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有小孩子在奔跑打闹,不小心撞到她会乖巧地说一声对不起,然后不好意思地跑开继续参与朋友们的游戏,家长们则聚在一起聊天,目光明明没有放在孩子的身上,但一旦跑远了他们甚至不许要转头就可以发现,然后大喊一声“快回来”,接着继续说着体己话。
也有年迈的夫妻互相搀扶着慢悠悠地闲逛,他们有时会停下拍拍花朵或是风景,走累了就在石凳上垫张报纸坐下休息,比起聊天,他们坐下时更多地是呆呆地看着湖面,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夏且月此刻与他们如出一辙,如果是夏天她只会在这里待一小会,毕竟靠近湖面的地方总有一群虫子汇聚成一团来回飞着,就好像有人给它们画了结界,如果不是被强硬地驱散,它们永远只会在这一小片地方徘徊。
但好在冬天这种情况会好很多。
在E市,夏且月很少会戴口罩,顶多戴个渔夫帽,她将胳膊搭在铁制的栏杆上,放心地将身体靠上去。趁着现在的她终于可以稍微理智地想一想秋令竹,便开始把记忆调回参加酒会的那天晚上,自己究竟为什么要说那句话?
她们俩之间似乎有一个魔咒,一旦平静一段时间,就一定会有人开始找不痛快,而她不得不承认,始作俑者往往就是她。
她还以为现在的自己终于变得成熟些了呢。
将手抚上自己的唇,夏且月逐渐失神,人真的只有在面对爱人才会想要亲吻吗?闭上眼,她觉得自己似乎听见秋令竹的声音,她好像在说“你还好吗”。
自从那晚之后秋令竹总是会想到夏且月,可是她没有再去关注她的消息,并不是因为那晚的话而生气,而是不知道该怎么准备下一次见面的开场白。
也正因如此,当看见靠在栏杆上的夏且月时,她只能走到她的身边,望着波光粼粼的湖面,过了许久才问一句:“你,还好吗?”
夏且月觉得现在的自己进入了另一个世界,就像写小说一样,只要写“过了一段时间,她突然出现在她的身边”,然后她真的就突然出现在她的身边了。
“还不错。”夏且月礼貌地笑着点点头,她不想再去纠结眼前的秋令竹是因为她的晃神而出现的幻想,还是真真切切的人,她现在只想尝试着按照和金溪或是林云木的方式与她相处,她知道秋令竹在她的心里很特殊,但不想承认她在她心里比她以为的特殊还要特殊。
她想到很久之前听慧念提起的事,她知道现在还去探究这些一定不是明智的做法,可是普通朋友嘛,顾忌那么多做什么?
“当初和选秀同期的还有一档唱歌节目,你怎么没去那个?”
“两个节目同时播出,选秀的热度比那个节目高。”秋令竹没有正面回答,学着她的样子也将身体靠在栏杆上,现在的她怎么会察觉不到夏且月的转变,但没关系,慢慢来。
“那档节目的前辈都很优秀。”夏且月想到那天刷微博时看见的阵容,“虽然热度不高,但是如果可以让前辈们看到你的实力,对长远的发展是有利的。你不是说过要成为歌手吗?”
“我知道,但人并不是只会追求一样东西的。就比如你,也不像是会进娱乐圈的性格。”秋令竹将头转过来,她很少把话说得这么直白,“或许,我们选择参加选秀,所追求的是同一样东西。”
夏且月知道秋令竹是在看自己,也听出对方言语中的含义。
“你知道我为什么一直不愿意通过你的好友申请吗?”夏且月叹口气,随后也转过头,直直对上秋令竹的目光,“因为我宁愿秋令竹和夏且月成为彼此的遗憾,也不像变成对方好友列表里的陌生人。”
“为什么一定会是遗憾?”
“我喜欢一个人待着,无聊了喜欢啃生菜,难过了喜欢跳舞,不爱吃甜食,我享受所有人宠着我顺着我,不喜欢付出,讨厌别人否定我的能力,共情能力更是几近于零,有时候还有强迫症。秋令竹,你会喜欢这样的夏且月吗?或者说,你认识现在的夏且月吗?”
夏且月以为自己说这段话时会很激动,没想到此刻内心竟然意外地平静,甚至有心情开开玩笑。
“说起来我都觉得纳闷,明明只是一段微不足道的友谊而已,我们为什么要这样费尽周折?从我认识你以来,你身边一直围着那么多人,如果你对每一个人都这样,岂不是要累死?”
“只有你。”秋令竹说道,随后她伸出手,“要重新认识一下吗?我叫秋令竹。”
夏且月没想过会听到这个回答,视线慢慢下移到秋令竹的手上接着移向一边,她没有回握住那只手,只是轻笑:“时间不早了,晚上要去亲戚家吃饭,我先回去了。有缘再见。”
秋令竹看着显示为15:10的手机屏幕,没有给她溜走的机会:“才下午三点,你的亲戚晚饭吃这么早?”
