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屏恋恋不舍地呼吸着那转瞬而逝的气息,对打开的电梯门视若无睹,闷声道:“所以,我们不能回到以前那样了吗?”
“当然还是一样的,但是我都快24了,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啊。”沈骛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送出一句不太符合年纪的、语重心长的话,“哥……你也该有自己的生活了……”
这句关心却如利箭刺入沈屏心口。
沈骛转过身又转回来,仍不放心:“哥,你来看我的比赛我很开心。但是,你有工作的时候就忙工作,工作第一,有空的时候来就好了。提前给我打电话,我给你留门票。”
沈骛生动地比了个电话的手势,最后弯起唇角,露出那个沈屏再熟悉不过的微笑,冲他挥挥手:“我回去了,你快走吧,你也早点睡。”
沈骛不再重新转回来,渐渐走远。
鬼使神差的,沈屏任由电梯门合上,提起脚,轻轻踏上走廊的地毯。
沈骛无知无觉地返回房间,轻叩门扉。
拐角处的沈屏见他敲门,立刻退了一步,只探出头遥遥看向这边。
他全神贯注,一眨不眨,甚至比沈骛先留意到那一片雪白的衣角。
沈骛先往前走了一步,而后才抬起头来,猛然一愣,差点直直撞进开门的人怀里。
来为他开门的孟淮之,脸还是那张脸,衣服却和他走的时候大不相同——V型领口微敞,洁白下摆下还有两截白皙的腿。这是一件浴袍。
沈骛急急忙忙地进屋关门。
孟淮之泰然自若,站到一旁给他让路。
等房门合上,沈骛冷静下来将孟淮之看了又看,的确是浴袍没错……
“你洗澡了?我出去了那么久吗……”
不是,孟淮之为什么在他的房间里洗澡啊?
沈骛满腹疑问。
而一门之外的走廊尽头,沈屏从墙角出来,默默注视着这扇关上的门。
他的脑海里反复回荡着沈骛那句,“我不知道,你也会不开心。”
宛如这世界最柔软的事物,温柔地裹住他千疮百孔的心脏。
可现在他眼睁睁看着沈骛走进暖橘色调的房间,主动靠近身着浴袍的孟淮之,急慌慌地带上门。
当年,在整个沈家,只有他同意沈骛和孟淮之的婚事。
因为他嫉妒沈骛,不希望沈骛获得幸福。
如今心结结开,孟淮之也不像他以为的那样不食人间烟火。
沈骛会幸福的,这样很好。
可不知怎么。
他现在比以往的任何一刻,都要更加地,更加地不开心。
那是一种更强烈百倍千倍的嫉妒,却不是冲着无辜的沈骛,而是……孟淮之。
*
沈骛被孟淮之吓了一跳。
孟淮之是顶流歌手,而此刻他们不仅在酒店同处一室,孟淮之甚至穿着浴袍给他开门。哪怕清楚这家酒店安保极好,他们的行程住所也是秘密,沈骛也难免胆战心惊。
衣服一换,在只有他们两人的房间里,突然多出来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这种感觉令沈骛的手脚微僵,目光无处安放。房间里的气温好像也在莫名其妙地升高。
正当这时,孟淮之居然一声招呼都不打,解开了浴袍唯一的系带。
沈骛惊吓更盛,心脏片刻停跳。
眼里是雪白的滑落的浴袍,脑海里则是孟淮之把他按在门上亲吻时,被他的唇舌濡湿的唇瓣,以及晦暗的眼神。
他完全没有做好和孟淮之更进一步的打算,这段时间以来,他一直刻意地把那些亲吻之后的亲密接触,全部忽略了。
小说和现实有些细节的出入,但他们撞号了的这件事,总该不是细节吧……
出走的灵魂猛然从天灵盖落回来,沈骛眨眨眼,他看到浴袍的下方,衣服还在,裤子也还在。
只是衬衫前几颗扣子解开了,裤腿翻上去一大截,再披上浴袍,伪装出里边未着寸缕的假象。
沈骛:“……”所以这个浴袍是非穿不可吗?
