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天?”蒋浩成一进门就觉得那个小孩的背影有些眼熟,没想到还真是邹云天。
窦骁勇只是动作一顿,随后便自然明了,原来都是误会。“他是警察哥哥,蒋哥哥,他不是坏人。”
警察?
怎么又和警察扯上了关系?
蒋浩成眼角微微一挑看了一眼站在边上的窦骁勇,随后表情缓和了些许,换上了一副笑脸。“你好,我叫蒋浩成,是邹云飞的……朋友,请问你怎么称呼?”
“你好,窦骁勇。”
蒋浩成点点头,随后拿过几根板凳。“坐吧。”说着,他便自顾自坐下。
几声鸟叫从窗边掠过,阳光明媚,树影婆娑,树叶交错沙沙作响。病房外充满了生机,是那热闹繁华的街市,是那来来往往的车流,是那不停旋转的风车。
而病房里却是一片寂静无声,病房内外就是两个不同的世界。陆景自从邹云飞受伤后来看望了几天,现在又没了人影,蒋浩成是又气又恼。
“他妈的,不来照顾就算了,电话也不接。”蒋浩成喃喃自语着放下手机,谁料声音大了些,坐在一旁的邹云天和窦骁勇都齐齐转头看向了他。
蒋浩成感受到了热烈的目光之后缓缓抬头,对视一阵有些许尴尬。“你们……这样看着我干什么?”
“他吧,邹云飞这个傻蛋为了救他的那个心上人就受了重伤。”蒋浩成开口说道,为了缓解此时的尴尬气氛。
“最狗血的是,他的那个心上人被自己的白月光骗了好多年,最后这个狗屁的白月光还想杀了他的那个所谓的心上人。”说着,他冷冷一笑。
“心上人?”窦骁勇突然开口问道。“他已经有心上人了吗?”他顿了顿。“但是……我怎么觉得他的那个心上人心里根本没有他呢?”
看吧,一个局外人都已经看清了陆景对待邹云飞的态度。
不过,蒋浩成眉头一皱,因为他感受到了面前这人话语里的不对劲。“你是警察,那么那个挨千刀的抓到了吗?”
那天发生的事都不需要报警,因为在废弃工厂爆炸那时,远在几百米外的西里镇都感受到了隐隐震动。
“谁?”窦骁勇微微皱眉,他甚至可以感受到自己身旁这个男人身上散发出的淡淡敌意。
蒋浩成抬起腿随后交叠在一起,他不相信这个作为警察的人不明白他的意思。“你还不知道制造那次爆炸的人是谁吗?”
窦骁勇眼睛一亮,但是这种神情却是一闪而过,因为窦骁勇好像嗅到了功绩的香气。他摇摇头,道:“我们还在尽力调查。”
“我直接举报吧,你们也不用一点点调查了,毕竟那里都已经炸成渣了。”蒋浩成早就知道窦骁勇会这样回答。
窦骁勇就在等蒋浩成这句话,他点点头:“行,你说,我会记下的。”
“他叫林敬,怎么说呢,你可以相信我……也可以选择不相信我。”蒋浩成认真地说。“他很狡猾,不管如何只要抓到他就不要放他出来,不然你们要是想再抓住他就真的很难了。”
窦骁勇打开便签开始记录,在键盘上快速跳跃的手指突然顿住,他抬眼看向蒋浩成。“你……是怎么知道这些事的?”据他的了解,蒋浩成那天并没有去过现场。
“你不是……”蒋浩成知道窦骁勇想说什么,随后他打断了窦骁勇还未出口的话。“我那天确实在场,只是你不知道而已。”
说完,他站起身。“我出去打个电话。”说完,没等窦骁勇发问就转身离开了病房。
陷入沉睡的邹云飞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他和自己的父母吃着团圆饭,看周围的装饰想来这天应该是元宵节。他露出了从来没有过的笑容,这是他期待已久的团圆。
“小飞现在也二十好几了,找到心仪的姑娘了吗?什么时候打算给爸妈抱个大孙子啊?”父亲坐在身旁拍了拍邹云飞的肩膀,感觉真实到连他自己都分不清到底是真还是假。
邹云飞终于听到了他从来没有听过的父亲的声音,他迫不及待地抬起头看了过去,可是邹云飞这才发现自己看不清父亲的脸。
父亲的脸就像是蒙上了一层黑雾,五官模糊不清,邹云飞愣住了。“你小子还愣着干什么?快动筷子啊。”父亲招呼着邹云飞吃团圆饭。
可是,邹云飞却再怎么也没有了动作,他就这样愣愣地盯着父亲。“不会是发烧了吧?怎么傻愣着?”说着,父亲将手放到邹云飞的额头试了试温度。
父亲的手掌带着温暖的温度。“爸,您怎么……”邹云飞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这时,母亲端着一盘红烧鱼从厨房走了出来,香气飘进了邹云飞的鼻腔。但是,邹云飞也惊恐地发现自己依旧看不清母亲的面容。“红烧鱼来咯!我们家小飞最喜欢的红烧鱼!”