夏且月不愧时演员,撒起谎连眼睛都不眨一下:“毕竟是老人,一般下午四五点就吃饭了,作为晚辈还是要以长辈为主,这是最基本的礼仪不是吗?”
......
如果可以,夏且月想穿越到过去抽死那个下午对秋令竹说出这句话的自己。她不算骗人,晚上的确要去饭店吃饭,但不是和亲戚,而是和妈妈的朋友,可是谁能想的到,妈妈说的老朋友竟然是秋令竹的妈妈!
早知如此,当初看到妈妈神秘兮兮的笑她就应该有所警觉。
“且月真是个大姑娘了,不愧是从小学跳舞,这气质就是好。”秋母和记忆中的模样没有很大的改变,她看着夏且月眼中止不住地欣赏,“哪像我家这个,站没站相坐没坐相。”
“令竹也很优秀,出的单曲我每首都听了,好像说有一首歌拿奖了对吧?”
“嗐,就是个小奖,没什么大不了的。”秋母摇着头摆摆手。
“妈妈。”站在秋母身后的秋令竹满脸笑意地看向夏且月,认真地问道,“我们不一般都是四五点就吃晚饭吗?怎么现在六点多了还不吃饭?”
夏且月本就尴尬,她咬住唇警告性地瞪一眼秋令竹,暗示她别乱说话。
“你这孩子,这几天写歌写傻了吧,谁家这么早吃饭呀?”
“啧,确实挺傻的。”
直到吃完饭夏且月都没敢抬头,她以前怎么没觉得秋令竹这么讨厌。
“说起来还要感谢这个选秀,你们俩那次吵架之后不管我和你妈妈怎么劝,你们就是死活不愿意主动低头,我们还以为你们以后真的就老死不相往来了,没想到你们关系又可以变得这么好。”夏母放下筷子叮嘱道,“这么久的情谊散了真的很可惜,你俩之后在A市一定要相互扶持。月月身边有令竹在我也放心不少。”
“对呀。你们都是好孩子。”说到这个秋母感激地看向夏且月,“尤其是那次抄袭事件真的要谢谢且月的帮助,要不是把以前拍的视频找出来,这件事令竹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如果真要说感谢也是月月先谢谢令竹,参加选秀的时候令竹帮了月月不少忙,很多人说要不是令竹一公的时候把C位给了月月,按她不争不抢的性格也不会有那么多的票。我之前看过一个帖子,叫秋令竹为夏且月做过的99件事,都给我看感动了。”
“还是雪中送炭弥足珍贵。”
“但锦上添花也难得可贵。”
两位妈妈开始互诉衷肠,言语腻歪到连秋令竹都加入了低头吃饭的队伍里,夏且月更是脚趾扣地,夏母说的那个帖子她刷到过,只是她当初以为又是cp粉的糖点合集,所以没有点进去。
或许之后无聊了可以看一看。
所以回家的车上,她无聊地点开了那个帖子,然后很久没有缓过神来。
第39章 关于黑夜
“咚咚咚。”伴随着敲门声的还有一句“外卖”。
夏且月隔着门让外卖员将外卖放在地上,听见对方远去的脚步也没有着急开门取,而是坐在沙发上翻看着她与金溪上一次的聊天记录,时间还是在上周。
夏且月:小溪,你什么时候回来?
金溪:怎么了?是不是想我啦?我还要处理一些事情,过几天就回A市了,回去的时候我有话要和你说。
夏且月:?
金溪:我现在先不说,到时候你就知道了。不聊啦,我先忙了。
夏且月将手机扔在一旁,坐在地毯上靠着沙发,其实即使好友不说,她大致也可以猜到与什么有关,她怎么会不明白有些创伤并不是一个吊坠和几句积极向上的话就能治愈的。
手指不断地敲打着茶几,她不喜欢自己的思绪总是飘到别人的身上,设定的闹铃响起,她伸长胳膊将被扔到沙发角落的手机拿过来,昨天《黎光》开播,今天剧组要开直播进行宣传。
《黎光》原本是打算过年的时候播放,但中间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推迟到了昨天。夏且月也打电话问过周溪月,对方只说“没关系,小问题”。
夏且月工作时习惯早几分钟,发现所有人都没开播,她闲着也是闲着,便单手托腮回复粉丝们发的弹幕。
隐隐约约亮:小月亮好久不见,昨天我和妈妈一起看了黎光的第一集,我妈妈说你演技很好。
“谢谢,你们的小作文我都有看,以后可以多写一点不足,夸得我都要自满了。”
夏且月的妈妈粉:小月亮就是最完美的,没有不足。
其实从业务能力的角度来说夏且月很少让粉丝们操心,很多站姐说过她每场戏都会进行复盘,工作时的自我鞭策程度他们看了都觉得害怕,所以当娱乐圈很多明星出现所谓的辱追时,她的粉丝反而希望她可以放松些。
当然,如果能多参加些活动就更好了,真希望每个月都是剧宣期。
秋月寒江:小月亮过年时有发生什么趣事吗?和令竹玩得开心吗?
