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这种手术不会对他们的身体真正有伤害啊。”
许延声筷子没放,夹菜的途中顺带瞥了眼他,说:“那也是手术。”
蒋行止还想再反驳,许延声没让他再说。
年后,许延声因为之前投的股票发了点小财,之前买的房子因为周边政.府设施的建立开始涨价,房子许延声没动,股票那点钱他看不上,挂着当个乐趣。
但这笔突然多出来的钱还是让许延声多了个想法,他该怎么安排宋承悦。
昨天后来,蒋行止才想起来剧组的安排,说给许延声听:“宋小悦的戏还有两个月不到就杀青了,主角那边还需要再拍一段时间。”他刻意避开了谢逐桥的名字,许延声却自己想到了,因此皱起了眉。
当初捡了宋承悦确实是一时起兴,他在气头上,和自己较劲,太过刻意地想把谢逐桥从他人生剥离出去,于是多了个麻烦叫宋承悦。
也是因为他,许延声才动了努力搞钱的心思,他其实完全不动也没事,徐领江给的钱够他花一辈子。
一开始是没得选,现在是不得不想,宋承悦再拍两个月的戏就会闲下来,要怎么安排他是个问题,如果宋承悦没生病就好了,他当时怎么给谢逐桥砸资源,现在也怎么来就行。
但生病害人,宋承悦需要修养,骨髓移植的事也没有着落。许延声难得陷入迷茫,怎么办?
许延声在湖边钓鱼,刚钓起来巴掌大的傻鱼被傻狗咬去喂傻猫,勾了鱼饵又把钩子扔出去。一开始钓鱼是为了打发时间,如今在打发时间的前提下学了点无关紧要的技能。
身后有脚步声,钓鱼人很需要安静,于是他转过头,在看见谢逐桥后又断了制止的心思,只想让他滚。
谢逐桥走到许延声边上,那个小毯子本来是给顶流坐的,现在坐了个大只的,许延声还是想骂人:“和狗抢东西,你丢不丢人。”
“反正顶流和大顶流只差了一个字,”谢逐桥不要脸地说,观察着许延声的表情和动作,“你的狗姓谢吗?”
许延声才做了要扔鱼竿的动作,手腕就被谢逐桥抓住了。他们过去总是靠得很近,没有需要隔着厚重衣服亲近的时候,谢逐桥想着,掌心向下,握住了许延声被风吹冷的手:“怎么不带手套。”
他在许延声炸毛前松手,许延声忽然不想和他计较了,也不想走,他又没有错,为什么要逃。
春日近了,L市昨晚还在下雪,两人望着平静的湖面发呆。
谢逐桥静静享受着这样的安静时刻,生出不知道今夕是何夕的错觉,半晌,才轻声说:“听说承悦找到配型了。”
许延声没搭理他,但确实在听。
“上辈子我不知道,后来他生病了,我因为睡不着想了很多,才慢慢想起来一些上辈子的事情。”
“他上辈子是做过手术的,后面还休息了很长一段时间。”
说到这停顿,许延声因为想知道转过了头,发现谢逐桥正望着他,眼神像六月下雪那么凄惨可怜。
“我那时候和你在一起,情绪不对,谁也不想理,后来才发现他也在慢慢疏离我,两人的关系就这样淡了。”
二十岁出头短暂的友谊经不起风浪,何况两人都在逃避,怕对方知道自己的不堪,他们被时间冲散,随后渐行渐远。
许延声皱眉,并不想和谢逐桥沟通,无奈对方就是知道的比他多:“说明白点。”
谢逐桥问:“你想知道什么?”
许延声说:“全部。”
谢逐桥凉凉地笑了下,觉得难过,他把头低下来谁也不看,上辈子他谁都没有对得起。
“这其实是我猜测。”只有他最了解宋承悦,前因后果在这辈子全部送到他面前,结合宋承悦的性格,一点都不难猜。
“那时候承悦跟着杨编剧一定不愿意,他性格懦弱,但不是听天由命。结果他生病了,没人能给他药,只有杨编剧让他主动,把不情愿变成情愿,后来捐献者出现他做了手术......”
又发现活着没什么意思。
宋承悦的人生被带走他一家人的疾病控制着,还有那样不堪又恶心的男人。他在手术后恢复了很好,从而发现健康的身体并不能让他真正开心起来,连如释重负都没有。
这真的是谢逐桥猜的,说:“他那时候应该是不想活了,没有立马死掉却也在慢慢堕落。”
不让人看见的眼眶慢慢红了,谢逐桥哑声说:“他给自己烫烟疤,手腕上被手表挡着的地方有一整排。”
术后恢复期很长,要身体一直健康才会彻底没有复发的可能。但宋承悦抽烟喝酒,知道什么事对自己不好,他都干了。
许延声:“......”