“妈。”邹云飞红了眼眶,酸了鼻尖,一滴泪滑下,顺着脸颊惹得一阵酥麻。“妈……”他看着母亲那张模糊不清的脸一声一声地喊着。
也许,自己的母亲已经死了,葬身于蔚蓝的大海。但是,邹云飞已经十年没有见过自己的父母,期待多年的团圆饭居然这样实现了。
好不真实……
“欸,小飞,怎么了?”母亲坐在邹云飞的身边,手放到围裙上擦了擦,她似乎笑了,即使邹云飞看不清此时的母亲到底是怎样一副表情。“你这孩子,都长这么大了,还哭鼻子。”
说着,母亲伸手擦去了从邹云飞眼角滑下的那滴已经变的冰冷的泪。“妈。”邹云飞的声音开始发颤。“你没离开我?你真的没离开我!所以……你还活着,对吗?”
母亲没有回应,放在邹云飞脸上的手突然顿住。“小飞,其实妈今天……”
“妈,你说,你说……到底怎么回事。”邹云飞心跳猛然加快,一种不好的感觉突然涌上心头。
母亲突然沉默不语,伸手夹起一块鱼肉放到邹云飞的碗里。“小飞,你先尝尝……妈再告诉你。”
邹云飞颤抖着手端起白瓷碗,夹起鱼肉送进嘴里。慢慢咀嚼,香味顿时充满了口腔,他再也吃不下去了。邹云飞放下碗筷,嘴里的东西甚至还没有咽下。
他哭了……
和十年前一个味道,虽然他失忆过,但这个旧味道却像是烙铁一般深深印在了邹云飞的意识里。肩膀一抖一抖的,眼泪流得稀里哗啦,怎么也止不住。
“妈……”他好怕自己再也没有喊不出这个字。
母亲缓缓抬起手摸了摸趴在桌上的邹云飞,轻声说道:“妈可能……再也不能陪你走下去了,今天就是来和你告别的,小飞。”
邹云飞一怔,母亲说完便慢慢向空中飘去,身体变成了透明状。“小飞,好好生活,我要你姥爷坐车去了。”
“小飞,看到你好好的,妈就很满足了……”说完便越飘越远。
“妈!”邹云飞站起身想要拉着渐渐离他而去的母亲,可是,他的手却直接穿过母亲的身体。
他瞪大的双眼,但还是拼命地想去拉那已经影匿于空气中无影无踪母亲。“妈!别走!别走啊!……你离开了十年,难道还不够吗?”
他的声音是越说越小,最后只剩下了哽咽。
第九十二章 陆景晕倒,蒋浩成见死不救
可惜,母亲就这样消失在了无影的空气中,邹云飞再没等到一句回话。他伸开的五指慢慢收紧,最后垂眸。
“小飞。”父亲站在他身后轻轻唤了一声,话语里带着些许悲伤和无奈。“别难过……”
桌上摆着的那桌团圆饭没有动过一筷,邹云飞转过身看向那桌饭菜,也只是眨眼的功夫,这些饭菜就成了一推灰烬。
没有见到熊熊烈火燃烧,只是看着那些如同纸钱般带着点点火星飘向空中。
“爸,你一定知道这些都是怎么回事吧?”邹云飞的眼珠转动,看向他那十多年未曾谋面的父亲。
父亲默默站在他的身后,脸上的五官依旧是模糊不清,如墨般融成一团。
半晌,父亲才开口说道:“小飞,爸爸很想你。”他并没有回答邹云飞提出的问题,说完,父亲便转身离开。
邹云飞不知道父亲要去哪里,只是眼睁睁看着那道熟悉的背影慢慢离他远去,他想追上去,但是却突然发现自己被一股奇怪的力量压在了原地,不能动弹。
“爸!你要去哪?”邹云飞看着那渐渐消失在黑暗中的身影大声喊道,可惜,父亲和他之间就像是立着一道难以破除的结界一般。
他们就像是处在了两个世界,他眼睁睁看着……直到父亲最后的一点影被无尽的黑暗吞噬。“你怎么也要离开我!”他大喊。
就在这一瞬,无数个画面全部涌入了邹云飞的脑海,他记起来了……那些关于他十八岁前的记忆。
他出生在一个普普通通的家庭,父亲邹秉义做着一些小本生意,父母希望孩子未来可以腾云万里、飞黄腾达,所以取名云飞。
在他六岁的时候,母亲突然离开家很长时间,邹云飞曾问过父亲妈妈去哪了。
当时,父亲将他送到了外婆家,临走时温柔地摸了摸他的脑袋,告诉他只要他乖乖听话好好学习妈妈很快就会回来的。可谁知,母亲这一走就是八年。
天真的邹云飞真的将爸爸说的话当了真,他努力学习,乖乖听外婆的话。
某一年的某一天,邹云飞写完作业帮外婆买盐时遇到了一个缩在墙角的小男孩。
那个男孩看上去比他小上几岁,他看到了男孩身上的青紫,以及嘴角的伤口和胳膊上的擦伤。
后来,邹云飞知道男孩叫陈贺年,为了不让他的那个酒鬼父亲再伤害他,邹云飞将陈贺年带回了外婆家。
