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池搭在门把上的手顿了下,鬼使神差的将手放了下来。
他当然知道母亲并没有在江溺面前贬低自己的意思,而是想知道江溺会怎么回答。
即使能猜到江溺大概会怎么回答,顾池还是莫名起了点好奇心,抱着手,耳朵对着门,凝神听江溺的回应。
江溺似乎深思熟虑了好一会儿才非常凝重认真的对林缘说:“可是学长对我来说就是非常完美的人。他发脾气是因为我做的不对,他的坚韧和倔强是别人都没有的,他是独一无二的,就是没有缺点的,很完美的。”
顾池忍不住抿唇无声的将头靠在门上轻笑了起来,原本阴云密布的头顶豁然射进一束光。
果然门里的母亲也诡异的沉默了。因为或许一般人都会说:“人不是完美的,他有缺点我也有缺点,我们可以互相理解尊重。”
但江溺却斩钉截铁的说,顾池就是完美的。
顾池一点都不怀疑江溺说的是真话,绝对没有半点在林缘面前说漂亮话的意思,先不说他不是个会说这种话的人,在林缘面前说话也是非常诚挚认真的。
而林缘也看出来了,因为江溺实在是太真挚,任何人听到他的回答都不会去怀疑其内容的真实性。
这种真诚,正是林缘想看到的。
这世界上最难得的不是爱,而是真诚纯洁的爱。她不能预知以后,但起码在这一瞬间,他相信江溺是有的。
顾池是趁着中午午休的时间和江溺过来的,所以在医院没待多久就得回去上课。
临走的时候,顾池心里还是有些七上八下,走到病房门口了还是返了回去,蹲在母亲床边,哑声说:“元旦还有一个月就快到了。妈妈,去看我表演吧,我练了好久的。”
林缘看向他的目光温柔清浅,闻言笑了下,说:“如果妈妈还在的话一定会去的,就算妈妈不在了,也会和爸爸在你看不到的地方望着你闪闪发光的。”
“不要。”顾池的眼睛红了,哽咽道:“要你去,看不到你,我也不去了。”
自丈夫去世开始,顾池就像是一日之间褪去了天真和青涩,变得沉稳有担当。林缘已经极少看到他这副和孩子似的朝他耍赖的模样了。
她的心仿佛也跟着塌陷进去了一块,终究还是点了头,说:“好,妈妈去。”
林缘很少对顾池撒谎的,承诺的事情从没有食言过,可是这一次林缘却觉得自己大概是要食言了。
大联考是教育局定的时间,这一次南阳附中是按照反顺序来的,高三考完才是高二,而高一排到了最后。
顾池的学习时间很紧,江溺不想打扰他,所以这段时间都是自己一个人在学。他还特意去买了一堆的网课,每天放学回家的时候都要看,力求这次大联考考好一些让顾池的心情好一点。
不过江溺高估了联考的压迫,虽然顾池已经在考前如之前几次一样给他划分好了考点了,但由于难度跨度太大,江溺考的惨不忍睹,就连顾池这次都没能上七百,只不过名次还保留在原来的位置。
其实像这种难度很大的考试,对成绩非常好和非常差来的人来说没区别,但是对江溺这种放在垃圾堆里偏好的来说,就是非常的不友好了。
成绩出来后他甚至没脸去见顾池,闷闷不乐了一个下午,下午来上课的任课老师每次抬头看到江溺那张面无表情的脸都生怕自己哪里讲错了,一个题都要讲好几遍,生怕江溺嫌他们讲的垃圾。
不过先不说现在有顾池的监督江溺不敢怎么做,就是换做以前江溺也不是那种无缘无故找人麻烦的人,老师们的担心着实多虑。
八节课上完后江溺将书包塞得满满当当的,把这次考试的试题卷答题卡,还有那些习题册以及教材书全部塞进了书包里,打算晚上恶补一下。
从看到自己和顾池的差距开始他其实就已经有点慌了。
他知道顾池才不会因为这个就对他失望。顾池对他的要求甚至很松,只要求他认真,没给过他压力。
是他自己在怕那个两年半后的未来自己会和顾池走散。
于是顾池八节课下课后一下楼看到的就是江溺那副心不在焉的郁闷模样。他心里也大概猜到了什么,没有多问。
母亲病了以后顾池就将自己练习钢琴的时间缩减了,更何况现在学业又繁忙了起来,他现在都是三四天或者一个星期去一次。
顾池前天才去过,江溺还以为顾池今天会直接回家的,等到自己跟着顾池进了综合楼要上楼梯的时候江溺才反应过来,问:“今天练琴吗?”
