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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主任和副校长站在教导主任的两边。
而对面被训话的自然是惹事的学生们，从左到右依次是罗林、李十一、俩跟班和袁园。
高三五班的班主任是个三十多岁的年轻男教师，捧着保温杯，先进行了陈述总结:“说是罗林强迫人家帮他做值日，然后就发生了口角，然后两个人约去厕所单挑了，不算恶性斗殴事件，应该是一时冲动，性质上不算严重……”
副校长“啪啪啪”地开始拍桌子：“这样还不算严重？罗林脸都花了！来罗林你告诉我，他怎么打的你？用了什么武器？”
罗林沉默了好几秒，才嗫嚅了两下嘴唇：“……拿手打的我，没用武器。”
袁园在队列的最左边，稍稍垫脚往前把目光瞟过去，看到罗林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他正低着头，但袁园还是从那片姹紫嫣红里看出了罗林的窘迫和丢人。
袁园又把目光瞟到李十一，李十一的头发长长的，微一低头，那锅盖头刘海就把他的眉眼全部罩住了，但是从能看得见的地方来说，都是完好的。
袁园纳闷地看着自己脚下的地面，小眉头一皱，寻思了老半天：我、我把罗林救了？？？
教导主任给副校长倒了杯茶：“消消气领导，刚刚让罗林去校医室验过伤了，看着有点吓人，都是皮外伤，没什么大问题，罗林你要是等会回去，头疼什么的，赶紧去医院检查一下——”
“啪啪啪，”副校长继续拍着桌子，“医院么肯定要去的呀，下这么狠的手，是什么流氓吗？我们是什么流氓学校吗？！”
班主任喝了口保温杯的枸杞茶，脸上笑嘻嘻，心里已经把在场所有人都骂了一遍了，本来老子今晚难得不用坐班可以早回家，整这一出，打架也不知道挑个好日子：“都有错，一个骂人，一个挑架。”
副校长“哼哼”地笑了笑，没说话，看来不太满意。
班主任看向教导主任，教导主任嘬了口茶，心里也烦死，这都到饭点了，这老太婆非要现在就解决：“倪老师，你去叫几个好同学来，问问有没有强迫做值日这件事。”
班主任喊了三个成绩好的女生来。
女生a：“不清楚这件事，罗林平时人蛮好的，和同学之间人际关系也很好的。”
女生b：“当时在写作业，没看到，但罗林脾气很好的，应该不会欺负人吧。”
给袁园这小胖子气的，合着找了几个罗林的姘头来！
最后一个是班长，这个沉默寡言的矮小女孩看了这边一眼，又看了副校长一眼，最后把目光落在班主任上：“据我所知，存在欺凌的可能，罗林确实从来不做值日，当时在教室里他就揪李十一的衣领了，被我制止了。”
袁园：正义女神！
他在心里疯狂鼓掌。
罗林的一个跟班憋不住了：“不是强迫，我们是有商量的……”
另一个跟班无语了，立刻拿手肘撞了撞他。
班长：“我们班的包干区在一楼东侧，那里有监控，可以查罗林这周有没有去做过值日。”
罗林咬了咬牙，白了她一眼。
副校长：“……”
副校长：“调监控就不用了，这么看双方都有责任，但更错误的，肯定是下手不知轻重的那个人。”
“这样，”教导主任看她服软，立刻和稀泥，“你们两个人，每个人写一份1000字的检讨，罗林记严重警告一次，打人那个，记过一次。至于医药费赔付问题家长们找个时间商量。”
罗校长点了点头：“倪老师，你以后好好关注一下你们打人的这个同学，如果再犯，对于这种有暴力倾向的学生是可以考虑直接开除的！”
倪老师微笑连连点头，他真的很饿。
正好这个时候门被敲了一下。
门缝里走进来了一个微微弯着腰的、面容有些憔悴的中年女人。
她有些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四周，只认识班主任一人：“倪老师，你好，其他老师们好，我是李十一的家长，李十一是打架了是吗？”
全程不发一言，一直在走神的李十一愣了一下，转过头看向女人。
