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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点整，戚逐芳看完了电影。
大地突然震动起来，这股震动感并不强烈，远远不到能让建筑物塌陷的强度，只有感官敏锐的人才能觉察到，但它是持续的。
群星即将归位，拉莱耶的封印也已经开始松动，海洋的变化足以影响大陆的变化。
非要形容的话，大概就像整颗星球突然醉了酒。
黑猫急着要去保护奶奶，招呼都没打，迅速从门外窜了出去。
戚逐芳跟在它后面站起来，把门关好后，看了一眼屏幕。
正在滚动的电影谢幕表已经跳掉了，切成了祂之前蹲守的新闻频道。
没有熟悉的男女主持人，只有背景为空间站直播画面，以及极为专业的灾情预警和解说。
震动会持续，并且越来越大，为了民众的安全考虑，工作人员会挨家挨户、分批次地上门疏散，带他们去应急避难所。
接着，在通知完疏散消息后，解说员以异常平静的声线，宣布了世界末日的消息。
网络几乎是瞬间就炸了。
猜测和官方证实完全不一样。
这场直播在各个平台都有官方账号同步，各处的弹幕也是密密麻麻，完全盖过了画面。
惶恐，震惊，不安，焦虑。
网络被各种各样的负面情绪占据，流言喧嚣尘上。
解说员还在介绍空间站和卫星，将几乎是所有国家一致通过的计划宣之于公众面前。
画面一转，切到了正在积蓄能量，炮身绘制着各种花纹的“最终武器”上。
如果不出意外，它会在蓄能完成后，以接近光的速度击碎火星和木星之间的那颗小行星——在诡异的变化到来之前，阻止其发生。
弹幕渐渐冷静下来，依旧有人在谩骂，但怀着忐忑之心祈祷的人占了大多数。
整栋楼几乎都醒了。
还没有睡觉，看见直播的年轻人拽起自己的父母，在隐隐有变强趋势的震感中穿着睡衣拖鞋，惶急慌忙地出了门，然后又迫于外面的温度，乖乖回去套好了绒衣棉袄。
走廊上宛如过年一般热闹。
戚逐芳听见有人挨家挨户敲门，听见黑猫喵嗷着跳到门口，焦急地引导着很早就上床歇息，对外界情况一无所知的老太太。
祂于是也打开门，和被抱在老太太怀里的黑猫对视一眼，不着痕迹地消失在了那些等电梯的人里。
戚逐芳出现在波纳佩岛附近的暗礁上。
以沉没的拉莱耶为中心，海水隐隐有呈旋涡的趋势，似乎要将一切卷入其中。
不久后，附近的波纳佩岛就会被海啸吞没。
第117章
雨点开始从天上往下砸, 又急又重，乌云黑沉，几乎要压在海面上, 连整片天空都倾倒下来。
这样的变故暂时只发生在南太平洋，随着时间推移, 潮水会入侵海岸线，席卷陆地，而那些深潜者，以及忠于克苏鲁的其他眷族将会随着潮水上岸。
祂们会为伟大之主的再次复苏欢欣喜悦，并用一场一场的混合着血液和支配的祭祀来表达自己的虔诚。
距离拉莱耶遗址最近的波纳佩岛首当其冲。
雨势还在变大, 惊雷, 闪电，以及呼啸着、似乎要将一切吞入其中的巨浪。
波纳佩岛上的人们已经都醒了。
没有人敢从屋子里出去, 受暴风雨影响，电视信号也极为不稳定。
他们和世界的联系因为这场暴雨正变得岌岌可危。
岛上有国际机场，也有许多船只, 在合理安排的情况下, 居民完全可以撤出——可是这样的天气, 哪怕是再老练的水手再优秀的飞行员，都不敢去赌某个概率。
祈祷, 只能祈祷。
希望这场异常突兀的暴风雨可以尽快平息，希望救援早点到来。
人类在天灾面前何其孱弱。
戚逐芳看见深潜者的身影随着潮水登陆, 持着钢叉和各种武器，沉默地在岛上的街道之间游荡。
闪电清晰地将它们的身影映在玻璃窗上, 下意识尖叫的孩子被父母捂住了嘴。
一家三口缓慢又小心地躲在了窗台下面，屏住呼吸。
即使在暴雨中依然清晰可闻的脚步声逐渐走远了。
他们还未来得及从怪物手中逃过一劫。
下一秒，急促的、几乎要把门拍烂的敲门声响了起来！
冰冷的, 几乎要将人原地射穿的目光就在他们头顶上。
除了正在敲门的那只，窗户外面站着另一只怪物。
