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是嫌他爬的慢,二皇子着急的驾个不停,景安帝嘴中哄道:“父皇再快些,皇儿坐稳。”
季子漠心惊肉跳不敢再看,这幅场景不是他能看的,只是现如今来都来了,退出去就太过明显。
他轻着动作挪到柱子旁,希望皇上别看到他。
时间悄悄流淌,景安帝似是终于体力不支,他把二皇子从背上移下来,让抱着拂尘的老太监带他去一旁玩。
景安帝拿起帕子擦拭额头的汗:“还不出来?”
季子漠忙从柱子旁出来,跪地道:“参见皇上。”
景安帝:“朕对兵力有何布局?”
季子漠:“臣不知,只是臣觉得皇上做事自是有深意,皇上一代明君,不止对大笙境内了如指掌,紫阳关更是亲去过几次,和绒敌打过交道。”
“现在绒敌在前,紫阳关外其他大大小小的部落在后伺机而动,皇上定是心有沟壑,若不然仅靠大笙的哥儿如何能抵抗的了绒敌七个月,想来是皇上另做了安排。”
景安帝如暗夜深渊的眸子望了他良久,“跪安吧!”
季子漠离去后,景安帝坐在高高的王座望着殿门外,回想季子漠早朝与刚才的所说,眼神泛起警惕与杀气。
自己和太子如同博弈,博弈的物件是那些哥儿。
只要太子认输,大笙军队立马出关护他们进来,现如今关外缺衣少粮死伤无数,太子犟着脾气带着人死撑。
他们是君臣亦是父子,争强斗胜的比着心狠,景安帝发了军粮,便是输了一半。
季子漠是否看出这一点景安帝猜不透,但此刻回想,季子漠是从殿上就开始用话布局了,而且他的局不止是替太子要粮食。
把太子领的哥儿军说是大笙的军队,说是他的军队,如此便也罢了,季子漠却话里话外的往军队布局上引,目的不外乎是想让景安帝和太子联手,你们父子不管怎么斗,咱先把外地清了。
季子漠的算计对景安帝有利无害,只要他让紫阳关内的军队绕到绒敌后方杀一场,那外人就会如季子漠所说,赞扬皇帝高瞻远瞩,倾向太子的民心会再次回转。
太子在前,景安帝在后,前后夹击,紫阳关外三城可暂时解困。
此计不算高深,只是景安帝身在局中不自知,一心只想和太子争输赢短了视线。
景安帝背着手在原地踱步,目光沉沉如寒霜,一时间觉得季子漠这人太过可怕,留不得。
可怕的不是他的谋算,而是处处捧着自己说话,不知不觉间就让自己着了他的道。
若景安帝现在正值壮年,他会扶持季子漠,但现在不是,他老老垂矣,内里如枯槁一般。
太子必然不能登基,到时继位的就是三岁的小儿子,季子漠如此巧言善辩,还不得把幼主哄的开开心心,到最后成了他手中的傀儡。
人越老越是多疑,季子漠现不过一个六品的官员,景安帝却把他日后如何都想了一通。
几顾史书,景安帝把季子漠和那些操控朝堂,无视幼主的重臣一一对照。
警惕归警惕,季子漠不算高明的破局法有利无害,景安帝闭目思索良久,后睁开眼道:“去叫孙练南过来。”
太监忙去安排。
片刻后,一个外形不起眼的小个子男人进了文华殿,直至天黑方才离去。
季子漠下了朝直接去了吴府,吴施中被家中管着不准上朝,见季子漠来了很是高兴。
书房内,吴施中放下笔忙问:“今日朝堂上可发生了什么事?”
季子漠:“没事,就是军粮的事,皇上已经让户部着手安排了。”
吴施中意外后松了口气:“这就好,没想到这次这么顺利。”
现在晴空朗朗,季子漠有些心急,怎么天还不黑下来。
他在原地走着,脚步有些凌厉,见吴施中的乌墨已经研磨好,走过去把他挤开:“借我用用,我写封信。”
吴施中站在一旁,等着看他的大作。
正准备提笔落字的季子漠停顿了下:“你走远些,不方便给你看。”
吴施中:......
