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且站起来,微笑颔首,“你好,郝小姐。”
“如果能和郝家联姻,声墨科技的头部项目,绝对能落入我们易家。”易父附在易且耳边,声音从唇缝中露出。
握着酒杯的手紧了紧,易且表情不变,看向郝小姐,“初次见面就有家长在场,很影响我们年轻人交流。”易且绅士地做出请的手势,“可否请郝小姐单独聊聊。”
郝小姐面上有些羞怯,但在父母的鼓励下,点了点头。
家长对视几眼,谈笑风生着离开。
“易且,我…其实是你们pansy的粉丝。”
易且垂眸,“谢谢,不过pansy现在已经解散了。”他像是想到了什么,“那你应该也认识——”话音一顿,到了嘴边的名字又咽了回去。
他快要笑不出来了。
其实他很羡慕季屿行有勇气说出来,也羡慕陆司能说做自己,也羡慕西里尔可以自然地和沈确相处。
“你是说沈确吗?我知道他,之前我备考还经常看他的学习陪伴呢。”
沈确的名字,就像某种海浪,狂风大作下,掀翻了易且的理智——“不是你该做什么,而是你想做什么。”
易且放下酒杯,第一次没维持伪善的笑,他解开扣子,大步朝外面走去。
郝小姐隐隐听见一句:“抱歉,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现在,我想去见他。
第140章 俺是大款了
易且大步离开了会场,背影中都是一种醒悟的急促。
这是他第一次反抗家里人的决定,也是真正意义上第一次做出自己的选择。他不要再像个没有自我灵魂的傀儡,就算可能会因此而失去很多东西,他也要试一试,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就在易且刚才站着没多远的地方,陆司鄙夷地扯了扯嘴角,望着他带风远去的衣摆,嗤了一句:“有什么不一样的。”
不过是你清高,你扯不下脸承认。
陆司撇下视线,心中有兔死狐悲的苍凉。明知道没可能,又为什么要去撞南墙。他们几个,从一开始就没有机会。
易且驱车离开,不顾郝小姐茫然的呼唤,也无视父母的厉声呵斥。
如果今晚不去见见沈确,他大概会后悔一辈子。
趁着夜风,也趁着最是冲动的心跳。未必想做什么想说什么,仅仅只是想见一见沈确。
沈确坐在院子门口,旁边储非殁在泡茶。
很不理解,一开始对泡茶感兴趣的人是沈确,买了很多装备,立志要成为一个高级茶艺师。但他泡的茶就是差点意思,明明每个步骤都没错啊。
而完全没这方面想法的储非殁,却在陪沈确泡茶的过程中学会了,随手一泡都比沈确的好喝。
“手机响。”储非殁从脚边的小盒子里拿出沈确的手机递过去。
沈确放下茶杯瞄了一眼,是季屿行。
这么晚了给他打电话。沈确刚一接通,就听到季屿行中气十足的嗓音,“沈确,晚上好。”
“你也晚上好。”
季屿行本想亲自去找沈确的,但他摸摸刺挠的头顶,就生了几分胆怯。他剃短了头发,现在的样子应该挺丑的。
他嘿嘿笑了笑:“我要进部队了,先从小兵当起。”话音迟了迟,季屿行有些不好意思,“谢谢你啊沈确,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家出事了?”
