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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风(近代现代)——木瓜黄

时间:2024-03-18 12:55:18  作者:木瓜黄
  他等官宣等麻了,还提前给周文宇预告近期会有一个地震般的消息,可能会摧毁他的信念,要他提前做好准备。
  结果迟迟没动静。
  等了又等,等到的是虞寻搬走的消息。
  他本想为了兄弟,去戳一下那位姓虞的,结果发现全西高闻名的黑白两道势不两立的头像变了。
  黑的那个不见了。
  “你们,”李言去云词寝室串门,一眼看到那个空床位,他想说“分手了吗”,话到嘴边,掩饰了一下问,“闹矛盾了……?”
  他去的时候,寝室里没有其他人。
  他表舅对着那个空床位,手里摊着本教材,但已经几天没动过一个字了,整个人像被抽走了一样,勉强“啊”了一声回应他。
  李言:“闹得很大吗?”
  “……”
  “嗯,”云词说,“不会再联系了。”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明明没有表情,却好像快哭了。
  那是李言第一次见他这样。
  云词这样的人,哭这个字,想象不到会有用在他身上的一天。
  李言第一反应是拍桌:“那小子干什么了,我去找他算账——”
  劈腿。冷暴力。长得帅玩得花。
  李言脑海里浮现出一堆渣男罪名。
  然而云词说:“他没干什么。”
  “别找他。”
  “……”
  也是从那天起,李言再也没有从云词嘴里再听过“虞寻”两个字。
  -
  云词起初以为,虞寻搬走后,两人最起码上课的时候还能见到。
  然而高平阳在点名的时候说了一嘴:“虞寻同学家里有事,请了半个月的假,一班班长这个职位也没办法继续胜任,所以咱们这次还得评个班长出来……有没有人自告奋勇,愿意当班长的?”
  “对了,咱们马上大二了,课程安排这块也有变动。”
  高平阳接着说:“法学两个班以后分开上课。”
  “这个你们应该入学的时候就知道了,咱们法学系的老传统,大一为了让大家更好地适应新环境,现在大家对专业都有了更深入了解了。”
  他站在讲台上,天气越来越热,教室顶上的风扇转动着,“接下来,专业课老师会更有正对性地对每个学生展开教学工作。新课表之后会发到你们班级群里,到时候记得查收。”
  台下稀稀拉拉地说:“知道了。”
  云词一言不发。
  他盯着桌上的法典,一节课下来,一个字都没记住。
  之后的时间,一直到期末考前,他都没再见过虞寻一面。
  法学两个班隔得太远,甚至都不在一栋教学楼,课程安排也不在一个时间段。
  只有讲座通知的时候,辅导员有时候会在大群里艾特所有人。
  高平阳会重点艾特某个人:[虞寻,你这次再不来,就扣学分。]
  风景头像:[收到]
  高平阳:[收到是什么意思?]
  风景头像:[敷衍一下的意思]
  [……]
  云词对着这个陌生头像看了会儿,视线落在这个头像发出来的每个字上。其实也不陌生了,这个头像已经他看了太久。
  这竟成了他们分手之后的唯一关联。
  讲座虞寻一次都没有出现过。
  他想了下,点进那个头像,在聊天框里一个字一个字,极其缓慢地输入:[你没必要……]
  没必要这么躲着我。
  但在发出去前一刻,他又一个字一个字删除了。
  聊天框回归平静。
  最后一次聊天的记录还停留在那天。
  讲座照常进行,台下乌泱泱的人,其实根本看不清任何人,但云词扫了一圈,确认这里面没有虞寻。
  这一天,云词坐在大礼堂角落,整个观众席位置上灯光都很暗,他隐匿在这片黑暗里,在散场的那刻,对着来来往往出入的学生,忽然想,这里比他想象的大多了。
  ……
  原来南大校区这么大,大得两个人只要不联系,就很难再碰上。
  -