谢逐桥不敢,只抓着许延声一根手指头,触碰间攥出了一手的汗:“许延声你救救他,不要让他变成上辈子那个样子。”
那是谢逐桥知道宋承悦生病后仅次于许延声车祸之后的噩梦,他抓住他的救命稻草,不介意对他示弱:“我害怕。”
·
谢逐桥不敢让许延声救他,他做错的事情有那么多,所以说出口的机会都不给自己留。
他那么倔强又那么笨,好听的话不会说,固执地承受自己的错。
重生后,谢逐桥遵从本心靠近许延声,想要对这个人好,但他不会爱他,因为这个人不是许延声,谢逐桥不爱他的皮囊。
后来谢逐桥发现许延声是许延声。那段日子他经常做梦,梦里许延声问他:“你不恨我,难道还想爱我吗?”那么尖锐的语气,谢逐桥却只想挽留。
谢逐桥想说是,但梦境不允许,一天中只有在梦里离许延声最近,可是潜意识想到后悔当时做错的选择时,梦境就会坍塌,一次次告诉他不能被原谅。
所以谢逐桥也是这么告诉自己的,你不可以求救。
最开始接触宋承悦时,许延声还会先入为主,疑心这个人怎么这么会演戏。后来不知是因为习惯还是别的,他慢慢忘记了这件事,习惯和这样的宋承悦想相处。
但原来是这样,他以前从来不问谢逐桥和宋承悦的关系,谢逐桥也不想提及的原因原来在这里。
谢逐桥应该很恨他吧,许延声莫名其妙地想。
许延声没回答谢逐桥的话就走了。
谢逐桥的话像一记定心丸,许延声没办法告诉蒋行止宋承悦有救,只能看他每天愁眉苦脸在自己眼前晃悠。
那天之后许延声就不钓鱼了,怕谢逐桥和顶流抢毯子,他也不想见他。
冯景和年后一直没过来,和许延声不一样,他有公司要管,他爸每天握紧鞭子在他身后赶。
许延声在酒店无聊,终于想起了谢逐桥说的话,上辈子宋承悦没想活,做完手术过了一段时间就出来赶公告,他把生活弄的很忙,杨编剧并不在乎他死活,要什么给什么。
许延声摸着下巴想办法,他有钱但是没脑子,怎么想都想不到让宋承悦待着不动还能赚钱的法子。
蒋行止不敢催医院消息,也不敢在宋承悦面前表示,每天偷偷摸摸等宋承悦不在面前那几分钟和许延声丧,皱着眉头。
他被一种叫“可能”的情绪吊着,悬在半空,上不来下不去:“老板,怎么办啊。”
许延声知道怎么办,但是不想理他,在顶流蹭了他一脸口水的时候,递了一沓资料过去:“看看。”
蒋行止把还想扑腾的顶流紧紧箍在怀里,问:“这是什么?”
许延声很谦虚:“一些不着调的想法。”
他问过宋承悦的意见,发现对方这样懦弱的性格竟然对娱乐圈莫名的执着。
许延声想不出任何办法,但还记得那颗葡萄藤,他把所有有关谢逐桥的事情都换了个名字,前缀变成了宋承悦。
好像上辈子都是一场梦,他现在才醒。
“要让宋小悦上综艺吗?”蒋行止问,“他那样的性格......”
许延声说:“投机取巧不一定是好选择,娱乐圈需要聪明人,粉丝不一定需要。”
这一点他比蒋行止懂,给他看只是提前提个醒:“我们公司做什么你还不知道么?控制舆论你比我行。”
蒋行止被夸的嘿嘿直笑:“那宋小悦还拍戏吗?”
“拍,按老规矩。”蒋行止找资料,许延声来看。给宋承悦安排的那档综艺连续播了好几年,一开始不愠不火也没有人看,许延声记得很清楚,知道这是个机会。
只是离开了谢逐桥,许延声的记忆也不连贯,葡萄藤照不见阳光,早就败了,一片枯枝败叶,过不了多久就要变成了泥。
第二天下午,宋承悦还在拍戏,蒋行止接了个电话,太过激动的尖叫声甚至被收音器录了进去。
导演组不悦地皱眉,蒋行止顾不了,冲上去抱着宋承悦一通乱跳:“宋小悦!宋小悦!!那个人答应了,你有救了!!!”
宋承悦生病的事,剧组里的人都知道,平时对他也都照顾有加。消息当然是好消息,生代表希望,这是好兆头。
“好!太棒了。”导演决定不怪罪蒋行止的莽撞,并且为了庆祝让大家伙晚上加班,“早点拍完早点放承悦去动手术。”
众人:“......”
