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近段时间,边境上未透露出半点有关这方面的风声,也间接证实了邵揽余当初的猜测是对的。
忏摩的真正实力,恐怕远不是如今外界传闻的那般差劲。
邵家经营的军火生意,确实能对大部分人产生致命的吸引力,尤其是边境这些叛乱组织,军火武器等同于生存的资本。
若是能成功搭上邵家,无异于给自己安上了一副坚不可摧的盔甲。
这些年也不乏各种各样的人,试图使用千方百计抢夺或拉拢,但最后均以失败告终。
现今战事突起,席未渊悄无声息掺和进来,似乎也表现出了笼络的意思。
只不过往深处想想,他表面上好像想对付维冈,可背后是否还有其他目的,谁也说不准。
然而比起这些,邵揽余最好奇的,还是席未渊究竟如何得知的维冈要开战一事?
或者换句话说,维冈对柏苏出手,席未渊又在中间出了多少力?
游离的思绪逐渐回笼,邵揽余面不改色,仿佛只是单纯走了会儿神,端起那只装了酒的茶杯,毫无征兆淋在了席未渊夹好的那盘菜上。
“茶杯盛酒,也是人为。”邵揽余好整以暇道,“你说,这到底是茶杯不知好歹,还是有人从中作梗?”
席未渊面色微变,顿了顿,对那盘被浇得乱七八糟的菜肴视而不见,莫名笑了起来。
仿佛被逗开心了般,这一笑,登时驱散了他深邃五官带来的攻击性,变得如沐春风,温柔明朗。
“阿时,你是在和我讲笑话吗?”
邵揽余嘴角保持着弧度,静静看着他笑,等对方笑够了,才重新出声:“邵家从不缺合作伙伴,但也不介意认识更多的朋友,只是我个人认为,当拥有足够强大的实力后,才配谈合作两个字,否则实力悬殊太大,我们一般称之为乞讨。”
“席先生,期待我们能有合作的那一天。外面还有朋友在等,我就不陪你尽兴了。”
留下一番不清不楚的话,结束了这段不明不白的交谈。
在席未渊暗含兴味的眼神中,邵揽余来去自如离开了包厢。
费慎一直站在门外,等了不算太久,内心却觉得时间格外漫长。
终于看见邵揽余出来,用目光细细端详对方一遍,确认完好无损,他漫不经心问:“吃这么快?”
“没吃。”
邵揽余径直往前走,费慎一言不发跟上。
两人回到何潭所在的包厢,菜也已经上好了,满满一桌山珍海味,却无人动筷。
何潭谢掩风两人,各自沉默地坐在一端,面色都不太好看。
费慎状若无意往门口瞟了眼,瞟到服务员垂头离开的身影。
他随手抽出一条有靠背的凳子,反方向坐下,吊儿郎当道:“何大少爷挺大方啊,这么多菜,可不便宜。”
何潭少见地没有和费慎抬杠,神情冷肃,声线发沉:“服务员说,这是他们老板送的,免费请咱们吃。”
桌上的菜肴都是菜单里没有的,而且比大堂里其他客人吃得都要精致不少,他就是再神经大条,这会儿也该意识到不对劲了。
这家名不副实的黑心餐馆,十之八九是忏摩名下的店,也就是席未渊的产业。
邵揽余最后一个落座,顺手夹起一块鱼肉放进碗里,动作间没有半分不自然。
“饿了需要补充体力,我们是过来吃饭的,既然是别人一番心意,那就别浪费,多吃点。”
何潭心中有数,此刻并非说话的好时机。
反正老大都带头了,他也没什么好纠结的,立刻埋头扒饭,放开了吃。
谢掩风也跟着动起筷来。
大家心照不宣的没半句交流,沉默着吃完一顿饭,刚才的服务员又出现了。
他说:“房间已经替各位开好了,要入住的话,随时可以找我拿钥匙。”
很明显这又是席未渊的手笔,邵揽余坦然接受:“麻烦了。”
服务员摸出四把钥匙,一人给了一把,钥匙上有房间号,每间房都在不同的楼层。
邵揽余率先朝自己的楼层走去,对身后三人道:“好好休息,晚点下去吃晚餐。”
费慎看一眼邵揽余背影,转身下楼了。
何潭直接攀住谢掩风肩膀,二话不说,强行把人带进自己房间去了。
房间宽敞明亮,干净整洁,窗户朝外边打开,通风效果十分好,闻不见半点异味。
果然是老板赠送,比上次自己花大价钱开的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这是邵揽余打开门后,第一时间出现在脑子里的想法。
不急不忙在房内转悠了一圈,他坐进沙发里,微微歪头,胳膊支着太阳穴,远远眺望窗外萧瑟的景致,面容逐渐陷入了沉思……
晚餐依旧是在包厢吃的,邵揽余旁敲侧击叮嘱了几人一句,不要胡思乱想,好好养精蓄锐一晚,明早准时出发。
再次回到房间,他原本准备洗个澡就休息,只是刚从浴室出来,便收到了费慎的消息。
沉瑱:【来车上】
邵揽余将头发吹干,打理好后穿戴整齐,带上钥匙走出了旅馆。
找到停车的地方,一打开副驾驶门,便看见费慎捏着香烟在玩,神情意兴阑珊,不知道等了多久。
邵揽余打量他几秒,上车关门:“怎么不抽?”
