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卿犹豫半晌,随后下定决心般,从柳泽元给的储物戒中拿出隐匿气息的符咒,跟上了二人脚步。
二人所行方向皆向着幽深小道而去,一路上多弯弯绕绕,应该是要交代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情。
时卿跟着走了一会儿,二人又转了一个弯,才堪堪停下脚步。
四周清幽静谧,明明还是春季,树上的叶子却已经所剩无几。风一吹,那残存的叶子也掉落在地,颇有些萧瑟之意。
时卿站在原地,没再往前。
“不知师父找我,有何事?”
“明日的比武,准备得如何?”
杜长生捋着胡子,柳泽元不知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思索片刻回道:
“万无一失。”
杜长生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随后又说了些杂七杂八的东西,柳泽元虽然心下疑惑,但还是都随便答了一点。
杜长生问完最后一个问题后,脸色猛地一变,随后竟是再也不伪装,手心漫出黑色魔气,猛地朝柳泽元额间击去!
柳泽元还未反应过来,便被魔气侵袭,随后他再也不挣扎,如行尸走肉般站在原地,双眼麻木地盯着杜长生。
杜长生见状,脸上出现了扭曲的笑容,他满意地看着柳泽元,点了点头道:
“不错,好好养身体,以后为本尊所用。”
本尊?
时卿内心大骇。
“是。”
杜长生敏锐地察觉到柳泽元身上出现了一股魔气,但他并没有多想,只是皱了皱眉,随后便吩咐道:
“回去吧。”
“是。”
话罢,柳泽元便迈着脚步离开了原地。
杜长生盯着柳泽元的背影,眼中满是贪婪,随后他收敛了自己面上的表情,也缓缓迈着步子离开了原地。
直到两人离开,时卿才从藏身之处走出来,他背后出了一身冷汗,面色复杂地看着柳泽元离开的方向。
这件事,应该告诉师父……
但要是告诉师父了,柳泽元的身份不就暴露了?师父一向对魔深恶痛绝,若是让他知道柳泽元是魔……
时卿眉头紧皱,始终想不到万全之策。他深陷思绪,自然也就没有察觉到符咒已经失效,也没有察觉到自己身后不知何时多出了一道气息。
等到时卿下定决心去找云逸之时,一转头便撞上了一道肉墙。他痛呼一声,捂着自己再次被撞的鼻子,顶着泛红的眼眶,仰头看向来人。
柳泽元挑了挑眉,道:
“这次可不关我事,是你自己撞上来的。”
说完,柳泽元夸张地捂住自己被撞的位置,故作柔弱道:
“你把我撞疼了。”
时卿呆呆地盯着他看了半晌,问道:
“你不是被……”
“傻子。”
柳泽元闻声,再也演不下去,倏地笑了出来。他背着手微微俯下身靠近时卿,眼眸微眯,悠悠然开口问道:
“我看起来那么弱吗?”
说完,柳泽元又直起身来,轻笑了道:
“再说了,我要是就这么栽了,某只小馋猫可就吃不到桃花糕了。”
时卿睁大眼睛,猛地反应过来柳泽元这话里的“小馋猫”是指自己。他成功被柳泽元带偏,顾不得问柳泽元刚才的事情,又羞又恼道:
“我不是小……馋猫。”
大抵是心虚,时卿后两个字的字音尤其弱。柳泽元被他这反应逗得笑了起来,心情愉悦地展开扇子给自己扇起了风。
时卿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随后便怒气冲冲地离开了原地,似乎是因为主人太过生气的缘故,时卿的脚步也沾上了怒气,一步踏得比一步用力。
柳泽元笑得前仰后翻,险些站不住。目送时卿离去后,他收起扇子,也离开了原地。
得去摘桃儿给小馋猫做桃花糕了。
柳泽元一边走,脑中一边想着那猫儿吃到桃花糕,喵喵露出肚皮任rua的样子。
太过可爱,柳泽元忍不住弯起双眸,脚下脚步也不由得雀跃,又加快了一些速度。
柳泽元很快就到了桃林,他环顾四周一圈,最终选择了一颗枝繁叶茂的桃树。
他眯着眼盯着那桃树看了一会儿,随后唇角微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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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间,明月高悬夜空。
房中灯火明亮,烛影婆娑。时卿托腮看着桌上的宣纸,片刻后,伸出一只手拿起毛笔,另一只手仍然撑着侧脸,心不在焉地在宣纸上写写画画。
门外传来一声轻响,时卿闻声,往门的方向看去,下一秒,一阵风自他脖颈后袭过,他刚准备转过头去看,一双手便覆上了他双眼。
“劫色。”
那人的声音时卿从未听过,但那人身上传来的香气时卿却是认识。
就是柳泽元身上的桃花香。
那股桃花香淡而不浓,甚至带有些露水的味道,时卿虽然嘴上没说,但他其实很喜欢这香气。
“柳泽元。”
时卿回过神来后,说出了柳泽元的名字,便听得背后人恢复原本的声线,惊讶道:
“怪哉。”
话罢,那人收回手,接道:
“怎么每次你都能认出我?”
