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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上星子稀稀落落，只有一轮明月格外亮，像是冰做的。
哪吒一次也未去过月宫，他只在晚上，从修炼中醒来的时候，偶尔会抬头眺那轮或圆或缺的月亮，就这样看了千百年。
他从来都是独自眺望着它，那份美丽与冰冷没有任何人可以分享，他也没有想过要找什么人一同分享。
欣赏晏遥，起初是因为他将选择留给了顾念，没有多嘴顾念的家庭状况。现在到底已经演变成了什么样的感情，他自己也很难说清。
只有一点是可以肯定。
那轮只有他一个人能体会到的月亮，他想要和晏遥分享。
像晏遥不遗余力地将人间分享给他那样。
好在他之前把混天绫留在了晏遥那边，要找晏遥，只需要留意一下混天绫的下落，让混天绫把人直接带过来就好了。
S市应该还有其他潜伏着的妖怪没有出来，晏遥和他待在一起，他也安心。
意外的是，这次他并没有如同往常那样清晰地感应到混天绫，混天绫的那边的信息模模糊糊，并且一直在变。
哪吒脸色又冷了冷，踏着风火轮飞速掠开。
晏遥那边情况如何还不清楚，他得赶快过去，确认之后才能放心。
哪怕前方已经围上来了数只妖怪，他也没有太在意。
和一眼能看出本体的龙妖不同，将他包围住的几只妖怪都是人型，虽然有些惊讶为什么哪吒会在这里，但他们并没有那样大的反应，而是用眼神不动声色地交流了一番，又将他围紧了不少。
每只妖怪手上，都拿着法宝，显然是有备而来。
哪吒会在这里是所有人都没有料到的，但不能因为对方是哪吒就不按计划进行。
不管来的是什么神仙，为了他们首领的计划，今天都必须得交代在这里。
哪吒持枪而立，淡淡说了一句：“我赶时间。”
言下之意是，你们一起上，这样他解决比较方便。
*
晏遥全然不知道界三公司的谋划与哪吒那边的情况，他所有的注意全集中在了空气中残留的阴气上。
他拽着混天绫在迷雾中渐行渐深，眼前闪过了无数幻境，有荒诞的，有温馨的，还有一些甚至在他自己身上发生过的。
但是他只认准了那道有些并不明显的阴气，万事过眼，没有为它们多停留哪怕一刻。
他还在往下走，幻境又开始变多，晏遥看见自己从旁观者成了其中的某个角色，依旧不闻不顾地朝他认准的方向走。
他始终记得混天绫缠绕在自己的胳膊上，被幻境里的人物纠缠到烦了便直接用它将那些人驱逐挥开，让他们不至于拦着自己。
不是说不计较，正式因为清楚这是幻境，晏遥才不打算在这上面浪费时间。
蜃妖这种妖怪……尤其还是位于敌方，还是早点解决掉比较好，以免夜长梦多。
指不定一个幻境下去会怎么样呢，特别是对凡人来说。
而且他之前曾将不少凡人的一魂都拘留在自己的蚌壳里，这次现身，还不知道要搞出什么事来。
他循着阴气一口气走到了头，哪怕一次也没有被幻境迷惑过，最多是在看见哪吒的幻像时愣了会儿神。
画面太过一言难尽，以至于见到的蜃妖的时候，晏遥有种将对方就地正法、杀妖灭口的冲动。
他绝对不会承认自己有过什么想法，只能是蜃妖的错。
干脆学着哪吒将混天绫一把抓在手上，红绫迎风。晏遥跳上那个悬浮的九宫格高台，轻巧地避开了朝他袭来的玄冰与火焰，落在最后一个台子上。
尽管有这样那样的想法，但他没有办法做到直接开打，而是忍着那股腥臭味，皱着鼻子质问蜃妖：“你们到底有什么目的！”
蚌壳张张合合，扑面而来又是一股腥气，“你一个命都要保不住的神仙，还关心这个干什么？”
晏遥实在忍不住，默默封闭了自己的鼻息，这才感觉好受些。
说出这种话的蜃妖，有点儿憨。
晏遥假装畏惧地缩回脖子，“……你一个妖怪，嚣张什么嚣张！”
“过不了多久天庭的援兵就要到了！”他试探蜃妖的反应。
蜃妖几乎立刻否定了他，“你在指望天庭吗？天兵天将都已经自身难保了，首领在地府设置了那么多杀阵，他们回不来了！”
杀阵。
具体是什么样的杀阵晏遥还不知道，他张了张嘴，面上的惊异更浓了些，只是还没有问出口，滔天的巨浪就已经袭向了他。
分散注意力再乘其不备，这只蜃妖也并非他想象中那样蠢笨。
晏遥扯着混天绫，红绫抖动，带出簇簇火苗，瞬间将他附近的水气蒸发到一滴不剩。
