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文瑶开心得合不拢嘴，嘴上却念叨着：“这孩子，又乱花钱，这些东西家里都有的呀，我跟你叔叔用不了多少，放着都过期了。”
裴知予将礼品搁玄关架子上，扑过去抱她：“家里的是家里的，不一样的，阿姨。”
蒋文瑶又想躲又忍不住想贴：“哎呦，这孩子，阿姨身上一股油烟味。”
裴知予脑袋埋蒋文瑶颈部嗅了嗅，嘴巴甜得不得了：“小时候就在阿姨油烟味怀里长大的。”
她比蒋文瑶高出来有一个头这么高，此时刻意压着身子，蒋文瑶拍拍她的背，老年人情绪控制不住往外溢：“想死阿姨了，回来就好了，回来就好了……”
辛禾在旁边拎一堆礼品干站着，心里醋嘻嘻的：“你俩能不能先让一下。”
俩人这才分开，蒋文瑶看都不看女儿一眼，拉着裴知予往里面走，一会儿瘦了，一会儿脸色不好，这这那那的。
辛禾扔下礼品换鞋，冲里面吼一嗓子：“裴知予你鞋都不换的吗？”
刚才太激动，没来得及，裴知予“哦”了一声，就听见蒋文瑶说：“没关系，等会再换，不着急的。”
辛禾气死了：“妈妈你不是有洁癖吗？到裴知予身上就没关系了。”
她两下蹬掉靴子，拖鞋踩一双提一双往客厅走去，随后将手里那双往裴知予沙发那边一扔：“换鞋，大小姐！”
裴知予眸光波动，与蒋文瑶交换眼神：“阿姨，她吃醋啦。”
蒋文瑶：“哎哟，吃醋啦？”
辛禾干脆不理她们，进卫生间洗完手去厨房找辛诚。
辛诚看到女儿，两颗小眼睛都快笑没了：“饿坏了吧？爸爸做了你最喜欢吃的柠檬鸡爪，在冰箱里冻着呢。”
她一边帮忙打下手，一边告她们二人的状：“还是爸爸好，不像某些人，家里来客人，就想不起自己还有个女儿了。”
说完反应过来：“爸爸，柠檬鸡爪不是裴知予爱吃的么？”
辛诚：……
辛禾扔下手里洗了一半的小葱，探头出去：“裴知予，进来帮忙，光带一张嘴了是不是？”
裴知予刚想动，被蒋文瑶摁住：“我给知知把脉呢！”
随后又小声对裴知予说：“别去，厨房挤死了，两个人就够了，你进去站都没地方站。”
将近15平的厨房，站不下三个人，摆明了就是偏心。
裴知予坐立难安，隔了会：“阿姨，我还是进去转一圈吧。”
蒋文瑶笑：“她在家没少压榨你吧？”
最后一道土豆烧牛腩上桌，八菜一汤，一家四口围在一起聊天吃饭。
辛禾没有告诉她爸妈裴知予因为裴绍钦喝醉酒的事，辛诚作为老一辈，关心晚辈的方式也比较传统：“知知这几年一直在国外吗？家里父母都还好吧？身体健康的哈？”
他这话问出来辛禾紧张了一下，裴知予倒是没什么太大反应，笑着说：“都还好叔叔。”
蒋文瑶紧接着说：“回来家里去过了哈？你们现在长大了，也工作了，但是空的时候还要多回家陪陪父母的。”
辛禾听不下去赶裴知予之前阻止母亲：“爸爸妈妈，吃饭呢，你俩别一上来就教育我们，真是的。”
蒋文瑶激动起来：“哎，你这孩子，嫌妈妈唠叨了是不是？”
辛禾无奈，裴知予挨着蒋文瑶，此时往她身边靠了一下，脑袋耷拉蒋文瑶肩膀上，哄着：“没有，阿姨说的对，只是我爸妈他们老早就离婚了，我跟着我妈，我们这几年一直都在国外。”
她说得随意，在场的每一个人却都是一怔，辛禾更是没想到，她这几年待在国外，原来是因为这个原因。
几人沉默几秒，还是蒋文瑶先反应过来，放下筷子将人深揽入怀：“对不起知知，是阿姨唐突了。”
裴知予缩她怀里，撒娇着说：“没事儿的阿姨，我都习惯了。”
辛禾却总能透过这些表面的伪装，窥探到她的内心，心情也跟着沉下去。
蒋文瑶将裴知予抱在怀里哄着：“我的知知受苦了，以后不回家就来叔叔阿姨这里，我们一起吃好吃的。”
她还算是一个会表达的母亲，至少在裴知予身上是这样。
这个时候，辛诚也赶紧夹了一筷子糖醋排骨放裴知予碗里：“就是，叔叔做知知最爱吃的糖醋排骨。”
俩人这样一来一回的，裴知予有那么一瞬间，没忍住，红了眼睛，她这一难过，把在场的所有人都给整难过了。
蒋文瑶一直抱着她，辛禾则是使劲往自己嘴里扒拉饭。
“快吃快吃，菜凉了就不好吃了。”伤感的氛围最后被辛诚打乱。
裴知予吸了吸鼻子，从蒋文瑶怀里爬起来，大口吃碗里的糖醋排骨：“真好吃叔叔，我以后每周都来蹭一次。”