你真是好样的。
谢逐桥早就知道消息,收工时还是环着宋承悦笑的很高兴:“恭喜啊宋小悦,”宋承悦下意识抖了抖,又听见谢逐桥说:“晚上和我们一起加班。”
过年时,两人不三不四地谈过一会儿许延声,那时候谢逐桥喊他宋小悦,于是宋承悦有了阴影,直觉谢逐桥话里跟的不是好东西,果然是这样。
“你们晚上去哪吃饭啊?”谢逐桥问。
谢逐桥记性好,和许延声不一样,他心思不少,还只用在一个人身上。
他旁敲侧击地问,宋承悦却不知道:“还是在延哥房间吃吧,怎么了?”
他怕谢逐桥要来凑热闹,最后又害自己被许延声赶出去。兄弟很重要,但是兄弟在延哥面前就是件破衣服,他俩在许延声面前各自飞。
“那吃什么?”谢逐桥又问。
宋承悦觉得莫名其妙,又老实回答:“就平时那样吃。”
“怎么不吃点好的?”谢逐桥见宋承悦是真不知道,心就沉了下来。
宋承悦看不见他的表情,只好问:“为什么要?”
宋承悦没钱,依靠着许延声活着,对吃喝没有任何要求,许延声给他什么,他都接受。
“许延声今天生日。”谢逐桥平地一声雷,把宋承悦砸懵了。
宋承悦想问“你怎么知道”的时候,谢逐桥正在想他从来没陪许延声过过生日。三年,三个生日,他没陪许延声过过,也没告诉过许延声自己的生日。
他们像一对连惺惺相惜都没有的仇人,谢逐桥浑身棱角,许延声从来没打算包容。
谢逐桥虽然性子冷,生日还是会和朋友过,从前没人在意他的演员身份,他还有朋友,后来他在娱乐圈里红极一时,生日祝福是成千上万收的。
但他现在才知道许延声比他还冷,冷心冷情什么都不在乎,过年不要人陪,生日也不告诉任何人。
宋承悦的表情早就说明了一切,许延声什么都没告诉。
“我给他买了蛋糕,你带回去给他吧。”谢逐桥像是叹了口气,不是很高兴。
宋承悦在这一刻奇异地明白了什么,他总觉得口说无凭,谢逐桥半真半假的话可能连许延声都不是很信。但谢逐桥买了蛋糕,小心翼翼地试探都是害怕打扰,这让宋承悦不理解:“我不明白,为什么。”
谢逐桥知道自己行为很怪,许延声不要他,上辈子的一切对他来说就是顺手会被丢到的垃圾。可谢逐桥不能,他靠回忆活着,许延声是他的信仰,他那么虔诚,望着黑夜和即将到来的春天,说:“我喜欢他。”
宋承悦这一回信了:“延哥呢?”
谢逐桥说:“像你看到的那样,讨厌我。”
宋承悦问:“为什么。”
“我做错了事。”
“你们很早以前就认识了吗?”这和宋承悦设想的不一样,他偷偷想过很多,就是没想过谢逐桥也会犯错,明明他那么善良又那么好,是什么原因让他也会做错事。
谢逐桥不喜欢说谎,只模棱两可地:“嗯。”
今天的谢逐桥和过年时不同,他有问必答,宋承悦转头费力地转头,想要看他一眼,却被察觉他动作的谢逐桥轻易地扭回去:“你问,我都告诉你。”
过年时谢逐桥被许延声拒绝过一次,他被关在门外,顺便连累在楼下被捉上来的宋承悦,谢逐桥很有觉悟,也明白为什么,所以没想在今天打扰许延声,只是还是觉得很难过。
或许理智和情感从来都不冲突。
“你喜欢他很久了吗。”谢逐桥听见宋承悦问。
所以那个时候,谢逐桥的理智让他要很讨厌很讨厌许延声,要恨他要憎恶,情感却被慢慢被许延声融化。许延声从来就没有做错事,是谢逐桥对不起许延声,那个晚上许延声不来的话,谢逐桥一定会败,他逃不掉。
重生那天也是靠许延声活着,许延声站在他面前,再冷厉的眼神在他看来都是一汪春水,杨编剧只是那块需要被砸碎的冰,谢逐桥想着许延声就那样做了。
耳边的呼吸很浅,宋承悦在沉默和北风中听到了谢逐桥的声音。
“不知道,可能三年了吧。”
谢逐桥没有想过这些,他只是对后来想要和许延声分开的自己不理解,想了很久才给自己找了个勉强的理由,他不喜欢那样的开始,这让他在许延声面前变得狼狈又肮脏。
谢逐桥想要分开,其实是讨厌自己。
在许延声没有醒过来的日子里,谢逐桥找到了这样一个理由,那天晚上他给了自己两巴掌,又抱着许延声说了很久的话。
“许延声你不要生气了,快醒过来打我。”
“我真的知道错了,你醒过来好不好。”
那天夜很黑,稀碎的星光照到了谢逐桥眼角的泪光,很久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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