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扑腾。
塍寺穿在身上的那套普通的休闲服，落在了地上。
夏油杰茫然地拿起地上的衣服，大脑一片空白，仔细看的话，他没碰上塍寺的那一只手的指尖，还在微微地颤抖着。
他甚至都没能在这一瞬间发生的事情里反应过来，刚刚……是怎么了？
好像过了很久，又好像只是一个呼吸的时间，夏油杰听到身后五条悟走过来的声音，“杰，你别太……”
“什么？”夏油杰轻声问道，“你想说阿玉刚刚消失的事情？他应该是有事瞬移走了吧？”
“估计是回到神社里了，对，我们回神社去看看。”夏油杰握紧了手中的衣服，手上的青筋暴起。
他站起身：“没在神社就是回家了，要不就是去了高天原，找了他那些朋友们。总之是不会——”
是不会真的消失了。
第44章
塍寺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他再次有意识的时候，人好像都已经飘起来了，特别的没有真实感。
来不及思考本应该彻底消失的他，是又怎么活下来的，他迫不及待地想要找到夏油杰，却又在真正见到对方的时候，笑容停滞在嘴角。
塍寺不敢置信地在夏油杰的面前挥了挥手，然后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手穿过对方的身体。
这好像……不太对劲啊。
活了上千年的神明大人还是第一次碰到这种情况。
紧接着塍寺就发现，不止是夏油杰一个人看不到他，事实上他在醒来之后见到的每一个人，好像都看不到他这个人一样。包括拥有六眼的五条悟。
这和他以前自己调节存在感，让人类注意不到他的时候不一样。
塍寺可以感觉到，他是完完全全的，彻彻底底的，被无视了。
发现了这一事实之后，塍寺并没有陷入惊慌当中。他原本以为自己再也不会有醒过来的时候，现在能有一个机会，能再睁开眼睛看到这个世界，看到夏油杰，就已经是很好的了。
塍寺用手在空中描摹了恋人脸上的轮廓，瘦了。
他可以很确定自己的判断。
也不知道是从他杀了羂索之后，过了有多久的时间。
塍寺看着夏油杰脸上疲倦的神情，和下巴处来不及打理的胡茬，应该至少有一两个月的时间了吧？
夏油杰的状态，是个明眼人看上一眼都会觉得不好的状态。
眼里都是红血丝，还经常性地盯着手背上的位置发呆。塍寺看一眼就知道他看的位置上是什么，那是原来他和夏油杰结下契约时，他送给对方的名字“玉”，刻下去的位置。
现在他这个神都没了，那个印记理所当然地消失了。更何况在那天之后，夏油杰就受到自己的身体的召唤，出走已久的灵魂终于和身体合二为一，让他再度成为了一个人类。
现在的夏油杰，早就已经和神明塍寺，扯不上半点的关系了。
“杰！”五条悟坐在好友的对面，“我说的话你都听见了吗？”
夏油杰回过神来：“啊，什么？”
五条悟看他的样子，就知道自己刚刚的那些话是在对牛弹琴了。他叹了口气，转向了另外一个话题，“硝子那家伙因为我之前一直瞒着你的事情，很不开心，说要把你叫出来一起喝个酒，给她赔罪。你看要不要去？”
“硝子啊。”夏油杰收回自己的手背，嘴角扯开一个笑容，“那就去吧。”
塍寺在边上看着他们，也跟着一起飘了过去。
说起来也是挺奇怪的，他和夏油杰第一次的相遇，就是对方在灵魂状态下误闯进了他的神社，还飘进了他的卧房，之后才有了后面一系列发生的事情。
现在飘来飘去的那个人，由夏油杰变成了他，塍寺的心情一时间不知道是高兴还是酸涩。
他叹了口气，像个小尾巴似的，紧紧地坠在了夏油杰的身后。
夏油杰和五条悟在一家不大的烧酒屋，和约好的家入硝子碰面了。除了他们三个人以外，他们没再叫任何一个人。
谁也没有想到高专那些日子过去之后，他们三个人竟然还能有这样坐在一起，心平气和地吃饭喝酒的时候。
家入硝子是个老酒鬼了，这家店也算是她经常出来和朋友一起喝酒的熟悉地方。所以一到了店里，她就熟门熟路地和老板要了两瓶清酒。
