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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案是不可能。
姚氏一旦将此地做为内部上升通道，就不可能再离开。迟早有一天，本城较为独立的商人阶级，沦为和其他城市一样，受政府掌握控制。商业会慢慢衰落，不再自由蓬勃发展的城市经济，也将逐渐衰败。
袁宴听着二哥说得头头是道，心知有一样没说——那就是，其这么做，也是为了要给顾清开路。
第113章 启动
为钳制袁氏，崔季启上门拜访谢康泰，讲述袁谆使用手段，阻碍姚氏一方计划。倘若让其得逞，日后受损的不止姚氏，谢氏也将蒙受损失。
那么，联姻和未来计划中的商业版图扩大，会受到影响。
这次之所求请求相助，还是因为姚氏在江城的底子太薄，没有足够大的力量抗衡。倘若由谢氏出手，袁家气焰才不会这么嚣张。
当然，薛氏作为支持姚氏的家族，同样出手帮忙。
“你的意思是，让袁氏把矛头指向我？”
谢康泰是个精明的人，这种明显会引起商业损失的事情，脑子锈了才会答应下来。他再怎么想和姚崇坤结盟，也不会贸然和另外一家财阀进行较量。
“谢伯伯，袁氏再强势，在谢、薛两家夹击下，也会焦头烂额。且不说，有省长背后支持。必要时，也让顾市长使用手中权力，遏制袁家。”
“这件事我现在无法答复你，需要与姚省长联系，方能给你回复。”
“好的，晚辈等待您的回复。”
在谢家留了一会儿，崔季启告辞离开。
其心知，谢康泰没有立刻答应，还是他的官职低了，所作出的承诺有限。和省级行政首长许诺的事情，不是一个级别。
但当他成为江城最高行政长官，谢康泰才会认同他。
他相信，由父亲开口，谢康泰会答应下来。
至于薛定……是个刁滑之人。他联系对方，得到的回应是工作忙，暂时抽不出空见面。这么个讨厌的人，如果不是需要拉拢和利用的对象，绝对收拾得服服帖帖。
故意钓着，玩心理战术，好掌控谈判局面和筹码。等到他安稳坐上市长之位，迟早有一天，让其低头哈腰，向他递烟倒酒。到时，拍拍姓薛的脸，把酒倒在这讨人厌的脸上。
杨典司按照吩咐，将汉水桥坍塌案子背后，所涉及的部门和人员，送到小楼街。顾清收到厚重的资料，看了整整一天。
看完以后，资料装进袋子包好，暂存在楼下家味水果店。
和白大姐买了一袋水果回楼上，他有些疲倦地躺在沙发上。
庞大的信息量，需要消化捋清，再进行逻辑推导，进行一轮又一轮的思维推演。这样事情才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
他翻身坐起，目光停在搭在沙发上的黑色大衣。
今日回来，看到家中没有翻动的情况，判断那个男人这几天没有回过小楼街。
从小爵每天孜孜不倦发来的信息看，因其住家原因，袁谆才没办法外面留夜。以免偌大的别墅，只留八岁孩子，和管家及其几名下人。
早上男孩来的信息，说三叔已出院，可仍没有和二叔和好。还关心询问，工作是不是很忙？想要见顾叔叔。
每天收到一条信息，单纯的文字里，透着喜怒哀乐，及想要见他的渴望。
他给不起任何回应。心里十分清楚，哪怕只有一个标点符号发送过去，也会使得对方看到希望。如此一来，与袁家的人，藕断丝连。
手指不由自主，想要触碰抚摸那件大衣，却在碰到时，停了下来。
拿起覆在膝盖上的毛毯，他到厨房做一份简单的晚餐。
自进入十二月开始，天色阴沉，寒气逼人，有种随时降雪的感觉。街头巷尾的人们，皆穿上保暖的厚衣服。
因是长期室内工作，加上要保持良好的公众形象，顾清西装衬衣内，加了件贴身的发热薄款保暖内衣。西装面料，也挑选细腻顺滑，轻柔保暖恒温，克重较高的羊毛西装。
这样身形保持笔挺，不会臃肿，依旧维持着良好的气质。
市政府大楼内部，一早忙忙碌碌。杨典司从办公厅走向市长办公室，进行今日及本周工作安排行程报告时，办公厅主任跟上，神情有些惊慌地说了句“出事了”。
“出了什么事？”他问道。
办公厅主任拿出手机，点开MicroBlog上的一段实时视频：“刚刚，他们已打电话到市政府。”
看完视频，杨典司说道“向市长报告”。
来到市长办公室门前，抬手敲门，二人进入，走到市长办公桌面前。
