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某人漫不经心的眼神变成难以置信:“你要在我家吃火锅?!”
许延声:“有什么问题?你没在我家吃过吗?”
谢逐桥:“我这是新房子。”
“你别逗,”许延声面无表情地点点点,“积了一年灰还叫新房子?洁癖不是这么用的。再说了......”
许延声抬眼,睨着谢逐桥这张讨人厌的脸,想到冯景和的话,刺他:“你要真有洁癖,该嫌弃的不是香喷喷的火锅,而是你那位绯闻女友,毕竟......”
知道他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谢逐桥:“许延声,你别那么脏。”
许延声无所谓地笑笑:“奉劝你也适可而止。”
谢逐桥便不说话了,一张嘴闭得和蚌壳似的,又变成了赏心悦目的小桥公主。
门铃响的时候许延声正坐在谢逐桥腿上和他接吻,他轻的像一片轻飘飘的舟,从无人问津的桥下顺流而过,涟漪都荡不起来。
门铃在响,手机铃声也在响,谢逐桥的手掌在许延声微凉的皮肤上抚摸,连亲吻都难得温柔,像是缱绻的悄无声息的告别。
“去开门。”谢逐桥放开他,又亲了他一下,抹掉他唇上的水渍。
许延声起来的时候捏了谢逐桥一下,心想大明星真是哪哪都不好,出了名都开始使唤“他爹”了。
许延声打开门,不敬业的外卖小哥给他递东西的时候还企图往没有开灯的客厅里瞎瞅,落地窗被雨浇的一片模糊,窗外昏暗的光线半点没能传进来。
外卖小哥保持着弯腰递东西的姿势,许延声没动,倚在门边似笑非笑地瞧他,一脸探究玩具的表情。
半晌,那人才突然反应过来,惊恐着抬头,对上许延声一张明显不是好人的笑脸,听见对面的人说:“看什么,这么入迷?”
“没、我......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就是没住过这么好的房子,忍不住多看两眼。”
“哦,这样。”许延声十分友好,问:“需要我开灯让你看个清楚吗?”
黑暗中,谢逐桥已经呈即将入后备箱时的蜷缩准备。
外卖小哥把头摇成了拨浪鼓,咣当一声,差点砸坏店家送的电煮锅:“我我我......我先走了,不好意思、打打扰您了。”
话都没说完,外卖小哥就连滚带爬消失在许延声的视野里,没关紧门的楼梯间里久久没有散去的是他慌张的脚步声。
许延声关上门,拍开了灯,一脸莫名其妙,踢了踢脚边的东西,又看了看对面从地上坐起来的谢逐桥:“你能不能告诉我,他怎么了?”
谢逐桥眼睛很亮,明显也是憋着笑,朝许延声走过来的时候,一身衣服从上到下都是皱着。
许延声往下瞥,发现某人笑归笑,该精神还是精神。
满意了:“东西你提。”
谢逐桥说:“你吓人。”
许延声问:“长得吓人?”
长得......
其实许延声长得很好看,是谢逐桥作为男人也必须承认的那种好看。可惜的是谢逐桥很少见到他专注的样子,许延声无论什么时候都是懒懒的,连调侃人都漫不经心,一身散漫的调子。
脱鞋的地方比室内矮了一阶梯,许延声微微仰头,看着谢逐桥一步一步朝他走来,然后偏头,一口咬在他的脖子上,连缓冲都没有,对着喉结又亲又啃。
这种动作在许延声看来意味十足,一瞬间让他上头,喉结在谢逐桥齿边艰难滑动着:“等会再吃?”
谢逐桥松开许延声,欣赏着那一块被他咬红的地方:“先吃饭。”
他的瞳色很深,这会儿眼睛里暗沉沉的,装了很多他人轻易窥见不了的东西。
“他怕你。”谢逐桥舔了舔唇,想起来回答许延声的问题。
许延声懒得动,只看着谢逐桥分两趟把东西提到餐桌上,闻言,双手撑着桌面,似乎是真的很好奇才问的:“你怕我吗?”
谢逐桥把餐盒打开,说:“怕。”
“你骗人,”许延声不喜欢干这个活,看着谢逐桥认真的样子也算是享受:“你要是怕我,根本说不出那样的话。”
和许延声说分开,说不要再联系,一边骂许延声是疯子,又一边疯狂弄他。
谢逐桥都快无法无天了,还和谢逐桥说怕,哪来的脸。
许延声点的是鸳鸯锅底,谢大顶流不能吃辣,他可没兴趣对冯景和口中同等分量的小情人将就。许延声扑了满脸麻辣味的时候,谢逐桥正在番茄锅里面无表情地唰白菜。
“往后几天有行程?”许延声百无聊赖支着下巴,长筷子满锅里捞早就煮没了的毛肚。
“干吗?”谢逐桥谨慎地问,许延声的心情和他工作挂钩,要是没行程,可能许延声就是他的行程了。
果然,对面的许延声突然恶劣,表情像极了菜鸡互啄里的小学鸡,张牙舞爪地:“榨干你啊——”
谢逐桥:“......”