平时总是看起来打不起精神的她，这会儿哐哐哐给自己倒了三杯酒，下了肚。倒第四杯的时候，硝子放酒瓶子的时候没控制好的力度，瓶底在桌子上碰撞出了很大的一声。
夏油杰和五条悟这两个人高马大的，坐在家入硝子的对面，竟然半口大气都不敢喘。
塍寺在旁边看着，对眼前这位穿着白大褂的女性肃然起敬。
“行啊，你们俩。”家入硝子喝了第四杯，然后猛地一拍桌子，“我这都第四杯了，你们怎么一口都没喝，是不是故意想看我喝醉了出丑！”
默默等着硝子算账的两人连连称是，然后反应了过来，“啊？”
“啊什么？”家入硝子强硬地给他们倒上酒，“给我喝！不准找借口！”
夏油杰的酒量一般，五条悟不胜酒力，但在硝子的强威之下，两人像只小鹌鹑一样，乖巧地把酒喝了。
家入硝子再倒。
两人再喝。
再倒。
再喝。
家入硝子拿起酒瓶，继续准备倒——
“等等，硝子。”夏油杰硬着头皮，拦了一下，“你有什么话就直接说吧。不然等会儿我怕悟醉起来……”
夏油杰示意对方把视线看向旁边的五条悟，一杯倒的某人已经两眼放空了。他话没说完，但意思已经完美地传到了硝子那里。
家入硝子抱着酒瓶子，疑惑地看向他，“我没有话和你们说啊，今天不就是出来喝酒的吗？不喝酒我出来干什么？”
“真的没有什么事？”
“没有啊。”
“你让悟叫我出来，难道不是想问问我为什么……”
“那些有什么好问的？”家入硝子举起酒瓶来，“就是想和你们两个喝酒而已。杰，我就只是高兴……很高兴而已……”
她歪了歪头，再正过来的时候，眼里已经有了一点水光。
夏油杰沉默片刻：“行，高兴就好。”
“那就喝酒吧。”
他拿起另外一瓶没开封的清酒，两人对酌了起来。
谁也没管一旁已经醉了的五条悟。
两个小时后，眼神清明的家入硝子一脸嫌弃地把五条悟拖走了。夏油杰在烧酒屋的门口告别了她，脚步有些悬浮地回到了家里。
塍寺一路紧跟着他，生怕他喝得太醉，把自己摔了。
夏油杰现在还在住着之前和塍寺一起租住的那间公寓，夏油杰不想搬，干脆就多出了一点钱，从原房东那里把房子买了下来。
以前和塍寺一起住着的时候，夏油杰不觉得公寓面积大。现在变成他一个人了，他就突然觉得屋里太空旷太寂静了。
即使每天这个家里，小红花和小海胆都在打架，闹得楼下都有人来找。
夏油杰一个转身，把自己摔到了沙发上，然后就不动了。
小红花和小海胆从屋里跳了过来，一个用绿叶倒水，一个用嘴拖过来一条毯子，显然是这段时间以来没少做类似的事情。
它们是真的把塍寺说过的话记在了心里。
塍寺看得有些眼热，抹了抹眼角。
“我没事。”夏油杰接过毯子和水，“你们玩去吧。”
两个小家伙像是得了什么令一样，无声地欢呼了一下，快乐地跳走了。
才抹了眼泪的塍寺：“……”
白感动了，这俩傻子！
客厅里又恢复了一个人的安静，
夏油杰眼神放空地盯着天花板，不知道在沙发上躺了多久，他起身。
刷牙。
洗脸。
放水泡澡。
以前两个人一起做的事情，其实一个人也可以做得很好。
塍寺在一旁撑着脸看他，看着看着就觉得有些看不下去了。
他心里有点上不来气，想飘出去透透气，然而这个动作他还没做出来，就听到前面的夏油杰对着镜子，突然来了一句，“阿寺。”
塍寺顿时身体僵硬得动都不敢动了，被发现了？他能被看到了？脑海里的思绪纷飞，但他很快就发现这只不过是一个巧合罢了。
夏油杰只是心血来潮，突然叫了一下他的名字。
之后夏油杰的心血来潮更多了。
坐在电脑前处理工作的时候，会毫无征兆地叫一声他的名字。在床上看书的时候，也会叫一声他的名字。睡前关灯的时候，依旧会叫一声他的名字。
好像每一声，都代表了夏油杰心里的想法。
他不觉得他走了，他认为他一直都在。
塍寺一开始还心跳得很快，但在夏油杰叫的第二声之后就适应了下来。
他试着回应，尽管每一声都得不到回应。
“阿寺。”
“嗯。”
“阿寺。”
“在呢。”
“阿寺，晚安。”
“……晚安。”
第45章
塍寺逐渐发现，像个小透明一样跟在夏油杰身后也不是一件坏事。
他可以近距离地看着自己的恋人，在他需要自己的时候以最快的速度赶过来，每天晚上睡觉的时候也可以在对方入睡之后安然躺在边上……