他们一起生活了很长一段时间,直到有一天,邹云飞求着父亲将陈贺年送去学校,不过陈贺年不愿意再麻烦邹家就偷偷跑了出去。
陈贺年当时还给邹云飞留下了一封信,信里歪歪扭扭的几个字甚至还参杂了拼音,大意就是让邹云飞不要担心他,谢谢那么长时间来对他的照顾。
从此,邹云飞再也没有见到过陈贺年。初中时,邹云飞被父亲接走,去到了另一个城市。
他记得那年他十五岁,作为插班生转进了一所新的学校。那时的邹云飞比同龄的孩子都要懂事,可能是家庭环境的影响。
那年的某一天,他受了重伤,被送进了ICU,因为他救下了一个被一群少年堵在角落的男孩,而这个男孩正是陆景。
邹云飞醒来已经是一个星期后,睁开眼就看到了那个男孩趴在他的床边,大大的眼睛盯着他看。
他们两人没有相互介绍,邹云飞只是叫他小朋友,而陆景叫邹云飞大哥哥。
听医生说他昏迷的那段时间里这个小朋友每天都会来看他,小朋友拿出一个亮闪闪的水晶小熊放到邹云飞的手里。
这是送给他的……“大哥哥,以后我看到这个就知道是你了,以后换我保护你。”
有一天,小朋友带着另一个男孩来到了病房。邹云飞打量着那个穿着时尚的男孩,小朋友告诉他这是他的好朋友。
这个和小朋友站在一旁的男孩圆圆的小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只是眼珠上下移动打量着邹云飞,并没有想要介绍自己的意思。
“你就是救了这个傻子的大哥哥吗?”男孩的声音已经没有了奶气,居然还拥有了磁性,真不敢相信这是一个十三岁左右的孩子该有的声音。
“我是他的好兄弟,蒋浩成。”
后来,小朋友再也没有来过,不过,母亲回到了他的身边,那时的邹云飞看到母亲的第一眼总是觉得哪里不一样。
原来是眼角的那颗泪痣,他的亲生母亲眼角有一颗明显的泪痣,但是后来来医院探望他的母亲却没有。
几天后,他康复返校参加了中考,以优异的成绩考进了一所省内重点中学。高中那三年,他们家的生活越过越困难,每天都会有讨债的上门闹事,家门被那些人用红色油漆涂满了恶毒的言语。
邹云飞隔着模板听到了父母在客厅里的对话,听说是父亲生意不济,还欠了很多钱。
他隐隐约约间听到父亲对母亲说:“等到小飞读完高中你们就搬去林安市吧,这些是我会处理好的。”
母亲皱着眉不同意父亲的想法,因为他担心父亲一个人无法应付。两人就这样吵了一夜,十八岁毕业那天,母亲带着邹云飞坐上了去往林安市的火车。
邹云飞坐在靠窗的车座上,头微微靠在车座上,任凭刺目的阳光照在自己的身上,他失神地看着窗外一路没有任何变化又高又密的杂草。
记忆告诉他,一路上火车停过四次,相当于路过了四个站。其中一个站突然上来了一个穿着奇诡的男人,男人消瘦的身躯却脱出一大个麻袋,列车员将他拦住告诉他需要检查。
谁知,那个男人只是盯着列车员一愣,随后发了疯似的撞开了站在自己面前的人儿。
那人拼了命地往这厢深处跑,邹云飞听到了嘈杂,有哭有喊还有谩骂,除此之外便是那个男人近乎癫狂的笑声。
男人的麻袋里装着三桶汽油,不知道他是怎样通过列车安检的。他就那样疯狂地将汽油泼到在座的乘客身上,以及车厢的每一个角落。
突发此事,火车被迫逼停。当夜,邹云飞记得是蝈蝈高歌的夏夜,火车的窗户被人捅破,跳进来了许多黑衣人,就像拍电影一样。
直到那刺目的熊熊烈火窜入高空,尖叫声刺破了他的耳膜,邹云飞回神这才明白这一切都是真的。那群黑衣人将一根又一根的火柴扔进了车厢,他们的心里根本没有一丝怜悯。
危难之时,母亲义无反顾地将邹云飞推出了火车,邹云飞跌到地上的那一刻巨大的爆炸声让他一瞬失聪。
他就那样眼睁睁看着母亲被大火吞噬……对,母亲已经死了啊!那时候就已经离他而去了呀。
后来,他眼前一黑便昏了过去,那一夜,情感上的痛楚加上视觉上的冲击,正是邹云飞十八岁那年失忆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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