  升大二的那个假期,云词回了一趟家。
  严跃心脏不好,他陪着去医院检查。
  他发现严跃有心脏问题,还是通过之前那次争吵,后来又从家里翻出一堆护心丸。
  盛夏,阳光炙热,闷得透不过气。
  云词坐在医院走廊里,等检查结果。
  如果问他,长大的瞬间是什么,高中的他可能回答不出。
  但大学的他的回答是两个瞬间。
  被迫接受现实的瞬间,和恍然惊觉亲人老去不再年轻的瞬间。
  医生拿着检查结果说:“你爸爸这次检查结果还行,但平时还是要多注意情绪,保持情绪稳定。”
  “除了上年纪了,和他的职业估计也有关系,平时过于焦虑。还是建议别太费心。”
  “……”
  和云词猜得八九不离十。
  他还没离开家,去南大之前,严跃的精神状态就不太稳定。
  在外面需要高度集中精神,要镇压住整个年级的学生,遇到的事也多,他还在家的时候,严跃起码还能有个半夜能薅起来折腾的对象。
  他离家后,空荡荡的房子里就只剩下严跃一人了。
  云词说了句“谢谢医生”。
  严跃强势惯了,出去的时候默默往前走了几步,免得云词过来搀扶他。
  父子之间话少,愣是走出去一段路,快走到医院门口,严跃才开口说话。
  “人生还有很长,”严跃语重心长地说,“以后你会知道到底什么是重要的,现在短暂的不适应,很快会过去。”
  云词没有回答。
  半晌,他只是说,“车到了,走吧。”
  升大二的这个假期,是云词过得最混乱的一个假期。以前他会在这期间提前预习功课,或者埋头复习,大量刷题。
  最意外的一次,也只是晚上出去网吧和某个人打PK。
  这个假期,他过得日夜颠倒。
  睁开眼,也不管现在是白天还是黑夜,就开始刷手机。
  假期新上架一款开放式手游,没什么人玩,也算不上多有意思,他故意拿它消磨时间,不断放任自己沉溺。
  开服没几天,游戏有个活动,完成任务后游戏自动分享链接到朋友圈。
  链接:[“江湖一梦”,开服大礼……]
  他怕严跃看见,秒删了。
  严跃没看见,李言倒是来戳了下他:[你在玩游戏?]
  李言:[不过这游戏我三天就弃游了,而且服务区真玩家很少,你居然玩得下去。]
  云词看着,在心里回了一句因为他也不在意这游戏到底好不好玩。
  他上线的时间加起来很惊人。
  经常整晚整晚打通宵。
  假期后,云词回忆起,对这款游戏没什么太大印象了,稍有些印象的是他在游戏里经常会遇到一个黑色衣服的游戏玩家。
  这个ID名叫“江湖第一高手”的游戏玩家很沉默,不在公屏说话,也不会因为经常碰到而给他发消息,邀请他组队过任务。
  尤其晚上通宵的时候常常碰见。
  这么难玩的游戏,除了他居然还有人通宵在玩。
  有一天,云词不知道怎么想的,可能是无聊,过完所有任务后,主动去戳了一下那个在路上乱转,一个任务一晚上都没打完的第一高手。
  [yc:打吗。]
  [江湖第一高手回复yc:不打]
  [yc:?]
  这个问号透露出一种“你凭什么拒绝”的信号。
  [江湖第一高手:我要凭自己的实力。]
  [yc:……]
  严跃很快发现不对劲,但父子俩心知肚明原因是什么。
  他对着云词房间那扇紧闭的房门,最后默默地叹了口气,只当不知道。
  那时候严跃想着,都是暂时的,都会过去。只是需要一点时间。
  ……
  炙热的无风的夏天,蝉鸣聒噪。
  假期结束后,大二开学,云词再没有登陆过那个游戏。
  那个混乱的日夜颠倒的假期像是没有存在过一样,整个大二,一整年的时间,他的生活里排除了一切娱乐。
  上课,背法条,提前准备法考。
  参加辩论赛,拿奖,不断比赛。
  这一年里,李言都不敢找他聊天了,他感觉他兄弟像个机器人,只知道学习的那种。
  明明以前的云词也是个学霸,也每天扑在学习上,争强好胜,但和现在完全不一样。
  李言偶尔带着周文宇来串寝,手里拍着个篮球,很是吵闹地想把他拽去球场:“打球去?”
  云词头也不抬:“拿着球,滚。”
  李言:“?”