有病。
难得的惬意时光,纯白色大理石餐桌上方点了一盏暖黄色吊灯,光线顺着灯上挂件温柔地垂落下来,他们分坐两侧很少交流,不紧不慢地吃一顿安静的晚餐。
谢家格局和许家很像,都是三室一厅构造,不同的是许延声那的三间卧室只有一间主卧投入使用,而谢逐桥这里主卧次卧书房都划分完整装修细致,许延声打开书房的门,甚至可以闻见迎面扑来的没有被打开观看过书本的淡淡书墨香......
“阿嚏——”
......以及满房间灰尘。
“你看书吗?”许延声揉了揉鼻子,走进去。
“看。”谢逐桥也跟着进去,房子不是他装修的,他对这个房间也挺好奇。
书柜上有一层防尘玻璃,许延声随便打开一格,拿了本书出来,摸着上面还没拆掉的塑料膜,相当体贴地说:“没时间看吧?”
谢逐桥冷静咳嗽一声:“确实没空看。”
许延声不禁嗤笑:“给你脸了。”
谢逐桥说谎不打草稿,随便许延声骂。
从书房出来,许延声又逛到次卧,里头摆着一张一米八的柔软大床,铺着深蓝色的床单,像是特意为他准备的。许延声当即决定:“我晚上睡这里。”
谢逐桥根本没犹豫,脱口而出:“不行。”
房间光线明亮,许延声背光而立,面色沉下来,一言不发,这三个月来,又或者更早之前,意识到谢逐桥想要和他渐行渐远开始,表现出来所有的若无其事和不动声色全都消耗殆尽。
谢逐桥以为答应周攸攸的话也是在试探许延声底线的一部分,然而一条半真不假的热搜砸下来,把谢逐桥困在这一间破房子里动弹不得。先是允许许延声过来,再是一起吃饭,现在还要留下来过夜。
他迟钝地发现,周攸攸很可能是许延声的队友,门口那群阴魂不散的狗仔可能也是,所有人在帮着许延声步步紧逼。
原来不是谢逐桥在试探许延声的底线,是许延声一步步把谢逐桥收尽他的包围圈里,无论是三年还是三十年他都逃不了。
似乎是耐心耗尽,这一天晚上,他们之间对峙的沉默尤为短暂。
许延声先是笑了下,然后沉着一张想要把谢逐桥磨骨抽筋扔进绞肉机里碾碎丢进下水道连狗都不喂的脸,不耐烦的语气:“我一直没和你说,才让你有种怎么试探我都可以的错觉。”
“但是谢逐桥,你就是我养的一只狗。”
“如果三年前那个晚上我没有出现的话,你就该在别人身下□□。”
“你以为你有得选,在那种时候还和我谈条件,用你的脑子想想,无论是当时还是现在,你配和我谈条件吗?”
许延声现在的心情很奇怪,他不是个会动怒的人,十八岁那年站在三十层楼顶想要往下跳的时候都在笑着和人谈条件。一直以来他都用不在意和无所谓粉饰太平,这个世界本来就是这样的,没有任何让他惦记的人和事,他活着仅仅只是因为他活着,和谁都没有关系。
可他不理解。
在漆黑夜色里和谢逐桥接吻的时候,明明觉得空气里漂浮着浓郁的粉尘味都让他愉悦,他是淋着雨来着,谢逐桥只是让他淋着雨回去而已,有什么好生气的。
可是陌生的类似是愤怒的情绪,不断地从胸腔无法抑制地冒出来,阻碍他能够正常呼吸。
于是许延声变得身不由己,口不择言。
“你那么想要摆脱我,”许延声呼吸困难,仍想要装作不动声色,用低沉的压抑着情绪的声音,说:“但是不可能,除非你死,死了才有自由。”
“谢逐桥,你要不要去死?”