副校长冷笑一声：“打人了呀，看给人家好好一个同学打森*晚*整*理成这样。”
李红萍一看姹紫嫣红的罗林，很是吃了一惊，又看了一眼完好无损的李十一，更是难以置信，愣了快十秒：“这是我儿子打的？怎、怎么打成这样，不好意思啊同学，不好意思……”
……
李红萍开来的是一辆又小又旧的电瓶车，在雅正私立高中门口的“汽车展”里显得格格不入。
好几个路过的家长学生都多看了两眼，当然，那些目光并不算善意。
李十一没乘过这种交通工具，但根据一些模糊的记忆知道是坐在后面。
他伸出手，不太自在地搭上了李红萍的肩膀。
母子二人一路沉默。
回到那栋老小区已经是晚上七点多了，李红萍在纺织厂上班，早八晚八，今天是请了假出来的。
原角色设定是单亲家庭，跟母姓，母子关系一般，尤其是上了这所高中之后，原角色日益压抑的情绪和叛逆的青春期作祟，两人经常吵架，或者说是原角色单方面冷战。
有时候一周除了吃饭可能说不上十句话。
李红萍看起来就是一个相貌普通的中年女人，人很瘦，唇色苍白不红润，脸上的皱纹也明显了。
因为生活的疲惫导致她看起来比真实年龄要苍老一些。
到了家，李红萍沉默了一会，又走过来仔仔细细看了一遍李十一的脸：“你——”
李十一：“我错了，我以后不会打架。”
李十一不喜欢也不吃擅长认错，但他知道这个女人看起来很难过，而他下意识里不想让这个女人伤心。
况且他确实不知道，在学校里打架会这么麻烦，他决定吸取教训，避免以后在学校里打架。
李红萍哽咽了一下，眼眶一下子红了，伸出手摸了摸李十一的头，却没说一句责怪的话，勉强露出一个笑容：“你身上疼不疼？”
李十一：“……不疼。”别人比较疼。
李红萍吸了吸鼻子：“妈刚才给你丢脸了，你同学爸妈都体面，不像我……我知道你胆子小内向，又怕疼，怎么会打架呢，你是不是在学校里受委屈了？”
李十一凝视她的眼睛：“不丢脸，没有受委屈。”
……和他想象中一样温柔，漂亮。
李红萍原本还强撑着，听到这句话以后肩膀开始颤抖，最后轻轻哭起来：“妈妈好累，妈妈也不知道怎么做，我们怎么才能好过一点呢……妈妈很努力了……是不是送你去那里上学是错的，花了大半的积蓄给你凑学费，你却一天比一天消沉。倪老师刚才说你现在的成绩根本上不了本科……是不是妈妈错了、都错了？”
李红萍的情绪崩溃了，她捂着脸，忽然放声大哭。
李十一有些不知所措。
他犹豫了一下伸出手，拍了拍母亲颤抖的背。
瘦小的女人半靠在他的肩膀上，眼泪落下来，濡湿了白色的衬衫。
“会好起来的，”李十一安慰人的手法非常僵硬生涩，他试图模仿着以前看过的一些场景，把手轻轻拍在李红萍的背上，他竭力让自己听起来更温柔、更有感情些，“一切都会好起来，我保证。”
最后，他垂下眼眸，用几不可闻地，小心翼翼的声音说：“……妈妈。”
这是李十一在过去28年来第一次喊出这个词汇，他很陌生。
虽然是假的。
但是，假的也很好。
第4章
【通报批评：
5月16日（昨日）下午，高二（五）班李十一、罗林发生口角，随即发生校内打架事件，影响恶劣，严重违反校规校纪。
现经研究决定，给予罗林严重警告一次，李十一记过一次，以观后效。
希望其他同学引以为戒，遵守校规校纪。】
“哦？昨天有打架，我怎么没看到，罗林我倒是知道，五班特爱装的一男的，他打人了？”
“他是被打了，脸都肿了，我昨天看着他进的教导处，笑死。”
“打人的这个谁啊，没听说过……”
李十一泰然自若地穿过看热闹的人群，仿佛一切与他无关。
到教室的时候是六点35分，离早读还有5分钟，大部分学生都在座位上了，李十一乍一进去，不少人抬起头来。
李十一坐到自己的位置上，立刻响起了一小片交头接耳的声音。
袁园把英语书翻开架在自己面前，正在偷偷吃包子。
听见同桌来了，袁园很够义气地从书桌底下递过去一个梅干菜馅儿的：“兄弟，感谢你昨天出头，酬金奉上。”
李十一：“我吃过了。”
“那你还我，”袁园立刻把头探过来，却愣住了，“你、李十一？你怎么剪头发了？”
李十一：“盖眼睛。”
靠——！
袁园的头往左歪了一下，又往右歪了一下，往前凑过来30厘米，又往后退30厘米，相当浮夸。
