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副甩手掌柜的样子看的宋离在心中都同情起了阎毅谦。
晚间顾亭送来了氧气,宋离吸上别的不说,咳喘是好了些,李崇在心中再次感谢了那位宁远侯前辈,当真是活菩萨。
咳喘缓解,宋离入睡便没有那么难了,李崇看着他睡下才探了探他的额头,温度已经退下去一些了,他这才算是放下了心来。
陛下亲临淮州城的消息肯定是不能走漏的,李崇不能露面,但是宋离是要理事的,或许是氧气的作用让昨晚一夜好眠,精神倒是比前两日都好了不少,梳洗之后就到了外面见来的曹瑞几人,李崇躲在内室真成了宋离养在屋内的小情人了。
外面的人正在说话,郑保忽然听到里面房内好像有吃东西的动静:
“督主你屋内好像有人。”
一句话出来,阎安亭好悬没有呛着,连曹瑞都向内看了过去,倒是宋离颇为镇定地开口:
“是福宝。”
“哦,福宝毛没了胃口还挺好。”
李崇...
曹瑞回神开口:
“督主,这一次这淮州城不说是被连根拔起也是拔了个大半的,根据方伟明几人的口供,如今淮州成中郑家与此案的牵连最深,几人不光供出了则郑家还牵扯到了总督吴清越,吴总督毕竟是二品大员,此刻又奉旨进京朝贺陛下万寿,这后面如何您看?”
曹瑞毕竟只是从三品武官,这样的事儿他是拿不了主意的,宋离低头看着桌案上一份一份的口供:
“正是因为他是二品大员,这淮州的盐务积弊如此才和他脱不开关系,你们该审的审,该抓的抓,本座已向朝廷递了折子,算算时间今日便到,吴清越自有陛下亲处。”
宋离的语气笃定,曹瑞又思及宋离的手中有生杀密旨,想来吴清越是陛下要动的人,便也没了顾忌。
“此案必然是个大案,但是这淮州却也还需要盐官,不能真的全都下了狱,除了那些和盐官牵扯极深的,那些如何家一样被迫缴纳阴价的人,也要放过些,不能弄的整个淮州城人心惶惶。”
这也是曹瑞担心的点,最怕宋离此次雷霆手段,又有前两日的仇便一个不肯放过了,此刻听他这样说也松了一口气,至于这淮州之后的官员替补那也不是他能管的了的事儿。
过了一个时辰曹瑞几人这才离开,李崇也从里间出来,看了看宋离的脸色,到他的身后帮他捏了捏肩膀,宋离拍了拍他的手,转过了身来:
“昨晚太晚有些事儿也没来得及和你说,淮州这一次大半的盐官都牵扯进去了,无论谁人来补缺,恐怕都是一群新的饿狼,也就是能比从前收敛些,所以我倒是有个想法,之前写到了进京的折子里,想来你也没看见。”
李崇索性倚在了一旁的桌案上,抱着手臂:
“我洗耳恭听,督主请讲。”
宋离白了他一眼,随即抬手将案边的一张地图展开,地图上用蓝色的墨汁标注了几条线路:
“你看,这几条粗的都是江淮一代大盐商惯常走的路线,主要分外两个方向,一个是向北,一个是向西,而走短途的盐商则多会去南部。
北方和西部都是少盐的地方,去这些地方虽然路途远一些,但是利润却大,而且他们贩盐往往都是结伴同行,路熟悉,和沿途的官吏还有其他一些需要打点的地方关系也都是过得去的。
从前他们需要从江淮盐官的手中获得盐引销往各地,这样一来,江淮盐官手中的权利过大缺乏限制,所以盐案屡禁不止,但若是我们换一个路子想,这盐引不都交给江淮的盐官,而是分一部分出去交给边关总督和守将呢?
