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内,寂静温暖如春。
一觉睡到下午,顾清醒来,袁谆正拿着他的书籍,坐在身边看着。他微微一动,对方便看过来,将手里的书放下。
“醒了?我点了饭菜,待会一起吃。”
他坐起来,一眼看到外面世界的风雪,也不知下了多久。
“顾清。”袁谆手指覆在放在被子上的手指上,面对面地挡住视线,靠近说道:“姚氏官僚集团在汉水桥坍塌案里,所表现出来的反应,并不正常。这点,你或许早已察觉。故而想要重新调查,以刺激他们行动。你甚至算到了自己会停职这一步,这更证明了自己推断,对不对?”
顾清明澈的双眼与他对视,没有回应。
“我大致猜出你接下来的行动,也清楚你真正想要的是什么。你尽管放手去做,江城内我不会让你出任何事情。”袁谆承诺道。
“袁谆。”顾清开口道,“我从没有把你算入我的计划和生命里。”
残忍的话语,透着冷漠无情。裂开的屏障,又悄悄修补封住。
不被需要的男人,露出温柔的笑容:“没关系。如果我因此消失,才是个真正不值得原谅的人,也没资格去爱你。”
顾清手指抓皱了被子。
才刚修补封住的裂缝,再度裂开一个大缝隙。
门口传来“叩叩”敲门声,袁谆站起去开门。外面,迎着风雪前来的家具城工作人员,说床垫和组合沙发到了。
袁谆让开,家具城的工人,将大件家具抬进来。
顾清把地上的被子叠好,暂时放在桌子上。
率先抬进来的床垫,撕掉保护膜,送进房间放在实木床。接着,一套青灰色真皮组合沙发送进来。
把割破的沙发移走,地上领带捡起。擦拭好干净地板,工人撕下保护膜,将 “L”形的沙发组合靠墙放好。配套的大理石纹样的桌子,放到旧桌原位置上。
袁谆让他们把破损的家具运走。
工人将割破的床垫、沙发,和不要的桌子带下去。
接着,请来的几名家政钟点工套上鞋套进来。经过半个小时的清理,客厅、卧室、厨房、浴室变得一尘不染。
最后,酒店服务员送来热乎的饭菜。
顾清沉默地吃饭、洗澡,进房间睡觉。
闯入他私人空间男人,自然而然地使用浴室,抱起留在客厅的被子,在沙发上过夜。
房间床上,顾清侧身躺着。白天睡多了,晚上难以入眠。翻来覆去到半夜,他起来到客厅喝水。
小楼街路灯透过落地玻璃墙照进来,外面冬雪未歇,已在江城覆上一层厚厚的冰雪。
拿着水杯站在玻璃门前,他手掌贴上去。透骨的寒意,从手心往体内钻。收回手掌,他看着玻璃上,自己的倒影,缓缓喝下温热的杯中水。
把空掉的杯子搁在桌面上,转身要回房中时,又走至沙发旁。将落下大半的被子,盖回袁谆身上。
看着这个令心脏感到刺痛,精神备受折磨的男人,顾清不知该如何,将其赶出自己的世界。
手指触碰沉睡的脸庞,大脑瞬间涌起,与对方亲密接触的记忆。
他从未将袁谆算进自己的计划和未来里,但其早已闯入自己的生命。在感情和肉体上,留下难以抹掉的清晰印记。
恋恋不舍的手指,离开男人英挺的脸庞,他站起转身回房间。
一早,袁谆醒来,他进入浴室洗漱好,在试图拧开顾清房间门时,竟然拧开了。轻步走进去,床上的人儿,还在深睡。
没有吵醒,拉开衣柜,选出一套西装换上。挑选领带时,他取了顾清常戴的暗红花纹领带打上。
喷上发胶定型梳好头发,他套上大衣,出门买早餐。
今日,风雪已停,小楼街银装素裹,路上有人铲除积雪堆到路边。
在一家早餐店,买了两份早餐,他返回家里。
吃过一份早餐,漱好口擦拭干净嘴唇。准备出门前,他再次返回房间,低头亲吻顾清柔软的嘴唇。
把门关上下楼,坐进车子,让司机开到国博园。
东方集团总部大楼,董事长办公室,安保主管敲门进来。袁谆让他坐下,交代了好几件事。其中一件,保护好顾清,如发生任何事,及时告诉他。
安保主管应下离开,向下属队伍安排任务。
门口再度传来敲门声,他尚未开口“进来”,来人已径自开门,走到办公桌前坐下。
敢不敲门进来的,只有袁宴和袁家小辈。敢敲门,未经同意就进来的,绝不会公司内部的人。
看着被炒掉的青年,一身威势的袁谆,目光深沉危险地看着他。
姚斯靠在椅背上,神情姿态轻松,丝毫不惧眼前,令人生畏的男人。他露出笑容,以对相熟好友的语气说道:“今天子宁来补拍广告,所以顺道来看看你。”
那天晚上以后,两人还是第一次这么近的面对面。他之所以隐忍,没主动前来,是知道时机尚未成熟。
