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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昼眼神未变，微微一笑，朝昆雪伸出手：“你们都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不要闹了，这盘棋，迟了几千年，也该收尾。我们走罢。”
昆雪神情似喜似悲，可他从来无法拒绝这个看似温情实则冷漠的男人。他像幼时一样牵着苍昼的手，二人走上云头。遥遥望着战局。扭曲的混沌之力涌入苍乾身躯，他已经彻底失去神智，除了厮杀，再认不得人。魔族出笼，无人再能看管。
白药进退两难，前有蠢蠢欲动的魔族与不知疲倦的天影大军，后有挥剑便是一条性命的苍乾。
这时云下江澜止终于带领数万妖族飞上云天，他一剑斩首一名偷袭者，扬声道：“我早就与你说过妖族如今都是些没上过战场的愣头青，你让我带上他们有何用处？”
“为了摆阵，”白药厉喝：“把那群天影军引去别处！苍乾不能与他们再对战了！按照我教你的杀神阵法，每四十九人为一列，快！”
江澜止闻弦知意，立即引人去了。白药长剑嗡鸣，身后杀气逼近，他骤然回头一剑横挡，而后整个人被击飞出数百步外！
白药咽下喉头血，抬头看，苍乾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一剑指来。
两人周身真气澎湃而起，苍乾快如闪电，摇身毫不留情向白药袭来！
白药无声地骂了一句甚么，不得不接招。水波般的气浪在震乾坤与煎神寿相交时，爆出耀目的白光，白药双手持剑，手背青筋暴起，力抵着苍乾泰山压顶般的攻势，两剑撞击，一触即分，在眨眼间过尽数十招！
“苍乾！醒醒！“白药怒喝，撤剑后退，周围丝丝缕缕的黑烟自发性往苍乾身子里钻，白药心头一冷，猛然一个高抬腿踹向苍乾胸膛将他踢飞出去，怒吼道：“江澜止，留住苍乾，将他逼进阵法。这一招我本留着对付昆雪，现在先让他尝尝滋味。否则你我招架不住！”
江澜止一人解决无数天影军，“明白”
苍乾置若罔闻，单手一剑架住袭向自己的江澜止。他下意识回头去找白药身影，江澜止道：“就是现在！”
上万人各自站在阵眼处，一道光辉灿烂的八卦图轰然展开，而苍乾正站在阳无极上玄黑一点处。他不能动弹，便看着开阵的白药。
如此庞大的阵法，让白药的神力如同洪水入海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殆尽！
“苍乾..”白药走上前，悲伤地望着他：“你还记得清我是谁么”
苍昼敛袖乘云飞近：“别白费功夫了，他已失去神智。不是你三言两语就能叫醒的。”
白药陡然回头，苍昼敛衣袖手立在那里。
“你从一开始就在我们四人中埋下引诱的种子...”白药目光憎恶。
苍昼解释道：“他是四道原天之气中最先出生的，几乎与我同一时刻睁开双眼，恶浊之力无情无欲，无尊无卑。他没有弱点。我亦无可奈何。盘古后人的命数，从来不在天道之中。你与混沌交集，是我意料之外的变数。”
白药脸色阴晴不定望着他。
“在你们大婚之前，我毫无办法，只能尽力在其他三道原气中寻找那个最适合承担天道的人，要扛住天道，要有至纯至洁之心，至慈至烈之性。西王母折戟在姬满为她呈现的欢宴中无法自拔；至于东王公此人，却是彻底的随心所欲之人，他没有将三界当做己任的念头，我以长风道主的身份与他相伴数千年，从不见他对何物心生喜爱。而混沌么。”
苍昼嗤笑，“在此之前，我广寻三界浊气，将之悄无声息注进混沌的躯体内，混沌也不过是心境稍有变化。我等着他哪日穷极无聊肯坐化归天，天地合。可你恰好出现了，你救了有自毁倾向的他。”
“元琼清气是盘古的幺儿，恶向来要比善强大得多。你出生时十分孱弱，也太...干净”苍昼一静，道：“最初我驱赶那团柔和明亮的清气往下界，你却自己脱了身，跳进人族与妖族的方向。妖族教会你爱与恨，我以榕妖身份在你身边暗暗观察，引导你经历人间所谓的七情六欲，你终于像个有血有肉的人了。无数次生离死别为你铸就柔软心肠，无数次屠杀之灾带来的愤怒为你铸出一副铁骨。你在按照我所预料，也为我所需要的模样长大。可我小看了蓝祸的私心，在无数条可选择的未来事中，他恰恰选择了那个最坏的。”
白药轻声喃喃：“那二十万大军....”