浪头只是翻过，而本应该被冲远，溺入水中的人则是连头发都没有被打湿。
……原来混天绫这么好用啊。
作者有话要说： 藕：我带你去乾元山看月亮
晏晏：？月亮不是窗户外边就有吗（直男行为）
第75章
能攻能防能捆人，还简单易携，难怪哪吒成天天跟个普通发绳似的往头上绑。
不在头上，就是跟着乾坤圈一起、手环一样套在手腕上。
套用现代的广告词来说，就是居家旅行必备物品。
平时在家的时候，哪吒偶尔会和抚摸猫咪那样去揉混天绫四边上的尖尖，每当这时候混天绫总会相当情绪化地晃动上那么几下，跟跳舞似的围着哪吒绕。
晏遥忍不住也学着哪吒的样子摸了摸那截红绸，混天绫闪了两下红光，腰也扭动了一下，看起来意外高兴。
……简直太可爱了！
忍住把混天绫当宠物揉弄的冲动，晏遥将注意力全放到了比方才更高的浪头上，他纵身跃起，试图在躲避从四面射来的冰柱的同时越过浪头，以免被狼给打到水里。
水下面有什么还不知道。
混天绫像游龙一样舞在他身边，只是动作比原先相比要慢了不少，防护也变有限。
晏遥一手拦住它，学着哪吒的样子将红绫绕在了手上，速度更快了些。
它是法宝，离开主人太久，没有法力供给驱驰当然会逐渐失去威力。只是晏遥没有想到它能撑这么久，甚至直接抵御了一波浪潮。
晏遥原先是想要自己用法力防护，探一探对方的底细的。
当时看哪吒相当轻易便将蜃妖打到重伤奔逃，不代表他自己也有那个能力。
而且他此行的目的就是彻底解决蜃妖，不论死活。为了防止再出现上次的逃跑事件，他还要提前布置好法阵，留意蜃妖的动向。
哪吒战斗的方式凌厉又迅捷，血就是血伤就是伤，杀气也显得潇洒。晏遥自认为小家子气，别说是没有哪吒那种能力了，就是要比哪吒厉害，他战斗的时候也绝对不会毫无保留，全凭战斗经验和本能行事。
明明放不开还想要去追求洒脱的样子是很滑稽的，他很早之前就意识到了这点，努力以自己的战斗风格去适应战斗。
他打起来可以不快，但是一定要稳，一定要确保自己战斗的目的达到。
赶在浪头淹下来之前，晏遥已经从巨浪的范围内撤离了出去。他凌空站在接近幻境边缘的地方，预估着下一次浪潮的大致高度。
幻境也就这么大，按照浪头越来越高的这个趋势，不是第三次就是第四次他就再也没有躲的地方，只能随着这个被淹来淹去。
直觉告诉他，这潮底下怕是不太好脱身。
晏遥弹出一粒种子，直直丢入海中，当着蜃妖的面飞速发芽抽根，直至树冠主体泼水而出，在海面开出了一朵郁郁葱葱的绿色大花。
在某根粗壮的树枝上面落了下来，他这才稍微有点脚踏实地的安全感。
可惜他身上那一小块息壤早在之前就已经用掉了，不然或许能试一试将这个东西给填平。
狂风渐起，巨大的树冠被吹得摇曳，晏遥没有落脚多久，迎面对上了和风一起袭来的猛浪。
用法力将那水劈斩开来，湿漉漉的黄泉水浇了他一身，有些甚至还进了嘴巴。
他浑身上下都是黄泉那种酸苦味，晏遥忍不住呸了好几口，将湿哒哒的衣服烘干，这才舍弃刚刚落脚的树冠，又弹了粒种子出去。
这次，种子的位置要比先前靠近了不少。
打架嘛，一昧防守也不是办法，他总得想个办法靠近蜃妖，直接对本体下手。
直接冲过去上显然不在他的能力范围内，否则他也不想用这种徐徐图之的方法。
借着树种，晏遥逐渐靠近了那只蜃妖。
双方体力消耗都有，晏遥法力消耗的重点却不在对战，而是防止蜃妖逃逸的阵法上面。
就连蜃妖附近，也已经那种被他以法力探到了底下，只等他靠过去就能发动，配合他的行动，将蜃妖束缚住。
晏遥估计就算他的一击不能毙命，至少也可以重伤蜃妖。
算好了距离，晏遥直接钻进了向他袭来的浪里，顶着水压和密密麻麻的冰渣子直接冲了出去，将先前布置在蜃妖附近的法阵全部启动。
阵法一般需要材料，至少也要靠近，借助某样媒介才能布置。哪怕是神仙也不例外。
晏遥的阵法，阵基是被他丢出去、长成大树后又迅速枯萎的种子，连接阵基的则是他自己的法力。
将法力凝成实体，固定成点、成线，也可以成为法阵。
并且这样，只需要以神念操纵，方便不说，隐蔽功夫到家的话，敌人觉察的可能性十分之低，比直接大咧咧摆阵不知道要有效多少倍。
有蒙蒙的光直接透出海面，数十条光带冲天而起，又像软鞭一般缠绕交织，分为两头，直接束缚住了蜃妖，并将它护身的壳强硬拉向两边。
