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石还能再支撑一段时间,再看看吧。
他还有岁岁。
姜明晏心底生出一抹庆幸。
——幸好他还有岁岁。
不然他可如何撑下去呢?
良久,他动了动脑袋,示意小胖崽松手。
小胖崽接收到了兄长的讯息,乖乖松手。
姜明晏一抬头,就见小胖崽拧着小眉毛盯着自己,小脸严肃,似在询问他好些没有。
顿时,他的心脏就像被人轻轻放进了温水里,更是柔软几分。
他起身走到院中,一把举起怀里的小胖崽,左右晃了晃。
“哈哈哈……”小胖崽没有被吓到,反倒是圆眼睛亮晶晶的,像蕴着两颗璀璨星辰,小胖脸上明媚灿烂,开心极了。
“呀~”等姜明晏将他抱回怀里,小胖崽还有些意犹未尽,缠着自家兄长要再来一次:“咯咯!咯咯……”
“不能再玩了。”姜明晏任由小家伙毛绒绒的小脑袋在怀里蹭来蹭去的,绝不松口:“撒娇也不行,哥哥要去给岁岁做饭饭了。”
小家伙感觉到了兄长的坚决,咿咿呀呀着老实下来,但他明显还没放弃,胖脚丫踩着姜明晏胳膊,小脸嘟嘟着,一副正在沉思的深沉模样,不知道打着什么小主意。
姜明晏勾唇,等着瞧小家伙还能做出些什么可爱神态。
但小家伙还没沉思出什么法子,院门就轰然倒地,溅起飞扬尘土。
姜明晏为怀中幼崽挡去尘土,眉头紧锁,冷冷望着漫天飞舞的尘土后那一行人。
都是熟人。
前些日子被他杀了灵兽竹青乌线蛇的姜儒恪以及他的那些狗腿子。
尘埃散去,姜儒恪迫不及待地踩着倒塌的院门走进小院,四处打量一番,语气遗憾:“那些奴才下手还是轻了,这不挺好的,还能住人。”
他若无旁人一般在院子里绕了一圈,一脚踢开桃树旁放着的不到小腿高的幼崽专属矮凳,然后才看向冷着一张俊脸的姜明晏,神色高高在上中掺杂着浓浓恶意:“我们姜家天才还是挺厉害的,这都坚持多久了,还没去正院求饶呢?”
“听说你想在武安城里找个活干?”
“我们姜家天才怎么能干这种事呢?为了不让你误入歧途,我可是特意派人给所有的商铺都打了招呼。”
“不会有人用你的。”
他说完,哈哈大笑起来:“不用谢,这还只是一点点开胃菜,你敢杀了我的竹青乌线蛇,我怎么能让你舒舒服服的……”
姜儒恪声音未落,那些奉承在他身边的姜家子弟也纷纷开口,宁静的小院中一时间满是刺耳的嘲讽。
姜明晏一言不发,把他们的奚落全部当做耳旁风,只是垂眸将小家伙小心地圈在怀中。
他保持着无动于衷,可是几乎没怎么见过这种场景的小家伙却睁圆了乌黑眼眸。
他们在说什么?他们还会和上次一样说完就走吗?为什么要踢开岁岁的小凳子?
那是阿爹给岁岁做的小凳子!
岁岁超喜欢的!
小家伙几乎就要咿咿呀呀出声指责了,可是哥哥抱着他没动,也没说话,因此,小家伙犹豫了一会儿,最后瘪着小嘴没吭声。
但姜儒恪却注意到了姜明晏怀里猫崽子似的小家伙。
他眯了眯眼,眼中闪过一抹狠毒之色。
姜明晏不是最看重他这个弟弟了吗?
听说武安城西边有个老头就喜欢这么软嫩嫩的小奶娃。
把这个小崽子送过去,姜明晏会露出什么神色?
