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皇上又作什么幺蛾子了?”谢璟南声音淡淡的,示意络石有什么话就直说。
“皇上打您离开皇城之后就三天两头的不上朝,还以渎职私开宫门的罪名把郁起郁统领下了狱.....”
络石觑着谢璟南的脸色,说得格外小心翼翼,“而且皇上还大兴土木要建一座托金宫,说要用来收藏世间珍宝,此外,他还频繁举办各种宫宴,还......”
“还什么?”
“还迷上了巫蛊之术…..”
“巫蛊之术?!”谢璟南蹙起眉头,心底升起一种极不真实的感觉,“才几个月,就发生了这么多的事?”
皇城的事,他确实有太久没有关心了,此时经络石一说,他恍惚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这说的是周铭烨。
......
两人聊了一夜,从苏合香聊到皇城,聊到小皇帝的事,第二天直到天大亮,谢璟南才离开了销香楼。
“谢公子常来哈,牡丹就不远送了,您什么时候来,奴家都在此恭候。”
络石笑意盈盈的把人送出了门,看见老鸨子一脸谄媚的迎了上去,才转身关上了房门。
“公子怎么不多睡一会儿?这就要走了?”老鸨子见谢璟南从楼上下来,仰着那张死白的脸就迎了上去。
谢璟南有些心烦,脸色也不好,随手从钱袋里掏出一叠金叶子扔给老鸨子:“牡丹今后就是我的人了,除了我,不许让他见别的男人,我过阵子还来。”
“哎哟公子出手真是阔绰,看来对牡丹是真心喜欢,她也是个有福气的。”
老鸨子拿着金叶子,笑得比昨天还要谄媚,就连脸上的纹路都在跟着荡漾:“您就放心吧,打今儿起,谁要是敢碰牡丹一下,我老妈子非跟他拼命不行。”
谢璟南实在没什么心情周旋,敷衍的摆了摆手,让小厮将自己的马牵来,趁着街上没什么人,直接纵马离开了销香楼。
他一路将马骑得飞快,心里却还是烦躁得很,不断回想着络石的那些话:....三天两头的不上朝.....把郁起郁统领下了狱.....大兴土木要建一座托金宫.....举办各种宫宴,沉迷酒色......迷上了巫蛊之术…..
谢璟南是怎么也没有想到,周铭烨那小崽子现在竟然如此混账,还真不愧是跟他那个暴君爹血脉至亲,这九年的仁义道理他算是教到狗肚子里去了!
小皇帝那边倒也确实是没让谢璟南失望,昏君的排场越来越足了。
他开始重开东厂,分权制衡前朝,重用锦衣卫,逐步取代谢璟南先前的禁卫军…..
甚至还尤嫌不够,弄了个什么国师到身边,天天神神叨叨,弄得乾和宫整天的“乌烟瘴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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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国师已经到了,奴才服侍您起身吧?”乐门垂首站在一片明黄的床边,等着天子起身。
几乎是乐门话音刚落,周铭烨就睁开了眼睛,眼神中全无睡意,清醒的过分。
寝殿内此时烟雾缭绕,熏得乐门都有些睁不开眼,他狠狠眨了眨眼睛,硬是挤出两滴眼泪眼前才清明了一些。
“这安神香似乎没什么作用,”一旁的水槐看着周铭烨眼底的红血丝,满是心疼,“您这总是整夜整夜睡不着也不是办法,不如还是叫太医来瞧瞧吧?”
“国师说要多用一段时间才能见效,再等等吧。”周铭烨毫不在意。
......