辛诚连声道好，氛围是暖和了，可辛禾心里总是闷闷的，很难受，磨磨蹭蹭收拾完，已经十点多快十一点了，蒋文瑶让她带裴知予回房间。
两个人还是睡小时候那间屋子，迎门进去的那一瞬间，熟悉的感觉扑面而来，裴知予愣在原地。
辛禾从衣柜找了套睡衣给她：“你先去洗澡好了。”
裴知予说了声“好”，乖乖接过睡衣往卫生间走。
辛禾看着她的背景，恍惚了一瞬。
上学那会，裴知予经常来她家住，那个时候俩人都懒，都不愿意去洗澡，一个推一个，总要墨迹很久，如今长大了，裴知予不与她争了，心里总感觉缺了一块，就如同她们消失的这十年。
裴知予洗完澡出来的时候，辛禾正收拾床铺。
“我洗好了。”
辛禾转头。
裴知予擦着头发看她，刚洗完澡眼尾有点微微地红，发丝半垂在锁骨上，滴出水珠，缓缓滑进衣服里，这个视角的她，很性感，也很迷人。
辛禾视线在她身上多停留几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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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她说：“快去吧，热水够的，我就用了一点点。”
辛禾进了浴室，裴知予在外面吹头发，吹半干，辛禾还没有出来，她就在房间四处随便看了看。
小时候书桌台上的东西被收起来了，换成了各种各样护肤品，都是她没见过的国产牌子，应该是商家那边寄过来的品，辛禾在亲自试用。
裴知予从一堆护肤品中挑了用过半瓶的水乳精华，往自己脸上涂了点，很清淡的紫苏味，刚刚洗澡时，卫生间也残留着这个味道。
她默默记下这个牌子，在网上搜了下，确实是合作商家的产品，国产品牌里面价格不算便宜。
卫生间水声停了，裴知予收起护肤品，准备先到床上，一米五的床，床上两条被子塞得很满，她犹豫了一下，钻进最外面那床被子里躺下。
辛禾穿奶白色棉质睡衣，很减龄，她往床上瞄了一眼，裴知予也正好看过来。
“洗完了？要我帮你吹头发吗？”她问。
辛禾没有回答，拿着吹风机进卫生间，随后将门反锁上了。
裴知予在床上翻了个身，有点难受，这都住一起一个礼拜了，她还是不愿意跟自己多说话，她想跟她解释，想跟她道歉，但却不知道要怎么开口。
她不知道当年真相与经历说出来之后，辛禾会理解多一点，还是伤心多一点，但如果说出真相让对方也跟着难过，她宁愿自己一个人承受着。
辛禾吹完头发出来的时候，裴知予裹着被子发呆。
她涂了点水乳，站到床边：“你要么睡里面好了。”
裴知予回神过来，对着她笑了下，说：“我就睡外面吧，你快上来，等下我关灯。”
灯的开关在门口，睡外面的人要负责关灯锁门，小时候两人经常因为里面这个位置而争到半夜。
那个时候两人身高差不多，辛禾还微胖一点，有一次裴知予占着里面位子死活不让，她从她身上骑过去，一屁股将她夯外面，裴知予刚准备爬起来反抗，她对准她的屁股就是一脚。
裴知予被踢到床下，大哭了起来，引得蒋文瑶女士进来，两人因为不好好睡觉，一人挨了一顿训，最终，辛禾被妈妈揪着让出了里面的位置。
蒋文瑶女士出去的时候，随手关了灯，锁了门。
她置气不跟裴知予说话，还刻意拉远两人之间的距离，当时床上只有一条被子，两个人都盖着点边角，没一会儿，裴知予就凑过来戳她后背，小小声道歉：“对不起，我错了还不行吗？”
她矜持不过三秒，两人便又抱在一起，好的不要太好。
可如今，这个总是抢她位置的人，却主动睡到了外面。
辛禾愣了几秒，去门口关了灯，借着手机屏幕的光走过来，从她身上跨过去，躺到最里面的被子里。
黑暗笼罩下，两个人呼吸逐渐清晰起来，辛禾睡不着，裹着被子翻了个身，背对裴知予侧躺着，两个人，两床被子，中间还有露出点空隙。
裴知予在黑暗中扫视着她的背影，几秒，她凑过去点，隔着被子戳她后背：“喂。”
辛禾身子缩了下，没有搭理她。
她从自己被窝钻出来，扯她被角。
辛禾声音闷闷的：“裴知予，你干嘛？”
裴知予没有说话，隔着被子抱住了她，辛禾挣扎：“裴知予。”
