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豪侠忍住浑身剧痛，捂胸口爬起，神色颇为凄凉，想他天南一剑路豪侠，也是江湖中赫赫有名的高手，愿意供人差遣，竟然还被看不上了。
饶是路豪侠性情坚毅，此时脸上也露出些许窘迫，“我的意思是，我没有其他有价值的可抵此恩，唯有以此身相报，供二位差遣三年。”
两方的理解能力有偏差，偏偏路豪侠还觉得自己好像没啥问题，以身相报和以身相许难道不是一回事？没毛病啊！
岳少涯脑仁疼。
陆青绝攥住岳少涯的手，轻描淡写提议，“...还缺个赶车的。”
好狠！路豪侠悲愤看向陆青绝。
岳少涯一拍脑袋，也终于想起了这件事，“哦，对，我们还是缺人的，不如你给我们做三年车夫，就算你报完了！”
路豪侠，“......”
万万没想到，岳少涯还真答应了，他怒视吹耳边风的陆青绝，陆青绝连个不屑的眼神都没给，但他就是感受到了嘲讽。
*
两日之后，一辆马车从崇县离开，车厢外车夫位置上坐的正是路豪侠。
“什么？你们所说的保我之法就是这么保的？”
路豪侠惊叫起来，猝不及防的刺激，陆青绝说要保他，没想到如此简单粗暴，直接就想上门把他发现那个地点直接捣毁了。
按照路豪侠的说法，那一处地点几乎是封闭管理，除了出来追杀他那一队人，每月初运送补给时才会与外界通信一次，路豪侠的事情应该还没暴露给外界。
只要那里没有活人，路豪侠的名字自然也会从那里消失。
对于陆青绝的大胆他再次震惊了，究竟有多大的能为，才能轻描淡写说出直接捣毁就行了的话。
但偏偏陆青绝平时一副病恹恹、脚步浮虚的样子，看起来根本不像学过武。
路豪侠现在就是后悔，但岳少涯竟然也一副信了的样子，他的不安就显得格外怕事，终究被激起了一身傲骨，路豪侠二话不说，领着两人就去送菜了。
万一真让他们给做到了呢？一直被动等人上门不是他的做法。
地宫掩藏在渺无人迹的崇山峻岭之中，这处山岭岳少涯从没听过，但他们来时经过的那个村子名字却有点眼熟。
于华村。
他实在想不起来，毕竟看原著也是在很多年前了，除了大致情节，一些细节问题不一定记得起来。
马车在隐秘的地方藏好，以树枝遮盖，他们跟着路豪侠进入深林之中。
在一处荒草掩盖的石洞中，路豪侠拨开荒草，按动了一处机关。
吱呀呀，石板倾轧，地上露出一个洞口，路豪侠打头，三人鱼贯跳下。
“你只是看到了这里有一批药人，他们为什么因此要杀你。”岳少涯落地，周围黑漆漆的。
路豪侠摇头，“我也不知，但那些人似乎并不想让人发觉他们的存在。”
陆青绝冷不丁开口，“...偷了些见不得人的东西，他们自然不敢让人发觉。”
“偷？您知道他们的来历？”路豪侠吃惊。
陆青绝负手而立，一身玉树风姿，并不说话。
路豪侠欲言又止。
这个人有着一身神秘，但却对除了岳少涯之外，任何人都不愿意搭理。
说话间，他们进入了长长的甬道。
甬道内有长明灯亮着，倒也不觉得黑暗，只是他们进来这么久，竟然连个阻拦的人都没有。
“追杀我的那波人全死了，我们赶路赶的急，地宫这边应该还不知道外面的人出事了。”
转过甬道，一个广阔的前厅豁然开朗。
但前厅中充满了密集恐惧症极不舒服的东西，到处都摆着密密麻麻的药缸。
或者说，每个药缸里都沉睡着一个新鲜的一流高手。
“这边是新接受改造的人，还没有完全改造成功前都是昏迷着的，每个都签下了生死契约，只要主人一声令下，就要其卖命的。”路豪侠看了看，继续道：“看起来这批已经快成了。”
路豪侠说着他那天进来后知晓的一切。
陆青绝却走近其中一个药缸，拿出银针往其耳后一刺，那药人就毫无声息。
“你杀了？”
岳少涯手心一紧，他没见过这些药人作恶，见陆青绝遮掩轻描淡写就把一条生命抹除，心中极不是滋味。
“他们若醒我们便死，有漏网之鱼把消息传出去，也会带给我们无穷无尽的麻烦，现在一了百了，你能换得路豪侠一条性命，以及一个报恩的车夫。”陆青绝冰冷的声音稳，下手更稳。
知道陆青绝说的是事实，但该怎么选是一回事，看一条生命在眼前消失又是另一回事。
这其中的差异是两个世界，总归他不是这个世界上的人，有些难以适应这种残酷。
还有陆青绝...