镂空的香炉中燃着淡雅的香,吴施中原是看书,后见到季子漠写信的模样,一时连书也不看了。
季子漠一张俊脸表情变化之快,连天上的彩云都自愧不如,直到天黑,一封信才算写好。
还不等吴施中细问,季子漠就把信折在怀里跳出了窗外。
季子漠像是一个学渣考了一百分,喜气洋洋的想要得到表扬,他迫不及待的潜入侯府。
行至窗外,抬手敲了敲雕花的木窗。
屋内灯火一阵摇曳,大肚子的哥儿捧着灯移到木窗前,只见一封薄薄的信从窗外而来。
他放下灯,展开信。
眼巴巴的要夸奖,季子漠心里多少有些不好意思,故而只把早朝上的事写了出来。
三个小虾米如何哭的,王尚书脸变的有多难堪,还有最后他如何不怕死的挺身而出,最终做到了感动皇上,让户部拨军粮。
写给齐玉看,季子漠故意写的有趣逗乐紧张,虽未明说想要夸奖,但字里行间着重描写了一番他是抱着必死的心站出来的,端是一个为了大我不顾小我的大义凛然。
屋内人保持着看信的姿势,季子漠靠在墙上,等着齐玉的反应。
片刻后,余光看到一张薄纸从窗缝中送出来,他拿起一看,上面是齐玉的字迹,写着:想吃糖葫芦
季子漠把纸条握进掌心,说道:“等着。”
势弱时的挺身而出,太子党明着暗里的朝季子漠走进,仿佛他成了他们的头。
季子漠自然是退避三舍,看到人朝他走来,吓的拔腿就跑,态度明显的一目了然,就差把【我不是太子的人,你们别过来】印在脸上了。
烛光印在窗户纸上的肚子越来越大,季子漠心惊胆战的睡不着,回到自己没顶的屋子常常走神,时不时的被当头浇上一盆冷水。
浇到最后侍卫都无奈了,其中一个偷偷扔给他一个纸条,上面写:今晚我当值,听到鸡叫时躲开。
夜半三更,赵傻子睡的正香时,季子漠听到了一声惟妙惟肖的鸡叫声,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腿就跑到了一边,完美的逃脱了一盆冰水。
秋去冬至,季子漠直接在屋里点了个火堆,一边烤着火一边看书,倒也不觉得冷。
赵傻子也抱着被子挪到了这屋,时不时的添把柴。
不远处的侍卫队七嘴八舌的讨论着。
“他怎么还点了个火堆?”
“点火堆还怎么把他冻死,我们要不要用轻功飞过去,把他的火堆给他浇灭?”
“好像也没说不能点火堆。”
天空飘起鹅毛大雪,季子漠想再次潜入乐信候府,却发现守卫增了两倍不止,往日懒散的防守,现如今密不透风,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季子漠躲在一棵树后,头上已经满头白,他的脚尖轻动,想着先行回去,打听打听发生了何事。
羊肠小道上,两小厮缩着脖子点石灯,其中一个抱怨道:“也是奇怪,往日这偏僻地方都无需点灯,怎今日把我们从床上叫起来,大半夜的来点灯。”
另一人跺了跺脚回道:“说是少夫郎发动了,图个吉利,要热闹的把小主子迎出来,你没看现在比白天还要热闹呢!”
季子漠脚步一顿,再难移开一步。
齐玉发动了?他垂眸算算日子,是到时间了。
想迫不及待的狂奔而至,只是在乐信候府辗转到天明都难以靠近原来的木窗前。
天空的明亮伴随着雪花落在眼前,有人欢喜的喊:“少夫郎生了。”
从府外的小厮狂奔着,激动的脸色潮红:“少爷回来了,少爷和太子他们已经进城了。”
是了,皇上真的成了内有乾坤的圣君,明有哥儿与绒敌盘旋,暗有王达将军带着人经过重重艰险绕到绒敌背部,两方前后御敌,一直成败势的大笙大胜了一场,暂时逼退了绒敌。
无论内里如何,现如今就是皇上高瞻远瞩,虽有人说死伤的哥儿太过惨烈,更有人说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第97章
天已亮,得到父子俩均已平安的消息,季子漠这才从乐信候府悄然退出。
纷飞的大雪停下,只留下满地的白,一抹刺目的光划破长空,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喧腾着。
太子得胜凯旋,已经到了城外,百姓提前立在街道两侧,把中间位置空出来,等着迎接太子等人。
季子漠裹在人群中,无奈跟着他们移动,此刻心中当真是五味杂谈,有喜有悲有烦有无奈。
齐玉现在,明面上是郑柏叙的夫郎,他一个六品无实权的小官,如何谋划才能让齐玉名正言顺的回到他身旁呢!
而且,齐玉这几个月只通过纸张传言,未曾露面也未曾出声,季子漠也摸不透他的想法。
其实,夜深人静时季子漠常起疑心,只是因齐玉,他按耐住不让自己多疑。
季子漠站在人群后,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四周猛然一阵骚动,他抬头看去。
一人身披铁甲,威风凛凛的端坐在棕红大马之上,一手握着缰绳,一手扶着腰侧的宝剑,剑鞘上印迹斑斑,彷佛受尽了苦楚。
马上的人微微侧目,季子漠眼眸猛的一缩。
在山上放排时隔壁床铺的人,他有想过是有目的而来,也曾怀疑过是否是太子的人,但实在未曾想到,那个人就是太子本人。
季子漠的视线与百姓不同,马上的人似有所感,转头看过来,见是季子漠微微一笑。
四周百姓高呼跪拜,露出跟着太子身后的队伍,季子漠下跪间余光一瞥,如遭雷击。
他单膝点地,呆呆的望着太子一侧的人,一个身穿白衣,带着幕蓠的人。
齐玉,是季子漠两世以来唯一一个放在心里的人,相拥过许多日夜,做过最亲密的事。
季子漠熟悉他的身形,熟悉他的背影,熟悉他的坐姿,熟悉他的双手,熟悉他的一切一切。
季子漠确认他就是齐玉,却又不敢确认他是齐玉。
要是太子身边的人是齐玉,那侯府中的人是谁?他这些日子做的算什么?