“嗯。”
到了琴房后,江溺如往常一样把门关上,转身的时候却看到顾池就站在自己身后二十厘米远的地方,几乎是紧贴着他的。
他愣了下,却没躲开,只是有些紧张地低头看他,问:“怎么了?”
他还以为顾池知道他的成绩出来了,来兴师问罪了。
“头低下来一些。”顾池语气淡淡。
江溺听话的低下头。
然后那张脸就越放越大,越来越近,直到温热的唇贴在了自己唇上,他才傻了似的眼珠子动了下,讷讷看着他。
是个一触即离的吻。
“开心点了吗?”
顾池轻声问他。
作者有话要说:
江溺:“考的差也有奖励吗?那我……”
警报:“破镜重圆”副本将被再次开启。
江溺:“……继续努力。”
第37章
“我……”
江溺的呼吸比顾池还要重, 心脏哐哐狂跳,脑袋像是断了电的机器,变成了一条单调的白线。
但这时顾池已经和他退开了一些距离,只有眼神还落在他身上:“你现在才高一, 来得及的。”
原来他知道啊。
好像每次自己不开心或者情绪有变化的时候, 即使自己再怎么竭力隐藏, 顾池每次却还是最先发现的那一个。
“好。”
江溺提了一早上的心就这么倏地落了地。
月考后顾池按照惯例抽出时间单独给江溺分析了那些知识点和平常那些只是题型转换了一些的题目。江溺很聪明,有时候顾池只需要提点一下他就明白了, 所以顾池教的也不太费劲。
月考完之后的第二周是顾池的生日,其实顾池根本就没将自己的生日放在心上, 因为母亲的事情焦虑的坐立不安。每天坐在教室里连个瞌睡都不敢打,一下课就要看一下手机,生怕医院那边传来不好的消息。
不过他不记得总有人帮他记着的。
他生日的那天正好是周五, 高二要上完下午第八节课才放假。
高一上午上完第四节课就放假了, 江溺说自己今天要回家一趟,不和顾池一起走了,只是把张鹤留在了校门口接他去学校。
顾池上了一天的课, 满脑袋空白的也没多想, 一下课就往校外走去,看到了已经在校门口等着他的张鹤。
但奇怪的是等他上了车,车到半路了顾池才发现张鹤根本不是带他去医院。
由于前世被屡次绑架的经验, 顾池几乎是立刻就生出了警惕心, 问张鹤这是要带他去哪。
张鹤是肯定不会背叛江溺, 他是怕再和之前一样张鹤被人蒙骗把他带到危险的地方以他来威胁江溺。
没想到张鹤却说:“少爷让我带你去的。”
顾池问:“他亲口说的?”
“嗯, 打了电话的。”张鹤说。
这就奇怪了。
不过虽是如此顾池还是没有放松警惕, 直到车子缓缓驶入一个他逐渐熟悉的地方, 他才发觉张鹤带他去的地方是哪里——是与修山。
这个前世他和江溺第一次外出游玩的地方。
只不过那会儿来这里只是江溺讨好他的手段, 顾池第一次来的时候一点欣赏的心思都没有,当然今生的一切早已和前世不同了。
直到此刻,他好像也意识到了一些什么。
车子一路开上山来都没遇到什么人,平常这个周末与修山应该都是人潮涌动才对。
这家伙肯定又砸钱了。
顾池满头黑线的想。
从学校出来一个多小时后,张鹤才开着车将他在一处僻静的小路放了下来。顾池下车的时候张鹤转过头来对他说了一句:“生日快乐。”
顾池笑了下,说:“谢谢。”
原本他是有些不记得的,但一联想到今天江溺那些奇怪的举动他就很快想到了。
顾池很好奇江溺会给他准备什么生日礼物。
他顺着那条幽静的小路进去,在过一个拐角的时候,眼前才豁然明亮起来。
那是一条被铺满了灯光的小路,小路旁边还放着顾池最喜欢的玫瑰花。
江溺怎么会知道自己喜欢玫瑰?
