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苏桐从小便和父母一起生活在桐市,而顾淮琛是在国外长大的,直到小学时才回到桐市念书。
在国外几年发生的事情,顾淮琛一直有意隐瞒,苏桐只能隐隐约约地感受到,顾淮琛那几年过得并不开心。甚至连他睡眠障碍的毛病,也是在那时埋下了病根。
苏桐心里默默叹了口气,面上却还是要贴心地劝解道:“对呀,小姨,你别伤心,顾淮琛就是太忙了而已。”
女人这才展露出个苦笑,“但愿是这样吧。”
“你在国外待了这么多年,都没机会尝些家乡菜吧,我点的都是些你小时候爱吃的,”苏桐母亲招呼侍应生上菜,看向亲生妹妹的眼神满是心疼与担忧:“你这次回来又瘦了不少,在外头一定又没好好吃饭。”
精致昂贵的饭菜陆续摆上餐桌,苏桐母亲说着些家常,回忆着两人小时候的趣事,多数情况都是苏桐母亲在说,女人时不时应一下声。
苏桐沉默不语地吃饭,在餐桌下偷偷掏出手机,刚刚上楼时给顾淮琛发了消息,顾淮琛只回了两个字:“不去。”
苏桐:你真不来?我们才刚吃一半,你要是现在过来还能赶得上喝最后一口汤。
顾淮琛的回复愈发简短:不。
苏桐:好叭(猫猫撇嘴表情包)。
苏桐知道顾淮琛和他父母间有些矛盾,但又不好问出口,唯一能做的,大概就是在家庭聚餐的时编造两句,顾淮琛太忙了,所以才不愿出席。
苏桐继续埋头干饭,过了一会儿,手机震动两下。
还以为顾淮琛回心转意了,苏桐点开手机,却发现是同班望舒发来的消息。
望舒言简意赅:你怎么会给顾淮琛送情书?
苏桐很惊讶,还不知道事情已经被偷拍下来发到了学校论坛上,短短一天便掀起无数惊涛骇浪:啊?你怎么知道的啊,我明明很小心地偷偷送的啊?
望舒:怎么没和我说过这事?
苏桐很无辜:隔壁班一个女生,不知道从哪里得知我和顾淮琛是表亲,非要我帮她递情书过去QAQ。
和顾淮琛是表亲这件事,苏桐鲜少和别人提起过这件事,一是顾淮琛不愿张扬,二是很多人知道后,就会有意接近苏桐好和顾淮琛套近乎,就连帮忙递情书这种小事也已经不是第一次遇到了。
望舒狐疑道:所以你就递了?
苏桐:我也不想的,可她给的实在太多了,她说答应帮我写一星期的数学作业(无辜猫猫头)。
望舒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那顾淮琛是什么反应?
苏桐:QAQ他可凶了,接了情书转手就丢垃圾桶了,那个女生被伤透了心,说好的数学作业也没帮我写呜呜……
望舒哭笑不得,给苏桐发了句“活该”,苏桐泪眼汪汪地埋头干饭,试图化悲愤为食欲。
吃得肚皮浑圆后,苏桐瘫在椅子上打了个饱嗝,哪里还有半点美丽动人一中校花的架势。
母亲和顾淮琛妈妈还在叙旧,苏桐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又给顾淮琛发去消息。
苏桐:对了,我昨天给你发的新录音怎么样?
一中教室内,顾淮琛合眼戴着耳机,听着录音里少年的嗓音,久违的困意一点点袭来。
顾淮琛打字回复道:挺好的,你之前说录音里的人是你弟弟,我一直忘了问,是你哪个弟弟?方便约出来吃个饭吗?
看着顾淮琛的询问,苏桐小口地饮着乌鸡汤,想了片刻。
言羽总是喊自己学姐,所以自己把言羽称作是弟弟,应该也没什么毛病吧,毕竟就连顾淮琛在辈分上也是她弟第。
最开始发的那份录音是机缘巧合下得到的,那时苏桐还不知道录音里的人就是言羽,只是听着不错,觉得可能会对顾淮琛的睡眠障碍有所帮助,就索性分享过去了。
后来苏桐和言羽一起吃了顿饭,总觉得言羽声音有些熟悉,这才猛然发现,录音里的嗓音清脆的少年不就是初中时的言羽吗?!
当时苏桐还旁敲侧击地询问了下言羽的初中学校和班级,去网上一搜,果然在一个视频网站上搜到了言羽的视频。
上传视频的博主是言羽的初中同学,视频中大多数内容是在记录个人的校园生活,而言羽也只是凑巧出镜了几条。
恰巧苏桐得到的那条录音,便是言羽为数不多的出境视频的音频文件。
后来苏桐也想过把真相告诉顾淮琛算了,但是看着顾淮琛和言羽两人暗中较劲硝烟四起的架势,想想还是算了。万一知道后两人尴尬地恨不得先掐死对方,然后再掐死自己怎么办?