前殿的厢房内,一个黑袍加身的男子正坐在桌前沏茶,听见身后的动静也不回头,手上动作不停,烫杯、投茶、注水.....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将茶水倒进杯中缓缓向前推出去:“皇上尝尝。”
“国师对这大红袍还真是偏爱啊,”周铭烨在黑袍男子对面坐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这泡茶的手艺也是没得说,甚好。”
“还得是皇上这里的茶好,不然饶是景明有再好的技艺,也泡不出这样好的茶。”
男子抬起头,露出了一张扣着半张面具的脸,光亮的脑袋上寸草不生,印着几个歪歪扭扭的戒疤,衬得他整个人越发不伦不类。
可偏偏就是这么个人,被周铭烨奉为座上宾,还赐了一个国师的称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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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命案
这个不伦不类的和尚法号景明,他之所以能当上国师,还得从半月前说起。
托金宫的修建正如火如荼,虽然朝堂上下皆是一片反对之声,但是架不住小皇帝一意孤行,工部仍然投入了大量的人力物力到其中。
招募的劳工不够,自然就有想要节省开支的官员把主意打到了大牢里的刑犯身上,让他们用工时来抵减刑期。
也正是这些劳工,在托金宫修建到关键阶段的时候,出事了——一个抵减刑期的劳工死了。
托金宫因为是要具有藏宝陈设的功能,所以在设计上与普通的宫殿有所不同的地方,是一个三层的塔式建筑,因此立柱就需要一层一层架上去。
在盖到第二层的时候,屋架怎么也立不起来,工部的人反复测量始终没有发现任何问题,于是愤怒的监事就把责任归到了那群刑犯身上,怪他们偷奸耍滑不肯好好干活。
本来抵减刑期的劳工就没有工钱,吃的也不如朝廷招募的普通百姓,干的活还是最脏最累的,现在更是背着口莫须有的黑锅,搁谁身上谁都难受。
一时间几乎所有人都是怨声载道,工部催促工期,派来的监事埋怨劳工,劳工本本分分按吩咐做事,最后却要背最大的一口黑锅。
许老赖忍不了了,在屋架又一次发生倾斜之后,他和监事爆发了激烈的争吵。
“天天就知道他妈|的让我们背锅,真就看我们好欺负是吧?!有功夫埋怨我们,不如找道士来看看是不是有什么脏东西,一遍遍架上去一遍遍的歪,就好怪到我们头上,我们还不在老老实实做活路......”
许老赖喘着粗气,涨红的脸上写着“视死如归”。
他是这批劳工里刑期最久的,也是这批劳工里干活最卖力最有威望的,这话一出,其余劳工们便纷纷附和,连日来的委屈也算是有了个出口。
而对于屡屡因为耽误工期被责问的监事来说,简直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反正只要不怪在自己头上,什么怪力乱神的还不是说有就有。
于是这件邪门的事就越闹越大,最终还是传到了周铭烨的耳朵里。
托金宫从建造的选址到动工的日期,一应事宜都是钦天监算过的,如今出了邪祟自然也是要问责他们。
但是钦天监监正却非常肯定这件事是有人从中故意破坏才会导致屋架一次次倾斜,绝不是什么鬼神作祟。
两方就这样僵持住了。
周铭烨原本也不是很信什么鬼神,经监正这一说,也就打算让工部再好好查查,若是真的有人从中破坏,无异于挑衅皇权,肯定是要好好收拾的。
就在这时候,事情没查出个所以然,许老赖死了。
死状还格外诡异。
被人发现的时候,许老赖已经凉透了,身上的衣服也早已经不知所踪,身上不知是被什么东西划得,黝黑的皮肤上全是深深浅浅的伤口,有些很深,皮肉都还外翻着。
尸体浑身蜿蜒着红黑的血迹,脖子上系着平时拉木料的粗麻绳,被吊在两个倾斜的屋架中间,被穿堂风一吹,在半空中晃晃悠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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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肯定是得罪了鬼神,被索命了。”
“徐大哥其实人挺好的,没想到最后落了个这样的结局。”
“是啊,可能是那天说了不敬的话,冒犯了鬼神。”
......
一群劳工挤在外围议论着,却没有一个敢上前把人给放下来,直到大理寺的人来,那具赤裸的尸体依然在风中飘荡。
大理寺少卿这边刚叫人把尸体放下来,锦衣卫和东厂的人就都来了。
“皇城的一应大案现在都由锦衣卫接手,宋少卿可能公务繁忙还不知道,”锦衣卫指挥林高使朝宋博艺拱了拱手,“这里就交给我们吧,后面的事就不劳宋大人费心了。”
“宋某倒是真的不知道皇上何时有过这样的旨意?”宋博艺脸上带着笑,寸步不让。
东厂的督主赵仆见状上前圆场,尖利的嗓音让紧张的气氛多了一丝滑稽:“要咱家说啊,两位都是一心为了皇上分忧,只是这职能上兴许是冲突了,不如去问过皇上如何?”
“那就有劳赵督主去禀报皇上,我大理寺的人都来了,没有皇命便不能擅离职守。”宋博艺笑着朝赵仆拱了拱手,继续皮笑肉不笑的盯着林高。
林高声音冷硬:“锦衣卫也在此处等。”
赵仆无奈,只能带着自己的人先行离开了。
......
御书房内,周铭烨眼底布满血丝,疲倦的看着眼前毕恭毕敬的赵仆,声音懒洋洋道:“你这个督主,不替朕分忧,还事事要来烦朕,那要你们东厂有何用?”
周铭烨的声音很平静,赵仆却是脚下一软,“噗通”一声跪了下去:“皇上恕罪,奴才也是想着托金宫事关重大,这才来请示......”