先是杨典司，进行工作行程报告。
早上有一场科技会议，以推进明年举行的“世界人工智能”大会。下午，调研下访旧区改造，听取群众建议。
将工作行程汇报结束，顾清向办公厅主任问道：“王主任有什么事需要报告？”
办公厅主任语气有些着急说道：“有人在汉水桥上闹自杀，以要挟见市长对话。”说完，递过二十分钟前录下传开的视频。
视频内，有十三个人在汉水桥的坍塌处边缘，哭叫着要去死。地面，有燃烧未烬的冥币，随着江面的冷风吹来，晃悠悠的飘荡。
这些人极有可能是汉水桥坍塌的死者家属，他们越过封锁线，到达事发地点，共同祭奠年初事故死亡的家人。
现在，他们要求见市长对话，如果市长十点前不出现，就跳下去。
事情大概就是这么一回事。
听了办公厅主任讲述完事情经过，顾清对秘书道：“早上会议移交崔副市长主持，王主任联系公安那边前往汉水桥。”
两人应下。
顾清与他们离开市长办公室。走廊上，正巧和赶过来的崔季启碰面。
“我刚听说了汉水桥的事情，顾市长决定要过去？”对方带着质问的语气开口。
“是的，早上会议你来主持。”顾清说道。
“我已安排公安局前往交涉劝说，你没必要过去。且不说，你的身份，只会更加刺激他们。”崔季启不赞同。
“如果不去，他们冲动行事，那受到冷漠舆论指责的，不仅是我个人，还有市政府。”
“可你去了，只会将此事扩大化，谁也不知道他们会说出什么。况且，我听说这件事早就结案，给出了相应的赔偿！”
“死者家属承受巨大悲痛，不是一时半会能够化解。他们既想要见我，必然有想要倾诉的话语。如漠然视之，只会让他们走向更难以控制的绝望方向。”顾清认真说道。“我是市长，不能对市民的性命视若无睹。”
听了这番话语，崔季启让杨秘书和办公厅主任先行一步，他单独和顾市长谈谈。
第114章 桥上
“顾清，汉水桥案子早已结束，你不该前往。如若一意孤行，是在鼓励他们闹事，导致事情没完没了，直接严重影响到市政府程序和工作。到时一些人模仿，你又该怎么办呢？”崔季启怫然道。
“崔副市长，不去阻止有可能让他们生出更极端的方式。反而把人拘捕，就等于这件事不存在了？”顾清语气微冷，温和表情不再。
“看来你是真听不进去我的话。”崔季启眉头间，浮起一丝戾气。“我之所以劝你，是不想让莫名其妙的事情，成为一坨无法处理的烂摊子，流到我手里。前任市长任职期间发生的事，就留在在他身上，没必要揽到这届政府领导人身上。”
这种话听起来很冷漠，却是每届领导人会做出的选择。谁也不想主动接下，前任政府遗留下的问题。故而，一些市县，滋生了政绩烂尾工程。那些数以亿计，盲目举债的政绩工程，使得政府债务风险激增。
江城拥有良好的经济环境，庞大的税收，使市政府的财政从未陷入过任何债务危机。
汉水桥是豆腐渣烂尾工程，导致了几十条人命丧生。顾清任职到现在，因不太了解这起事故内幕，才一直放着没有进行处理。
那座断开坍塌的桥，上了封锁栏，还保持着出事时的模样。
“汉水桥存在的问题，我现在不处理，日后也会由下届、下下届政府领导人处理。与其留到以后，不如现在解决干净。”
“那也是几年、十几年以后。到时那些家属已接受现实，不再像今日一样聚起来大闹！”
顾清不再理会他，转身离开。
两人意见不合，没必要再浪费口舌。
一脸含怒的崔季启，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拿出手机电话姚省长。
顾清到达楼下，杨典司打开车门。二人前后坐进车里，朝汉水桥方向驶去。
市长公务车后，有一辆市政府公务车，及两辆警车跟随。
汉水桥架在长江支流，汉水江上，连通的是汉江区和江南区。
小爵父母尚在人世时，居住在江南区。但年初那场冰冷的大雨下，两辆超重渣土车，与一辆几十人的大型公交车，及几辆私家车交错而过。
当时，桥面裂开下陷坍塌，这几辆车子，从桥上坠落，无人生还。
小爵父母，就是在这场事故中丧生。
顾清亲眼见过这孩子的悲伤，那几十名死者的家属呢？又承受了多大的痛苦。
车子一路临近汉水桥，路面有不少人拥挤在江边，朝着汉水桥上看。有的，拿着手机在拍。见两辆警车护送两辆公务车，不知谁喊了一声“是市长车辆”。众人纷纷调转手机，拍下开往汉水桥的四辆车子。