苍昼语带笑意：“是啊。神族与妖族的战争是他一手挑起的，最初的屠杀，概因蓝祸在某个寻常时候，突然找到了一条不同寻常的路。他发现只要杀死对手，自己的妖力便会上涨一分。”
“他自演了一出神族屠杀妖族的戏码....”白药道：“是你让他意外发觉这条路的...”
他掌中剑势一变，脚步快得拖出残影，一剑削至苍昼身前！
苍昼笑而不语，头颅被锋锐无比的剑光悬上半空，又在下一瞬复原。白药脸色难看至极，苍昼一掌将他摔出数百丈，紧跟着白药立在面前，“所以为师说料错了。我也没想到他能丧心病狂至此。”
“后来我收手已经太迟，他被无数外来妖力撑爆躯体。可他似乎发现了你的与众不同，传位给你。我那时已经无法左右你的决定。直到后来魂你飞魄散，我知道一切都迟了。我不得不再等上万年，等你再次被天地孕育。然而我又料错了混沌，连我也无力捕风捉影，可他竟然做到了。你永远想不到他是怎么找到你的。”
第77章 结局（中）
白药心头发颤，而后一股酸涩的热流浸透他的五脏六腑。
紫电裂天，闷雷滚滚，无穷无尽的天影大军已在魔族的收割中死去，他们用自己的性命淹没了已经失去神智的苍乾。可在这场单方面赴死的战斗中，他们虽不堪一击，然而每一名天影军死后所幻化的污浊之气，都飞进苍乾幻化出的黑雾内。
忽然一把通体雪白的长剑流星飞来，剁向白药头顶，白药白鱼般翻身而起，转身架住来人。
昆雪冷冷道：“剑名流雪山，你今日敢开如此大的阵法，决计胜不得我了。”
“白波九道，流雪山*”白药猝然发力，一掌拍向昆雪面门，昆雪不得不避，“师吾夜与你虽然不是亲兄弟，但你允他与你的兵器名前后相连，说明你尚有牵挂。为何偏要助纣为虐，让这天魔灭世！”
昆雪只拿一双寒冷的眼看着他，一言不发，提剑便刺！
“药儿，你居然唤为师天魔，真真是逆徒”
苍昼后退一步，还有功夫调笑。可他似乎并不会武功，全然靠躲避。
说话间两人已缠斗数合，白药剑术显然高出一出，昆雪压低声音，恶意道：“白药，你再不去救那群妖，他们今日就要灭族了。”
白药遽然望向阵中，苍乾虽动弹不得，但他竟不顾一切祭出元神之力，以混沌为触手，刺向四面八方的镇阵者。
江澜止独木难支，白药下意识抬步便要去助他，剑势果然慢了一瞬，昆雪抓住白药走神瞬间，一剑捅进他腹中，而后往外一拽，他笑道：“我这一剑，落在你肝胆之间，再过片刻，你这处伤口就会被从内而外冻上。我杀腾六，因她与我同源，所以我能吸取她的司雪之力。杀月神，吸取她的先天神力。杀羲和，御日之力也在我体内。白药，现在的你已不是我的对手。”
“是..是么，那你何必扰我心绪才肯出剑。你这一生再也不会赢我，你已经输了，昆雪”白药捂着伤口，浑身因极度寒冷而不由自主在打颤。他一手飞快捏决，身上伤口霎时消失。这是一种延迟伤痛发作的临时办法，白药低喝道：“煎神寿！”
煎神寿嗡鸣震颤，强大无匹的剑魂在几千年后再度苏醒，白药与煎神寿一同爆出剑芒般的亮光。昆雪下意识后退一步，“你这个疯子....你永远只会用这一招！”
“是，当初凌云巅内我能斩你头颅，今日我亦斩你头颅”白药冷冷道：“我永远有后路，大不了一起死吧，让苍昼这个天道万世千秋孤独活在世上也好过所有人永远被他控制”
苍昼面色终于变了。
剑刃破空之声凛凛，白药浑身剑芒腾空而起，一剑劈下！
昆雪见他已有玉石俱焚之意，心生退避，回头却见苍昼注视着白药复杂难言的目光。
就是这个眼神....