心底转着种种阴毒的算盘,姜儒恪伸手就要去掐一把小崽子的脸蛋。
姜明晏凤眸一厉,退后一步躲开姜儒恪的手。
手落了空,姜儒恪脸色立马不好起来。
今日他们闯进来,无论如何嘲讽讥刺,姜明晏一直都一言不发,这便给了姜儒恪错觉,以为姜明晏这些日子是吃够了苦,得了教训,骨头软下来,没想到他不过是要掐一把那小崽子的脸,姜明晏就敢躲。
顿时,姜儒恪觉得自己被人落了面子,身后那些小弟都在窃窃私语地议论着他,心底燃起愤怒。
“躲什么?你还能躲到哪里去?”他阴冷地命令身后那些仆从:“给我按住他。”
许是吃了上次的教训,姜儒恪这一次带来的仆从全部都是高大的成年男子。
他们站在那里,就衬得小院很是逼仄,如今又一齐扑上来,姜明晏便躲得艰难。
但即便这样,他依旧把怀中幼崽护得好好的,宁愿硬挨几下,也不愿用可能把小家伙暴露在外侧的方式躲开拳头。
姜明晏忙着躲避,伺机反击,姜家子弟幸灾乐祸地等着姜明晏被仆从狠狠按到地上,因此竟无人注意到姜明晏怀中小幼崽的异样。
姜岁晏清澈明亮的黑圆眼睛中映着面前混乱的场景。
他看到了那个有些胖的为首少年脸上快意的神色。
他看到了那些姜家子弟在落井下石,嘴巴张张合合,每一句话都如此刺耳。
他看到了兄长眼角的青紫,看到了兄长额角滴落的汗水。
人影晃动,书页窸窣。
无数细小的字迹旋转着勾勒出昏暗的迷影。
姜岁晏动了动嘴唇,干涩的喉咙发不出一丝声音。
他似乎明白了什么,这些日子被兄长阻隔在外的风浪终于还是突破樊篱,沾湿了衣角。
阿爹阿娘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他们去了亡者的世界,从此,阴阳相隔,永生不复相见。
他听懂了那些讥讽奚落,看懂了那些姜家人毫无遮掩的恶意。
但他也似乎依旧什么都不懂,还是那个懵懵懂懂地活在兄长羽翼之下的小幼崽,纯稚天真而脆弱易碎。
额间刺痛,暖洋洋的热流从腹部蜿蜒而出,游遍四肢百骸,在额间徘徊许久后,再次顺着经脉折回脐下丹田。
他与什么存在有了一种奇异的、他占据着主导地位的联系。
姜岁晏怔怔地睁着眼眸,周围声响模糊朦胧。
但他依旧捕捉到了那只紧握着、挟着呼啸劲风的拳头。
哥哥……
姜岁晏呢喃低语:“哥哥……”
不要伤害岁岁的哥哥……
岁岁要保护哥哥……
岁岁不许你们伤害哥哥!
你们怎么能伤害哥哥!!!
狂暴的力量汹涌而出,近在咫尺的存在突破了桎梏,尽情地舒展着枝干。
【保护哥哥。】
姜岁晏懵懂却坚定地命令道。
下一刻,破空声袭来,开着一簇簇粉嫩花朵的深褐色枝条苍劲有力,狠狠地抽打上那只拳头,清脆的骨碎声紧接着响起。
“啊——”出手的高大男子颓然倒地,佝偻着身体捧着拳头不断哀嚎。
谁也不能伤害哥哥。
小幼崽睁着一双懵懂纯稚的黑圆眼睛静静地想。
我会保护哥哥的。
岁岁会永远保护哥哥。
第10章
趁机肆意向姜明晏发泄着自己的满腔恶意的仆从纷纷愣住,那些姜家子弟也愕然止住了口中嘲讽。
整个小院里只余下手骨粉碎的仆从凄厉的哀嚎声。
姜明晏抱紧怀中幼崽,后退几步,拧眉望着面前诡异的局面。
夕阳红染,晚霞如血。
院中桃树肆意伸展着枝丫,绚烂盛放的花朵和翠绿色叶子纷纷坠落,似一场盛大花叶雨。
然后,如误入幻境一般,时光凝缩在这短短一瞬,桃树树干攀延出细密的金色,抽芽、生叶、含苞、盛放,须臾之间四季轮回,一树明丽芳华迎着红霞摇曳生姿。
再次生出的碧叶和粉花边缘萦绕着浅浅金光,与金线蜿蜒的枝干相映生辉,是和先前静立于小院中的桃树截然不同的璀璨光辉。
姜明晏眸色变幻,但怀中软乎乎的一团却在这时突然拱动一下。
瞬间,他再也没有心思去关注那些,紧张地低头查看起怀里小幼崽的小胖胳膊小胖腿:“岁岁受伤了吗?哪里痛?不要隐瞒哥哥,都告诉哥哥好不好?”
“呀!”小幼崽亮着圆乎乎的黑眼睛,胖爪爪艰难地从兄长手中抽出,指向院中粲然葱郁的桃树:“哥哥、窝的!”
姜明晏一怔:“什么?”
“窝!哥哥!”小幼崽咿呀学语:“桃桃,窝、哥哥的!”
小幼崽此时满心欢欣,仰着圆圆脸眉眼弯弯:“窝保护哥哥。”
难得,五个字只说错了一个。
第一时间闯进脑海里的,竟是八竿子打不着的这么一个念头。
姜明晏心中为小家伙的稚言稚语动容的同时,颇感微妙。
但很快,他便反应过来。
“那棵树如今是岁岁在控制着的?”他压低嗓音问。
小家伙重重点头,小脸上满是骄傲。
岁岁,棒!
可昂首挺胸等待夸夸的小家伙迎来的不是自家兄长亲近的贴贴抱抱举高高,而是比方才更为细致的一番检查和急促的语气:“岁岁有哪里不舒服?那棵树问岁岁要了什么东西?岁岁可是答应了它什么?”
要不是姜儒恪等人还在院中,姜明晏简直就要直接上手扒了小胖崽的衣服,一寸寸看过,确定小胖崽并没有什么闪失才能放下心来。
没有得到兄长夸夸反而险些就要光着屁股被兄长翻来覆去查看的小胖崽像一只失去了梦想的小猫咪,耷头蔫脑的咕哝着:“不……不的……”
“没有?”姜明晏眉峰微压,脸色凝重:“它什么都没问岁岁要吗?”
