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看看,怎么还没动静。”负责接头的许万灯皱起眉,心里莫名有些不安。
下属领命而去,没多久又战战兢兢地回来,支吾道:“万哥,他、他们没联系上……不知道出什么问题了。”
许万灯当即脸一黑。
自打上回工厂的事出了纰漏,先生疑心了他很长一段时间,而今好不容易重获信任,将军火交易接头的大事交到自己手里,决计不能再出什么岔子。
就在这时,耳麦里忽然响起报告的声音:“万哥,车队来了。”
许万灯心头一喜,通过望远镜看见了栾河道入口处,徐徐出现了一辆打头阵的运输车。
“全体戒备,三队四队跟我——”
命令下到一半,许万灯说话声戛然而止,太阳穴突突跳了两下。
哪有什么车队,进来的运输车分明只有一辆。
“等等!”许万灯凭借下意识的直觉,赶紧叫停行动,当机立断道,“所有人原地待命,如果运输车超过中线,一队负责截停。”
“收到!”耳麦里传来回应。
话音落下,许万灯往障碍物后挪动几步,将自己身形藏得更加严实。
所有士兵屏气敛息,全神贯注盯着那辆仿佛幽灵一样移动的运输车,看见它缓慢驶入了栾河道入口,往中线方向开去。
一秒、两秒、三秒……几十秒过去,运输车压根没有停下来的架势,匀速压过了中线。
“行动!”
随着许万灯一声令下,二十几发子弹同时打中车轮胎,运输车却十分坚强地继续往前走了二三十米,直到四只轮胎全废了才完全刹住。
许万灯右眼皮止不住地跳,总感觉哪里有问题,却又一时找不着头绪。
等运输车熄火不动了,他立刻吩咐二队下去查看。
一支身穿黄色作战服的小队闻讯而动,灵活地绕下山头,从最隐蔽的角度四面包围那辆运输车。
几面车窗做了防窥处理,看不清楚里头的景象。
在小队即将靠近运输车时,许万灯一个手势,先让狙击手精准打碎了车前挡风玻璃。
砰——!
玻璃窗四分五裂,碎成了无数片,许万灯的表情陡地僵在脸上。
望远镜中,运输车的驾驶室只有一个男人,男人被绑住了手脚,身体固定在座椅上,泪流满面。
而那个男人,正是当初三瑞里工厂的生产部长,亦是忏摩组织成员之一,王志能。
许万灯心里猛然咯噔一下,冲着对讲机大喊:“撤退!别靠近!!”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轰地一声巨响,火光冲天,王志能连同运输车一起,将忏摩那支小队瞬间炸成了烟雾。
烟雾拢聚在一处,如同大团的乌云,难以消散,模糊了长筒望远镜里的视野。
画面晃动,楼顶的席未渊放下望远镜,面无表情,眸光沉沉。
身边跟着的几人更是大气不敢出,一脸的心惊胆战。
与此同时,郁南镇外的旷野上,数辆轿车一同鸣笛,仿若为曾经那场大火划上悲鸣的句号,又像是为即将到来的灾难,拉开磅礴的序幕。
邵揽余和费慎并肩而站,立于广袤的废墟之中,携手同望远方。
风雨欲来,邵揽余听着极富冲击力的鸣笛音,内心一片平宁。
“不进去吗?”
“还没到时候。”
废墟日夜哀嚎,郁南镇数千亡魂无以安息,因为真正的凶手,仍在逍遥于世。
第112章 隐秘身份
鸣笛结束后,废墟旷野恢复了寂静。
两人回到停车的地方,邵揽余说:“很久没见青叔了,和我去看看他吧。”
费慎并无异议,只不过在邵揽余准备上车时,拉住了对方胳膊。
“坐我那台,我给你当司机。”
邵揽余想了想,考虑到青叔独居深山,不喜太多人打扰,索性让身边跟来的保镖们先行去雾镇,找个合适的地方落脚。
随后自己和费慎两个人,一起开车前往尤州村落。
山间路况不算太好,吉普车却匀速而平稳地行驶着,显然司机的技术十分过关。
费慎找了瓶水给邵揽余,开车聊天两不误。
“一直没机会问你,青叔的身份不简单吧?”