“嘭——”
回答许延声的是重重的关门声。
夜终于静了,连雨都融进无声墨色里。
第13章
冬雨绵绵。
这一年冬天奇怪极了,天几乎没晴过,不是晴天就是下雨,气温时常在零下徘徊,雪却只下过那天一场,短暂的只有幸运的人才可以看到。
房间里开着暖气,许延声裹紧被子,因为一夜好眠懒得不想动。
望着天花板做了许久的起床仪式,许延声才从床上爬起来,上了个厕所,顺路走到门口用脚把只开了一道缝的门大开着,紧接着他回到床上,脸朝着门的方向,闭上眼,继续他的回笼觉。
许延声习惯晚睡,大多数睡觉时间都在白天,但他白天睡眠都浅,好在家里没猫没狗没人,没有任何能影响他睡眠质量的东西。
睡到中午,许延声起床洗漱,在房子里绕了一圈,从书房里挑了本兴趣不大的书,坐在客厅能边看书边看雨的位置打发了下午时间。
然而直到天再一次黑下来,谢逐桥都没从房里出来过。
房门可能是坏了,房间隔音太好,谢逐桥可能早就想出来了,但是他掰不开门,呼救也无人应答。
又或者他被许延声昨天的疯言疯语气到不行,半夜三更越想越气,床单绕成绳子绕上灯顶饮恨上吊。
再可能——
许延声摸了摸口袋,发现某人给他的衣服连口袋都没有,就别说烟了。
摩挲着一下午都没有被翻过十页的书,许延声抬头,往房间的方向望了望,可谢逐桥没有一点要出来的意思,不知道是死是活。
第二天早上,天刚蒙蒙亮,许延声就从床上下来了,他在梦里被谢逐桥上吊自杀后的长舌鬼追了一晚上,睡得相当疲惫。
谢家很新空到连个老虎钳都没有,等会儿要是手动撬门失败,许延声就得去楼梯间拿消防斧。
轻手轻脚走到主卧外,许延声心里有鬼似的,手放到门把上这么简单的动作都做的慢而谨慎。
万一里面真是个吊死鬼怎么办?
手上用力,试探性往前一推——
门开了,许延声傻了。
门都没锁,真凉了等着人收尸?
阴暗的没开灯的房间,照进了走廊里柔和的暖色灯光,顺着光线的方向,许延声往前看,至少房里一米往上的区域是静止的,没有晃晃荡荡的吊死鬼。视线往下,暗色系床单上躺着个人,没什么呼吸起伏的痕迹,不知道是不是服毒了。
许延声慢慢走过去,挡着照向谢逐桥脸上的光走到他面前,房间里暖气很足,谢逐桥掀了被子把它抱在身下睡,这个睡姿过分豪迈,万幸没有其他人看见。
但是暖气太足也可能中毒......
许延声于是伸手,想要探探谢逐桥的鼻息,指尖才感受到一股热气,手腕就被抓住了,紧接着许延声就感受到谢逐桥覆盖在他手上的体温。
没死啊。许延声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
“你这么在这?”谢逐桥睡太久了,忘了他们前两天分开时是在争吵,那甚至算不上争吵,是许延声在不留余地羞辱他,让他去死。
许延声垂眼,望着谢逐桥握住他的那只手,再抬头看谢逐桥睡眼惺忪的脸,似乎也有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在这,他担心的莫名其妙,怎么会觉得谢逐桥真会去死。
“你一直没出来。”许延声只是说。
指腹下意识揉了下许延声的手腕,谢逐桥哑声说:“我在睡觉。”
“你睡了两天了。”
“这么久了?”谢逐桥意识恍惚着抬头。
许延声背光站着,谢逐桥几乎看不见他的脸,掌心向下握住了许延声的手,很困惑似的,说:“你好像发烧了。”
“有吗?”许延声空着的那只手摸了摸额头,“没有吧。”
谢逐桥微微用力,把许延声拉过来,拉进怀里,那轻飘飘的重量砸过来把他空荡荡的心都填满了。隔着衣服都能感受到许延声皮肤里的烫,谢逐桥干燥的唇触着许延声发烫的额头,无端想起他第一次吊威亚时迫切想要落地的心情。
“许延声。”
许延声枕在谢逐桥心口听见了他有力的心跳:“什么?”
谢逐桥说:“我家没有药,你走吧。”
昨天想了一天乱七八糟的事,睡觉时又被长舌鬼追了一宿,许延声迟钝地想,他之所以脑子这么不灵光,是因为发烧了。
哦,那前天晚上也是吗,奇怪的无法自控的情绪都是因为没有理智,正常情况下会怎么样呢,许延声不知道。
“我想睡觉。”许延声没力气和他吵。
“生病了要吃药。”
许延声很固执地:“我想睡觉。”
走廊里的灯光照进漆黑的房间,照到了一颗圆溜溜的后脑勺,谢逐桥抱着许延声在睡觉,身上盖着一层厚厚的被子。
窗外大雨倾盆,雨声淅淅沥沥。
像春天才来,像冬天刚走。
这一觉睡到了当天晚上,许延声出了汗稍微退了点烧,谢逐桥好像终于睡够了人也跟着清醒过来。
当两个人以亲密的面对面拥抱的姿势一起醒过来的时候......
沉默是今晚的许延声和谢逐桥。
许延声眨了眨眼,他想要在床底,不想要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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