沈确嘴角也挂上欣慰的笑,低声回应:“知道一点,都会过去的。”
再苦难的日子都会过去,总有拨云见日的一天。
季屿行很羞愧,是他一直以来都太任性了。
“对了,我明天就出发去南方报到,以后我们大概就很难见面了。”季屿行有点遗憾,他本来还想争取一下在本地部队,但家里人为他权衡利弊后,只能选择去远一点的地方。
沈确安慰他:“没关系,我有时间就去看你。”
“哈哈,那你可一定要来。我会好好表现,努力争取一个小官当当,到时候请你来军队参观。”
沈确说好,他还会给季屿行买好吃的偷偷带进去。
“我明天来送你吧。”西里尔走了,季屿行也准备离开。朋友一个个远去,走向属于自己的道路,很难不觉得感伤。
少年终将走上康庄大道,他们也都要在不同的分岔路口,学会笑着告别。
季屿行垂眸,拒绝了,“不用了,机票买的很早,你别麻烦了…反正,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告别的时候,约定下一次见面,到时候我一定会成长为能为你遮风避雨的人。
他现在算是明白西里尔走的时候,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沈确了。
西里尔去机场,他和陆司、易且都去送了。西里尔说不告诉沈确了,不然会怕自己坚持不下去。当时季屿行嗤之以鼻,觉得西里尔矫情。
现在算是感同身受了。
不敢和沈确当面说再见,怕见了他就舍不得走了。
沈确身上总有种让人淡然的平和感,只要在他身边,就会不自觉心平气和,不想争夺名利,无所谓权势地位。
太美好了,但现在不是寻找归属的时候。
虽然遗憾,但沈确尊重他们的决定。季屿行说的没错,反正以后会再见面的。
最后,季屿行向沈确说了对不起,又说了谢谢。
我大概是让你失望了,但谢谢你没放弃我。
放下手机,沈确重新端起茶杯。通话的时间里茶水早就该凉了,但喝进嘴里时是刚刚好的温热。沈确没看储非殁,淡淡笑了起来。
储非殁收回悄悄注意的视线,也跟着笑了。
但最近的沈确,总感觉有哪里不对劲。
虽然他还是努力学习,看书背单词从没落下,但就是没有之前那股冲劲了。他似乎自己主动和这个场景融合了起来,喝茶看鸟,吹风赏月。
不是得过且过,是更珍惜当下。
“我去厨房看看。”储非殁起身,晚上沈确吃的少,又喝了茶水,避免半夜肚子饿,还是去厨房看看有没有吃的。
沈确摆摆手。撑着下巴,半睁着眼看四周的郁郁葱葱。头发丝微微晃动,沈确点着脚哼着不成调的歌。
易且上来的时候,就看到这样一个画面。一瞬间,迸发出心安落于实处的感觉。
没什么想说的话,也不打算表白心意,易且也说不清自己来到底是为了什么,但他觉得值得。在看到沈确的那一刻起,他离开的宴会厅、扯下的领带,就都有了意义。
“沈确。”易且浅笑着靠近,沈确惊讶坐直。
这大晚上的,天都黑透了,易且怎么来了?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
他刚要站起来,易且就加快步伐,“不用,坐着吧,石板路走着挺累的,我也正好坐下休息会。”
储非殁端着水果,从小径出来,就看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了其他人。但他没有出现,也没出声打扰。
他能理解,那飘飘荡荡没有终点的感觉。就当是日行一善,准许易且寻找一份宁静。
“怎么?你也是来和我告别的?”沈确偏过头打趣。
易且莞尔:“不是。我就是无聊没事做,想起你在寺庙里,环境应该不错,就想来看看。”
沈确不动声色打量一圈他身上的西装,点点头。
后面许久未言,沈确闭上眼嗅着茶香。
寂静中,易且说:“我想自己创业。”
“是吗,那很好呀。”沈确当然是无条件支持,“需要我投资吗?”
易且也不矫情,落落大方,“那当然再好不过了,你现在可是大款。”
沈确叉腰哈哈大笑,“那是,随便拿出几个亿给你不成问题!”
第141章 再没有什么能将我们分开了
易且没有久留,坐了十几分钟就起身告别。
他说去跟陆司碰一碰,看要不要两人一起合作创业,加上沈确的投资,也算是沈确的持股产业。
沈确对经商那可真是没有半点天赋,即便他现在是文财神范蠡上身也不会做生意,只说让易且看着办,需要资金帮助的时候,他一直在。
易且无声望着沈确笑。
此时正有很多人在打沈确的主意,他也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为沈确扫清障碍。
易且风度翩翩告辞了,沈确起身送了送,等着人走远,他才回到小破椅子上坐下,眼神悠悠出神。
储非殁这才端着果盘出来,放在桌上。
沈确慢慢抬头扫了一眼,突然说:“储非殁,我有点饿了,你去厨房叫小和尚帮我煮碗素面吧?”
刚准备坐下的储非殁点头,捏了捏沈确的耳朵,又重新往厨房那边去。
等储非殁也不在后,沈确才撑着膝盖起来,将桌上剩余的一点凉透了的茶喝完。
晃晃悠悠去了参拜的佛堂。
住持刚巧在这点烛火,看到沈确来,远远便扬起了笑,“沈确施主,怎么这么晚过来?”