夏且月本来打算忽略这条评论,但因为太放松一时嘴快就念了出来,没办法,只能胡言乱语:“我过年没见到她,她太忙了。”
看遍秋月:要不是竹子的妈妈发了你们俩埋头吃饭的照片,我真的会信你的鬼话。
看来她最近真的不适合说谎。夏且月尴尬地抿抿唇,眼见着因为刷屏弹幕快要吵起来,赶忙转移话题:“新歌你们都听了吗?”
然而没想到这简单的询问又让评论区变得更加焦灼。
秋秋月月:作曲的署名写的Q,是不是秋的意思呀?
喜欢月亮呀:有些cp粉麻烦圈地自萌,这是小月亮给我们的礼物。
夏且月的妈妈粉:磕cp的够了啊,别忘了小月亮大学时交过男朋友的。
夏且月看见这条评论有些疑惑,她什么时候交过男朋友?网恋倒是有过,是室友的朋友,但夏且月当时总觉得少了些什么,不到一个月二人就断了联系,这样应该不算是男朋友吧。
她刚要解释,就看见陈萤塘的连线申请,选择通过后,她第一眼就看见周溪月对自己笑着。
她现在都要怕了周溪月了。
“好啦,今天的直播结束了,各位辛苦了,早点休息。拜拜。”
挥挥手说再见后,夏且月听到钥匙开门的声音,她知道是金溪回来了。
金溪的气色比走之前好了很多,但脸也比之前瘦了不少,看见夏且月,她的笑着莫名地透露着心虚。
“且月。”夜深时,夏且月正坐在床上拿起本子画来画去,听见声音,她抬起头,就看见好友抱着枕头和被子站在门口,提议道,“今晚我们一起睡吧。”
......
夏且月垂下眸,移到床的另一侧,把本子放在枕头下,拍拍床:“来吧。”
金溪笑着走过来,毫不客气的占据了大半张床,躺下前还顺手把灯关上,夏且月房间的窗帘本就不透光,灯一关什么都看不见了。
夏且月平躺在床上,闭上眼,双手则搭在肚子上,很优雅的姿势,但除非累极,她很少会在这种姿势下睡着。
她没有开口说话,正如她所料,黑暗中响起了金溪的声音。
“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一起睡是什么时候吗?是大三暑假我俩去Z市实习那年。那时你说要租一个两室一厅的房子,可是我们的实习工资加起来都不够。我就悄悄地自己私下里找了城中村的单间。”
“那个单间还没你这个卧室大,只有一张米二的床,一个衣柜,转身都困难的卫生间和一下雨就变身成水帘洞的厨房。我带你去看的时候都做好了你转身就走的准备。结果你看着连光都照不进的房间说感觉住在这里会很有趣。”
夏且月原本只是安静地听着,回忆走到这里也忍不住笑出声:“那两个月的确很有趣,没想到我们还挺幸运,赶上了Z市的雨季。”
“对呀,第一次发现房间漏雨的那天晚上,你说陆游只能夜阑卧听风吹雨,苏轼只能雨打芭蕉闲听雨,但我们俩可以夜阑卧看雨打抽油烟机。当时我们还说毕业以后也要住一起,从单间奋斗到一室一厅再奋斗到两室一厅。”
金溪的话音变得低落:“没想到这个约定我们这么快就实现了。”
夏且月眨眨眼,耐心地等待好友说出接下来的话,她知道经过那么多的铺垫该进入正题了。
“且月,我和公司解约了。”良久,金溪如释重负地说出这个消息。
“我很感谢你帮助我实现了梦想,我很热爱这份工作,我可以画着精致的妆在闪光灯下听见粉丝们为我欢呼,他们会鼓励我会给我发私信会给我剪视频,我也很期待每一次与他们的相遇。”
“可是我真的很害怕,即使张哥和李姐再三跟我保证事情已经解决,以后不会再让我经历这样的事,可我还是害怕。走在路上听见车鸣笛的声音我会想会不会是有人在监视我,看见有人的视线扫过我,我会下意识认为对方想潜规则,甚至在参加节目时有嘉宾与我对视,我都会担心他是不是也想把我送到某个人的床上。”
“这段时间我总是一边觉得自己美得不可方物,一边草木皆兵认为别人会因为我的美丽而害我,我真的受不了这样的生活了。”
“你想好之后要做什么了吗?”夏且月怎么会不知道好友的改变,可除了建议她去看心理医生和在她不安的时候给予安慰,她也没有其他能做的了。
或许解约对她而言并不是一件坏事。
“这次过年我去相亲了。他和我姐姐是朋友,家里是做生意的,比我大五岁,长相端正,人也很成熟,我们那几天相处得很好。”金溪平静地说道,“本来家里人说今年十月结婚,但他说我还年轻,我们可以先交往一段时间,觉得合适再谈婚论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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