在他质疑的眼神里,孟淮之先解释原因:“这样,沈屏不会再觉得我们是协议结婚了。”
“哦,也是……”沈骛都快忘记这码事了,没想到孟淮之还记得。想了想又道,“但我哥已经走了。”
孟淮之若有所思看眼门板:“嗯,以防万一。”
“唔。”沈骛不疑有他,“那你也早点回房间,早点休息吧。”
明天是休息日,沈骛也需要早睡早起,养精蓄锐,一直保持最好的状态。
十几站比赛遍布全球,正赛的门票价格高昂,许多当地的赛车粉丝便只能指望本地一年一次的比赛,在结束的时候过来近距离接触喜欢的车手。
沈骛是第一次出征F1比赛,又是第一位华国车手。他的粉丝比起那些老牌的大车队车手,显然是小巫见大巫了。他的粉丝,大多是和他同母语的华国粉丝。
然而,第一站比赛的出色表现,便让许许多多老赛车迷记住了他的名字。
第三站的正赛结束后,在保安和横幅拉成的护栏外,沈骛居然遇到了好几个当地的赛车迷,说着他听不懂的语言,唯一能听出来的大概只有那个不标准的“Shen”,以及投向他的炙烈眼神。
沈骛给热情的粉丝们一一签名。
他还遇到了一个小男孩,个头才到他的腰,戴着一个老旧掉漆的摩托车头盔。看起来和他刚开始接触卡丁车时差不多大。
这小男孩一看就是没有门票从场外溜进来的,什么也没带,只能让他往后背衣服上签名。
沈骛弯下腰,签名的时候微微一怔,动作也跟着一顿。
他怀着异样的心情签下自己的名字。
面对小男孩衣服上的脏污和破洞,他没有流露出分毫异样,只扬起一个明媚的笑,摸了摸他的脑袋。
小男孩脸上也有些脏灰,看着他的眸子却异常的亮。
沈骛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听懂,拍拍他的肩膀,再指指他站立的位置:“Wait a moment.”
小男孩皱了皱眉,大概是没听懂,见他转身走开,着急地垫脚张望。而身后不断有新的车迷挤过来,把他小小的身子挤得摇摇晃晃。
沈骛略有些不放心,走到一半回过头,又用嘴形比了个大大的“wait”。
而当他继续前行时,身后的小男孩突然一撩隔离带,仗着身型小巧,从两名高大的保安之间挤了进来,往沈骛离开的地方冲过去。
保安忙追过去,边高声呼叫。
小男孩坚定不移地往前跑,却被凶神恶煞的保安吓得不轻,时不时就得扭头看一眼。
就在他扭过头时,走远的沈骛被后方的动静吸引,转身往回走了两步。
好巧不巧的,没看路的小男孩便顶着金属头盔撞到了他身上。
小男孩狂奔的脚步终于止住。
沈骛踉跄了一下,扶住小男孩,用英文告知焦急的保安:“没事,我有礼物送给他,我现在带他一起过去。”
保安换了种语言和小男孩说了两句,小男孩登时大喜,头盔之间那双眼睛亮晶晶的,瘦弱的手紧紧攥住他的赛车服。
赛车是有钱人的游戏。
其实以前的沈骛对这句话没有什么概念,在他的世界,接触赛车、学习赛车、成为车手,都是顺其自然的事。后来成为专业的赛车手,他的收入也足够弥补学习时期的开销了。
可是对于大多数人来说,他们也怀揣着一样的梦想,却只能望洋兴叹。他们绝非是不努力,而是连踏过追逐梦想的门槛都困难。
沈骛把小男孩带到车队的维修站,送给他华安汽车的模型和自己的备用头盔。
小男孩如获至宝,绘声绘色用行动告诉他自己会好好收藏的。
两人语言不通,沈骛也没说什么,笑着把他送出去。
收藏也好卖掉也好,精细的模型和专业的赛车头盔,都挺值钱。
结果了这一桩小插曲,沈骛和孟淮之一起坐车回酒店。
当沈骛第三次把手放上腹部,身旁的孟淮之敏锐发问:“怎么了?不舒服?”
“嗯。”沈骛也不隐瞒,“我刚才给粉丝签名的时候,不小心撞到了肚子。”
孟淮之想要关心,心里却被更多的疑惑充斥:“……怎么能撞到肚子?”
沈骛将有关小男孩的事简单描述一遍,最后总结:“他戴了一个摩托车的头盔,挺硬的,跑得太快,正好撞到我了。”
孟淮之:“现在去一趟医院?”
