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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风(近代现代)——木瓜黄

时间:2024-03-18 12:55:18  作者:木瓜黄
  云词不太适应,又特意针对虞寻问了句:“你没意见?”
  虞寻往后靠了下:“没意见。我们班本来也不文明。”
  ……
  秒针还在滴滴答答转动。
  得到答案后,轮到虞莹沉默了,她静默很久之后,掐着手掌心突然说:“我好像看到他了。”
  “……”
  “他回来了。”
  “就在今天早上,”她看向窗台,“窗外,楼下。”
  有一阵寒意,从手指开始,细细密密地,针扎似的泛起。
  “叮。”
  是手机接收到消息的声音。
  虞寻有种莫名的预感,右眼跳了下。
  划开手机点进去,还是那个陌生手机号。
  陌生短信。
  对方一连发了三条。
  【是不是】
  【以为我死了?】
  【你以为能弄死我。】
  这个说话风格太熟悉了,和当年收到过的无数短信极其相似。
  -你们在哪。
  -你以为我找不到你们了是吧。
  ……
  两年前的日子已经过去很久了。
  久到他都快忘了。
  虞寻忽然有点喘不上气,他抬手把衣领扯开一点,指腹在摸到脖子里那条黑绳项链的时候,停顿了一下。
  窗外,沉闷多日的天气被惊雷划破一道口子。
  轰地一声后。
  锋利的雨滴直直砸下来。
  -
  与此同时。西城高中。
  老师办公室里。
  刘家宇站在严跃面前,垂着头:“老师,我手机。”
  严跃:“最近期中考,都在忙着复习,你上课还玩手机。”
  刘家宇有苦难言:“我说我是为了学习,你会信吗。”
  严跃看了眼时间:“离上课还有八分钟。”
  刘家宇:“?”
  严跃平静地看着他:“还来得及再编一个理由。”
  刘家宇:“…………”
  他一个学渣,头一回开始认真学习,头悬梁锥刺股,凌晨天没亮就爬起来做题,起得比鸡都早,他受不了这种曲解。
  刘家宇猛地伸手,手伸得很长,把严跃面前的手机又重新捞了回来。
  他一边躲严跃的“攻击”,一边以极快的手速解锁手机,然后把他和家教的聊天框调出来:“我真的在学习!我每天三点半爬起来做题!我有一句假话我这次期末考还考倒一!”
  严跃嘴里喊着刘家宇的大名,伸手去拿边上讲课用的尺:“你把手机给我放……”
  话没说完。
  因为刘家宇把手机屏幕怼到了他面前。
  “我家教,”刘家宇迫切地强行证明自己,“你自己看。”
  严跃定睛看去,看到了熟悉的白色头像。
  还有家教的微信名:yc。
 
 
第七十八章 
  这场暴雨没有丝毫要停止的意思, 越下越大。
  药物起效,虞莹睡着后,整个房间变得更加安静。
  虞寻走到窗边, 他盯着那三条陌生短信看了很久, 然后抬手, 手机屏幕跳转到拨号界面,一通电话拨了过去。
  “嘟。”
  “嘟。”
  “……”
  响第四声的时候, 嘟声停止。
  电话被人接起。
  对面传来一个恶心又熟悉的声音。
  那人声音里似乎含着口痰,嘶哑着笑了声:“终于想起来给你姑父打电话了?”
  他接着在电话里说:“还以为你们都快把我忘了。”
  他一字一句:“我可是,一直都很想你们。”
  杨威住在廉价旅店里, 周围遍地都是酒瓶, 他常年酗酒, 相比之前他整个人消瘦了一大圈, 皮肤也被晒得黝黑。
  原先他和虞莹住的那个家,先是虞莹跑了,然后又因为债务问题, 被法院拍卖。
  但即使卖了房子,也填不满他之前欠的窟窿。
  他辗转回到这个城市,没有一个落脚的地方。
  杨威死也没想到, 他会栽在一个孩子手上——虞寻当时还只是一名高中生。
  他想到这些,再压不住情绪, 他抬脚踹翻了一堆酒瓶,啐了一口:“你他妈把我捅出去, 我现在什么都没了, 房子没了, 车没了。”
  “不对, 我还有个老婆, ”杨威又说,“你真的以为我找不到你们?”