只除了他们互相之间的呼唤，谁也得不到一声回答。
他每天几乎和夏油杰同步做一样的事情。
起床、洗漱、工作。塍寺也是才知道夏油杰居然把盘星教掰回了正规，搞了个公司，做得风生水起。
虽然夏油杰明显瞒着了他盘星教的事情，但塍寺十分大度地没有生气。他全身心的注意力，都已经沉迷在了和恋人做相同的事情上。
这些事情就算是以前，塍寺也从来没有和夏油杰这样黏在一起做过。
这是一种他从来没有感受过的体验。
塍寺突然知道了很多以前没注意到的，关于夏油杰的小习惯。
比如说他处理工作的时候，会不自觉地皱起眉头来。和人说话的时候，其实远没有面对他那样的温和。吃饭的时候也并不是，像和他在一起吃饭一样，恨不得把一碗饭掰开揉碎了吃。
只是有一点不好。
夏油杰工作起来太认真了，在电脑前一坐就是一天，唯一的休息时间就是中午吃饭的时候。塍寺很担忧他的身体健康状况，虽然不清楚人类能承受的工作强度有多大，但总是这样，就算是神明也会累的。
何况夏油杰现在已经变回人类了。
他想让夏油杰去休息，但他在一旁说的话向来别人是听不到的。塍寺心里有些焦急，但好在并不是只有他一个人看出了夏油杰异常的拼命三郎状态。
五条悟几乎是有些强硬地把好友从办公室里拉了出来：“你得出来见见阳光，杰。”
塍寺在一旁跟着点头，以前他看电视看久了，夏油杰都会强拉着他出去遛弯。怎么放到自己身上，这个人就变了呢？
“我没事，悟。”夏油杰转身就想回去，“我还有事没做完，前几天公司刚要谈一个大合作，你让我把紧要的活都干完了，再说其他的。”
“今天不干，你的大合作也吹不了。”五条悟拦着他，“你现在需要的是休息。”
“不用，我觉得我现在状态很好，根本用不着休息。”
“……”五条悟顿了顿，他盯着好友的眼睛看了许久，终于还是把那句埋藏他心里很久的问句，说了出口，“杰，你是不是还在想着那天的事？”
夏油杰没回答他。
五条悟见状，只能继续说话。他得把留在夏油杰心里的那个脓包挑开了，不然剩下的一辈子，夏油杰也只能这样了，“我说了，塍寺的那件事和你，和我，都没有关系。”
“他敢下手杀了羂索，就说明他早就已经提前知道了，自己之后会遭遇什么。杰，事情已经过去了，你得往前……”
“往前看？”夏油杰猛地抬起头，抓起五条悟胸前的衣服，“你让我怎么往前看？往前看什么？”
他的前面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夏油杰的眼睛通红，这么久了，已经一个月了，可他现在一闭上眼都还是那天在山上，他眼睁睁地看着塍寺，看着自己喜欢的人消失的那一幕，挥之不去。
他后来找了神社的每一个角落，哪里都不见人。他又想办法去高天原，可那个时候他已经从神器变成了人类，他做不到！只有后来，后来塍寺那个叫做夜斗的朋友，找上门来，把真相告诉了他。
什么没有了信徒，没有了神力！
什么杀了羂索，就会受到天谴，他一个字都不信！
羂索那样的人，为什么他一个神明杀不得？没有了信徒？谁说塍寺没有了信徒的？他会做的啊！他做他一个人的信徒！
夏油杰夜夜祈祷，夜夜祷告，但他信奉的那位唯一的神明，始终没有给他回应。
这又算什么狗屁神明！
夏油杰终于忍不住，丢了教养，在心里骂了一句。
翻腾的怒火随着这一声忍不住的骂，平息了一些。夏油杰顿了顿，蓦地感觉到蔓延到全身的冷意和无力，他一摸额头，额头上烫得惊人。
夏油杰发烧了。
五条悟把人送进了医院里，医生给他打了吊针，又往里面加了一剂退烧针，但夏油杰的情况看起来还是不怎么好。
好像是一直以来憋在心里头的那股劲，终于发出来了一样。夏油杰的烧一直持续到了太阳快下山的时候，才退了一些。五条悟看着护士又给夏油杰量了一边体温，亲眼看到温度退回了正常值，才放心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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