这江南可不止产盐,还是鱼米之乡,这些年来朝中吏治腐败,连京城中都出现了粮仓虚空的事儿,这各边地的粮仓情形是可想而知了,若是此时朝中给各驻地守将和总督发放盐引,而盐商可以凭借往边地运粮来换取这些边疆总督和守将手中的盐引,并在本地销售。”
李崇眼睛也亮了一下,这法子他记得好似朱元璋就用过,叫开中法,只是他不是学文的,这个说法其实也只是后来刷短视频的时候看到过,当时他一掠而过,并没有细看,但是现在听宋离这样一说,这个做法确实是可以实行的,尤其是在边地粮食紧缺的时候。
“宋督主啊,你说你这个脑子是怎么长的,怎么这么聪明呢?这确实是个法子,盐商路熟还早就打通了这一路的关卡,运盐也是运,多运点儿粮也是运,相比从前他们从黑心的江淮盐官手中交阴价才能获得盐引,这运粮的法子他们想必是更容易接受的。
而且若是实行此法,相对来说就是将盐引的控制权分散到了各地,又都是边地,若是一方官员试图将盐引抬价,也还有其他的地方可以获得盐引,而边关的粮库是死的,朝中可以通过监察粮库来监督边地官员。”
宋离见他瞬间便相通了关键也笑了:
“正是如此,此法比单单派巡盐御史年年来江淮巡盐要便于监管的多,朝廷可按着一年规定粮库的存量来为边疆大吏配发盐引的数。
边境的官员若是胆敢抬价那么盐商必是不愿去那处运粮的,届时粮库便空虚,到时朝廷以雷霆法度严惩几个,那些官吏便也就知道厉害了。”
这个办法不能完全杜绝贪腐,但是相比从前的制度,却要好上很多,两人谈论着逐渐完善这个法子,李崇也搬了椅子坐下,对着地图写写算算:
“没错,这样的法子还能为朝廷运粮省下一大笔费用,而且便于调控,若是一方有了战事,便可提高那一方官员手中的盐引配比,只要盐商运粮就可多获得盐引,这样战时的后勤物资压力就可以减轻不少,而如今还没有结束的南境战事就是最好的一块儿试金石。”
李崇顿时心情都舒畅了不少,他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儿,神秘兮兮地转头看向了身边的人:
“你知道吗?之前我和韩维算了南境的军费,发现南境所消耗的物资甚至多于朝廷给的军饷,为此韩维还让我多些警惕,我后来派人到南境去查,你猜查出了什么?”
这个事儿宋离离京之前是听李崇提过一句,此刻也不知他查出了什么?
“什么?”
李崇现在想到这事儿都是拍案叫绝的程度:
“我查出了镇安侯男扮女装的那个儿子可真是个人才,你知道吗?他现在不单单兼着陈青峰的正牌夫人,还兼着南境天越山的土匪头子,南境军物资不够,粮响吃紧,他就去抢。”
宋离饶是见多识广听到此事也大为震惊,目光中写的都是不可思议四个字,李崇看到他这样的神情圆满了,果然,听到这样的消息吃惊的不光是他一个。
其实军费不够去抢的先例是不少的,但是像程瑾诺这样,从小男扮女装,长大嫁人之后还要扮演端庄夫人的同时还能去兼职做了土匪,这简直就是时间管理大师啊。
宋离回神之后开口:
“若是如此,那么不用怀疑了,陈青峰必然是知晓他身份的,这俩人倒是也挺配的,一个打仗一个抢钱。”
宋离自己说着都笑了,他想起了什么一样开口:
“若是你决心要用南境来试试此法,这第一个去南境的盐商我倒是有一个人选。”
李崇趴在这人的桌案上,手中一刻也不歇着地鼓捣他桌子上的东西,听了这话他一下回头,用手中毛笔柔软的毛毛去蹭了一下宋离的鼻尖,哼了一声开口:
“不是给你那从春月楼带回来的姑娘家谋生意吧?”
作者有话要说:
宋督主:被你猜对了
陈青峰和他的土匪夫人
第87章 分别(和宋离的关系暴露)
宋离宛若没有听到李崇这酸溜溜的话,故意开口:
“你别说,我倒是还挺欣赏这何家和何家那姑娘的,虽然遭逢家变流落风尘,但是果敢有为,胆大心细,听闻朝中派遣了钦差过来,虽然知道我的身份心有恐惧,却还是为了家里人主动过来伺候,这刚刚逃出了春月楼那等魔窟,却又在驿馆遭受这般劫难。
连我都以为那姑娘要吓破了胆子,却不想这个何姑娘不但没有被那又是放火又是截杀给吓坏,反倒是帮着受伤的禁军缝合包扎伤口,真是个不简单的姑娘。”
本来李崇就是酸溜溜地打个趣,想着揶揄一下宋离,却不想这人倒好,一股脑给夸了人家姑娘上百字,心里本来只是一点儿的酸意,现在顿时流成了河,他二话不说,上去双手就捏住了宋督主的脸,恶狠狠开口:
“你还有点儿良心没有?我千里迢迢过来看你,你就在我的面前夸姑娘?”
宋离被他掐了个不妨,却也不恼,他倒是挺喜欢看李崇这酸溜溜的模样,但是现在把人惹恼了他也心疼,便搂着人的腰哄了哄:
“好了,我只是同情她的遭遇,对她有两份欣赏,旁的可都不曾有,不过,我倒是瞧着魏礼这两日有些不对。”
李崇来了兴致:
“魏礼?那个木头桩子?他不会喜欢上人家姑娘了吧?”