  虞寻不想从他嘴里听到他这么称呼虞莹:“既然回来了,抽空办一下手续。”
  杨威:“手续?什么手续。”
  虞寻:“离婚手续。”
  “……”
  电话那头静了一下。
  然后杨威居然笑了:“想跟我离婚?”
  “不是想,”虞寻说,“是通知你。”
  杨威骂了句“妈的”:“现在大学生了,换手段了。”他想再找瓶酒喝,嘴里说的话开始变得含糊不清起来,“你学的那什么专业,啊,想起来了,法律。”
  这句话把他这几天对虞寻的暗自调查的情况暴露出来:“你学这个,就是为了对付我。离婚,家暴,婚内强/奸……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算一个一个搞我。”
  他说话时,嗓子里嘶哑的声音越来越重:“你就是为了把我送进去,你想把我送进去!”
  虞寻搞过他一次,把他害成现在这样。
  杨威很清楚,他们之间谁也不会轻易放过谁。
  “猜到了?”虞寻声音听不出喜怒,他声腔甚至还是一如既往的随意,只是咬字不自觉地加了几个重音,“怕你没死透,是打算再送你一程。”
  他不想再见到杨威。
  但他看了眼熟睡的虞莹,觉得有些事情还是得处理干净,继而又说:“位置,我过来。”
  杨威应该会迫不及待和他见面,但出乎意料地,他拒绝说:“我现在没空。”
  旅店房间昏暗,且陈旧。
  他桌上摆着一个信封,棕黄色的封皮,上面三个字:举报信。
  杨威一直在笑,喉咙里声音撕拉着:“你放心,我暂时不见你。”
  挂电话前,他突然说:“啊,对了,你谈恋爱了,恭喜啊。”
  “……”
  听筒里只剩下忙音。
  虞寻手指一点点收紧。
  他感觉左耳连续不断的尖叫声似乎还没停止,贴着手机听筒的右耳又开始无声喊叫起来,直至“嗡”地一声。
  他所有漫不经心的表象终于被这句话撕裂。
  虞寻再拨电话过去。
  对方关机了。
  -
  南大寝室楼大厅被雨淋湿了一片。
  过了闭寝时间后,大爷照常搬了把椅子坐在门口,和往常不同的是,他这次手里还撑了把伞,身上穿着雨衣。
  罗四方他们班级聚会,回来得晚,不幸被抓:“太离谱了,穿雨衣逮的我,大爷说雨太大,坐门口会被淋到。”
  其他人附和:“我靠,下那么大雨。”
  王壮出声:“虞哥呢?还没回来,他不会打工打到现在吧。”
  “……”
  云词在洗漱间里,门没关严实。
  隐约听见外面的讨论声。
  他单手撑着洗手池台面,刚洗过脸,睫毛湿漉漉的,正低着头看手机。
  黑色头像没有动静。
  两人的对话停留在他白天发过去的两句上。
  门外,王壮:“词哥?你在里面?”
  云词“嗯”了一声。
  王壮:“哦。”他想到虞寻生日那天,这两个人关系意外地和睦,于是顺嘴又问,“虞哥今晚还回来吗?”
  云词在门里说:“不清楚。”
  隔了会儿,他又说,“大概不回来了。”
  王壮并不知道虞寻家里的事,只是又感慨一句:“……太勤奋了,我是不是也该找份兼职做做。”
  云词没说话,他伸手,想去拿置物架上的牙刷杯。
  然而置物架不太稳,杯子直直摔落下来。
  像是某种预兆。
  玻璃杯碎了一地。
  门外的王壮:“咋回事?什么东西摔了。”
  云词说:“没事,架子不太稳。”
  王壮:“哦,那个架子是挺晃,上回寝室长还想换一个,但是月末了,大家都没什么钱。他又说,“倾情推荐不锈钢杯子,耐摔,你就是掉一万回都摔不破,就像我们坚固的室友情谊——要不要我给你链接?”
