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台新买的街机就摆在画室角落,晚饭后两人前后走进画室。
程逸搬出那张刻了他名字的北极熊矮凳,虞见深则是坐了张高一点的椅子。
他身材高大,肩宽腿长,无论是站着还是坐着都是好大一个人,很难忽视。
程逸身材绝不算娇小,就是瘦了些,看上去薄薄的,出众的容貌和气质让他连瘦也跟别人不太一样,没那种干瘦好像营养不良,而是薄出一点仙气。
坐在高大的虞见深身旁,他整个人的体型在肉眼上就像小了一大圈。
两个人挤在街机前,身体难免会碰到,程逸对肢体接触没那么敏感,腿贴上虞见深的腿也没有注意到,只是眼神认真落在街机屏幕上,说:“三局两胜,谁赢谁是爸爸。”
程逸常跟丁俊一他们玩学来的就是这些,一声爸爸大过天,你是我儿我是你爹。
虞见深笑了一下,“我可以换一个吗?”
他已经听过程逸叫他爸爸了,不用再听一次。
“换啥?”
“就换你以后常来。”
“行啊。”程逸答应得很爽快。
他理解的意思是以后有时间过来吃个晚饭。
但虞见深的意思是,这以后也算你家。
虽然程逸理解错了虞见深的意思大概十万八千里,但答应了就是答应了,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两人各自选定游戏角色,对决开始。
他们上次玩虞见深还是个菜鸟,操作漏洞百出,程逸赢得轻轻松松。
但今天程逸怀疑机子坏了,因为他所有连招都能被虞见深轻松打断再反制。
曾经虞见深在他手底下毫无招架之力,今天彻底反转。
他才是菜鸟!
说好了三局两胜虞见深就只赢了两局,第一局赢了后他就放水让程逸赢,先打个1:1再赢回来。
三局游戏仿佛眨眼就结束了,上厕所都没这么快。
程逸心情很复杂,不信也得信了,“赵既明真是你教的?”
虞见深笑着点头,“嗯。”
程逸沉默了一会儿,极轻地从鼻子里哼一声,从矮凳上站起来,声音听出低落,“你跟他是一伙的。”
他说完想走虞见深却拉住他的手腕,温暖的手心紧贴他手腕的皮肤,好像要烫进他心里去。
“我跟你一伙。”虞见深笑着说。
程逸没挣,顺势重新坐下,心里还怪不舒服,“你跟他就是一伙,你教他不教我,还假装不会玩,你干吗假装不会玩啊?怕我缠着你教我啊?”
“没有,我只是想让你赢。”虞见深没松开他的手腕,还拉在手里,温声说:“你想学我可以教你,让你赢既明。”
程逸不说话。
虞见深又说:“咘咘,我跟你一伙。”
程逸动了动手腕,把手收回去了,“那行吧,你要教我赢赵既明。”
“好。”
“……刚刚你玩八神庵那套连招,我要学。”
虞见深笑着点头,“都教你。”
虞见深的小堂弟虞知辉是一早的飞机,午饭前就到江州市了,是虞见深的助理去接人的。
虞家是一个非常大的家族,家族延续不断的根基就是人丁兴旺,虞见深的爷爷仅是亲生的兄弟姐妹就有八个,到虞见深这一辈,堂系的兄弟姐妹已经接近二十人。
虞知辉便是其中之一,他是虞震廷三哥的小儿子,是离婚后再娶的老婆所生,特别黏虞见深,也是平辈里最维护虞见深的人,听不得任何人说他哥一句不好。
程逸听家里阿姨说虞知辉之前高考完就来住过,虞见深也很宠他,只要是休息日不用上班就会带他出去玩。
这些程逸都没听虞见深说过,此时听了不免心头泛酸,心想你还真是经验丰富!专门在暑假给人带儿子!
当然这些话他不会说出来,得知虞知辉已经进小区了他还出去接人,中午日头大他撑起一把伞,看着一辆白色的白马开过来,最后稳稳停在面前。
后座车门打开,下来一个小个头的男生,很瘦,头也小,五官清秀干净,还背着一个黑色的琴盒。
“你是程逸哥吗?”