“你身上有桃花香。”
时卿说完,看了一眼柳泽元,随后别别扭扭道:
“你坐下,手伸出来。”
柳泽元微怔,随后便见时卿推着他坐下,自己站起来,从袖中拿出了一个药瓶。
他一边伸出手,一边胡乱想着。
真是怪哉。
每次他自认为天衣无缝的伪装,总能被时卿一眼看破。
时卿看着柳泽元手上的伤口,只觉得心莫名其妙有些疼得慌。
那伤口虽然已经被处理过了,但看着还是有一些令人胆寒。时卿手有些发抖,但还是极其平稳地将药洒在了柳泽元手心,随后拿出细布将他的伤口绑了起来。
两人全程都没有说话。
柳泽元一直垂眼看着时卿,直到他收回手,柳泽元才收回目光。
他经历过比这更厉害的疼痛,这明明对他来说只是一个小伤口,算不上怎么疼,可他的直觉又告诉他,这不一样。
“疼不疼?”
柳泽元听到时卿问了他一句,他收回心中异样的情绪,故作可怜道:
“疼。”
“疼你还掐自己!”
时卿瞪了柳泽元一眼,虽然语气凶了一些,但话里全是关心的意思。柳泽元只感觉心中涌过一股热流,但却烫得他心微颤。
他下意识伸出手将时卿揽入怀中,时卿见状,刚想伸出手推开柳泽元,便见他闷声道:
“让我抱抱。”
时卿手动作一顿,最终没了动作,就这样任由柳泽元抱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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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喝酒
“可以松开了吧?”
时卿被柳泽元抱着,总感觉别别扭扭的。柳泽元轻声“嗯”了一声,随后才缓缓松开时卿的腰。
他缓缓起身,面上又恢复了原先的表情,眉眼间染上笑意,唇角微弯。时卿见状,暗暗松了一口气。
“喏,答应你的桃花糕。”
柳泽元说完,揭开了食盒,桃花香便蔓延而出,扑鼻而来。时卿一眼望去,便看见了特意做成花瓣形状的桃花糕。那糕点白里透红,看上去便让人垂涎欲滴。
时卿顺手拿了一块糕点放到唇边,轻咬了一口。随后他眼前一亮,有些惊喜地抬眼看向柳泽元道:
“好吃。”
“我做的能差到哪儿去。”
柳泽元被夸得飘上了天,顺手就从身旁拿了一个茶壶给时卿倒了一杯水。糕点干吃着实是有些噎,时卿接过水,看也没看便往嘴里送。
柳泽元闻到周围凭空多出了一股桃花的香气,那香气混着其他的味道,他又嗅了嗅,突然意识到什么,随后猛地转头望去。
他刚才拿的根本不是茶壶,拿的是食盒里的酒!
杜长生好酒,这酒本来是柳泽元拿来套话用的,考虑到杜长生的修为不一般,他还在里面混了不少药。
完蛋。
柳泽元暗骂自己一声,随后接住了摇摇欲坠的时卿。
不管是一百年前,还是一百年后,他都是个一杯倒。柳泽元认命地叹了一口气,随后将时卿带到了榻上。
他面色微微泛红,却不似平日里生气那般怒目圆睁,反之,他微眯着眼盯着柳泽元,面容柔美娇俏。发冠和发绳早就褪下,时卿一头白发柔顺地披在肩旁,额间魔印与那嫣红的薄唇颜色一般艳丽,看起来乖顺又妖冶。
柳泽元一抬眼便看见他这副模样,四目相对,柳泽元喉结微动,率先收回目光。
他默念清心咒。
不能再看了,再看要出事。
那醉鬼清醒的时候危言危行,守正不挠,端的是个正人君子之态。但现下,这醉鬼沾了桃花烈酒后,本性暴露,动作间便充满了孟浪之意。
他伸出白皙的手,拽住了柳泽元的衣领。那手血管分明,动作暧昧,颇有些劝诱之意,然而柳泽元见他面容,又天真乖巧,不带半分□□。
柳泽元强迫自己移开目光,给时卿喂了解药,又给他盖上被子后,随手掐诀将房中烛火熄灭,便离开了原地。
时卿呆呆看着柳泽元离开的方向,随后只感觉眼皮愈发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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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似浓墨,更深露重。昆仑门鸦默雀静,万家灯火皆熄灭,只剩下月光照出两三分亮。
一阵略显匆忙的脚步声打乱了这片寂静。
栖于枝头的鸟雀被这声音惊醒,发出了几声哑叫。从树下经过那人闻声,脚步微顿,随后指尖不易察觉地跃出几丝红光,便见那鸟雀张开翅膀,又直直倒入了巢中。