为了布置幻境以及朝他攻击，蜃妖蚌壳本就是张开的，不过只是条细缝。
他没有想到会突然冒出阵法，蚌壳没有来得及闭合，让那些软鞭钻了进去，并以巨力将壳拉向两边。
蜃妖蚌壳大张，一时闭合不得，只能暴露出壳内的近乎腐烂的软肉，和被软肉层层裹着的蜃珠。
对于蜃妖来说，蜃珠是比什么都要重要的核心，它厚重的壳，软实的肉，既是为了防御外敌，也是为了保护其内的蜃珠。
幻境就是由蜃珠支撑的。不仅是如此，蜃珠还是有别于其他妖物内丹的，独属于蜃妖的妖丹。
和寻常的蚌类完全相反，一只蜃妖，哪怕壳破了肉被扒了，只要蜃珠还在，待在水底生养，总有一日能够重新长回来。
眼下几乎是将命门暴露出来，蜃妖怎么能不感到心急？
蚌壳剧烈晃动，阵法所织的大网也有溃散的趋势。
为了阻止晏遥靠近，四周风浪像是末日场景一般地掀起，为了防御争取时间，也为了模糊视线。
但晏遥之前，已经看到蜃珠在哪里了，那堆腐烂的软肉正中处，有淡淡的光露了出来，怎么也掩盖不住。
风浪在前，晏遥反而越发冷静镇定。
缓缓吐出一口气，抹了把脸上之前被冰渣子刮出来的血痕，抓着混天绫直直朝蚌壳里面冲进去。
有计划归有计划，可都到这一步了，不冲干嘛！
隔着水墙都能闻见那股腐烂的恶臭，他赶紧屏蔽住嗅觉，凭借印象幻化了把剑出来，顶着巨大的压力，将剑投掷了出去。
剑上有火。
将剑丢出去之前，晏遥已经算好了距离和威力，就算击不碎蜃珠，剑上携带的火焰也将壳内的肉烧起来，对蜃妖造成伤害。
这样，他下一次攻击势必就会轻松许多。
但晏遥算漏了一件事。
在将剑掷出去的时候，他手腕偏了几乎一整个度。
有什么东西突然拽住了他的脚，一股猛力突兀地将他整个人都朝下拽，原先用的十分力也减弱成了五分，更不要提准头了。
晏遥眼睁睁看着他的火焰剑砸到了下蚌壳上，给蚌壳砸了个不大不小的窟窿，随即迅速沉了下去。
根本就没有伤到关键点，最多也就是个皮肉伤。
这个布局涉及怎么说也谋划了小半场，以这样的方式，哪怕稳如晏遥也忍不住心神一震，差点没有把持住情绪。
拉住他的是一根触手。
回国神来，晏遥迅速将那截触手斩去，又在另一条缠上来之前迅速脱身。
不知道什么时候，巨大的章鱼已经浮上了海面。
晏遥不确定它是什么。
这条章鱼简直大到了过分的程度，可晏遥没有在它身上感觉到什么妖气，但它给人的感觉确实是真实存在的，有生命独有的气，并非幻术。
可是同时，章鱼身上还有更加浓厚的阴气。连触手在内，浑身上下无不透露着自己是那只蜃控制的信息。
它是什么都有可能，又什么都不像。
而这段缠斗的时间，已经够蜃妖将束缚破开了。
水浪再度卷了起来，这次要更加狂涌愤怒，风打着旋，海面上的水全吸了上去，一条条龙卷不断朝晏遥舞过来，晏遥一时避之不及，差点被打落到水下。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晏遥看着自己秃了大半截，全靠混天绫充门面的衣袖，深深觉得这样不是办法。
他很清楚蜃妖的实力杀不了他，但这次计划失败之后，蜃妖已经有了戒心，自己也很难再找到机会轻松解决掉蜃妖。
不弱和会打架是两码子事，而且蜃妖也不是鬼，总不能像是以前当鬼那样一言不合酒放气势去压到比自己弱的鬼吧？
妖物大多好胜，贸然放出气势，激起战意的可能绝对比让对方感到畏惧高得多。
到时候蜃妖一个亢奋……画面太美，晏遥不太敢想。
他现在倒是有些后悔，和哪吒认识了这么久却天天净琢磨鸡毛蒜皮的小事了。
早知道这样，他应该向哪吒讨教一些招式，或者攻击性和威力都比较大的法术的。
一边伺机还击一边纠结，晏遥甚至考虑起要不要直接抽空法力，弄个巨大的阵法把自己和蜃妖缩一起得了。
他法力回复很快，可以先锁着，恢复了一些法力之后再自行脱身。
越想越觉得可行，但还没有等他实施，整片海面就像是漏了石油一样燃烧起来，将幻境内近似黄泉景象的天空也映得通红。
海面上龙卷也停止了转动，那些火焰迅速沿着水爬了上去，硬生生将水龙蒸发成了火柱。
缠在胳膊上的混天绫也一下子来了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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