“对象不喜欢,戒了。”
费慎降下半格车窗,把那根揉得皱巴巴的香烟丢出去。
邵揽余无声一笑,又问:“今天开了不短时间的车,还不回房休息,不累吗?”
将座椅稍稍放倒一点,费慎懒洋洋躺在上边,双手抱胸,侧过脸,目光落向身旁人。
“席未渊找你做什么?”
邵揽余了然于胸,对方估计中午就想问了,只不过考虑到环境隐患,愣是憋到了现在才开口。
没有隐瞒,他如实把在包厢里和席未渊那段对话,还原给了费慎听。
一听完,费慎几乎是立马明白过来:“姓席的想让你脱离柏苏,和他合作一起对付维冈?”
“不仅如此,”邵揽余说,“他应该是查到了你的身份。”
对方只提了这么一句,费慎脑子里的想法却转得飞快。
席未渊在明知道邵揽余和费家有联系,且关系匪浅的前提下,仍旧选择装傻充愣,暗示着向邵揽余表达合作的意愿。
这究竟是太看得起自己了,还是其实别有所图,准备好后招在等着他们?
凭借目前对席未渊的了解,费慎更倾向于后者。
邵揽余的想法亦然。
是以中午那会儿,他并未真的与对方撕破脸皮,而是故意用一种高不可攀的态度,言语上先将对方贬低,再有意无意抛出橄榄枝,没有立刻将后路堵死。
这是反向试探,更是一场不显山露水的博弈较量。
若席未渊因此被激怒,在自己的地盘对他们下死手,那足以说明这个人城府浅头脑蠢,压根成不了气候,不足为惧。
可此时看来,好像并非这么回事。
两人各自走神,车内慢慢静谧下来,好一会儿,费慎问出了自己好奇已久的问题。
“你为什么没想过自己当首领?”
邵家在外人眼里,确实是地位高崇风光无限。
可实际上,扎根柏苏这么多年,随着时过境迁,背地里有许多人逐渐从仰仗尊重,变成了忌惮防备,甚至是痛恨。
邵家不再是柏苏的定海神针,政府和首领也早就将其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此次战争爆发,施康年就是个很典型的例子。
所有费慎有些不太理解,为什么这么多年,邵家人从未想过自己当家作主,还要一再地去捍卫首领的地位。
邵揽余望向前方,好似在回忆什么,目光略显失神,眉眼间隐约浮出一股不得已。
“因为邵家需要退路。”
邵家基业深厚,旗下产业不仅覆盖了太平洋洲际,大西洋那边同样十分可观。
其中利润最高、危险系数最大的军火产业,更是重中之重。
毫不夸张的说,若是邵家再高调贪心点,经济实力完全不输整个柏苏,称得起一句“富可敌国”。
若是这样一个雄厚的家族,跃身成了一区之主,到那时候会面对何种情况?