“那就让两边一起查吧,”周铭烨不在意的挥了挥手,示意赵仆先起来,“还有屋架倾斜的事,工部这么久了也没个结果,正好叫他俩一道查了。”
“是。”
等到赵仆离开,水槐端着熬好的汤药走了进来,看着周铭烨一饮而尽,又递了一杯清水过去:“这药一顿也没少喝,您这夜里还是睡不好,要不让太医再过来瞧瞧?”
“不碍事,”周铭烨漱了口,有些疲惫的揉着眉心,“瞧来瞧去也不过就是那些说辞,朕都快会背了。”
“那您就宽宽心,不要总去想了,摄政王若是知道您这样糟蹋自己的身体,也不会好受的......”水槐极轻的叹了口气,收走了桌上的药碗。
托金宫这边,听到皇上让自己和宋博艺一起查案,林高脸色十分不好看,两人是死对头,从前这人就总是压他一头,后来皇上重用锦衣卫,又调任他为指挥使,他这才算是赢过了宋博艺。
现在又让他和这人一起查案,林高难受得不行,生怕自己一个忍不住拳头就挥到这个伪君子脸上。
倒是“伪君子”那边,听了赵仆传达的口谕后接受十分良好,似乎跟谁一起都是一样,这会儿已经招呼手下的人开始干活了。
林高见状更来气了,一巴掌拍在手下身上:“还愣着?干活啊,去劳工那边问问有没有什么线索。”
第二十三章 接二连三
林高和宋博艺两人虽然不对付,但也算是拎得清的,该配合的时候为了查案也还是会互相配合。
这边查着案,工期自然也就拖延了,眼看着时间一天一天过去,疑点越来越多,却始终抓不到凶手,周铭烨一声令下,让把现场清理干净,继续施工了。
周铭烨虽然没有问罪两人,也没有给两人什么压力,但是这样一来显然就是做好了没有结果的准备,只要工期继续推进不要再出问题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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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宣国的夏末是雷雨最多的,加上谢璟南下落不明,周铭烨眼底的青黑越来越重,几乎就没有睡过一个好觉。
身边的人看在眼里,不管是出自真心还是为了自己的前途,都不由得为小皇帝的身体忧心。
周铭烨自己倒是不觉得什么,夜里睡不着白天什么时候困了就什么时候睡,一周都上不了一次朝,非必要更是不会去御书房批折子的,几乎是把该自己做的事情全部交给了赵仆的东厂。
而东厂的权力一大,前朝自然就会不满,两方的矛盾就这样日益激烈起来。
偏偏前朝的“主心骨”蒋升荣此时还不在,被罢官在家思过去了。
周铭烨经过上次蒋升荣的忤逆,授意锦衣卫明里暗里拿了蒋升荣不少“把柄”,东厂更是在中间帮了不少忙,真真假假的,虽然不能像发落郁起那么容易,但到底是给了他一通“好看”。
丞相府里,老御史痛心疾首。
“蒋丞,如今前朝后宫乱成一团,摄政王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制度,都快要被皇上给废完了,当年东厂之乱,那可是险些亡国啊!你说说这可如何是好!!?”
但是他年纪毕竟是大了,一口气说这么多话还是有些喘,缓了好一会儿才继续道:“我想去劝劝,可是皇上现在连我的面都不能见了,直接就让人给我拦住了,真是......”
蒋升荣脸色也算不上好,只是比起老御史要平静一些,他抬手给老御史续上茶,劝道:“您自己的身体本来也不好,莫要太动气,划不着的。”
“哎,要不你跟皇上服个软,还是先回去吧,这东厂的势头越来越大,都要把爪子伸到前朝来了。”
老御史将茶一饮而尽,长叹了口气,“皇上倒好,权当不知道,这不是为虎作伥吗?!你回去好歹能镇得住,那些阉人也不敢太张狂。”
“兴许皇上是真不知道,”蒋升荣沉着脸,语气惆怅颇有些一言难尽的意思,“他现在应该是没心思管这些的。”
“总不好一直这样下去啊......”老御史脸上的纹路因为忧虑又深了几分,“还有那托金宫的命案,交给锦衣卫和大理寺一起查,简直是笑话,两边不对付,你看看到现在查出个什么名堂来了?”
提起托金宫的命案,蒋升荣手上冲茶的动作一顿,半晌才恢复:“新上任的指挥使我确实是不太了解,只是听宋大人说两人有些过节,不过应当都是有分寸的。
前几日宋大人来还说过,那命案蹊跷的地方太多了,如果不是真的有鬼神作祟,就是有人刻意为之,想要阻拦托金宫的修建,把众人的视线往‘天罚’那方面引.....
若真是如此,死者恐怕就不止这一个囚犯了,哎....但愿只是我的猜测......”
“但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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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升荣还是料对了,许老赖的死还没有查出头绪,那批抵减刑期的劳工就开始出现接二连三的意外死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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