宋离向后靠了过去,眉眼间带着浅淡的笑意:
“说起来魏礼的遭遇和何姑娘有些类似,当年他家中也是遭贪官所害,我阴差阳错地救了他,见他身手不凡也就一直放在了身边,后来我借故着直廷司清查了那贪官,也算是为他家人报了仇,他从此便死心塌地地跟着我。
只不过他家人没有何家这么好运,虽然大仇得报,但是死人不能复生,可能也是因为这个让他对何姑娘有两分怜惜,并且从不曾因为她沦落风尘而看轻她。”
李崇也有些沉默,有的官员只是一时的贪婪和任性,便要别人付出整个家族性命的代价,如今何家是能洗刷冤屈了,但是何姑娘却因此流入风尘。
这个时代对女子的贞洁看的何其重要?日后恐怕就算是何家是富商,何姑娘也不会有太好的归宿,就算是碍于何家的地位娶了,但是夫家的心中也总是有一道坎。
“原来魏礼还有这样的身世,若是他真对何姑娘有别的心思,这倒也是个好事儿,不然,何姑娘日后的日子也不好过,哎,对了,你说这个何姑娘还会包扎缝合?从哪学来的?”
这个年代会缝合可是了不得的,宋离想起什么开口:
“这个说起来就话长了,这缝合之术是谁带来的你是比谁都清楚的,当年的焰亲王有个侄女,也就是王府的郡主,郡主自幼便和宁远侯学医,这位郡主起初下嫁了一个侯府的公子,但是因为这个郡主儿时得过肠痈之症,在救治之后腹部便留下了伤疤。
这侯府公子嫌弃,又不敢明言,便暗中有了外室还弄出了孩子,最后外室闹到了郡主面前,当年的焰亲王大怒,最后二人和离,正德帝都下旨斥责了侯府。
几年后,郡主下嫁当朝探花,与周探花来了江南,开了济仁堂成了一位女医者,用一身医术济世救人,济仁堂坐堂都是女大夫,专为女子医病,当年正德帝颇为提倡。
加上有焰亲王府这个靠山,济仁堂在江南流传了多年,这何姑娘的女先生便师从济仁堂,这才会了缝合之术。”
李崇还真没想到还有这一段:
“这位郡主还真是个豪杰,就该这样,女子当自立,那狗屁侯府的公子还真是有眼无珠,这探花郎也姓周啊?我们老周家的人就是不一般,哎,你家和这周探花沾亲吗?”
宋离见他这想法还真是跳脱:
“虽然是同姓,但是确实没有什么关系,对了给你瞧瞧这个。”
宋离探身从桌案的一角拿出了一本厚厚的折子,李崇当是什么,便翻开了看:
“这是何家这些年为这些个官员缴纳阴价的账本?怎么了?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
宋离抬手抵着额角开口:
“这个账本是何洪在我面前一一默写出来的。”
李崇这才有些变了面色:
“什么?这一本?默写?”
宋离点头,李崇这下都有些震惊了:
“这什么脑子啊这么好使?你别说这何家能做这么多年的大盐商是有道理的,这基因都不一样,行,这次南境之行就从他们何家开始吧,宋督主啊,您说您,举荐就举荐,还真弄出了这么多人才来。”
李崇得了便宜卖乖一样开口,宋离拿他没办法,打趣开口:
“这不是怕陛下误会我为了给小情人谋私利吗?”
他话说完,就被人用吻封住了口,正事儿说完了,李崇扶着人到了内室,抓紧一切时间腻歪。
雪球今早就出发了,第二日清晨前便到了焰亲王府,阎毅谦摸了摸它取下了信件,看完这封信眼前好悬没一黑,因为哪位不靠谱的陛下不仅不能按时回来还要晚一天。
只是现在远隔千里他是连劝谏的机会都没有了,只能期望着陛下能平安回来,不然真是要生了大乱子:
“王爷,码头来人通报,吴总督的船今日便能抵京。”
“知道了,先随我去内阁。”
这个事儿势必是要先和岩月礼几人通个气的。
半个时辰后的内阁,长胡美髯的岩阁老再无往日一切了然于胸的气质,蹭的一下从桌案后站了起来:
“什么?陛下去了淮州?这...这不是儿戏吗?”
“王爷,您怎么能由着陛下胡闹呢?天子身系江山社稷,这万一出点儿什么事儿?可叫朝廷如何是好啊?”
岩月礼少见的沉不住气,倒是阎毅谦早就料到了,此刻放下了手中的茶盏,语言无奈:
“阁老说的这些本王都劝过了,陛下是铁了心要去江南的,谁也拦不住,临走之前留下旨意,着我等在吴清越船到岸时便即刻着大理寺逮捕。”
岩月礼在内阁多年,如今出任首辅自是有自己的消息途径的,淮州发生了什么到今日他也心中有数,吴清越作为浙安总督,这盐案的后面定有他的支持,捉拿吴清越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儿。
但是现在他心中怀疑的却是另一件事,他镇定了些心神,挥退了身边所有的侍从,踱步从桌案后走了出来。
这位从来都是运筹帷幄的首辅,此刻的神色却颇有些挣扎,他沉了一口气,走到了阎毅谦的身边的椅子上坐下:
“王爷,有件事儿我也压在心底有些时间了,如今倒是不得不说说了,您是否觉得陛下对宋督主重视的有些逾了君臣之礼?”
阎毅谦握着茶盏的手顿了一下,抬眼看着这位首辅,对他能猜到此事并不意外:
“首辅是何时有了这个念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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