  “……”
  到了熄灯时间,寝室里很快安静下来。
  和平时没有什么不同,只是下铺的位置空着。
  云词晚上有点失眠,他想到虞寻走之前,生日那天说过的那句“下学期搬出去住”,他缩在被子里看起了学校附近的租房信息。
  [优质房源]
  [一室一厅一卫,小区环境优。]
  [离南大直线距离500米,上课十分便捷,早八人的福音。]
  [……]
  这些房源都是专供学生的,南大有不少人大二之后办走读,在校外租房住。
  他刷了好几个,在其中两个的页面上点了“收藏”。
  -
  虞寻一夜没睡。
  手机屏幕亮着,屏幕停留在他和杨威的短信往来界面上。
  短信记录上,都是他发过去的话。
  -你到底想干什么。
  -见面
  -谈谈
  -别装死,有事冲我。
  他发给杨威的最后一句是:
  -你别动他。
  早上七点半,杨威终于回了第一条消息:【提到你那个小男朋友,急了?】
  紧接着第二条。
  【我还真没想到你他妈是同性恋。】
  第三条。
  【虞莹知道你玩男人吗?】
  【她要是知道,神经病怕是一辈子也好不了了。】
  【我能怎么动他,动一个大学生有什么意思。】
  【……】
  虞寻坐在客厅里,还是昨晚那个位置,他一动没动过,除了杨威发来的这些消息,他视线还落在发消息时间上。
  七点半。
  杨威酗酒,每天晚睡,以前在家的时候经常中午才起。
  他为什么起怎么早。
  ……
  而且七点半这个时间点,过去几年,对虞寻来说都是一个固定的时间,他很难不产生联想。
  这是西高上课的时间。
  在西高,每天早上七点半,开始上第一节 早课。
  杨威最后发来的,是一张照片。
  【/图片】
  照片上是一个信封,“举报信”三个字被他写得歪七扭八。
  再下面一行字是“本人实名举报你校教导主任严跃教坏学生”。
  右下角落款处,收件人一栏写着:西城高中校领导。
  虞寻坐在客厅,浑身血液一点点凉了。
  他第一反应就是冲出去,去西高,把举报信箱里那封信给拦下来,再去找杨威问他怎么还不死,问他是不是想跟他一起死。
  ……
  从这里到西高,距离不算远。
  他几乎凭借本能在做事,拦了车,让司机开快点。
  司机看他虽然没穿校服,但还是一副学生模样,会意道:“去西高啊?上学迟到了吧……这都七点多了,等到那,第一节 课都上完了。”
  司机说了些什么他全都没听清,只知道外面的气温一夜之间变得炙热,下车后,就算跑得再快,停滞的空气也掀不起风。
  去西高的那条路他走过三年。
  毕业生返校需要提前申请,他没有申请,从学校后门翻进去,和学校里穿校服的其他学生格格不入。
  他就这么在教学楼楼下,撞到了严跃。
  严跃静静地站在不远处,见到他的时候眼底没有意外,只有某种更深的情绪。
  他视线下移,看见严跃手里拿的不是教科书,而是一封很薄的信封。
  严跃整个人绷得很紧,像是勉强才站直一样。
  周围人来人往。
  过了不知道多久,他听见严跃从嗓子里挤出来的一句:“跟我去办公室。”
  严跃办公室里没有其他人。
  一张办公桌,一把椅子,墙上挂了张字画。
  高中三年,他在这里挨过训,写过检讨,也靠墙罚站过。
  严跃关上门,落了锁。
  办公室又陷入很长时间的沉默,近乎窒息一样,没有人能吐出一个字。
  虞寻站了很久,打破沉默:“严老师。”
  严跃放下手里的信封,才发现自己的手居然在抖:“你和小词,在谈恋爱吗。”
  “……”
  信里的每个字他都记得,只要看过一眼就忘不了。
  他好像做了一场噩梦,从他走进学校,第一节 课上课铃响,有老师把这封荒谬的举报信交给他开始。
  歪曲的字迹写着:我是虞寻的姑父,我实名举报你们学校严跃,你们学校的老师教出来的学生都是同性恋,他自己儿子是同性恋,把我侄子也教成了同性恋。
  我要举报他,他就是这么教学生的,不然我侄子现在不会变成这样,跟他儿子搞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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