他抬头，陆青绝淡漠如一，如坚冰的外表似乎从不曾融化，带走一条条人命时，连一丝情绪波动都没有。
虽然早有感觉，陆青绝可能不如他想的好，甚至或许是个坏人，但亲眼目睹陆青绝毫不犹豫的杀人，仍然一声轻叹。
岳少涯情绪低落下来。
陆青绝察觉了岳少涯神情不对，顿了一下，说道：“一群被主人当做消耗品的东西，不杀也只剩两年命，与其两年后被药性改变的身体受尽痛苦死去，现在下场或许更好。”
路豪侠被这消息惊住了，“只有两年命？他们知晓么？”
“若知晓，还有人肯为了武学进境而接受改造？”陆青绝说完，转向岳少涯：“你若不适，可出去等待。”
“此次来此，本来就是做这些事的，有何不能接受的。”但陆青绝能和他解释一句，岳少涯好受了一些，“哪能抛下你，若有人突然醒来，我得保护你，我来守着。”
一声低低的笑，陆青绝声音里带着一丝明显的愉悦，“...好。”
听出陆青绝的情绪，岳少涯精神一振。
陆青绝的过去虽然不知，但大多数时候，人变成什么样，都是处境造就的，可能陆青绝从前过的不好，但只要他还在这个世界一天，就不会任其再变成从前的样子。
药人的致命处在耳后，路豪侠观察了几次，也找了一根尖锐物，上前帮忙。
两个人出手，明显速度快了一些。
处理完这个前厅的药人，他们一个接一个的搜寻过去，确保没有漏的，再往下一个。
有时也能见到一些活动着的，已经改造成功的人，但这些人并不多，多是以管理者的身份存在。
而陆青绝出手快如闪电，只要是药人，就没有一个能逃掉的。
一路丝滑顺畅，直到他们走入一个狭窄的通道。
“小心————”
暗箭密密麻麻射出来，岳少涯一扑，抱住陆青绝连续翻身，刚稳住身形站起，脚下机关轧轧，一堆毒液喷出。
回头又遭遇迎面而来的巨石滚出。
连续几次，兔起鹘落，岳少涯使劲了浑身力气，才从中脱身，最后刺耳的金玲示警声响动整个地宫。
路豪侠：“快走！若一次招来太多人，我们对付不了。”
不用他说，岳少涯已经当先背起陆青绝跑了。
披头散发的怪人已经挡住了前方去路，“———留、下。”
略微有些生硬的中原语以及不同的发色，这是个异域人，也是个、天极！
岳少涯看向怪人的耳后，那些改造出的药人实力比不上真正的同境界高手，若是这样，或许可以试试！
“走———”陆青绝伏在后面，低低的声音中夹杂一丝痛楚，“他不是药人。”
“青青，你怎么了？”岳少涯察觉不对。
“无事，快走。”陆青绝见到此人时，气息中就有丝丝不受控制的碧色流出。
真气更仿佛遇到了仇人，沸腾着、入油煎一样，叫嚣着想扑杀眼前这个和他气息相似气息的怪人。
浑身经脉如同被针扎，只是一瞬，陆青绝浑身颤抖，已被冷汗湿透。
“青青——”
“往那边。”陆青绝强忍痛楚，低声指点。
忽然遇到意外，路豪侠也默不作声跟在两人身后，他上次来时，并没有遇到有天极境在此，不然也跑不出去。
那怪人并不擅轻功，加上陆青绝随时指点方位躲避，三人成功甩掉了怪人，进入一个石室内关上了门。
“这里暂时安全，在此休息一下，恢复体力。”陆青绝闭目，他虽无碍，但另外两人并不能坚持太久。
路豪侠一人占了一个墙角，岳少涯和陆青绝在另一边，三人默默恢复体力。
岳少涯休息了一会儿，就给陆青绝擦汗，“刚刚可是身体不舒服？”
陆青绝抬眸，见到到岳少涯关切的眼神，才道，“只是感受到了非常讨厌的气息。”
“那就是精神上的不舒服带动身体上的不舒服？”岳少涯总结，极致的厌恶可能带动生理的不适。