  “兄弟好久没看见你精湛的球技了。”
  “手断了,”云词说,“没有球技。”
  “……”
  彭意远在边上,抬头加入话题:“我上周,让他帮忙参演一下我的新作,是个最牛逼帅气的男主角,风光无两,能让他在南大的学生生涯里增添光辉的一笔,结果台本都给他了,他说他不识字。”
  李言:“……”
  云词一直没说话,他坐得笔直,手里捏着支黑色水笔,整个人像是隔绝了一切,对所有事情都漠不关心。
  李言走出608寝室的时候,后知后觉地想到区别在哪儿了。
  以前的云词,身上是有锋芒的。
  有一种肆意的少年气,和虞寻较着劲。
  现在好像有什么东西熄灭了。
  李言心想,他明明是个旁观者。
  为什么也会跟着难受。
  他走出云词他们那栋宿舍楼,闷热的空气铺面而来,宿舍楼附近有个简易球场,两队人正锋相对运球比拼,谁也不让着谁。
  他站着看了会儿,仿佛看见云词在西高时候的身影。
  李言不知道虞寻这一年多过得怎么样,他站在云词这边,自然也不会去问。偶尔和流子两个人在网上扯皮,流子也自觉避开相关话题。
  唯一一次,李言忍不住想替云词说句话:“你兄弟,该不会是渣男吧。”
  流子:“???”
  流子反应很大:“你他妈放屁,他——”
  流子忽然缄默,像是想到什么,没有继续往下说。
  他怎么样,李言也没往下问。
  云词对整个大二的记忆,都在课本上。
  宿舍成了单纯用来睡觉休息的地方,他在教室和自习室里不要命地连轴转,每次考试拿的分数都是最高。
  高平阳自然是希望自己手底下的学生取得好成绩的,但云词这个成绩好得太夸张了,跨向另一个极端。
  高平阳第一次劝学生放下课本,多感受体验大学生活:“这个,虽然学习是很重要,但是也不能只顾着学习了,有时候也需要多体验生活。”
  云词相比大一入学时候,性格沉默很多。
  他站在办公室里,听完,然后说:“说完了么。”
  “没别的事,我去自习室了。”
  “……”
  这种同样的沉默,让高平阳想起另一个人。
  ……
  大二中途,过年。
  云词离校,像往年一样,陪严跃置办年货,云词话变少后,和严跃之间的气氛变得更加凝滞。
  严跃主动找了点话题:“这春联不错。”
  云词看了一眼,“嗯”了一声。
  严跃:“你觉得买哪个?”
  云词根本不在意:“都可以。”
  哪怕节日再热闹,云词站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中,好像再没有什么东西能让他有任何波澜了。
  过年还是老流程,做饭,去厨房打下手。
  招待亲戚,陪亲戚家的孩子玩,送礼。
  喜气洋洋的节日里,亲戚家那个小孩玩着手里的新玩具,忽然说:”哥哥,我觉得你好像不开心。“
  云词像往年一样,蹲着看他:“是吗,为什么。”
  小孩说:“眼睛。”
  他伸出一根胖乎乎的手,指过去,“你的眼睛看起来不开心。”
  “……”
  其实在小孩说之前,云词已经没什么开心或者不开心的感觉了。
  晚饭过后,云词说:“我出去一趟。”
  严跃现在倒是鼓励他多出去了,他小心翼翼地说:“去找李言?也好,大过年的,你们年轻人多聚聚。”
  云词没有去李言家。
  他在灯火通明的夜里,一个人去了曾经除夕夜,坐在三轮车上逃窜过的地方。
  寒风四起,街上到处都挂着红色装饰,和去年一样。
  他让司机把他放在路口,然后按照记忆,沿着当初的路线走进那条视野开阔的街道。
  只一年,街道也变了。
  原先绝佳的观赏视野不见了,因为前面一片区域开始建高楼。
  云词还是找了个地方,曲着腿坐在街边的石墩上。
  有大爷推车路过,停下来问他:“大过年的,在这干什么?不回家?”
  云词说:“看烟花。”
  大爷的口音带着点乡音:“这里今年应该是没烟花咯,去年倒是有,今年想看的话,估计得到南街那头去,那边视野好,很多人都特意赶过去放。”
  他又热情催促:“现在过去还来得及。”
  “谢谢,”云词没打算走,只说,“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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