顾池的心脏突然狂跳起来,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似的快步向前走去。
那条小路并不长,再加上顾池几乎是疾步在向前走,所以没过一会儿就走到了头。
面前出现了一块很美的小花园,小花园被精心布置过,上有木花架搭建成的棚顶,木柱上被爬满了不知是真是假的鲜花,防风防雨很坚固,而且还是透明的,夏日的夜晚从这里抬头绝对可以看到最美的星空。
而小花园的中间有一个宽敞的玻璃小桌,桌子上有一个八寸的小蛋糕,小桌正前方的是一面被字母气球摆了个“happy birthday”的墙面,四周也环绕满了各种各样的花种。
其实这样的布置和惊喜是有些老土的,可一想到这是江溺的策划,就算再土顾池也开心到要飙眼泪了。
这里是山头,平常都是游客观光休息的地点,只是这会儿被精心布置过,所以分外精致美丽。从这里的木栅栏往下看能将这个城市的景色尽收眼底。
顾池走到了最里面了才发现等在那里的竟不止有江溺,居然还有林缘。
林缘坐在轮椅上面,身上和腿上都被披上了毛茸茸的毯子,脖子上围着一条满是绒毛的围巾,这会儿看上去脸色竟比在医院的时候还要好。
顾池过来时江溺正陪着林缘在栏杆前看南阳的景色。母亲看起来很开心的样子,久病未愈的脸上久违的出现了红润的喜色。
而几乎是在顾池出现的那刹那,江溺就发现了他。
他推着林缘转过身,大概是第一次为顾池准备这种惊喜,所以有些不好意思,笑说:“生日快乐……学长。”
那声学长意味深长,让顾池的心都漏跳了一拍。
“小池,成人快乐。”
林缘抬头朝他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
顾池在林缘身边蹲下,轻轻抓住了她的手,看着他的眼眶渐渐红起来。
“您怎么过来了?”顾池的声音有些哑,别了下母亲鬓边因化疗而稀疏的白发:“身体受得住吗?”
林缘偏头看了江溺一眼,轻笑道:“小溺说要带你上来看烟花,我也好久没出来了,就想着也出来和你们一起看看。小池,妈妈还以为看不到你成人的这天呢。”
顾池的眼泪一下就掉了下来,滚烫的眼泪滴落在林缘的膝头,把林缘的心都烫热了。
“才不会。”顾池抹了一下眼泪,不想让母亲看见,闷声说:“你还答应我要看我表演的呢。”
“嗯。”林缘轻柔的抚了下他的头,说:“会的,妈妈答应你。”
入冬后南阳的天就黑的越来越快。顾池下课的时候就已经下午五点将近六点,所以两人到的时候就已经是七点多了,这会儿天色已经完全黑了。其实今天的天气并不算好,但今晚的月亮却格外圆,月光明亮皎洁,还有点点星光点缀在夜幕上方。
山上的风太凉,江溺还特意弄了一个小隔间出来让林缘休息,小隔间里有一张小小的伸缩床,还有火炉燃着,非常暖和。
江溺定的烟花是八点多,现在才七点多,外面风太太大,顾池就先让母亲进去休息会儿,等快到时间了再喊她。
林缘知道两个人肯定是有别的什么悄悄话说,也没有推辞。
安置好母亲之后,顾池才从房间里悄悄退去,有了心思问江溺关于今天的事情。
两个人都倚在栏杆处,微弯着腰看着逐渐亮起灯的南阳城和寂静无声的夜空沉默半晌,江溺才憋不住了似的,转过头问顾池:“冷吗?”
顾池也偏过头来看他,摇了摇头。
两个人莫名其妙的对视上,不知道为什么却都没有再移开视线。
山上的风有些大,两个人的头发都有些长了,风一吹,本来就快长过眼睛的头发就一下遮住了他们的眼睛,可两个人就是这么静静对望着,谁也没有先转过头。
“你……”
“我……”
他们心有灵犀般同时出声。
“你先说。”顾池笑了下说。
江溺垂下了眼,犹豫几秒才说:“我昨天做了一个梦。”
“嗯,什么梦?”
顾池聚精会神的听着,因为他知道那不是梦,是真实发生的事情,他想知道江溺记起来多少。
江溺抿了抿垂,眼睫微颤,似乎有些难过,声音也低了下来:“梦里记得你喜欢红玫瑰,我把自己装在玩偶里,偷偷给你送玫瑰。”
“嗯。”顾池故作镇定,继续问:“还有吗?”
他的神情骤然变得低落,眼里的光也黯淡下来,他问顾池:“你对我的好,是因为梦里那个我吗?”
“什么?”
顾池愕然一瞬,等回过神来发觉江溺在吃自己的醋的时候突然就笑了起来。他笑出了声,胸腔微微震动,笑声的尾音消失在呼啸的风里。
江溺不知所以地站在那里,傻傻等他的答案。
等笑够了,江溺才听到顾池闷笑着问他:“江溺,你在想什么啊?”
“……”
江溺紧抿着唇,脸色不大好的看着他。
顾池知道江溺在很认真的问这个问题,笑过之后神色也跟着认真了起来,挑眉反问道:“你觉得呢?”
江溺默然半晌却移开了眼,垂下眼说:“你甚至都不认识我,就说要我穿校服,要我戒烟。是因为你早知道我喜欢你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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