“没什么,就是撞了一下,小孩子毕竟体重轻,跑得再快冲击力也不大。”沈骛说,“刚上车的时候还有点痛,现在……是饿了。”
孟淮之失笑:“那先回酒店吃饭。”
沈骛回自己房间,孟淮之也跟过去,两人叫了客房服务,在房间里随便吃了些不太正宗的广式茶点。
饭后沈骛准备先洗澡,洗掉身上被赛车服捂出来的汗。
先前预定酒店的时候,他特意叮嘱过罗今宜,不要那种卧室与卫浴只隔一面玻璃的房间。
罗今宜工作靠谱,这家酒店自然符合要求,卫浴间四面都是实心的墙。
“淮之哥,我先洗个澡。”沈骛放心地拿上衣服去洗澡,“你慢慢吃,吃完再回去。”
“好。”
在有孟淮之的房间里洗澡,尽管四面都是墙,但到底还是有几分紧张。
沈骛刻意把水流调得很小,洗得很慢,过了一阵,他敏锐捕捉到外边那点微小的动静。
孟淮之穿过走廊,在浴室门外留下了些许脚步声,然后是开关门的声音。
他回去了。
等沈骛洗完澡出来,房间里也没看到人,孟淮之的确走了。
……毕竟是高岭之花男主。
沈骛摇摇头,吹干头发换好衣服。隔了一阵,又有人敲响了他的房门。
门外正站着去而复返的孟淮之。
沈骛问:“……又怎么了?”
孟淮之答非所问:“回去洗了个澡。”
沈骛也没觉得哪里不对,闻言低眸看了看,孟淮之好像是换了一身衣服。
孟淮之进屋:“坐吧。”
沈骛就连来自访客的指示也乖乖遵守,坐到沙发上,又问:“怎么了啊?”
“我让助理买了活血化淤的腰,还有创口贴和绷带。”孟淮之给他看手里的袋子,在他身旁坐下,“把上衣脱了,给我看看肚子。”
“我真没事,早就不痛了。不是,而且隔着衣服撞了一下,怎么可能破皮流血需要用绷带啊?”沈骛觉得好笑,顺便开了个玩笑,“你再晚一点问,我就完全恢复好了。”
孟淮之倒是一本正经:“那趁着你还没恢复好,给我看看。”
沈骛:“……”
沈骛一时无可奈何,孟淮之小题大做,总归是关心他。
他犹豫几秒,也不忸怩,撩起宽松的卫衣下摆。
孟淮之侧着身,一瞬不瞬盯着他一寸寸露出来的雪白腰腹。
宛若白雪皑皑的原野,不见淤青伤痕,漂亮的块垒如低矮的山丘微微起伏。
这份美感没有受到任何污染,于是更叫人移不开目光。
“看到了吧,我什么事都没……”沈骛话到一半突然卡壳。
孟淮之的目光太过直白,乃至向来坦荡的沈骛都忸怩起来。提着衣摆的手上也不是,下也不是,几分僵硬地卷在肋骨下方。
沈骛早不觉得疼了,腰腹上也没有分毫淤青。孟淮之半天没看出所以然来,试探着伸出手。
手的温度比腹部要低几分,又来自旁人,沈骛不禁微微一抖。
孟淮之呼吸顿重。
什么伤不伤的,早被两人抛到了脑后。
衣摆从沈骛手里逃出来,落下去,遮住孟淮之的手。
孟淮之仍然没有抽走自己的手。
沈骛忽然闻到孟淮之颈边的淡香,那是洗发露和沐浴露混合而成的味道。
鼻间的气息清爽,身体却无端发热。
他好像知道了为什么孟淮之一进门,就告诉他自己也去洗澡了……
他还感到那只手在卫衣里慢慢游走,从肚脐到侧腰,上下滑动,就像天赋异禀的艺术家,细致又耐心地打磨自己最满意的雕塑作品,感受它光滑细腻的线条。
感受它,远比冰冷的雕塑炽热的温度。
渐渐习惯了旁人的触摸,沈骛却发觉自己颤抖得更加厉害。似是为了安抚他,孟淮之偏了偏头,轻啄他的唇。
等他反应过来时,后背全部靠上了柔软的沙发,而上方,是孟淮之足以融化满世界冰雪的炙热眼神。
第64章
男人仿佛天生具有这种本能:情到浓时, 无需理智的操纵,双手便自发地挣开所有束缚,钻入所有缝隙, 四处游走。
浅色的卫衣布料在胸口堆积, 修身的黑色长裤则挣开几松散。
“等、等等。”沈骛寻回理智,喘着气问, “淮之哥, 我们, 是不是有一件事没确认?”
“什么?”
“你……是上面那个, 还是下面那个?”
孟淮之沉默。
这很显然是一个多余的问题。
此时的孟淮之身处于上方,对他来说一切都理所当然, 因而并未发出疑问。
沈骛却问了,问题问出口的时候, 答案已经昭然若揭。
孟淮之只好先停下来:“你不是一直说什么……追妻火葬场吗?”
“……我都说了, 追妻火葬场的妻不是我。”沈骛无力辩驳。
“但是, 你还是愿意接受我……”
沈骛沉默。
无性婚姻其实也不是不行?都说性取向是流动的,说不定哪天他们之间就有谁1变0了呢?
61/72 首页 上一页 59 60 61 62 63 64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