昆雪不退反进，下意识咬牙与白药接剑！
一声脆响。
流雪剑从中折断，昆雪额顶一道竖缝剑伤，在一息后，鲜血狂涌而出。
他倒了下去。
白药头也不回，一剑又逼向苍昼。苍昼居高临下盯着昆雪尸身，没什么情绪道：“我让他不要与你交手，他仍是任性，想要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他竟说愿意陪我千秋万世，真是童言。”
苍昼左右闪避，眼神一动，“我既是天道，自然不会消失。你就算杀了我，用不了几日，我就会回来。混沌仍会神思不属。三界仍然水深火热。你从不做无谓的事，难道你已经失去判断？”
白药眼底映照出煎神寿的剑芒，这时从云端俯瞰，已经能够看见大地上的地狱景象。
他紧追不舍，剑势迅疾无比。
苍昼退得狼狈，可他的眼神向白药身后一掠，笑道：“我们来做个交易吧。”
白药心道不好，千钧一发间左肩斜侧，苍乾的剑刃扑了个空。白药后翻至苍乾头顶，于半空骤然下沉，由上而下与苍乾接了一掌。
白药气血翻涌，苍乾也退了两步。两人僵持着，白药被动至极，却不能当真下死手。只能被苍乾密如罗网的攻势步步紧逼着狼狈躲避。
苍昼和气道：“只要你肯心甘情愿代我执掌天道，你就能以天道之尊赦免他，他再也不会再受这些东西控制神思。”
“混浊之气与混沌之气到底有何区别？”白药走的是快剑路子，天下武功唯快不破。然而苍乾却是大开大合，一力降十会，他剑招几乎不成章法，却招招逼退白药的脚步。
苍昼目光纵容地望着他，“你这么聪慧，我告诉你，你就该知道如何解决。我怎会告诉你？”
“…”眼看着苍乾愈发不留余力，而白药身上的神力逐渐流失。苍昼招手向苍乾，遥遥站在云端，兴致盎然道：“接下来是你们二人的战场。不可当真失手杀了药儿，我还要靠他救我一命。”
苍乾听命苍昼，站定抬头，一甩剑锋。
白药心念电转，忽然察觉一丝违和：如果天道能够控制彻底苍乾，为何当初一定要以第一重阵法禁锢苍乾的神力与修为？既然如今他只剩混沌之力...
