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乔“哼”了一声,还以为他能有什么好主意呢。
“说的简单,刚才你没看到那鬼潮?还不是靠衡叔的纸马术才解决,现在纸鹤也没有了,我们怎么对付。况且,全部的鬼或许比刚才的鬼潮还可怕”南乔一副你懂不懂啊的表情,满是鄙夷。
话说完,谷垚很轻地挑了一下眉,没再说话,反而将目光转向北沐。
北沐盯着一个地方,像是在发呆。
须臾,开口道:“也不是...不能试”
南乔不可置信的回头看去,看到北沐的表情他就明白了,“你算了?”
北沐“嗯”了一声,想了想接着说,“这届里的执念重,所以力量强。刚才的鬼潮只是力量,真正的鬼的数量并不多。”
南乔听完点点头。
北沐又补充道:“仪器坏了,我刚才只是通过气算的,并不够准确,只能算到区间,并不能算出具体的数值。”
南乔又恢复了刚开始的干劲,“那还等什么,走!会会这帮孙子!”
双胞胎收拾好装备就往前走了,也没管后面那俩人。
谷垚歪了一下头,松散的也要跟去,就感觉到袖子被人小心翼翼地拉住。
看过去,是郁雾询问的眼神。
“我们借他们的船出去”谷垚低声解释道,话里带着一股狡猾劲儿。
郁雾不解但也明白了,嘟囔道:“这东西还能借?”
谷垚:“挤一挤嘛,他们会理解的”
来到一处空旷的地方,这里已经有些许卷起白雾了。是届的主人记忆模糊的地方。
“刚才他们已经发现我们闯进来了,虽然被吓退,很快也会再来。我们得快点”北沐提醒道。
南乔已经挽起袖子准备大干一场的样子,咧着嘴,嚣张得很,“知道。来一个小爷我揍趴一个”
北沐也只是无奈地摇摇头,从包里拿出空白的黄纸,还有毛笔。毛笔是用特制的材料做成,出笔就是红墨水。端坐在空地上,提笔往纸上画,笔触顺畅自然,大有书法行家的既视感。
南乔则拿出生石灰,模拟香灰。边走边往地上洒,正好洒出一个大圆圈。又拿出一个不知道是子弹还是什么的东西,开始在地上画出一道道沟壑。
爷爷说过,修道讲求天赋和悟性。初阶者仍要依靠这些外力来画符辟邪,中阶者依靠外力的情况下可将列出符阵,而高阶者运天地万物,皆有所用,有所不用,只随心而动。
北沐画了得有尽三十张,两人进来带的黄纸也有限,只能做到这样。
紧接着三十张符纸飘飘然入石灰洒的圆圈内。
两人相对者,比划着手势,嘴里念念有词。符纸有规律地律动起来,一阵阵阴风吹起。
要不是郁雾见到双胞胎的捻决方式,差点以为所有修道者都像谷垚那样轻松。
北沐睁眼看到眼前的阵法,蹙起眉头,这阵势太弱。实难困住恶鬼。
南乔也注意到了,费力道:“没事,我再...我再用点力加固一...下啊——啊!!”
最后一下是吼出来的。
他突然感觉身体里有一股力量急着破土而出。
灼得他热气腾腾,正顺着他施决的档口喷发而出。
北沐看着眼前一幕,眼睛瞪得老大,前几十年做的深沉人设今天算是崩了个彻底。
只见原本直径只有五米的圆圈,猝然随着南乔的那声大吼扩张至二十多米的样子,将四人牢牢圈在圆点。三十张符纸剧烈抖动,陡然扬起,又掷至圆圈的边缘。
符纸像融入屏障的尖刀,锋利无比。周身泛着淡蓝色的光,像镀了层银水。
圆圈上空凭空出现一层像泡泡一样的气层,仔细看就能看出上面带着刺啦作响的电流,绝不是温善可欺的彩虹泡沫。
阵成。
南乔释放完那股奇怪的淤气后,正想畅快一声,就见到了眼前固若金汤的阵法。
“我...我...我做的?”南乔不可置信地看向北沐,又看向旁边两个无辜的目击者。
北沐呆滞的点点头。
南乔又看了一眼自己的双手,没什么变化。
突然苏醒般,“操!”
手挠上头皮,嘴张得老大,“我操操操!!”
“牛逼!老子学成了?!”
