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譬如朝露(近代现代)——松风竹月

时间:2024-03-17 10:25:13  作者:松风竹月
  钟情跟着秦思意往雨丝间看,今夜的雪根本就不应当被称之为雪,它们在潮湿的空气里顷刻化作水滴,顺着砖缝淌进路旁的草坪,没有半点聚集的可能。
  “嗯。”后者将目光收了回来,轻笑着重新与钟情交汇在一起。
  他的唇瓣被沾湿,由幽弱的灯光涂上靡丽的水色。钟情看着他温吞地吐字,漂亮的面孔铺上层不知是冷还是兴奋的薄红,妖冶得宛若童话故事里只会出现在雪夜的妖精。
  “嘉时说他出生的那年下了好大的雪,可是之后就再没下过了。”
  秦思意去牵钟情的手,湿漉漉的掌心传递出过低的体温,刺得后者反抗般立刻将手抽了回去。
  “但是你来了就开始下雪了。”秦思意并不介意对方的反应,他仍旧笑着说:“真好啊,你大概就是嘉时的幸运使者。”
  换作平时,钟情或许会当即进行反驳,但这天的他却莫名噤了声,像是认可了秦思意的自说自话。
  ——
  或许是去年的圣诞义拍过于隆重,相较而言,今年便显得有些落寞。
  李峥停了秦思意的卡,加上后者也没有什么感兴趣的拍品,他最后空着手从礼堂的大门走了出去,看见雪花终于盖过了雨水,将夜幕染成了簌簌降下的白。
  不少学生在拍卖结束后直接坐上了来接他们回家的车。那些人往山下走,通往斯特兰德的坡道上便难得只剩下了钟情与秦思意。
  雨雪天的石砖很滑,两人因此走得极慢。
  秦思意在稍靠后些的位置,默不作声地一步步踩住钟情的影子。
  昏黄的灯光沿路照亮落雪,聚成渐远的光晕,细看还能瞧见周围四散的雪花。
  钟情轻轻皱了下冻红的鼻子,将手拢在嘴前呵了一口气,再度抬头的瞬间,一声不算过于刺耳的尖啸便带着细长的闪光冲入了云霄。
  他的脚步停下来,害得秦思意不小心撞在那件被雨雪沾湿的斗篷上。
  后者不解地先往钟情颈侧看了一眼,继而跟着仰头,眼见一簇烟花在教堂的尖顶上绽开,变成无数金色的闪光。
  秦思意只有在入学的第一年见过圣诞假期前的烟花,再之后学校便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没能得到批准。
  他没有想到它们迎接自己的到来,同样也会见证自己的离开。
  时间仿佛一刹那倒退回五年前的夜晚,那时他和林嘉时坐在塔尔顿的窗边,像所有骄傲而幸运的小孩一样,漫无边际地畅想着未来。
  五年前的烟花要比今夜的更为绚烂,一度让秦思意以为自己会永远那样快乐。
  然而时间一天一天过去,他就像被那夜的惊喜透支了所有的好运,眼看着命运脱轨,驶向自己无法控制的远方。
  秦思意高高抬着头,右手却向前,攥住了钟情的斗篷。
  对方收回注意,转身朝他看去。
  沾了水的毛呢布料随着这个动作滑出指间,突然将秦思意掌心里残存的温度变成了空落落的湿冷。
  “怎么了?”钟情问他。
  “学校里有一个传说。”秦思意没有将视线挪回来,依然看着烟花消失的方向,舍不得似的,许久才眨了下眼。
  “和你一起看到烟花越过教堂的那个人,无论你们分开多久,最后也还是会再见。”
  这句话的末尾,秦思意终于对上了钟情的视线。
  他好轻地笑了,嘴角浅浅勾着,眼眉似冬夜里清冷的弯月,弥漫出久违的静谧与笃定。
  钟情站在逆风的斜坡上,大雪不依不饶地从他身后绕到秦思意眼前,白茫茫搅乱早已映在脑海中的面孔,将其模糊成仅存于今夜的迷蒙画像。
  他看见钟情将手从斗篷里伸了出来,修长有力的十指挤进他的指缝,要进行什么神秘仪式一般,将两人拉得更近了一些。
  钟情握得实在是太用力了,以至于秦思意能够感觉到对方的指腹紧贴着自己的手背,而他的指尖却只能点在对方曲起的骨节上,汲取那一点错觉一样的实感。
  鲜红的玫瑰在黑与白的夜晚愈发显眼,秦思意进退失据,最后只好盯着钟情衣襟上的佩花,看它在风雪里孱弱地颤动。
  对方猎到的角鹿被切下脑袋制成标本,炫耀似的挂在了礼堂的收藏室里。
  秦思意每回经过都能看见一双眼睛幽幽从门内探出来,不聚焦也没有灵魂。
  他其实想过,要是那天钟情的子弹射中了自己就好了,以他的生命献祭,抵消一切的罪孽。
  但事实并不是这样的。
  弹道卷着被击碎的玫瑰飞远,零星在他眼前飘起一阵花雪。
  他后知后觉地往山丘那头望回去,钟情就仿佛回到了初见的一眼,穿越过不存在的时间,懵懂而青涩地出现在了视野中。
  秦思意一瞬间回想起自己说过的话。
  ——不如你把子弹打进这里。
  他在看着钟情奔向自己的数秒里并没有劫后余生的慌乱或喜悦,而是迷茫地想着,对方真的就已经被折磨到试图验证这句话了吗?