此时，断开的汉水桥左右两边，停着好几辆警车。民警外围守护秩序，不允许无关人等靠近。
桥下江面，停着几辆救生艇。真有人跳江自杀，水警好在第一时间救援。
市长公务车到达，警察让开道，开了进去。
随行的市政府相关人员，跟随顾清下车。那些外围围观的人们，都说“市长真的来了”。已在此等待的，身穿公安局局长制服的罗副市长走过来，向他说明情况。
在桥上祭祀的死者家属，除非市长，不允许任何人靠近。他安排的谈判人员，也没法沟通成功。
因这十几名死者家属情绪过激，他建议与之保持距离交谈，或带上一名便衣刑警，以应付突发情况。
说白了，防止市长反被拿住要挟。
但是市长若下命令，警察会动手拿下这十三人。也许顾市长可以吸引他们注意力，警察背后来动手。
“罗副市长看到了吗？”顾清指向那十三人说道，“那里有个孩子。”
一个几岁小姑娘，穿着红色羽绒服，被哭得眼睛红肿的奶奶牵在手里。
“可如果顾市长一个人过去，我无法保证你的个人安全。”罗副市长明说道。
“他们想要与市长面对面真诚对话，我要是防着，那来到这里又有什么意义。”顾清说道。
见他决心如此，罗副市长不再劝。他给顾清带上窃听器，把谈判专家叫来，让其告诉死者家属，市长已经到了。
顾清随谈判专家，走到距离十三人的两百多米范围外。谈判专家高声喊道：“各位家属们，顾市长到了！大家有什么话慢慢说，不要激动。顾市长会认真倾听各位家属的意见和要求的。”
那十三个人，转头看向顾清。
“顾市长真的来了！”有人激动道。
顾清微笑着朝他们点头，然后迈开步子，一步步走过去。
江岸两边的群众，举着手机拍摄。网上相关信息，以每几秒几十条实时动态的速度更新着。这座城市的人们关注着，事情会以何种方式结束。
市政府内部，时时关注着网络上的信息，一旦发现攻击性言论和虚假谣言，第一时间进行处理。
顾清一步步走向坍塌桥面处。等到他接触到死者家属，对方便围涌上来，七嘴八舌开口。有眼尖的人瞅见警察暗悄悄靠近，便激动大吼“不要靠近”。顾清安抚，伸手让欲图靠近的人停下来。
罗副市长让警察后退一步，静观事态发展。
年初汉水桥坍塌事件发生后没几天，任上的市长甘斌，因无法承担这么重大的责任，上吊自杀身亡。市纪委监察连联合公安局调查，最后通告前任市长贪污受贿自杀结案。每一位在这起事故中丧生的人家，得到一笔几十万元的赔偿款。
而涉及建造的企业吊销执照，负责人拘捕判刑，政府相关部门负责人，内部警告处罚。
现在事故受害者家属聚在一起，还是难以接受事实，无辜的家人们受害。将所有罪责推到一个死人头上，和内部罚酒三杯，再抓承建方坐牢。这结果，谁能接受？
“前任市长甘斌是该死，承包企业被抓判刑也不冤枉！”
“交通局的局长梁鸥，凭什么只是内部处分警告不去坐牢？桥梁建设项目招标和验收，他没责任吗？”
“还有财政部门拨款，预算超支这么严重，劳昆誉一点都没看出来吗？”
“中标的企业负责人，和这一串负责桥梁建设的相关部门，又存在着什么样的利益链输送？”
“仅半个月，把丧生了几十条人命的重大案子，短短几百字通报结案。你们在糊弄我们吗？”
“市政府到底有没有，把因为你们无辜丧命的人，当成人看待？”
第115章 坠江
“顾市长，我一直劝说自己，人死不能复生面对现实。但是呢，错的不是我们，该承受痛苦的人，也不是我们这些死者家属！”
“这一个个的，谁也没有为死掉的人负责！没有！！！”
“我们是很过激，可不闹起来，有谁愿意听我们说话吗？”
“如果我们不为死去的家人呐喊，那又由谁来为他们说话？”
“……”
愤怒的，悲伤的，痛苦的，抽泣的。
他们的情绪，直面冲击着顾清，让本想安抚的话语，完全说不出口。
因事故丧生的死者家属，真想听到安慰性的话语吗？
不，近一年来时间来，他们听过太多了，根本不需要任何安慰。他们需要发泄，需要诉说。需要一个能够重视他们发声的人，一个能够再扛起汉水桥坍塌案子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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