李十一：“……”21世纪不是还没污染么，怎么都跟有点病似的。
李十一没有搭理他，翻开了英语书。
托22世纪世界大乱战的福，他英语的口语很好，但拼写一般。
袁园皱着眉头，神情严肃地摇了摇头：“嘶，我感觉……你还是之前那个锅盖头好点。”
李十一对审美造型方面确实没什么研究，也没兴趣，头也不抬附和一声：“是么。”
“是的，”袁园一脸悲哀地掏出了自己的小镜子，开始顾影自怜，“你现在这样，多少有点把我衬得不成人形了。”
他大爷的。
李十一剪掉了那厚重阴沉的锅盖头，额上只留一点短碎发，露出了有点标志的眉眼，不说帅得多离谱吧，但也是干净冷秀，叫人眼前一亮。
袁园小声凑过来：“你多少钱剪的，哪里剪的？”
李十一：“10块，家楼下。”
剪头发的时候他才发现，他在这游戏里的长相和他本人神似，询问过小狗之后说是按照他意识内自我形象调节的，不过为了符合原角色身材瘦弱相貌普通的设定，在身材五官上都进行了削弱。
瘦削，个子中规中矩，176cm左右，五官也寡淡了不少。
袁园感慨：“高手在民间，下次我也去你家楼下剪。”
他顿了顿，又有点开心地说：“听说罗林请了一周的假，我要被打成那样我也没脸来，欸！你昨天怎么做到的，把他打成那样？”
李十一在记单词，随口糊弄：“平时有在练近身格斗术。”
袁园：“我靠，帅，你这个练到什么水平了，能靠这么瘦的体格就把对方暴揍啊？”
李十一：“世界级吧。”
袁园：“……吹不死你呢。”
袁园不死心，又靠过来了一点：“牛了，也飘了，现在跟兄弟讲话都不真诚了，我昨天可是冒了很大的风险去喊班主任的，就为了救你！”
李十一抽空瞥过来一眼。
袁园：“……”
袁园：“还好我来早一步，你要是把罗林打坏了，得多赔很多钱！”
李十一：“……谢谢。”
看见李十一这么顺着他，还说谢谢。
袁园自己脸皮红了，反而不好意思起来。
早读开始了，李十一专心致志地跟读，袁园没法光明正大地骚扰他了，只好趴下睡觉。
睡了一会，醒了，八点了。
一看李十一，在认真上课。
睡了一会，醒了，九点了。
一看李十一，在认真上课。
睡了一会，醒了，十点了。
一看李十一，在认真做作业。
袁园：“……”我是不是还没醒呢。
他仔细揉了揉眼睛。
袁园：“你怎么从昨天开始，就突然爱上学习了？”
李十一正在做历史题：“很有趣。”
袁园眯着眼，把脸贴在他的作业本上看了半天，没找到一丝不同之处：“这有趣吗？”
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人觉得学习有趣吗？
是的，真的有。
如果他以前从来没上过学，并且被禁止学习知识，那么他就会觉得这些显得格外新奇有趣。
李十一一停不停地看书，上课。
直到下午第二节课，数学课。
袁园早上已经睡饱了，下午专注地在下面偷偷玩手机，这一次终于欣赏到了李十一微微垂下的头。
越来越低，越来越低……他睡着了。
袁园很欣慰地点了点头，还好，还好。
看到李十一昨天到现在这么大的转变，他差点以为对方已经成神了，已经想通了这个世界的真理了。
还好，数学是客观的，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不会就是不会。
李十一醒过来的时候，表情有些受挫。
袁园开心地安慰他：“没事的，我很理解你，我和数学的缘分也是终结在一年半前，我低头捡了一只笔的瞬间。”
李十一是一个执着的、不服输的人，也通常只有这样的人才能在某方面做到极致。
遗憾的是，他在反复尝试后还是没能无师自通搞定数学。
他昏昏欲睡又强撑的样子让袁园有些于心不忍：“你要真想学，你去报个补习班吧，高一落下的基础太多了，你现在看，那不跟看天书一样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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