  ——相遇带来的到底是什么呢?
  秦思意不明白。
  他最初以为煎熬的就只有自己,可时间拖得越久,钟情的痛苦就越是鲜明。
  灿亮的火线才刚升过尖顶,秦思意心里就已经出现了一道制止的声音。
  他不该那么认真地看的。
  明知远处的教堂有着流传至今的传说,他却还是自私地盯紧了那一簇焰火。
  看它绽放、凋落、熄灭,最后变成雪夜里渺远的硝烟。
  简简单单一句‘不要再见’成为了永远无法说出口的密语,秦思意贪得无厌地埋进了钟情的颈窝,半晌才挨着对方的脉搏轻声说:“就算是现在,好多事情我也不记得了。”
  “重新相遇的话,会不会连你也已经忘记了……”
  彻骨的风雪在话语间融进秦思意的眼睛,他难受得将眼帘阖上了,睫毛间泛起一阵潮湿,连他自己都分不清那是眼泪还是先前的雪花。
  钟情松开两人交握的手,无比坚定地将秦思意拥进了怀里。
  他一下一下抚过后者的肩背,就像那夜在高地的城堡里保证的一样,又一次重复到:“没关系,我会记得的。”
 
 
第105章 往事
  『温柔、真诚、勇敢地去爱人。』
  航班抵达的当天没人来接,秦思意自己打了车回家。
  城央的房子里只剩下两个负责日常起居的阿姨。他不认识这两人,却还是习惯性地将行李递了出去。
  脱下外套,秦思意开口问到:“我妈去复诊了吗?”
  “是的,小少爷。”
  接了外套的阿姨站在一旁回答。她用手掸了掸上面看不见的尘埃,没有先把它挂起来,而是将其挽在肘间,沉默着等待起秦思意的下一句话。
  后者往她脸上睨了一眼,实在记不清对方是不是一直留在这套房子里的老人,因此没再多说什么,径自走上了楼梯。
  房间的窗户正对着城央的景观湖,午后的太阳往水面一照,粼粼从波纹间漾出近似夏日的炫目光线。
  它们透过窗户投射到秦思意的脸上,晃晃悠悠逼迫他睁开了本就不含倦意的眼睛。
  他皱着眉起身,那些光亮便从眼梢移向躯干,横在手臂细白的皮肤上,变成一圈神秘的蛇形臂镯。
  敲门声在此刻响了起来,恰好对上水波摇晃的频率,仿若电影中预示命运的前兆。
  秦思意没有出声,仅仅站在窗边回头看。
  紧闭的房门外在几声轻叩后传来了人声:“小少爷,前厅有人找。”
  城央的安保严密,除了住户,任何访客都需要业主进行指定的登记。
  秦思意不认为会有陌生人平白造访这里,或许是过分热情的新邻居,也有可能是他不知该不该见的李卓宇。
  他犹豫了一阵,到底换好衣服走下去,绕过隔在楼梯与前厅间的走廊,在落地窗后看见了一道格外熟悉的侧影。
  ——是钟情。
  认识到这个事实的瞬间,秦思意鲜明地察觉到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的呼吸滞塞了半秒,在喉间带起极难描述的短暂空缺,等到那股奇异的抽离结束,他这才重新获得了交流的能力。
  “你怎么来了?”
  “要去爷爷家吃饭,正好顺路。”
  钟情站在沙发边上没有坐下,他的行为有着作为客人的拘束,气质却截然相反,表现出与先前在骑士桥的公寓里相似的从容。
  秦思意走上前,从墙后的阴影里重新回到日光下。漂亮的蛇纹再度爬上他的皮肤,盘桓在清瘦的锁骨间,留下连片轻盈剔透的光斑。
  他似乎不知道接下去该与钟情说些什么,哪怕近在咫尺也只会无声地凝视。
  大脑的疲乏带来本能的倦怠,但钟情却像一剂禁药,顷刻剥离了一切疲惫,只剩下伴随剧烈心跳的亢奋,以及无所遁形的胆怯。
  秦思意太害怕这样不受自己控制的悸动了。它们丰茂而葱茏,几乎无法遏止地在躯壳内滋长。
  他甚至怀疑总有一天那些裹藏在身体里的郁热会撕出裂缝,从任何可能的地方展示给钟情看,这副伪装得精致优雅的皮囊下,到底有一颗多么廉价且沉沦的心脏。
  “晚上我可以来找学长玩吗?”