“北沐,你看见没?刚才我...这样...然后那样,然后就成了”
自己说的语无伦次,又蹲在地上朗声大笑。
北沐也收了刚才的震惊,一脸欣慰地看向自己的哥哥。
郁雾苦笑着看向蹲在地上自我欣赏的南乔。如果不是跟谷垚手腕上连着的红布条,他也能相信是南乔突发异能。
他刚才清楚地感受到了身边人抬起手,在空中比划两下,从两人身后就掀来了一阵风。紧接着南乔就突然爆发。
郁雾朝谷垚看去,恰好撞进那双漂亮的眼里。
正等着他。
弯弯的狡黠狐狸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有旁人看着南乔也不好嘚瑟太久。站起身清咳了一下,故作镇定。
向前迈了几步,边走边从腰包里掏出一个手榴弹摸样的东西。
但郁雾知道应该也是能量什么的,不是传统意义的炸弹。
“嘭——!!!”
炸了。
是手榴弹没错......
迈着嚣张的步伐,还是那个炸楼小伙,郁雾觉得这称呼真的适合他。
随着爆炸声响起,建筑物轰然倒塌。
一层尘土像朵蘑菇云,砰地一下绽放在空中。及其可怖。
“咯咯咯咯......”
郁雾听到了空气中传来的低低地笑声,像地底下洇上来的,又像在耳边低吟。快分不清。
“咯咯咯......”
其余三人也听到了,双胞胎正襟危坐,背对背的姿势,紧盯着随时会出现状况的周围。
此时四人脚下的阵法自觉隐去身形,看不见痕迹。
像一场猎人精心布置的陷阱,只等着猎物安心往下跳。
“蹭——”
出现了!
第17章 虔诚的信徒们
郁雾手腕上的红布条剧烈地抖动,像一块航海的帆布,扯得他生疼。
风有节奏地朝他们打,眼睛都眯缝起来,睁不大开。
黑乎乎的一团从脚下升起,偶然能撇见的白花花的肉体,或狰狞,或崎岖的脸,视线只盯着郁雾。
郁雾从那些没有情绪的脸上窥见希望,他并不明白那种奇异的感觉是什么。
黑雾越滚越大,天空上翻腾过来的分不清是乌云还是鬼潮。他们就像被陷入一个巨大的飞机场,飞机起飞搅动的气流回旋着掀到他们身上,连着地上的沙子,疼痛趋近麻木。
双胞胎两手都抄着家伙,避免突发意外。只有谷垚矗立的坚定,澄澈的眸色快看不出颜色。郁雾的注意力被谷垚分走,这时候还能抽时间想,是不是没有这个能拴住他的红布条,就腾着这雾飞走了,彻底消失不见。
想到这,一阵不适提上来,酸酸的。迫使他抬手拽住了还翻飞的红绳,指尖因为用力泛着和绳子一样的红。
谷垚没什么情绪的眼眸下移,睫毛彻底遮住瞳色。
只是一瞬,就站到了紧挨着郁雾的位置,替他挡住了身侧的劲风。垂在身侧的手自然碰到了郁雾紧抓着布条的手。
感受到温热的体温,郁雾眼睑一震,刚才那点未知名的别扭就这么轻飘飘地散了。
跟着风一起。
“操!快坚持不住了——”南乔扯着嗓子喊,声音却被风稀释,碎在空中。
随着他这声吼,阵法上空的透明屏障终于显现,滋滋作响的电流遍布角落。
收网。
一声尖啸冲出,众人抬头看去,黑雾被屏障阻隔。一旦触碰就会被强力的电流击中,烟雾被屏障逼退。
黑雾在被收拢中越来越小,最终四面八方都没有余地可逃的时候,终于发觉自己中了圈套,发出愤怒地嚎声,刺激着众人的耳膜。
攻击目标当然成了还在圈内的四人。
郁雾察觉鬼潮意图,还没来得及喊,就见地表上被南乔画了沟壑的地方,像刚流入新鲜血液一样活了起来。发出幽暗的蓝光,霎地一下迸发出来,突然的光亮让郁雾看清了对面和自己同样惊愕的两张脸。
低头就看见了谷垚刚要收回的手势。
果然。
鬼潮被这一阵光打得原形毕露。七零八碎地倒了一地的人形,正是郁雾一开始看到的那些夹杂在雾里的人脸。此时零碎地躺在地上,正在慌乱的捡自己的零件,有的还拿错了。
甚至有意无意地打量站在谷垚跟前的郁雾。谷垚自然注意到了,抬脚就挡住了那些‘东西’的视线。
“喔去!”南乔眼见这一幕尸体成精,骤然受不了,低骂一句。
身旁的北沐冷静得多,眼神游移在这群‘人’上,像在计算什么。
“没了”北沐开口,“全在这了”
谅是南乔也去过不少届,但眼前这种情形确是第一次见,胃里稍微有点翻腾,“这是......”