在太平洋洲际里没有敌手,一家独大,无人能与之抗衡。
那么所有人都会是邵家的敌人。
将来若是有朝一日,他们联合起来对付邵家,成者为王败者为寇,势必再无退路。
而当初极具野心的邵留寻,也确实认真考虑过,与其处处受人掣肘,不如一举吞并另外两区,扼杀边境叛军,一统太平洋洲际。
可当真正实施起来后,却完全不如想象中顺利。
邵家就如同一只盛满了金银珠宝的密码箱,没人愿意真正推其上位,只想着如何破解那串密码,瓜分干净。
邵留寻因为太过贪心,中了别人的圈套,险些导致邵家覆灭,付出了惨痛的教训。
这也是为什么,邵留良后来一直教导约束邵揽余,切忌贪心不足,否则树大招风过犹不及,将会引来无法承受的后果。
邵揽余轻描淡写说:“无论如何,邵家只有忍,不能做第一个挑起战争的人。”
不然最终被彻底毁灭的,唯有一个邵家罢了。
第103章 蛰伏
费慎依旧是那个姿势,靠坐着驾驶位,伸出一只手,越过中间的距离,覆住了邵揽余的手背。
“邵家需要退路,你不需要,有什么事我都替你担着。”
手腕力道倏地攥紧,邵揽余以为对方会把自己拉过去,费慎却坐起上半身,主动迎面而来。
手指搭住下颌骨,稍一用力,费慎正要吻向怀中人,温热的气息却停留在了唇边。
掀起眼,费慎眼底闪过几分冷意,通过后视镜面,捕捉到了车后方那个隐蔽的身影。
“别分心。”
邵揽余反手将车窗全部升上去,顺势勾住费慎颈脖,双唇相贴。
车灯缓缓熄灭,黑暗里的车厢内陷入一片旖旎。
……
时间不早了,费慎将邵揽余送上楼,双方道了晚安,转头回自己的房间。
整夜安眠,翌日清晨,四人到一楼大堂集合。
这回席未渊没再表现出他作为幕后老板的慷慨,苏典也没出现在大堂里,好像一切都相安无事。
四人吃完早餐,到前台结账时,被服务员以VIP住客为由,送了两张巴掌大小的金属牌。
可当问起有什么作用,对方又避而不答,只笑着说了句:“几位先生准备在今天出城吗?我们店有专属的接送服务,可以尽情享用哦。”
正因为这句话,赶往城门口的路上,费慎就发现后面有辆车堂而皇之地跟着。
何潭都气笑了:“把尾随跟踪说成接送服务,也只有他们那种黑店能干得出来了,还有昨晚那什么垃圾房间,又小又破又臭,睡得老子浑身不舒服。”
谢掩风淡淡道:“说了让你换房间。”
“换个屁,”何潭忿忿不平,“那种破地方住一晚好几千,我就是把钱扔了散了,也不给他们赚一毛!”
邵揽余忽略掉通讯器里的声音,权当不知道他们被区别对待了,扫一眼后视镜里尾随的面包黑车,又把视线放回手里那两张金属牌上。
“他们打算送我们出城。”
“那他们还挺喜欢助人为乐。”
费慎的语气听不出多少情绪,但很明显在嘲讽。
只不过等到了城门口后,邵揽余总算知道,那两张金属牌拿来有什么用了。
如尤澄所说,尤州确实没有城门开放日了,城门口不再设置关卡限行,任何人只要买票就能进去,但是只能乘坐唯一的列车——通往维冈的那班车。
而滋全餐馆给的两张金属牌,不仅能让他们直接走机动车高速路,而且可以选择通往其他任意方向。
这是在到达城门口后,那辆负责接送服务的司机,主动前来告知他们的。
何潭满脸狐疑,小声嘟囔了句:“姓席的能有这么好心?”
然而事实证明,姓席的可能还真有这么好心。
因为那个司机,亲自上去和关卡旁站岗的白焰叛军交涉了。
随后在何潭难以置信的眼神中,司机领着他们几人,去到侧边通往科谟的特殊通道,并提醒邵揽余把金属牌交给白焰叛军。
递出金属牌那一刻,邵揽余听见身侧的司机,忽然压低声音说了句:“我们先生祝您一路顺风。”
邵揽余好似没听见,交出两张金属牌后,往旁边挪了几步,貌似想开门上车。
正当司机一脸放下心来的表情,前边的邵揽余忽然回头,露出疑惑的笑:“是谁告诉你,我们要去科谟了?”
话音落下,司机眼睁睁看着他离开那条安装了围栏的特殊通道,弃掉自己开来的车,头也不回朝乘坐列车的大厅方向走去。
费慎三人旋即跟上。
落在最末尾的何潭,回身看了一眼傻在原地的司机,送了个满含挑衅的眼神出去,扬起嘴角,用口型无声说道——
傻逼,真当别人跟你们一样蠢?
一阵寒风袭来,地面的沙尘被成片卷起,拍打在巨大的铁笼上,响起细微的颗粒声。
铁笼中关了一只体型矫健的黑色豹子,豹子双眼猩红,嘴角也猩红。
仔细一看,原来是头部受了伤,鲜血顺着眼睛流进嘴角,还有些许残留在尖锐的獠牙上。
黑豹有些狂躁,在笼中来回打转,不停发出低沉的怒吼,连带着脖子上的粗铁链也在持续撞出刺耳噪音。
然而军营里人来人往,却无人分出一点注意力给它,更没人敢靠近。
就在豹子更加狂躁,试图用头部撞击铁笼时,一个穿着黑衣服的女孩,出现在了铁笼附近。
她安静地站在那儿,微微抬起胳膊,直视豹子的双眼,唇间发出轻飘飘的一声“嘘”。
几秒后,豹子晃了晃脑袋,奇迹般平静下来,揣着四条腿,慢慢趴在了地上。
女孩也蹲下来,单手伸进铁笼中,毫无畏惧地摸了摸黑豹脑袋,随后又把手凑到它鼻尖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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