心脏跳动得极快，每一秒钟都是煎熬。被男主人捂着嘴巴的孩子脸已经快涨到青紫。由于恐惧，他没有控制好自己的力道，怀里的孩子只能艰难的呼吸着从指缝里漏进来的氧气。
门被撞开了，铁制的门栓仍然在负隅顽抗，但被扯断也仅是时间问题。
最重要的是，它看见他们了。
爬满鳞片，似爪非爪，长着蹼的手透过门被撞开的那道缝隙伸了进来。
它......摸到了墙上点灯的开关。
再也控制不住的尖叫声从喉咙里冲了出来。
这样的场景，几乎在岛上的不少户人家身上同时发生。
戚逐芳看着波纳佩岛的方向，手伸出到一半，又迟疑了。
祂看到许多张写满惊惧的，眼中涌现出极为强烈的求生欲的脸。
有人推出了弱者，为自己争取跑路机会；也有人选择用自己的生命换取他人的喘息。
有人反抗，有人求饶。
戚逐芳还是伸出了手，朝波纳佩岛的方向点了点，暂时将这个地方纳入了自己的庇护下。
深潜者的血肉在街道上，居民家中爆开，海水被大批来不及上岸的深潜者染得更浑浊，透出一丝血红的腥气。
小岛上空像是多了个无形的罩子，雨水纷纷避开，潮水也被阻拦在了外面。在这极为诡异的一幕前，不少人理智还未回笼，就已经纷纷跪在了地上。
他们胸口不断画着十字，眼眶含泪，感谢神的仁慈和庇佑。
救下一个岛，甚至不会被戚逐芳归纳到力量消耗里。
虽然祂并非人们口中的“神”，但作为被感激的对象，这种感觉其实并不坏。
波纳佩岛是个小岛，很难做到驻扎部队和布置大量防护措施。
和波纳佩岛的毫无防备比起来，大陆上，尤其是各个海岸线几乎是收到气象报道的瞬间就已经开始了戒严。
舰炮，战斗机......以及密密麻麻的电网。
戚逐芳觉得，自己似乎没有什么出手的必要了。
人类孱弱，但是非常努力和顽强。
祂身边突然裂开一道漆黑的，似乎能将万物吞入其中的裂口。
奈亚有些踉跄地从那道裂口中走出，捂着腹部，随便在祂身边找了块礁石坐下。
祂看起来有些狼狈，鬓发都被汗水粘在脸上，头发也乱糟糟的。腹部有个即使用手也难以完全捂住的大洞，由触手编织出的血肉蠕动着，生出细小的肉芽，试图自我修复，又被那股难以消磨的狂暴力量纠缠绞灭，难以愈合。
淡金色的眸子只是浅浅瞥了眼祂的伤口处，戚逐芳便收回了目光。
自作自受，完全不值得怜悯。
何况，这本来就是奈亚应该付出的代价。
“我可是为你受的伤。”
和所受的伤势比起来，奈亚的态度和语气不可谓不悠闲。
男人面上隐隐带着笑意，心情意外看起来不错，“难道连一句慰问都舍不得给我吗？”
戚逐芳点头，毫不避讳地答道：“当然。”
不管是多罪大恶极，多不值得同情的对象，放到奈亚面前，也只是小巫见大巫罢了。
“真无情。”奈亚撇了下嘴，心情却没有因此变差，“不过犹格已经知道我在追求你了哦。”
犹格·索托斯本来就就因为祂的“背叛”行为处于怒火中，宇宙外不知道有多少个星系消亡于门之主无意识中泄出那丝力量。
戚逐芳早就断定祂不会轻易原谅（或者用放过来形容更合适）自己，完全不觉得奈亚这种往本来就已经有焚天之势的烈火中再浇一把油的行为有多高明。
不管鉴于祂看起来洋洋自得，戚逐芳只能表示祂受伤这么重纯粹是活该。
“嗯？你居然救了那个岛上的人类。”微微眯起眼睛，奈亚看起来有点惊讶，“我还以为你不会管呢。”
干脆白了祂一眼，戚逐芳平静道：“顺手而已，反正都决定救地球了。”
奈亚发出意味不明的啧声。
祂不喜欢戚逐芳对人类的这种袒护态度。
“说起来。”
在祂开口之前，戚逐芳微微偏过脑袋，眼睛眨也不眨地看向祂，“奈亚，你是认真的吗？”
“——得到我。”
短暂停顿了一下，祂迅速补充道：“我只是突然有些好奇。”
“我还是第一次看见有谁可以把无情说得这么理直气壮。”
奈亚勾了勾嘴角，态度恶劣地朝祂抱怨起来，“你看，从头到尾我都没有掩饰过对你的兴趣，无数次地暗示或者明示，更是为了你和犹格还有莎布撕破了脸，连群星归位都可以放任不管——”
戚逐芳感觉自己被祂说得就像个红颜祸水。
祂急忙打断奈亚，“等一下。”
“莎布是怎么回事。”
“大概是因为上次打断你们的好事之后，我丢给祂的那些信徒的质量太次，没有让祂满意？”