当初游轮爆炸,坠海后辗转到了青叔家,是两人时隔数年后相遇还没多久,彼此都处于试探底细的阶段,费慎自然不可能开口去问邵揽余,后来也就渐渐忘了这回事。
此时去拜访青叔的路上,他才又想起来,先前青叔的种种行事,以及上回在尤州接应他们那次,都不会是一个普通人能做到的,更何况是一个患有眼疾的老人
邵揽余唇角微弯,再一次为费慎敏锐的观察力和精准的直觉,感到赞叹不已。
一般人顶多认为,青叔是个很有本事的能人,费慎却直接联想到了对方身份那层,狙击手的直觉果然不容小觑。
“青叔的原名,叫做李奉青。”邵揽余说。
费慎微顿,潜意识觉得这个名字有点耳熟,但又记不起来在哪听过。
没等他仔细回想,邵揽余给出了答案:“他是北图塔上一任头领。”
是了,没错。
费慎犹如茅塞顿开,脑海深处的记忆一下子全部涌了出来。
李奉青,曾经的北图塔头领,还是一位赫赫有名的叛乱军素食主义者。
因为想与维冈议和,发展养殖业进出口贸易,却不慎被手下刘水淼钻了空子,致使组织内部分裂成两派,互相残害明争暗斗,逐渐分崩离析,最终被逼无奈退位。
“居然是他。”费慎淡淡挑眉。
当年北图塔头领换人后,李奉青从此杳无音讯,很多人以为他死了,未曾想竟是患上了眼疾,独居在这深山老林中,隐姓埋名地过活。
邵揽余说:“青叔当年之所以退位,更多的原因,还是因为被段斯昂弃掉的九江城。”
在组织内斗得最厉害时,李奉青也曾考虑过,是否要选择自断羽翼,用两败俱伤的方式除掉刘水淼那伙乌合之众。
可惜李奉青低估了人性的恶。
他万万没料到,刘水淼居然勾结上了段斯昂,两人沆瀣一气,直接屠了九江城,并因此获得了组织里大部分人的认可。
这件事导致李奉青对北图塔彻底失望,不愿再与之为伍,干脆将错就错,放弃一切退位离开。
费慎琢磨着邵揽余所说内容,突然想到某个方面,试探着问:“青叔的眼睛……”
“不是辐射病。”邵揽余直言道,“刘水淼弄瞎的,更准确点说,刘水淼原本想害死他,但没成功,只弄伤了双眼。”
听对方的语气,费慎敢打包票,青叔百分百是邵揽余救下的。
他不经意侧目,瞥见身旁那人永远淡泊宁静的脸,心底忽然生出了几分骄傲。
他的邵揽余,果然是这世上唯一完美的人。
吉普车停在大门口,下车后费慎才想起,自己似乎漏掉了很重要的东西。
“我们没带见面礼。”他提醒身边人。
上次自己是昏迷着进了青叔家,没拿礼物倒还说得过去,这回都上门拜访了,两手空空属实有些没面子,也不符合费慎一贯的行事作风。
邵揽余安慰:“没事,青叔不在意这些。”
等到进了门,费慎可算知道,邵揽余为什么说青叔“不在意”了。
他没带礼物,而是直接给的现金。
青叔虽然口头上没推却,但也只象征性收了两百。
等青叔出去烧水,邵揽余把剩下的钱全都放在了对方枕头底下。
费慎依葫芦画瓢,把自己钱包里所有现金抽出来,一股脑塞了进去。
两人相视而笑,关上房门,回到了客厅。
青叔家还是之前的老样子。
简陋但整洁的房屋,零散却干净的家具,过往那位呼风唤雨的头领,如今独自隐居于穷山恶水,过得好像也还不错。
青叔倒了两杯热水进来,颇有闲心地往里头兑了点茶叶。
费慎稀罕地瞄了好几眼。
上次来的时候,洗脸水都得自己去井里头打,这回连茶叶都有了?
邵揽余笑道:“您要是想喝茶,下回我让人给您送几盒过来。”
“打住。”青叔很不客气道,“这茶叶是那丫头留在这的,我不爱喝,快过期了,你俩能喝就赶紧喝完。”
他说的是安娴。
邵揽余顿时有些哭笑不得,但也没有半分嫌弃,待到水温冷却一些,神情自如地喝了几口下去。
费慎同青叔闲聊几句,问对方还有没有什么家具要修的。
邵揽余在一旁安静听着,见他们聊得差不多了后,才开口搭话:“这么多年,青叔一个人独居在这,有没有想过换地方?”
此话一出,另两人瞬间没声了。
费慎微觉惊讶,邵揽余很少讲废话,哪怕是普通闲聊,出口的话也带着另一层含义。
现在对方突然提起这个,他很难不怀疑,邵揽余是有什么其他打算。
青叔兀自沉默,仿佛没明白他在讲什么。
邵揽余接着道:“您应该知道,边境已经归属忏摩管辖了吧,您一个人住在这,往后要去雾镇买点什么东西,恐怕都不太方便。”
青叔单手拄拐,戳了戳地,答非所问:“马上中午了,你俩想吃什么,但我这也没多少东西,能选的也就那几样。”
对方明显不想谈论此事,邵揽余却一改平日的八面玲珑,变得直白而锐利。
“青叔,段家两兄弟已死,北图塔投诚忏摩,帮助他们占领了维冈,但你我都知道,将来如果忏摩做了太平洋之主,北图塔面对的,多半就是兔死狗烹——青叔,李奉青先生,北图塔能有今天的地位,是建立在您毕生心血上的,刘水淼不堪其用,浪费了您的苦心经营,您真的愿意看见那样的局面发生吗?”