这像是老天对季子漠开的一个过了头的玩笑,季子漠此生最不能原谅抛弃他的人,因侯府齐玉有孕,他说服自己,说服自己给齐玉一个机会,也是给他自己一个找回幸福的机会。
人之崩溃,不过一瞬间,这一刻,季子漠从未有过的溃败把他打败。
季子漠踉跄起身,什么都顾不得,推开前面的百姓,像是被恶狼追赶般,脚步凌乱的朝那人奔去。
他看不到侍卫拔了剑,看不到太子抬手示意侍卫退下,满心满眼都是那袭白衣。
万物肃静中,季子漠停在马前,抬手摘掉那人头上的幕蓠。
痛彻心扉的感觉快要把季子漠淹没,他死死抿着唇角,双眸猩红一片。
齐玉从看到他的那一刻就痴呆的不知反应,遮目的薄纱从眼前离开,眼前就是季子漠的容颜。
这张脸他日日想,夜夜想,却从未想过是这个情形的相见。
齐玉手撑着马背,仓皇的下马,他想伸手去牵季子漠的手,不妨太子也下马走了过来,似是无意的遮挡住了两人。
太子有礼的笑道:“季兄,有些时日不见,当时无意隐瞒,还望见谅。”
季子漠缓缓转头,嗜血的眸子带着刺骨的寒意,如仇人一般的望向太子,轻启薄唇道:“滚。”
众人哗然间,季子漠扔掉手中幕蓠,转身离去。
齐玉下意识去追,太子拽着他的手腕,低声道:“回去再说。”
宫外太子府书房内
当朝太子素有贤名,无奈现如今手无实权,因看重人才不拘男女哥儿,故而身边幕僚既有女子也有哥儿。
此时书房内站有三人,太子,齐玉,另一明艳女子。
女子名唤璩初,是太子幕僚之一,她见齐玉脸上难掩悲苦,盈盈一拜愧疚道:“季公子,是璩初谋划不当,这才害的你与季公子分离,璩初给你赔罪了。”
齐玉眼帘微动,未曾言语。
事情说来也是滑稽,齐玉当时离了桑农县才知所有的一切不过是个局。
太子是一国储君,只无奈皇上对他防备极深没有破局之法,上一次阻了废黜已经损了左膀右臂,刚巧季子漠的名声传到皇城。
璩初便想着用季子漠投石问路,助季子漠踏入官场,获取皇上的信任,后用齐玉要挟季子漠为他们所用。
这才有了阎王道二十万两就双亲的戏码。
这事齐玉不知,太子也不知,直到齐玉被引到边塞太子才知璩初的这番算计。
璩初原打算用太子抢夺了齐玉,从而使太子和季子漠关系敌对起来,先获取皇上的信任,后不知为何打消了念头。
齐玉只知那日太子和璩初争吵了一番,再次出现璩初便如霜打的茄子。
书房内燃着暖香,璩初斟了热酒分别推给太子和齐玉,问道:“齐公子,季公子在街上认出你实属意外,不知你眼下是何打算?”
齐玉抬眼看她不语。
璩初暗暗看了太子一眼,叹气道:“小女子心中也有人,懂得情爱之事,想着齐公子定然是盼着季公子的,璩初想了个法子可以送你去他身边相伴,你听听看?”
能陪着季子漠,齐玉日夜都想,可是他更怕璩初用自己算计季子漠,璩初瞧出他的不信任,继续道:“齐公子,太子已另我打消了利用季子漠的念头,璩初只是想弥补过错,让你们有情人终成眷属。”
齐玉心中微颤,随后便是深深的警惕,在边塞半年,太子瞧着是个仁善的,这个璩初可不是,鬼心思多如牛毛。
璩初知他不信,继续道:“此番为真心,齐公子大可放心,若是不信璩初可赌咒发誓,若有半分算计,就叫璩初草席裹尸。”
这话齐玉不说信也不说不信,只决绝道:“我伤过夫君已是大错,你若是真心相助我谢你,你若是算计,我就算是活剐了自己也不会让你如愿。”
璩初忙道:“这是自然,相处几月璩初看得出齐公子是何种性子,也看得出季公子对你是何等的重要。”
“齐公子现在出入自由,就算光明正大的回到季公子身边也是可以的,只是回去后季公子的处境就有些尴尬,总归是个短处,璩初想着,不如齐公子改头换面一番,默默陪着他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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