑地看着林逸,孙子是她自幼带大的,自家孙子是个什么德行,她能不知道吗?
林逸能有什么办法?
不过,林奶奶这么仔细一打量,还真是察觉到了林逸有些不同以往了。
壳子下换了个灵魂,不熟悉的人或许察觉不出来。
但是像林奶奶这样的亲人,多多少少是能发觉出一些不对劲的地方。
尤其,两个林逸差别太大了。
原来的林逸被养得像个小姑娘一样,说话一急眼只会掉眼泪。
这次遇到这样的事情,他也没一点承压能力,跟着奶奶母亲一块晕了过去,甚至还活生生给自己吓死了。
而现在的林逸。
他从小就是孤儿,一路靠着自己争斗才存活下来,骨子里就透着一股敢拼的狠劲。
若非如此,一般人也没那个心理素质,敢上战乱国家去购买枪支弹药。
两者气质简直天差地别,林奶奶能察觉出异常也很正常。
“福叔,你先带我母亲下去吧。”
林逸在出来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了说辞,不过他没准备告诉林母。
林母这人性格有点太好了,说得好听点是圣母,说得不好听就是烂好人。
而且她心思太单纯,很容易就被人套出话来。
林逸担心她不能保守秘密,所以该瞒着还是得瞒着。
“好的,少爷。”
阿福见林奶奶没反对,搀扶着林母从地上起来,扶着她往外走去了。
“福叔,让人贴身照顾母亲。”
林逸看着林母的神情有些不太对劲,他对这种神情太熟悉了。
在医院的时候,林逸见到一些心存死志的人就和林母这样一样。
林逸可不希望,他还没开始动作,林母这边主动将自己给嘎了。
“是,少爷!”
阿福很聪慧,明白了林逸的想法,恭敬应下来,扶着林母下去了。
“你究竟是谁?为什么占了我孙儿的身子?!”
林奶奶上下打量了一眼面前的林逸,眼眸微冷,放开了他,坐在了一旁的座椅上,沉声问道。
林逸看着林夫人,心中感慨,这老夫人果然是个厉害人物。
这么短时间就察觉到了。
不过,这么厉害的女人,为什么偏偏将孙子养成了这么娇弱胆小的性子?
难不成真应了那句,强势母亲容易带出怯懦娃?
“老夫人,咱们谈谈吧。”
林逸将脑海中的杂念甩开,看着面前的林奶奶正色道。
第三章 坦白
林逸没想过能够瞒得过林家人。
至少没想过瞒着一手将原主带动,对原主十分了解的林奶奶。
现如今的处境,林逸如果伪装原主的性子,那就只能什么都不干,坐着等死了。
眼下见林奶奶已经察觉,林逸也没准备遮掩,干脆将话给摊开了说。
有什么事情,大家互相配合,也免得猜来猜去带来不必要的误会。
“你不是我的孙儿,我的孙儿哪去了?!”
林奶奶有些迷信鬼神之说,她认为是鬼怪上了自家孙儿的身子。
不过尽管有些害怕,林奶奶还是强撑着质问林逸自家孙子的下落。
“他死了。”
林逸简单的一句话,让林奶奶受到了剧烈的打击。
“不是我杀了他,昨天听到林鹤忠去世的消息,他想着自己会被问斩,被活活吓死了。”
林逸可不想要承担杀人的名头,看着林奶奶说道:“你孙子有多胆小,老夫人你应该是最清楚的。”
林奶奶听到这话,愣了愣,眼眸中充满了悔恨。
昨天她受到打击太大,直接昏死过去,醒来后也只顾着找林母麻烦,竟是完全将孙子抛在了脑后。
以至于让孙儿被活活吓死!
不过,林奶奶随即想到林家即将面临的倾覆下场,眼眸中划过一抹黯然。
与其让孙儿被斩首,落得一个身首异处的下场,还不如被吓死。
至少能够保全一个全尸。
而且她现在还在,还能给孙儿安置棺材,烧点纸钱。
至少让对方在下面能够活得富裕一点。
若真等到全家都死了,只怕连尸首都没人敢来帮他们收了。
林奶奶想到这里,看向了林逸。
哪怕自己孙子已经死了,她也不许哪里来的孤魂野鬼占据她孙儿的身体。
“我和林逸达成了交易,我尽力保全林家,报酬则是他的这具身体。”
林逸看着老太太眼神就知道她在想什么,立刻开口道,“交易约定之后,他就亲自去投胎了!”