一番锥心之言,令客厅里无声良久。
青叔突然丢了手里的拐杖,颤颤巍巍走到一旁,拎起扫帚,冲着费慎和邵揽余就是一顿乱打。
“出去!都给我出去!这里不欢迎你们!滚!”
邵揽余:“……”
无辜被波及的费慎:“……”
站在廊河边时,邵揽余都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费慎替他擦了擦衣服上的灰,憋笑道:“邵老板活到这个岁数,还是第一次让人用扫帚赶出门吧?”
邵揽余摇摇头,满脸的无奈。
何止是第一次被人扫地出门,还是生平头一回被人拿着扫帚那样打,还不能还手。
幸亏只有三个人在场,否则邵老板一世英名,以及树立了多年深沉稳重的形象,统统都要毁于一旦。
费慎帮邵揽余擦完身上的灰,一只手顺势放在了对方腰上,低声说:“怎么突然这么急?不像你的行事作风。”
刚才在青叔家,邵揽余问出第一句话的时候,费慎就明白了他的想法。
他们手里握着的那五座城,看似占领了维冈三分之一,和忏摩相互抗衡,可实则前有虎后有狼,与外界的出口被九江城堵得严严实实。
一旦席未渊选择切割,利用经济孤立武装压制,孤立无援的毒刺很快就会坚持不住。
为今之计,是得想办法从北图塔入手。
最好能打通临定、九江城与科谟这一条完整路线,冲破忏摩的包围圈,建立起快速支援通道,才能更好地实行下一步计划。
想法费慎都懂,但他仍是有些不明白,一向行事谨慎、运筹帷幄的邵揽余,怎么会突然这样冒失。
得不偿失惹恼了青叔,还狼狈地让人从家里边赶出来。
说得不近人情点,即便毒刺被包抄了,最后不幸败在忏摩手里,最该着急的也不是邵揽余。
邵揽余意味深长看他一眼,不咸不淡道:“一方面,我今天讹了席未渊,要不了多久他就会反应过来实施报复,我担心被他报复,所以需要在那之前,制止这种可能。另一方面……费于承开始动作了吧,你二叔得分出大部分精力对付他,能完全和你站在同一边的,目前只有我。”
“这两种解释,你相信哪一个?”
费慎望着眼前人神态自若的模样,心尖处蓦地被烫了一下,滚烫的热意渗进血肉里。
尽管在这段感情中,他好像一直是主动靠近的那个,但对方的认真,从来不比自己少。
“我右胸口的荼蘼刺青,已经很多年了。”费慎的想法格外跳跃,或是暗自期待了很久,“我想给你也纹一个一样的。”
一样的,情侣的。
邵揽余还未回答,通讯先一步响了。
远在临定的何潭,传来了一条猝不及防的消
【老大,我找到了遥迦,她在维冈】
发送完消息的何潭,揉了揉眉心,努力调整好心情和表情,重新走回屋里。
房间内,遥迦和谢掩风居于床角两端,表面上相安无事,然而其中一个被银手拷拷在了座椅上。
何潭一进房间,看见这个场景以及神情冷漠的女孩,上秒刚平复好的情绪登时翻涌,整个人气不打一处来,又恨铁不成钢。
他几步走到遥迦面前,半蹲下与对方视线齐平,尽量让自己心平气和。
“遥迦,我最后问你一次,当初在郁南镇是谁把你带走的?这些天你又去了哪里?”
和先前问话时一样,女孩仿佛听不见,无动于衷发着呆,表现得固执又孤僻。
何潭一忍再忍,实在忍不住了。
他双手扣住女孩肩膀,用力晃动:“说话啊!别给我装傻!郁南镇成什么样了你不知道吗?所有人都死了!遥奶奶遥归景也死了!你到底在干什么遥迦?说话!回答我!”
手腕间的银拷撞得哗啦响,遥迦微微拧眉,好像只是觉得疼,却没什么其他反应。
仿佛耳边心急如焚的话语,只是无足轻重的噪音一般,更看不见何潭心底的焦躁与担忧。
谢掩风移步上前,将激动的何潭扯开,冷冷清清的眼神盯着女孩垂下的头颅。
95/120 首页 上一页 93 94 95 96 97 98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