为了两人仅存的一丁点友谊,和顾淮琛刚刚好转些许的病情,苏桐决定把这件事瞒下来。
但撒了第一个谎后,便要用其他的谎去圆,斟酌片刻后,苏桐给顾淮琛回道:“我帮你问问,但我也不知道他会不会答应。”
第29章 “靠近。”
教室空空荡荡,顾淮琛独坐在座位上,背影不经意间流露出些许落寞。
看着手机里苏桐发来的消息,顾淮琛合上眼,将手机按熄。
其实顾淮琛很早就知道,母亲会在今天回国,他们母子俩有数年时间未见,顾淮琛已经说不清是单纯地厌恶她,还是下意识近乡情怯地躲避。
离下午上课时间还早,教室内还是只有他和言羽两人,厚重的窗帘将室内遮得阴沉昏暗,空调运作的声音轻柔缓和,更添一层睡意。
顾淮琛摘下耳机,回头看去,言羽不知何时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整个人埋在校服里,只留一小撮头发冒出来,模样安静又乖巧。
言羽似乎很喜欢在睡觉时,将整个人都蜷在衣服下,就连住院休息时也总把自己藏在被子下,缩成小小一团。
顾淮琛的心理医生曾和他聊到过,这是种极度缺乏安全感的睡眠姿势。
言羽平日对外都是副嚣张不羁霸气外露的模样,甚至称得上有些离经叛道,每个人都当他无惧无畏,却不知道,在无意识的浅眠时,他也会不经意地展露出心底柔弱的一角。
顾淮琛将空调调至适宜睡眠的温度,重新回到座位上。
按下音频播放键,熟悉的声音从耳机内传来,顾淮琛看了眼桌面一角的拿铁杯子,将它收进课桌内,而后戴上眼罩,打算浅眠片刻。
身后,本已熟睡的言羽却悄然睁开一只眼睛,透过校服的缝隙,偷偷地看向顾淮琛。
言羽现在依旧能听到,顾淮琛在单曲循环着自己的语音,每多循环一遍,言羽的心头便会多沉重一分。
有时候言羽会很疑惑,他们俩不是才重修于好,将过往烂账一笔勾销了吗?
为什么第二天,顾淮琛就会和明知自己是喜欢的人传出绯闻?
像场无声的宣战。
顾淮琛总是那么若即若离,似乎言羽刚勘透他的半分真心,下一秒便又会摇身一变,变成了个言羽无从认识的新模样。
明明近得有只几排座位的距离,伸出手,却依旧接触不到。
似乎只有在两人剑拔弩张、针锋相对之时,言羽才能触摸到顾淮琛的一丝真实。
言羽难以入眠,思来想去,还是掏出手机,用小号给顾淮琛发了个消息。
顾神怀里的猫:顾神,再请教您个问题,究竟怎么样才能看透一个人的内心呢?
但言羽等了一整天,都没有等到顾淮琛的回复。不知道他是在思考问题的答案,还是单纯不想搭理一个陌生人问的哲学问题。
言羽很郁闷,每次拿出手机想说些什么的时候,眼前就会闪过顾淮琛一个人戴着耳机的背影,耳机里是他播放了无数遍的言羽的语音,仿佛是他最后的依托。
最后还是什么都没发送出去,还在把晚自习呼呼大睡了过去,等言羽被叫醒时,班里只剩下零星几个在收拾书包的同学了。
“别睡啦言哥!放学回家啦!”杨浩宇用手比成个喇叭的形状朝言羽耳边大喊。
言羽一巴掌把杨浩宇拍开,睡意惺忪,顶着头细软蓬乱的碎发:“知道了,别吵了,再吵就被你吵聋了。”
下意识朝顾淮琛的方向看去,座位上空空荡荡。
看来顾淮琛已经走了。
言羽揉了揉酸痛的肩膀,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回家,却在看到桌肚一角时,愣神了片刻。
杂乱的桌子里,搁了个柳枝编织而成的手环,叶尖翠绿,舒展着柔软的弧度。
睡意一扫而空,言羽拼命眨眼,生怕是自己还在做梦。
那是他早上在公园边破坏绿化时薅下来的柳条,被随手扔进了桌子深处。
后来忙着拿小号骚扰顾淮琛,言羽就把这件事抛到了脑后。
而现在,柳条却被精心编织成了个小小的手环,安静地躺在书本中间,像是被施了魔法。
“浩宇!”
言羽连忙抓住背着书包要回家的杨浩宇,声音有些激动,“刚刚谁来过我的桌子边?你有没有见到谁动我桌子了?”
杨浩宇被言羽这副样子吓了一跳,“卧槽怎么了?你丢东西了?丢的什么东西重不重要啊?”
言羽不知道该怎么和杨浩宇解释,只好含糊其辞道,“没,我就是问问。”
杨浩宇心魂甫定,伸长脖子就要往言羽桌子里瞅,“你这是咋啦,睡觉做噩梦了?还没醒过神儿?”