但现在,他想亲口告诉对方,谁才是唯一正确的选择。
第125章 不配
目光贪欲地舔在对方脸庞,吸噬每一寸皮肤。非常冒渎地,显现出心底欲望。见袁谆未开口回应,他含着笑容,继而道:“不出几天,汉水桥相关话题,渐渐消失。给了死者家属希望,却背负上贪污受贿之名的顾清,让他们只剩下失望。父亲将他停职,也是为了保护他。倘若利用职务贪污受贿一事,是个误会,自然回到市长位置上。相反,要是真的,谁也帮不了他。袁谆,顾清势弱,什么都没有,为什么要选择他?袁氏力量再强,涉及官场上的事情,始终是有限的。”
商界上,袁氏无可匹敌。政界里,唯一能插手操控的,也只有江城这块地方。
袁谆不是目光短浅的人,知道与谁结盟,才会得到更大的利益、更强的势力。可偏偏,他要爱上一个,无法给他带来强大力量人。为了这么一个人,硬碰姚氏官僚集团。
这点,使人难以接受,也让他为之嫉妒。
“崔季启代市长之位,劳副市长的民生项目,会第一个停止,沦为烂尾政绩工程,袁氏投的钱全部打水漂。后续等待他的是,市民的抱怨和投诉。以后,袁氏在市政府内部动一次,姚氏就狠狠往下压一次。直到让你看明白,和姚氏硬碰,没有任何好处。”
市政府内部,权力倾斜到姚氏手中。面对可以决定自己官场前途生死命运的人,本与四大财阀利益牵连的人,已逐渐脱离站在崔季启这边。顾清若侥幸重返市长之位,面对的也是孤立无援的境地。
“姚斯,你一向很自信吧?”袁谆开口,“姚省长之子身份显贵,相信从小到大,权势光环家身,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也没有得不到的东西。对你而言,顾清是只随便捏死的蝼蚁,给你提鞋都不配。姚氏将他归拢手下,是天大的恩赐。所以,你想不明白,我为何选择他?甚至已计划好,将市长这层身份,从他身上剥离,把他踩踏到普通人之中,以彰显自己的身为省长之子的身份、权势、地位。你始终不理解,自己有什么比不上他的?那今天我就告诉你,你没资格在我面前提起顾清,甚至姚崇坤,不配站在他面前。”
姚斯脸上笑容消失。
“袁谆,你正在撕裂姚、袁两家未来的关系。”
“袁氏与姚家,现在和未来,都不存在任何所谓关系。”
“你真是……看来只有我在惦念,我们之间发生过的关系。”
“我可以亲手把亲弟弟送进急救室,别的人,同样能送进抢救室。”
感受到男人的冷酷和危险,姚斯心脏为之跃动。这就是他迷恋的人,拥有绝对的威势。他笑着站起来道:“今日先告辞,下次希望只谈你我,不说其他。”说完,转身离开。
待他走掉,袁谆让后勤部来办公室清扫卫生。
自顾清停职,几天之内,网上关于汉水桥坍塌案的讨论逐渐减少。崔季启使用手中权力,压缩舆论空间,封禁大批用户。那推动话题热度的用户,一夜消失。而顾清贪污受贿停职调查一事不胫而走,重新调查汉水桥案子,仿佛成为了闹剧和笑话。
有接受不了的死者家属,在出事地点,顶着风雪哭了半天。要不是警察发现带走,怕是会冻僵死亡。还有的家属,激动要见崔季启,可被警卫拦下,没能见到人。
顾清停职的时间里,是崔季启任常务副市长后,最舒服的几天。当他真正坐上市长之位,整个江城官场控制手中,可想而知,会是何种享受。
如果八百万巨额资金,确认和顾清无关,对方会重返市长之位。而能确认那张床垫,是入住前就存在,还会入住后更换的,唯有两个人能够证明——前任市长甘斌的妻儿。
他既能想到这点,顾清也会想到,那就先对方一步把人控制住。让其否认床垫,原本就是家里的。
只要处理好这事,就只剩下袁氏要对付。
省纪委监察委的人留在江城调查,无法动用到与姚氏官僚捆绑一起的官员。那么,只得借助外面的力量。
大财阀要控制隐藏一个人轻而易举。经姚省长游说,谢康泰已答应对付袁氏,但其提出的要求是,和薛氏财阀一起。否则,他一个人抗下商业风险太大。如果两大财阀同时出手的话,袁氏就得分出左右手应付他们。
因汉水桥一事,崔季启一直没抽出空联系薛定。经过与姚斯联系后,决定先找到前任市长妻儿,再去警告姓薛的。如果其再故弄玄虚,直接把能源汽车工厂项目停止。
有财阀出手的话,两天内,那对母子便在手里。届时,他一定好好“劝”说,为了孩子的前途和将来,在省监察机关的人面前,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等处理好这件事,就对付姓袁的,以后再也没有人来找他的不快。