声音还怪甜的。
程逸嗯了一声,不太自在地说:“我只比你大一岁,你叫我程逸就行了。”
虞知辉带来的行李箱足有两大个,程逸帮他拎一个,两人一起进屋。
阿姨早早就帮虞知辉收拾好房间,是一楼的客房。
虞知辉得知自己住在一楼时顿了一下,但很快又笑着说:“一楼好,我不用走楼梯了。”
程逸其实捕捉到了他那一秒钟的停顿,靠猜也能猜出来,虞知辉想住二楼,大概率想住他现在住着的次卧。
虞知辉是来过一次的,那时候他很有可能就住在次卧,这次来却只能睡在一楼的客房,这很难不对比,也很难不会因落差而感到失落。
程逸能理解,但并不想让出次卧给他。
“想喝可乐吗?”程逸问。
“谢谢,我不喝可乐。”
程逸点头没再问,只说:“那想喝什么你自己拿,冰箱都有,我就在隔壁画室,有什么事你可以来叫我。”
虞知辉放下背着的乐器盒,转身疑惑地问:“画室?”
这里什么时候有画室了?
画室是程逸来了之后才有的,由保姆房改装,他自然不知道。
程逸后知后觉自己这样提起画室很像在炫耀,想撤回又来不及了。
因为虞知辉问他,“我能看看吗?”
程逸只得带他去了。
画室距离虞知辉的房间很近,他一下就看出了这是由保姆房改装的,画室内物品一应俱全,也能看出画室的使用者还是很爱护这间画室的。
虞知辉看了一圈,问程逸,“你是学美术的?”
程逸点头,“动画专业。”
“我哥人很好吧。”虞知辉眼睛挺干净,眉眼温和,那种温和感莫名有一点像虞见深,“你只是借住在这里,他连画室都给你准备了。”
程逸对他的话深有同感,“是吧,我刚开始也觉得很奇怪,我就是待个暑假就走了,他完全没必要对我那么好,但其实这就是他人好而已。”
虞知辉眉头很轻地动了一下,但没说什么。
晚上虞见深下班回来。
程逸和虞知辉都在客厅里,但很不同的是程逸在打游戏,虞知辉在看书,一本厚到不得了的英文原文书。
听到玄关有动静,两人的反应也是截然不同。
虞知辉迅速放下书起身,眼睛发亮,笑容可爱地走向进门的虞见深。
“哥哥。”
程逸被这声哥哥刺了一下耳朵,忍不住回头就看到虞知辉伸出双臂去抱虞见深。
虞见深也笑着用一只手搂住他,“知辉,你长高了。”
“真的吗?”虞知辉开心得像一罐白砂糖,哪哪都是甜的,“太好了,我的牛奶没白喝。”
程逸冷眼看这俩兄弟情深,慢慢眯起眼睛,转过脸继续打游戏。
他刚把头转回去虞见深就看向了他,也松开了虞知辉朝坐在电视前的人走去。
“咘咘,你坐太近了。”
听到这乳名一般的称呼虞知辉眉心微不可察地一动。
而程逸面无表情,没有调整距离的意思坐得一动不动,语气很淡没有起伏地说:“哦是吗?那太好了,我刚好想瞎掉。”
虞见深听出奇怪,走到他旁边蹲下看他的脸,温声劝:“你的眼睛生得那么好看,瞎掉就可惜了。”
“我的眼睛,想瞎就瞎。”程逸看也不看他,闻到他今天用的香水不是自己送的,顿时更气,闷声说:“你离我远一点,我不喜欢你今天的香水。”
一旁的虞知辉听到这整张脸已经变得阴沉,程逸对虞见深的态度,还有他那些不如当个哑巴的话。
他哥哥对他那么好,他这是什么态度?
还有这香水哪里不好?
白天虞知辉因落差而积攒的嫉妒和酸涩此刻都化作了不满,眼神冰冷地望着那个不知好歹的人。
他气得不行,然而虞见深却一点也不生气,甚至还听话地起身后退,再重新蹲下,温柔地解释:“今天是因为知辉要来。”
程逸听到这就明白了,这香水是虞知辉送的。
虞见深的礼貌就是这样,如果今天要见面的人送过他香水,他就会用这个人送给他的香水,以表示自己很喜欢,有好好使用。
这些程逸都知道的,他还跟丁俊一他们解释过。
可现在他不太喜欢虞见深这种礼貌了,他想虞见深不管要去见谁都只用他送的香水。
这能说吗?
不能吧。
程逸放下游戏机手柄,不怎么开心地看着他,“那对不起了。”
虞见深伸出一只手,用食指很轻地碰了一下程逸的额头,轻声说:“没关系,但是你刚才没有跟我吱一声。”
他们说好的,只要虞见深回来了程逸就要清楚地跟他吱一声。
“……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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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逸:吱就吱!