言羽抹了把脸,平复了下心情,觉得可能是自己想错了:“有点,你先回家吧,我一会儿就走了。”
“行吧行吧,那有事给我打电话啊,”杨浩宇半信半疑地迈出脚步,刚踏出教室门,还不忘扭过头补充了句,“安全到家后别忘了给我发个消息啊言哥。”
“知道了知道了,”言羽不耐烦地朝他挥挥手。
杨浩宇这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言羽这将桌子里的柳环捧出来,大小正合适他的手腕,甚至还带着草叶的清苦香味。
不知道是谁编的。
在言羽认识的所有人里,会编这种东西的就只有苏桐一个。
言羽的脑海中又浮现出那晚的景象,苏桐牵着柳条的那头,言羽攥着柳条的这头,夜幕下的路灯瘦高狭长,像恐怖画作中一只又一只的雨中女郎。
最后那只柳条被苏桐绕成了只漂亮的手环,套在言羽细细的手腕上,柳枝纹路弯曲连绵,连成他们一齐走过的夜路。
后来那只柳环去了哪里,言羽已经记不清了。
直到现在,言羽看着手上与当年如出一辙的柳环,心中五味杂陈。
是学姐晚自习时来过他们班吗?那为什么又没叫醒他呢?
是班上哪个同学随手帮他编的吗?那又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言羽拿出手机,先给学姐发了消息询问,而后将柳环小心翼翼地放进背包夹层中,带着一起走上回家的路。
言羽离开后不久,被误以为早已离开的顾淮琛,却从办公室迈出。
唐老师拉着他讲了一晚上的竞赛作文例题,要他一定要给班里拿个金奖杯回来,直到刚刚晚自习下课,楼里人都走得差不多了,顾淮琛才被放回来。
顾淮琛看向言羽空着的座位,面色如常没有说话,掩在睫羽下的眼神晦暗难名。他无声抬起手,轻轻搓了下指尖。那里不知何时沾了抹绿痕,仿佛还带着未散的草汁苦味。
半路上,言羽的手机收到了条消息。
是顾淮琛迟来的回复,言简意赅,带有强烈的顾淮琛风格,只有两个字——
“靠近。”
想要了解一个人的内心,就要先靠近那个人。
第30章 顾淮琛:“乖”
回家后,言羽给苏桐拍了柳环的照片,不动声色地询问苏桐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得到的回复却完全出乎言羽的意料——
苏桐很惊奇地问:好好看!这是啥?你做的嘛!
像是完全不认识这个东西一样!
言羽心中仿佛踩空了一脚,不死心地又问了句:请问学姐会编这个吗?
苏桐有些疑惑,不清楚言羽为什么这样问,却还是如实回道:我不会哎QAQ,怎么突然问这个鸭?
言羽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好撒谎说:觉得挺好看的,想向别人学学是怎么编的。
苏桐回了个“酱紫呀”的卡通表情包,聊天告一段落。
言羽搬了个凳子坐在自家院子里,拿起柳环端详,用它将月亮框在里面。
学姐说她不认识这个东西,这怎么可能呢?难道是他自己的记忆出现了差错?
可他明明确确地记得,那晚柳环套在手腕上的触感,柔软阴冷,带着夏夜的寒露,翘起的柳叶尖挠着掌心,微痒,却抵不过心中的扰动。
言羽的心中腾起个不好的猜想。
难道是他认错了人?难道苏桐并不是那晚带他回家的人?
言羽记得当年那人的长相,深灰的眸子,姣好的眉眼,笑起来时会露出尖尖的一排小白牙,即使过了许多年,容貌发生了改变,言羽也依旧能从苏桐的脸上辨认出当初年幼时的影子,绝不可能将她认成另一个人。
况且言羽还去偷偷确定过,苏桐家所在位置,正好离他当年走失的地方不远。
大概是事情过去了这么多年,学姐将这件事遗忘了吧,毕竟从她的角度来看,那晚也不过是人生中最寻常的一晚罢了,言羽这样想。
那么现在这个手环到底是谁的杰作呢?
言羽伸出手腕比了比,大小刚合适,言羽不费力气地就把柳环戴到了手腕上。清亮月光下,柳叶透着微弱的翠光,仿佛温润通透的玉石镯子,言羽腕骨本就细白,被月光一衬,隐隐泛着层柔光。
尺寸太过贴合,以至于言羽可以确认,那个人是照他的大小编织的。
可谁又会做这种事呢?
言羽不得而知。
在回来的路上,言羽一直在想,是不是只是同学的恶作剧,又或是哪个暗恋他的人营造的小心思。
和自己当年的事情并无关系,这一切都只是自己多想了。
这样想着,言羽摘下柳环,小心地放到阳台书桌上,去给院子里瘦弱多病的花草浇了遍水。这些都是外婆之前种下的,现在没了外婆的照料,花草蔬果便总耷拉着枝叶,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只有院子深处之前种的一圈向日葵,现在还能称上生机勃勃。只不过还是能看出,根部土壤松散湿润,像是刚刚翻新。最开始种下的那堆向日葵早就死翘翘了,这些都是言羽新买回来种下的,希望能骗过外婆,勉强维系住院子的最后一片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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