开玩笑,已经死过一次的人,好不容易再次活过来,自然是十分珍惜生命的。
而且这身体,他已经和原主达成了交易,已经属于他了。
最主要的是,原主已经死了,没法再回来。
林逸这是提醒林奶奶别和他耍什么心眼。
“罢了罢了,一切都是命!去投胎了也好!”
林奶奶面色几经转变,想着死去的孙儿,又想着林家如今的境况,最终无奈地叹了口气,妥协认命了。
“只要你能救林家,逸儿的身体,你拿去用便用了。”
林奶奶拍板做了决定,紧接着又添加了一个条件,“不过,你之后要给林家留下嫡子血脉!”
虽然舍不得孙儿,但是现在让林逸复活也不可能了。
既然这样,自然是要救林家了。
除此之外,林奶奶也需要给林家留下香火传承。
林逸的灵魂虽然没了,但是壳子还是林家血脉,生下来的孩子自然也是属于林家人。
这样一来,林家人还能活下去,林家的香火也能传下去。
这已经是林家能够得到的最好的结局了。
“我拒绝!”
林逸毫不客气地直接拒绝了,他虽然想过将原主的家人当作亲人对待,不过显然他也没准备惯着他们。
“交易的条件是尽力救人,我完成这一点,身体自然归我所属了。”林逸提醒道。
额外增加条件什么的不存在。
“你总归要成亲生子的……”林奶奶皱眉道。
“我喜欢男人,不存在成亲生子,我也不会做那什么骗婚的事情。”林逸义正词严道。
林逸外形条件好,人也有能力,年纪轻轻就读出了医学硕士。
不过他一直都没谈恋爱,原因就是因为他喜欢男人。
他不想要祸害人家小姑娘,也不想要随便找个男的将就,所以就一直单着了。
林逸这人虽然有些不着调,之前为了赚钱也游走在灰色地带,但也是有着自己的道德底线的。
现在林奶奶让他给林家传宗接代,不可能的。
“老夫人,你不是有好几个孙女吗?嫁出去的不谈,不是还有林白薇吗?你要想林家延续香火,给白薇招赘不就行了?”林逸挑眉道。
“那不一样,白薇是女孩子,她怎么能传递香火!”林奶奶冷声道。
不可否认,林奶奶是女强人。
但是她毕竟是封建时代的女人,思想也受到了这个时代的影响。
这个是时代的局限性,一时半会是没法扭转对方观点的。
“女人怎么了?女人生的孩子能够保证是自己的孩子,男人能确保孩子一定是他的吗?真要延续血脉,也该找女儿才对啊!”
林逸看着林奶奶无奈道:“老夫人,你自己就是个女人,怎么还这么重男轻女啊?”
“不管你怎么想的,在我这里绝了这心思。”
林逸摇了摇头,没有继续纠结这个话题。
现在也不是谈论这个的时候。
“你能救林家?”
林奶奶冷静下来,也知道现在不是谈论这些的时候,商量起了眼下迫在眉睫的事情。
“我自然是有我的办法,不过就眼下这局面,也需要林家配合我才行。”
林逸还需要出去实地考察一下情况,然后才能制定计划,因而现在也只给了一个模煳的答案。
“我先去将林鹤忠的尸身运回来,然后去外面打探一下情况,先脱离了这困境再说。”
困境不解决,林逸自己也有危险。
说完,林逸不等林奶奶反应,转身离开了。
看着林逸往大门走去的身影,林奶奶面色几经变换。
“罢了,先救了林家再说!”
林奶奶也知道做人不可贪心,女儿就算是半分血脉,也总比彻底断绝了香火要强。
“白薇!”
林奶奶想着小孙女,连忙唿唤丫鬟将小丫头给带过来。
林鹤忠死了,林府人心浮动,林母又是个软性子,根本镇不住下人。
林白薇年幼,林奶奶不放在身边照看着可不放心。
另外一边,林逸从后院出来,来到了前院去找阿福。
“福叔,我母亲如何?”林逸询问道。
“夫人精神有些不太好,我让人抓了些安神药给夫人服下,夫人现在躺下休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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