“不对...你一定要苍乾神思不属还有一个原因，他知道怎么处置你，只是他无法诉之于口...！你或许高于一切存在，但那你也有无能为力的时候”白药豁然开朗，“所以你要在此世寻找一个传承者，而非新生者。你拿我毫无办法，唯有我犯下滔天大错时你才有权柄处置我。所以当年我要杀帝巽，如来亲临与我说了那样一番话，所以祂允许朱云跟来。祂早就料到如今局面，天劫没有应在任何人身上...天劫是天道本身！”
说时迟那时快，白药飞身向苍乾所在，“天道，你真的是不死的么？”
苍昼嘴角的笑一沉，抬手便去挡他。
扶桑见状，深知白药意图，他释出神力横扫阵中，黑白双鱼再次爆出耀目神光。
他一入阵，江澜止身上千钧压力顿消。
白药连闯天道数十层阻步的屏障，苍昼隔空一掌轰上白药后心，逼他躲避，谁知白药竟然不躲，反而以肉身抗下这巨力威压，他的身躯摔进苍乾怀里，苍乾被白药喷出的心头血溅了满脸。
苍乾俊朗眉上挂着白药的血，鲜血顺着他眼角滚落，白药痛苦地蜷缩起来，然后下一刻他当机立断抓住苍乾的手，与苍乾十指交握。
苍乾动作一顿，手上的力气不由得一松，白药见机反手夺剑，将震乾坤掷出百里之外！
他已然浪费太多力气，此刻擦了擦唇角的血，抬头时见苍乾呆呆地看着自己，微叹道：“对不住...日月轮随着月神与羲和的遁隐，我寻之不见，这法子朱云用性命告诉我，却用不成了。杀了他...只有你知道如何杀他...我信你”
黑雾被压下片刻，而后全力反扑，江澜止满头是汗，扶桑面色沉重。
二人见状大惊：“白药！”
他微微蹙眉，探手从丹田内活生生攥出一颗尚未化散完毕的内丹。剧痛让白药脸色惨白，他将那颗内丹噙在唇齿间，拢着苍乾僵硬的身体，与他唇齿相贴，舌尖轻轻一顶，被苍乾咽了下去。
“...以身饲魔，换众生一夕安寝...原来是这个意思，你知道我一定会这样做，才语焉不详，是不是..”
白药眼底的水光夺眶而出，“巫姑为我种回体内的那枚内丹，今日我将它还给你。苍乾，一定能将日月从大墟中再次唤回。若当真找不回...那你就等我被苍天再度孕育出来。不论如何我们终究都会重逢于天地，彼时我或许恰逢初生懵懂，你还会是那条无处不可去的苍龙吗？”
光辉灿烂的清光神力源源不断灌注进苍乾体内。
而这一切都只发生在瞬息之间。
白药身上的神丹爆发出无与伦比的神光，身影却开始虚化。
苍乾喉中清凉一线，他咽下那碎裂的神丹，就像将怀中人生吞。
他周身狂舞的扭曲黑雾霎时被清光驱散，消失。
苍乾浑身一震，下意识地收拢双臂，“白药.....？”
他扑空了。
第78章 结局（下）
“天道...”苍乾失声暴怒，音荡千里，脸色令人不寒而栗，“天道！”
他几乎是瞬间便移到苍昼身前，苍昼脚踏云气轻巧后跃，苍乾只手结阵，天界霎时凝固般停滞了一瞬，遮天蔽日的太极轮呼啸生风在众人头顶旋转。
苍昼猛地转身后退，苍乾一剑飞来，只手提起苍昼后颈，漠然道：“既然你不想再忍受亿万众生在你脑海中纷扰尖叫，为何又怕死？”
“住口！”
苍昼两手横推出一股灭顶巨力，苍乾与他并手交接，阵法立时一弱。闪电般当空一抓，震乾坤再度飞来，由上而下一劈，苍昼不敢硬接，只得再退。
“你是我的兄弟，你早就知道杀神阵是盘古留给我的东西，将我的东西偷学去，拜你所赐，白药还是猜出来了，所以他再次毫不犹豫地赴死。”苍乾步步紧逼，眼神中有脱笼而出的兽在蠢蠢欲动：“你这只躲在万物背后的老鼠，你惧怕在你死后上苍会孕育出新的天道，所以你要天地归一，这样一来你就会活着回归大墟，永远是那个最初的天道。事到如今，你连野心都不敢让人看清。你看看你自己，如今哪里配得上天道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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