“灾”郁雾从谷垚身后冒出来,声音冷淡。
南乔略感奇怪,郁雾之前说话小心翼翼的,从不主动接话茬,突然回应自己还有点意外。
“人灾”郁雾补充,胸腔起伏着,眼底有怒意。
谷垚适时地咳嗽提醒,郁雾瘪嘴转过头不再看了。
谷垚知道,郁雾是看见了吴红鲁婉她们,被建筑刺穿的身体大咧咧地摆在他们面前,甚至知道了是有人的蓄意陷害。经世的谷垚都有点受不了,何况还是不谙世事的郁雾。
正思索怎么收场的北沐眼色一动,“他们!”
四人同时看过去,原本老老实实躺在地上的尸身又开始动起来,又有要融合到一起形成黑雾的苗头。
谷垚面色一凛,好心劝慰,“你们逃不了”
“......冤”
“什么?”南乔没听清,但他确定地上那些东西,刚才说话了。
安静得只能听到风循循的声音,等了好一会儿,那声音才再次出现。
“冤...”
这次南乔听清楚了,剩余三人也一样。
郁雾在第一声的时候就明白了,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他能如此清楚那些情感,不甘,痛苦,委屈,那些混杂在一起早就分不清是什么的东西,就那么清晰又强烈地展开在他面前。
最后只化成一句,冤。
从刚才黑雾出现开始,郁雾就超乎寻常的被拽入那些苦痛里,好像感同身受,甚至比那还剧烈。
自己什么时候共情能力这么强了?
双胞胎从来管杀不管埋,收了鬼就完事,没解决过鬼的心理健康问题。这一句倒是把两人打住,接不上话。
“什...什么意思”南乔问。
“冤”
“......”
他当然知道冤!
一直没出声的谷垚开口了,不像双胞胎的呆愣,也不像郁雾的愤慨,只是叙述事实,冷静到近乎无情。
“因果自有循环,这不是你们坑蒙害人的理由。知道尸体藏在哪吗?灵又被关在什么地方?”
“没...”其中一个说,“没害人,只是...”
只是不甘,郁雾在心里接道。
珠光大厦倒塌的瞬间,那些不幸牺牲的,被压在沉重的钢筋铁板下,肉身损坏,只剩虚无的灵。那些血红的线断掉,飘散在满是尘埃的空中。
挣扎着念头的,分不清是谁的灵,看不清是谁的执念。冗杂在一起,在痛苦中等待着。
是不是能有一个人,能让他们离开的体面些。
“我们只是片段的执念,真正的灵被困在某个地方,我们不知道,尸身......更不知道。”
“咯咯咯......”
谷垚蹙起眉头,那声嗤笑又响起来了。意味着鬼潮又要出现,看来不解决执念,强行带走他们并不容易。
况且他本打算借梁家兄弟的船出去,现在这样......只能。
谷垚手指张开,刚要动作,就听见身边的郁雾说道。
“我们会再次见面的”
郁雾说着朝前缓步走去。
谷垚看郁雾神色有变,警惕起来,没挣扎跟着走过去。
几乎是郁雾开口的瞬间,杂乱的从那些东西里发出的声音就消失了。
黑雾像是真的被风吹散了,只在脚底还环环不肯离去。
‘人’突然起身,残缺的身体尽最大可能恭敬地埋下头,伏低在郁雾脚下。一双双白骨般的手伸出,像是承接神的恩赐,捧着雨露。
郁雾就这么走到近处站定,淡定的不像是那个怕鬼的郁雾。
常年不见光的手白净得能透出血管的脉络,手指纤长又瘦弱,像开放的昙花,指尖轻点在离他最近的,恭敬的称不上是手的上面。
“我们会,再见的”
像是群臣的朝拜,又像信徒的供养。
郁雾在那之上,俯瞰一切,又敬畏一切。
这是一场仪式。
由郁雾发出的承诺,民众们自发相信。
双胞胎就这么被眼前的一幕怔在原地,一模一样的脸挂着一样的出奇一致的呆傻表情。好像通体被震麻,那种震撼就像山林里偶然一见的日出,不是罕见,只是离他们太遥远,那是远古传说里的仪式。
他,到底是谁?
礼成。
咔哒。
再睁眼,是两人最开始吃饭的那个餐馆。面前桌子上的难以下咽的食物,郁雾都忘了味道,它们却还没凉。
郁雾恍惚起来,对他来说像经历几十天的时间,对面前的世界来说,不过眨眼。
到底哪个才是真的,他忽然不太清楚了。
“还饿吗?”
郁雾抬头,谷垚正露着他那颗尖牙笑得灿烂。
笑这个东西,是会传染的。
郁雾跟着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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