  对方站在窗边问他,白色的纱帘在无风的玻璃旁被光影构筑出正摇晃着的错觉。
  江城的冬天白昼极短,下午四点便依稀能够感受到渐沉的夕阳。
  黄昏的色调被层层过滤,最后环在钟情身侧,形成一圈奶油色的纯真光晕。
  他好温柔地站在那里朝秦思意轻笑,眉目间蕴着耀人的璀璨,叫人无法将他的请求当作可以拒绝的问询,而只能理解成指向单一的陈述。
  “会很晚吗?”秦思意问,“太晚的话妈妈可能就要回来了。”
  从钟情的角度看去,秦思意纤长的脖颈上始终环绕着一圈系带似的光辉。
  后者在与他说话时,银白的闪光便随着暮色一点点变成金黄,缱绻地缠绕住对方的喉咙,像一条正试图将人扼杀的柔美蛇尾。
  钟情不自觉地将手放上去,虎口才刚盖住喉结的位置,余晖便斜照着覆在了皮肤上,将晦涩的恶欲连同秦思意每一次小心的吞咽一道转嫁至他的掌心。
  “不会很晚的,我吃完饭就来。”
  松手之前,钟情顽劣地先将五指收紧了一瞬。
  这不到一秒的时间在秦思意的颈侧留下了足够炽热的余温,带来与之相应的窒息,以及被掌控的绵密热忱。
  灵魂矛盾地同时产生了忸怩与迷恋,它们在秦思意本就不算坚定的答案上开出一枪,划过流星般绚烂的弹道,裹着那些凑不成句的字词,一路向虚无远去。
  ——
  钟情赶回爷爷家的时候有些意外地见到了一位看上去稍显眼熟的青年。
  对方给他的第一印象其实是与自己的父亲有些相像。可再瞧上几眼,钟情便又觉得对方应当还与哪位他曾经见过的人肖似。
  他走过去,听见爷爷叫对方‘小意’,于是回想起自己不常见面的小叔叔——钟意。
  钟情的父亲实际上有两个弟弟,只是由于重组家庭的缘故,他不常见到祖父母再婚后出生的小叔叔,更遑论那个和自己没有半点血缘关系的二叔。
  这样的横亘在家族间的生疏势必会引来好奇,钟情也不可避免。
  “二叔为什么不来?”他在餐间故作无意地提了一句。
  本以为只是开启一个寻常的话题,不成想在座的所有人却都于一瞬间换了脸色,心思各异又不约而同地停下了闲谈。
  钟情茫然地环视一圈,目光在落向祖母时愈发不解地捕捉到了厌恶的神色。
  分明二叔才该是祖母的第一个孩子,可从后者给出的回馈去看,她仿佛更情愿对方能够立刻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吃饭,钟情。”
  眼看着气氛不对,到底还是钟意开口打破了一屋子的寂静。
  他朝钟情的方向使了个眼色,不知怎么却战战兢兢地绕开了自己的母亲,等到终于有人重新举起筷子,他这才像是舒了口气,拘谨地将目光放回了身前。
  “吃饭吧。”钟情的父亲也在之后小声补上了一句。
  他难得温情地替自己的儿子盛了碗汤,实际上却是为了让后者住口,避免他再问出什么会让场面变得难堪的问题。
  这张餐桌上显然藏着什么只有钟情不曾知晓的秘密,他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因而乖巧地噤了声,遵照父亲和小叔的提醒,老老实实送了口饭到嘴里。
  事实上,假如钟情足够细心,他就会注意到祖母愈发阴沉的脸色。
  那样的隐忍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消失,反倒在众人刻意的回避里被压抑到极致,继而爆发,变成一句诡异且语义清晰的诅咒。
  “一个同性恋来什么来,死在外面才好。”
  被戳穿的恐惧与隐秘往事所带来的震撼迫使钟情仓促地将脑袋抬了起来。
  他看见祖母阴恻恻地往空座上扫了一眼,半晌转向自己,笑得慈爱又森冷,温声细语地说到:“我们钟情乖。不要跟他学,他脑子有问题。”
  被那视线盯死的钟情甚至觉得自己的心脏都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他不敢真正去回应祖母的话,只能幅度极细微地将脑袋点了一下,违心地做出了虚假的保证。
  “吃饭吧,说这些做什么。”
  这顿饭在此之后注定了只能不欢而散。
  钟情按捺不下裹藏在胸腔里的忐忑,一双手在门后犹豫了许久,怎么都决定不下该不该重新去到湖的另一边。
  祖母已经回了房间,客厅里只剩下空调微弱的噪声。
  城央的围墙在江城的夜晚圈出一片傲慢的寂静,隔绝霓虹与外界的喧繁,目之所及便只有人工湖上点亮了路灯的拱桥,以及湖对岸一栋栋亮起灯光的小楼。
  钟情不用找都知道秦思意家在哪里,从落地窗内透出的光泼在了玉兰树枯黄的叶片上,勾出随风轻摇的微茫,同树影一起拉长了掉在湖面上。
  祖母在餐间的话让他对自己的选择产生了恐惧。
  他不觉得这是错,也并不想退缩,可大脑却意外地提供了另一种可能。
  ——会不会秦思意的犹豫,其实也算是相似的,对现实的妥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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