平时沈确早上也会来拜一拜上上香,是借住者的礼数,但他从没晚上来过。
沈确扶着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闭上眼,轻声回答住持的问题:“和朋友见了面,有些感悟,就来拜拜。”
他以为分别这种事不会在他身上体现,因为他一直是孤身一人。
可他有了朋友,有了爱人,逐渐开始体会到不舍的情绪。
原来后劲这么大啊。
沈确摊开手掌,垂首磕在蒲团上。
“佛祖啊,求你让我这一生,活的久一点吧。”
我以为我不会害怕,但其实内心苦涩不已,不敢面对。
无论是佛祖,还是神仙,亦或者是上帝,请你们施施恩,让我的寿命长一点,我想再多和储非殁一起看看这个世界,也想与朋友们顶峰相见。
我稍微贪心一点,五十年…四十年都可以。
无意听到沈确的低声祈祷,住持露出纳闷的神情。沈确挺年轻的,也没听说他有什么疾病,怎么会有这种请求。
求神求佛,大多时候都只是求一个心安,但沈确格外虔诚,眼角的泪珠也十足真切。这是他发自内心的愿望。
时间需要回到那天下午,在王府质问系统时。
储非殁送来了沈言,沈确诱哄着他们签约结契,系统放松了警惕,觉得有了新的情绪提供者,心情都爽朗的不少。
所以暂时看沈确还挺顺眼的,还以为沈确会不管不顾直接把他弄死,没想到还给了他活命的机会!
虽然不知道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对沈确而言又有什么好处,但至少在当时的系统眼中,是绝佳的机会,天大的好事。
所以他大发慈悲,告诉了沈确一件事。
“喂,就算你为储非殁打抱不平,就算他还没死,但他也活不了多久了。”
沈确当即怔住,浑身像是卡机似的,似乎听不明白系统话中的含义,良久才问:“什么?”
“我不是说了吗?储非殁被他亲爹、爷爷和祖父当了快三十年的生命提供机,就算一帆风顺,他也本身就活不过三十岁。即便现在解绑了,他们无法再从储非殁身上吸走生命,但储非殁早些年消耗的是补不回来的。”
每个字沈确都认识,都听得懂,但为什么组合在一起,他就好像搞不明白了。
他真的恨透了这该死的世界,没有一处是顺心的。
系统最后落音:“保守估计,他只能再活个五六年了。”
也就是说,到三十五岁左右,储非殁还是得死。
沈确垂下头,许久没发出半点声音。恍惚间,系统好像从沈确身上看到了浓厚的恨和死意,明明要死的人是储非殁,可沈确倒是更像马上就要奔赴黄泉的人。
——“你有办法吗?”沈确冷不丁问。
“什么?”
“你既然有办法让那几个老不死的吸取储非殁的生命,那有办法,让储非殁共享我的生命吗?”
系统大惊,觉得不可思议。
他认为,沈确是有病吧,怎么会有活生生的人,拥有健康身体、好好活着的、前途一片光明的人,主动提出要将自己的生命共享给别人?
沈确也觉得自己好傻。
但如果他没有认识储非殁,没有体会过相爱的滋味,永远都是一个人,他大概也会是个冷血冷情的人。
可储非殁出现了啊,在他生命中,如此深刻。
我的灵魂另一半,好像都是他。
所以,如果让我在拥有过后失去,体会那灵魂的一半从身体里硬生生撕裂开的痛苦,不如让我和他一起走好了。
他是个懦弱的人,最会选择逃避。
而和储非殁一起闭上眼,就是他能想到最好的逃避方式。
系统被他这难以言喻的感情冲击,晕眩着回答:“可以…但你确定吗?人生不过百年,有些人还活不到百岁,能八九十寿终正寝都是难得,你将你的寿命共享给储非殁,这说明你大概只能活到四十多岁诶。”
沈确却笑了,“那不也挺好,我们不用看对方容颜苍老,失去魅力的一面,这样留在记忆里的,就永远都是美好的。”
系统还是难以理解,但沈确和他结下契约,虽然是一笔勾销的契约,对系统来说也是有好处的,至少可以收到一点能量。
就是可惜,那好不容易得到的能量,很快就被沈言败光了。
——沈确磕了三次头,点香点烛,沉默地走出了佛堂。
一次次的被迫成长,教会他要好好享受当下,做一个坦诚的人。
我们能够相爱的时间不多了,所以宽容一些,别让一些可以被解决的小事影响。
除了死亡,再没有什么能将我们分开了。
沈确跨出第三道门槛,看见在大树下等着他的储非殁。
他发现,储非殁是真的很喜欢站在树下。
沈确小跑着靠近,“你为什么总喜欢在树底下站着?”
储非殁笑笑,想了想才回答:“因为能看到你。”
那些偷看你的时光中,我时常在树下悄悄注视你,而你从未回头看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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