憋屈了这么长时间,他吐出一口闷气,身上感觉轻松许多。
与他的轻松形成鲜明对比的劳副市长,每天看起来心事重重。竞争对手压在头顶,每天扛着极有可能丢掉官位的危险,任何一个人都笑不出来。
中午机关食堂,和杨典司一起吃饭,嘴巴淡味了许多。他私下询问,可与顾市长有联系?现在如何了?杨秘书摇头,回说“不知道”。
未免卷入贪污受贿案,顾清未曾联系他们。可劳副市长知道,他绝不会利用职权受贿,买官一事,更是无稽之谈。
所以……
“那八百万,极有可能是建桥财政支出的,一部分工程款。”
官员受贿,不可能走银行账户,只收现金,甘斌市长确实贪污了。不知情下,顾清住进去,每天躺在八百万现金上睡觉。
“可是,检举顾市长贪污受贿的人是谁?这人怎么知道床垫里有八百万……”
想到某种可能性,他浑身一寒,整个人如坠冰窟。
“顾市长会回来的。”杨典司吃下食物。
见其总是一副处变不惊的态度,劳副市长笑道:“那到时,咱们再去那家海鲜酒楼聚聚。”
杨典司微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下午上班,劳副市长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他收到手里负责的民生工程项目,停止的通知。
第126章 讨厌
没有繁忙公务缠身,顾清留在小楼街家里呆了几天。网上关于他的信息,未曾有看。就算不看,也能猜出是什么内容,这对他来说,没有任何价值。
这几日,他唯一做的事,是联系谢康泰。起初,对方还敷衍说没空见面,后面干脆拒接。谢氏财阀的当家人,似乎忘记了曾欠下的人情,说过的话语。其既然要将他排除,那今晚就亲自去会会,提醒曾许诺过的事情。
套上藏蓝色纯羊绒大衣外套,他走出了家门。
今夜无雪,空气冰寒透骨。走在小楼后街,与一只流浪猫交错而过。
步行至外大街,在公交站台等到一辆出租车。他坐进去,报上地址,车子向东武区开去。
东武区东盛酒店,一间小包厢内,桌上放着酒菜,谢康泰与一名老友相聚。二人闲聊家中事情,谈江城政治上的动荡,说商界上的事儿。
“咱们这把年纪,家里的孩子要都争气点,早该退休了。”老友笑着拿着瓶子,给酒杯加满。
“可不是,一个个不让人省心,真担心好好的家底哪天被败光。”谢康泰拿起杯子,喝了一小口。
“儿孙自有儿孙福,咱们这老一辈人,该放手时放手。”老友知晓其心病,岔开话题道:“市政府内发生的事儿,都听说了吧?”
“江城商界谁人不知?”谢康泰哼声道:“没有背景势力的年轻人太高调冒头,早晚被人摁住。”
“我看啊,江城官场是真要变天了……”只要不引发商业经济动荡,商界上的人士,只当看客。可若对商业造成重击,没人能坐着看戏。
姚氏官僚集团要是控制了江城官场,不知会做出什么样的改革,没有四大财阀实力的商人们,只能旁观静变。
酒过三巡,老友离席上一趟洗手间。
其刚走出去没几分钟,有人推门进来。谢康泰抬头,看到了顾清,他不由攒眉色变。
顾清坐到他对面,刚刚老友的位置上。从口袋拿出一包烟撕开,取出一条,拿起桌上打火机点燃,他吸了一口吐出。
“你来干什么?”谢康泰不悦质问。
“来提醒你对我欠过的人情。”顾清冰冷的眼眸,没有一丁点感情。
“顾清,你在我面前,根本没有谈的资格。”谢康泰已将他钉在失败者位置上。
“你主动撕毁口头诺言,是从姚崇坤来到江城开始。你看到了我丧失了对抗财阀的力量,看到了更大的权力对我的压迫和摧毁,及手中权力的掠夺。这就是你肆无忌惮地无视我,与姚氏结盟的原因。你清楚看到了我危险的处境,才违背口头上的诺言。但您既然不遵守信用,我自然要从你身上讨回来。”顾清身上,没有落败者的颓丧,反倒散发着上位者的气势。
“顾清,江城政局已是定局,没有谁会押注一个注定被出局的人身上。”谢康泰目光炯炯,拿起杯子小饮一口。
“这就是你的结论?”顾清摇头轻笑一声,“我这个人啊,最讨厌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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