第23章
程逸对虞知辉其实没有任何不满,虽然相处过后发现性格不适合玩在一起,但相安无事并不难,井水不犯河水就行了,反正两人在这都只是借住,又不会住在一起很长时间,真有什么矛盾忍忍也就过去了。
不过,这个想法只保持了一天。
之后程逸对虞知辉的不满开始日积月累,越来越深,直到最后不可开交。
而这一切的源头和虞知辉会吹萨克斯有关,他第一天来的时候,背着的那个黑色乐器盒里面装的就是萨克斯。
程逸都想不通他一个法学专业,怎么有空学这玩意儿?
程逸听不出来虞知辉有童子功,是从小学的,只能听出来他吹得不难听,也可以说还挺好听的。
但是再好听也架不住他一天到晚吹。
萨克斯这种乐器是有它自己的穿透力,也就是说关了门也没用,跑到二楼也没用,只要虞知辉在房间里吹,程逸在房子里就一定能听见。
程逸忍了他两天,想叫他小点声又觉得不合适,毕竟人家是在练习乐器,这没法小声。
他忍到忍无可忍也只怒了一下,然后就开始收拾东西往外跑,只要虞知辉开始吹萨克斯,他听烦了就上外面去躲。
躲出去的第一天他跑到大丁家,大丁这几天接了活,上公园画墙绘去了,除了他以外还有几个墙绘师,程逸就跟去凑热闹。
他在公园玩了一个白天,等丁俊一他们下班了再一起去吃烤肉,还开了好几瓶啤酒,除了程逸,大都喝得满脸酡红。
程逸不回家吃饭是吃打过招呼的,吃完再玩会儿也没事,他就在外面浪到晚上快十点钟,没让虞见深电话找他自己乖乖回来。
他一进门虞见深就走过来,问他要不要喝鸡汤。
程逸是吃饱回来的,根本不饿就摇头说不吃。
他在外面玩了一天已经很累了,没说什么话便上楼回房间休息。
第二天,虞知辉上午十点就开始吹萨克斯,那时候程逸还在睡觉,隐隐约约听见从窗外,从楼下飘上来的萨克斯声。
程逸清梦被扰,躺在床上半睁着还困的眼睛,心想你这么努力是要去金色大厅演奏吗?
但人家早起努力又没错,他一个还躺在床上睡懒觉的人是没有资格嫌人家太努力。
程逸还是讲道理,被吵醒也没发火,就是洗漱完早早出门了,这天他连午饭都不回来吃,像个不爱回家的男人。
他现在早出晚归已经晚归到了虞见深下班回家还要反过来等他回家的程度,而且因为他迟迟没回来,虞见深几乎一整晚都待在客厅,翘起的腿上放着本书,但他总是看不到两页就要看看现在是几点钟。
谁都能看出来他在等程逸。
虞知辉虽没说什么,但心里对程逸的不满也在这种情况下愈演愈烈,总觉得虞见深太关心程逸了,好像已经超过了对他的关心。
明明程逸什么也不是,他又不姓虞。
虞知辉默默坐在另一侧的沙发上看书。
过了一会儿虞见深忽然放下书,“知辉,我不在的时候咘咘有没有和你说过什么?”
虞知辉想了想,然后摇头,“没有,他不跟我说话。”
虞见深听他这么说眼中流出一丝很浅的意外,“为什么?”
“我不知道。”
虞见深没有再问了,只是又看了一眼时间,已经九点了。
这天晚上程逸是快十点才到家,身上还带着很重的烟味,连头发上都能闻到,好像他泡在一个全是老烟枪的房间好几个小时。
虞见深走近玄关就闻到了,眼神担心地看着程逸,“咘咘,你没有抽烟吧?”
“没有,我不抽烟。”程逸也觉得自己身上臭得很,赶紧脱了鞋往二楼跑,要回房洗澡,“是别人抽的。”
他一回来就跑,虞见深想多跟他说句话都不容易,也只好拿上书跟着回了二楼,打算跟程逸谈谈。
他猜到程逸赶着回房是为了洗澡,便回书房等,想等他洗完了再过去找他。
跟丁俊一一起在公园画墙绘的都是老烟枪,一个赛一个瘾大,除了画画,其他时间不管干什么都是烟不离手。
今晚尤其厉害,饭店包间被他们抽烟抽得烟雾缭绕,熏得他头发都臭了,要不是后来上别的地方玩了有夜风吹吹他身上还能更臭点。
他一个澡洗了快半小时,洗发水和沐浴露各打了三遍才感觉洗干净,闻不到烟味。
他头顶毛巾走出浴室,刚坐下就听见有人敲门。
虞见深站在门外,身上穿的深色居家服,他也洗过澡了,是不同程逸的香氛沐浴露,味道要淡一些,也更成熟。
“嗨。”程逸还顶着毛巾,挑眉问:“找我有事?”
“嗯。”虞见深说得很轻,“我想和你聊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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