奈亚满脸无辜，“作为追求者，我总不能责怪你招蜂引蝶。”
戚逐芳还是头一次见到祂这么清纯不做作的甩锅方式，冷冷笑了声，“既然我无情还招蜂引蝶，你还是换个追求对象比较好。”
“可引起我兴趣，一次又一次让我感到惊讶的是你。”
奈亚脸上笑意愈大，“这个时候才说拒绝的话，你不觉得太晚了吗？”
......太晚了吗？
戚逐芳不觉得。
恰恰相反，这是祂给奈亚的忠告才对。
“那你接下来恐怕会更惊讶了。”祂不带任何感情地开口，“凡事不会总如你所料的，奈亚。”
奈亚不觉得有什么。
祂一直以来认识的就是这样的戚逐芳，张牙舞爪，个性强硬，不管用什么方法都难以驯服，时不时就会扑上来反咬一口。
奈亚做出的布置远比祂透露得要多。
在猎物已经被缚在网中，所有能考虑好的后路都布满陷阱，完全被截断的情况下，祂不信戚逐芳还能挣脱出去。
祂想要青年乖驯，也喜欢看祂努力挣扎的模样。
在猎人和猎物的游戏中，这是不冲突的。
“我很期待你的那些小惊喜。”奈亚深深看了祂一眼，语气难得真诚，“但输了的话，我依旧会惩罚你。”
——如果祂到时候还能惩罚到的话。
戚逐芳在心里默默地补充，却冲祂扬起一个挑衅的笑来，“那就拭目以待吧。”
祂相信奈亚是认真的了。
不管出于何种原因，趣味也好，掠夺带来的满足欲也罢，奈亚无论如何都对祂势在必得。
就算群星偏移轨迹的下一微秒就逃走，掩盖所有的气息，对方肯定也安排好了应对方法——几次交锋已经足够让戚逐芳认识祂。
细密狡诈，绝不会在同一个地方犯下第二次错误，让祂吃亏的那些老办法肯定没法起效，戚逐芳甚至可以笃定奈亚自己就已经设想了许多可能导致失败的缘由，并一条又一条堵死了祂。
但奈亚拉托提普依旧是高傲的。
游走在一切之中，又蔑视一切。
不管是人类，还是其他种族，甚至是部分没有强大到一定地步的外神。
在祂对诸多事物的了解仅仅是出于乐趣需要的情况下，戚逐芳反而乐于见到祂认真。
戚逐芳觉得自己也很恶劣。
祂好像每次都是在奈亚即将摘取胜利果实的时候制造变故。
只不过......这次没有在赌，因为祂确实抓住奈亚的弱点了。
奈亚过于在意祂。
同样，祂也不得不承认自己因为在意奈亚，才三番五次地，对相同的话题进行确认。
风暴还在积蓄，水面之下，拉莱耶的影子已经隐约可见。
第118章
愈发明亮的群星祂们在头顶闪耀。
白昼没有如期来临。
巨大的月亮沉在地平线上方, 表面坑洞清晰可见——幻梦境和现实产生了部分重叠，整个星球都在被影响。
奈亚心情非常好，甚至在祂们面前弄出了一个巨大无比, 精确到毫秒的倒计时。
“看，他们挣扎的样子多么可悲啊。”
祂说, 甚至像个观众那样拍手鼓起了掌，“人类根本没有办法拯救自己，不管怎样努力都是徒劳。螳臂挡车，蚍蜉撼树，做着愚不可及的事, 自称为星球的主宰。”
“殊不知这颗星球已经抛弃他们了。”
戚逐芳没有搭理奈亚, 静静等待着拉莱耶完成上浮。
祂看见水面的旋涡下大衮和海德拉的影子。
这片海域已经被祂完全封锁了，压制之下, 深潜者的首领迟迟没有在海面露出形迹，也无法脱身，只能不断地向祂传递某种信息。
戚逐芳直接无视了这种联络。
深潜者还在往岸上爬, 预设的电网和密集的火力起了效果, 但上空依旧有敌人存在。
来自索斯星的那些克苏鲁眷族已经陆续降临了地球, 它们沉睡的那些同胞也从沉睡中被唤醒。
这些眷族样貌与拉莱耶之主极为相似，覆着鳞片, 脑袋隐约有人的轮廓，布满八爪鱼似的触须, 身后还有狭长的，如同蝙蝠般的翅膀。
密密麻麻, 几乎遮住了大半夜空。
不断有人受到袭击，本就维持得极为勉强的秩序顿时又乱了起来。
——由于地动，建筑物内部已经不再安全, 人群几乎都被聚集到了应急避难所场所。
在没有遮蔽物的情况下，谁都可能会成为被袭击的下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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