柳泽元见状,才收回手,随后神色如常,离开了原地。
行至一间仍亮着的屋子时,柳泽元停下脚步,随后变换了神色。
只见他双眸涣散,面无表情,只安静地站在原地,活脱脱像是一具没有灵魂的尸体。
杜长生似乎是听见了声响,他微微推开门,环顾四周一圈,确定没人在之后,才将门又开大一些,吩咐道:
“进来。”
柳泽元没说话,只是跟着杜长生的命令进了屋内。
屋内烛火昏暗,杜长生坐回椅子上,捋着胡子,面上气定神闲,实际微微颤抖的手已经暴露了他的心境。
“过来。”
柳泽元听从命令,一步一步地走了过去。
他刚走到杜长生面前,便见那阴邪老头迫不及待地抓过柳泽元的手,朝他经脉中注入灵力在探查着些什么。柳泽元面上不显,心里冷笑一声。
片刻后,杜长生面如死灰,他眼底染上腥红,随后咬牙切齿怒道:
“为什么……为什么还是不行!”
他怒目切齿,恶狠狠地拂去身旁的茶具。那茶具碰到坚硬的地板,刹那间四分五裂,茶水伴着碎片朝四周飞溅而去,发出尖锐刺耳的声音。
杜长生这样子看起来癫狂至极。
他面容扭曲,周身漫出黑色的鬼气,伴着沉重的怨气,让人极其不舒服。柳泽元被这魔气干扰得不轻,他暗暗攥紧双拳,本来已经上好药的手心伤口裂开,又流出鲜血。
柳泽元用痛意强迫自己保持清醒,生生压下了从血液之中传来的暴戾。他面色不改,安静地待在原地,将行尸走肉演绎到极致。
杜长生又抬头看了柳泽元一眼,随后深吸了一口气,才算是平复好自己的心情,又吩咐道:
“回去。”
闻声,柳泽元又缓缓转身,离开了屋内。
风将树叶吹得“沙沙”作响,柳泽元脚步一顿,随后加快脚步离开了原地。
月光将他的影子越拉越长,那影子泛着诡异的亮光,与周围格格不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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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鸟动前林,晨光上东屋。
柳泽元迎着阳光伸了一个懒腰,随后收敛了面上的表情,转身朝演武台走去。
初赛已经结束,今日是半决赛,观战的弟子比前几日多了大概两三倍。
“啊啊啊啊啊陆师兄,我爱你!”
“暮师兄!和我结道侣吧!”
“洛川美人,看我!”
……
场面一度混乱起来,柳泽元绕过人多的地方,抄了条远道,才勉强挤到观战台的位置,他刚要上台,却被感觉自己衣袖不大对劲,像是被什么拉住了。
柳泽元转头望去,果然,自己的衣袖被一名女子拽住了。那女子穿着昆仑门的弟子服,见柳泽元回头,有些不太自然地收回手,随后小声说了句:
“我相信你能赢。”
柳泽元:“……”
话罢,女子抿了抿嘴还想再说些什么,但在对上柳泽元的目光时,她却是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沉默半晌,女子干巴巴来了一段诗朗诵:
“及时当勉励,岁月不待人……”
柳泽元嘴角抽了抽,随后道了一声“多谢”,便离开了原地。
女子望着他的背影,久久不能回神。
另一边,时卿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发呆。
他一觉醒来之后,将昨夜的事情忘了个干净。他隐隐约约记得柳泽元来过,但又记不清具体发生了什么。
时卿试图去想,但却头疼欲裂。擂台上传来声音,原是今日比武开始了。时卿强迫自己收回思绪,将目光移向擂台。
“今日第一场,琉璃宫洛川对昆仑门陆遥川。”
闻声,柳泽元眼眸微眯,也将目光移向了擂台上。
洛川神色一如既往地淡定,抱着手中琵琶朝陆遥川微微福身。陆遥川神色淡淡,也朝着洛川回了一个礼。
“开始!”
闻声,擂台上的二人皆眼神一凛,神色发了狠。
陆遥川和洛川都是难得一见的修仙天才,两人根骨俱佳,又都是自己门派下的首席弟子,自然是拿出了最好的状态来应对这一局比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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