她没有松手，摸黑将脸埋进对方后脖颈，辛禾身子缩了下，呼吸加重，想挣扎。
裴知予抱紧她，很小声很小声地说了三个字：“对不起。”
她思绪停了一下，没有反抗，安静地等待着，等待对方接上下一句。
裴知予却没有再开口，就那样抱着她，紧紧抱着。
她想用力挣开的，身上却没了力气，心也跟着软下来，一会儿，眼眶发热，忍不住轻颤。
裴知予感受到怀里人低声啜泣，思绪绞在一起，缠得她喘不过来气，缓了好久才开口，又说了那三个字：“对不起，都是我不好。”
她的声音也带上了微微的颤意，遮掩在夜色里。
这一声道歉，辛禾期待了整整十年，可在这一刻，裴知予以这样的方式说出口的时候，她甚至比之前更恨了。
她恨她们分开的这十年，她恨裴知予经历的一切她没有机会参与，她恨裴知予受了委屈，陪在她身边的那个人不是自己。
从那夜她因为裴家的人，将自己灌个半死，她就开始恨，每次撞见裴知予不开心，或者了解到她这几年的一些情况，得知她过得并不好的时候，她就不想跟她说话。
可此时，当她抱着自己，跟自己道歉时，她又不忍心推开她，甚至，想回拥住对方，亲吻她，咬她脖颈儿，在她身上完完全全侵染上她自己的味道，她想让裴知予属于她，以后都属于她。
这样极力克制着，忍耐着，直到裴知予因为冷而发出微微的抽颤，她从她怀里挣开，将人拉进自己的被子里。
两人共枕一个枕头，共盖一床棉被，裴知予面对着她，纤长的臂又一次环住了她的身子，随后脑袋往她颈肩埋了下。
柔软顺滑的发含有淡淡的紫苏水的味道，是她洗发水留下的，她嗅着这熟悉的味道，心里安了些，终于，终于伸手，反拥住她的背。
可是裴知予太瘦了，后背脊骨硌得人手疼，她抱着她，隔着衣物轻抚着她，像是一瞬间下定了决心，扑起来，扒开她领子，在她肩头狠狠地咬了一口。
裴知予疼得倒抽一口凉气，身子却没有动。
暗色总能给人勇气。
“裴知予。”辛禾喊了她一声。
“嗯。”裴知予回应她，声音有微微的哑，低沉，带点颗粒感。
她又喊了声：“裴知予。”
裴知予说：“我在。”
她趴她肩膀上哭了，哭得很大声，眼中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嘀嘀嗒嗒打在她肩头，渗进咬出血的位置，又涩又疼。
裴知予没有阻止，任凭她发泄，过了半分钟，她坐起来，将人拦在怀里哄。
辛禾身子还在轻颤，她哭得狠了，有点缓不过来。
裴知予摸黑给她擦眼泪，擦完一波另一波又涌上来。
好久好久，她哑着喉咙，断断续续地说：“裴知予，你要是再敢一声不吭就离开，我就不认你了，我一辈子不认你。”
裴知予咬着唇点头，哽咽着重复：“不会了。”
房间没开空调，两人重新钻进被子里，这次换裴知予抱她。
辛禾小小一只，缩她怀里，嗅着她身上的味道，她因为哭过，声音闷闷的：“裴知予，我们明天去学校转转吗？”
裴知予抱她再紧一些，回应她：“去，去看老周，看看我们的教室。”
辛禾说：“老周现在不当班主任了，带高一的英语，我上次看她，她问我，那个动不动在音标后面标汉语拼音的裴知予怎么没来看我。”
裴知予闻言，噗嗤笑出声：“老周这人啊，因为这个事儿都取笑我六年了，那个时候逢人就说，我们班裴知予在音标后面注拼音，一点面子都不给我留。”
辛禾也笑。
裴知予作为富裕家庭的大小姐，小学英语还没纳入正课的时候，她妈妈就找人给她补课了，但她对这门语言一直提不起兴趣，一直到初一，成绩还是班里垫底，跟她这个没怎么上过英语课的人不分上下。
但英语老师周燕，却没有因为她们两个是差生而放弃她们。
“裴知予，你记不记得，有一次英语课，我看小说你睡觉，她把你叫起来让翻译那次。”
裴知予说：“记得。”
自然记得，当时她困得要死，让辛禾帮忙把风她睡觉，结果那家伙偷偷看起了小说，她睡迷迷糊糊被老周叫起来提问，一脸懵向辛禾求助，辛禾小说看正兴奋，想都没想就小声告诉她选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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