“桃桃、好!”小胖崽鼓了鼓脸颊上的小软肉,吭哧吭哧冒出几个字来。
桃桃会打坏蛋,能保护哥哥,很棒哒!
姜明晏看着小胖崽大眼睛里满满的亲近喜爱,忍不住回想起这棵桃树的来历。
那时阿娘怀着岁岁,他的灵根也还是完好无损的。
一日,中午用完膳,阿娘就将他们爷俩赶出了门,让阿爹领着他去练剑,不要成天围着她转。
傍晚,他和阿爹一身汗水的回到小院,突然发现原本有些空旷的小院中央多了一棵葱郁高树。
阿娘说这是她今日在外面看到的,很是喜爱,就让人帮忙移栽回来了。
姜明晏那时没有多想。
这里是他们的家,阿娘愿意,便怎样都好。
他唯一有些异议的,就是他希望若是下次还有这森*晚*整*理种需要耗费力气的活,阿娘可以叫他和阿爹来,让他和阿爹去做。
如今再忆起这些往事,姜明晏眸色复杂。
阿娘可是早便知晓这一棵桃树的真实模样?
那阿爹呢?
他揉揉怀中崽崽毛蓬蓬的头毛,薄唇动了动,顾忌着院中还有旁人在,最后只是沉默下来。
这一边姜明晏心思百转千回,但终归还是相信阿爹阿娘,暂时微微放松下来,另一侧姜儒恪却勃然大怒:“什么鬼东西?当初让你们把这个破院子砸了,这棵桃树怎么还好好的?”
“是碧叶金丝桃。”一名姜家少年望着院中金光萦绕的葱郁桃树,低声道:“看这样子,是二品灵植,实力相当于筑基初期的修者。”
姜儒恪闻言,面色愈发阴沉。
二品灵植。
二品灵植怎么会在这个破院子里藏了这么久都没露出端倪?
他们这一行人修为最高的也才堪堪练气六层,如何能突破二品灵植的防护去教训姜明晏和他怀里那个小崽子?
“呵。”怒火灼烧,姜儒恪却突兀地冷静下来。
他一甩袖子,转身朝院外走去:“走!”
跟着姜儒恪过来的那些姜家子弟面面相觑,不明白姜儒恪是怎么回事,但他们衡量稍许,最后还是纷纷跟上了姜儒恪的步伐。
姜家人一走,仆从们也就没了主心骨。
他们犹豫了一会儿,最终,两个高大仆从走出来拖起那哀嚎声渐弱的仆从,一行人呼啦呼啦地撤出了小院。
院门倒在地上,乱七八糟的脚印分外刺眼,院里也是一片狼藉。
可姜明晏却没理会这些。
他抱着小胖崽走进屋子,把门窗牢牢关紧,点起烛灯。
被放在兄长床榻上的小胖崽疑惑地歪歪脑袋,水汪汪的眼眸看向站在床边的兄长:“啊呀?”
“哥哥检查一下。”姜明晏伸手就要拉开小胖崽的小衣袍。
“呀!”没想到还是没有逃脱光屁股的命运,小胖崽蔫巴巴地瘫成一张皮薄馅多的软饼饼。
姜明晏好笑,在小胖崽圆乎乎的脸蛋子上轻轻贴了贴,算是给小胖崽的‘补偿’。
小胖崽得到了心心念念的兄长贴贴,小脸顿时明亮了起来,也不蔫巴了,头毛都支棱起来。
他相当自觉地‘拿贴办事’,圆胳膊圆腿让抬起来就抬起来,格外乖巧。
见此,姜明晏眼含笑意。
检查过后,他没有在小胖崽身上看到什么青紫伤痕,松了口气。
可他并没有就此结束,而是沉吟一瞬,坐到床上,把小胖崽抱进怀里。
“哥哥用灵气探一探,不疼的,岁岁不要害怕。”他温声和小胖崽商量:“虽说这棵桃树是阿娘带回来的,可是哥哥还是有些不放心。哥哥现在体内的灵气微薄,只能在岁岁体内外围的一些经脉查探一下,但人体经脉一体,哪怕只是外围经脉,也能看出些问题。岁岁一会儿不要乱动,让哥哥查探一下好不好?”
小胖崽听得一知半解,但也知道兄长是为了自己好,咿咿呀呀地点头,乖乖地窝在兄长怀里不动了。
小胖崽这么听话乖巧,姜明晏心都要化了。
哪怕小胖崽伸爪要去够天上星星,姜明晏想,他也会竭力去达成岁岁的愿望的。
姜明晏将手指放在小胖崽左手腕间,灵力被他压的极细极软,轻轻探了进去。
姜明晏无法“看”到具体情况,却能模糊感知出一些。
他欣慰地发现小家伙体内的经脉很是宽阔平坦,这表明日后小家伙修炼时,吸收灵气的速度也会比旁人快上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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