“算是。”陆青绝莞尔。
石室内三人抓紧时间恢复，陆青绝再次睁开眼睛。
“发现什么了？”刚刚岳少涯按照陆青绝的指点甩掉了一个天极境，早就知道陆青绝的感应异乎寻常的灵敏。
陆青绝低声道：“地下，你听。”
岳少涯趴下，耳朵贴上地面，一听之后，目露惊异，“是束风闲他们！”
地下隐隐传来谈话声，竟是碧漪和束风闲的声音。
难怪碧漪没带他去古墓，她带束风闲去了，而于华村他也终于想起在哪有印象的了，原著主角和碧漪来古墓前，曾在那里修整过。
而他们来的这个地宫下还有另一个古墓，就是碧漪祖先所在的那座。
岳少涯仔细分辨声音。
“束大哥，到了这里就好像到了我家，我带你去拜祭先祖。”
“漪漪，如果你的先祖不喜欢我怎么办？”
“不会的，像束大哥这样人品武功都出众的人，先祖怎么可能不喜欢你，我也...”
“也什么？难道你———”
“束大哥！”
“漪漪！”
“束大哥！！”
“你可以叫我风郎。”
岳少涯听完这几耳朵，凭空就能想象出两人脉脉含情对视的场面，一股狗血电视剧气息扑面而来。
耳朵不能要了...胃里都开始不适了。
岳少涯赶紧远离地板保命。
再看看陆青绝，听了这种腻味的东西，还能睡着，岳少涯顿时高山仰止。
*
久远前的零星画面太久没有出现，却依然毫无褪色。
穿着百花裙的女子寻来，“十一，大家都在吃年糕，你在这里做什么？”
“吃了我就会像小八一样死去，对么。”小少年冷静异常。
女子一呆，眼中隐含眼泪，“...不会，我相信十一是最优秀的那一个，一定会成功活下来。”
“你为什么总来找我？我的父母是我杀的，你，不怕我？”
“那你会杀我吗？”
小少年沉默了一下，“...不会。”
女子温柔一笑，“你既然不会杀我，我为什么要怕？如果你的父母能稍微对你好些，你会杀了他们吗？”
“我...”小少年张口，又沉默。
“怎么老一脸深沉的样子，你看人家十三，那么大一点年纪就知道整天追在阿花屁股后跑了，你却整天一个人待着。”
“他好色。”他认真说出事实。
“你怎么说人好色，他小小年纪懂什么呀。”女子戳了戳小少年的额头，把腰上的荷包给他看，“来，洗手吃饭，如果今天够乖，这个青鱼荷包就送给您。”
...
画面再次一转，却是一间小木屋中。
女子躺在地上满身鲜血，肚子已经被剖开，目光凄然，“十一，动手吧，姐姐是药人，和你们不一样，本就只有两年寿命，早晚有这一天，你动手吧。”
“温宜...姐姐...”第一次叫出这个名字，却不见艰难。
门外响起威严的声音，“青无，怎么还不动手，快些纪录下药人的缺陷，要多久会死，不要令本座失望。”
女子强忍眼泪，最后的神情却饱含轻松和解脱，“快些...不要让主人为难你...”
手起针落，耳后银针没入，女子眸光黯淡，嘴角倾泻出一抹笑，“...如果...可以，真想带大家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女子寂然长眠。
“我会带他们出去，让他们都解脱，所有人，都能看到外面那个世界。”小少年淡漠的声音飘散在空气中。
*
片段一个接一个，不停出没在梦中。
岳少涯打了个盹儿醒来后，就见陆青绝额头被冷汗浸湿，低低的呓语声不断。
“温..宜...温宜姐....”
“..对...对不住，没能做到...我...修不成......”
一角眼泪滑出，岳少涯顿住了，陆青绝竟然会流眼泪...也不知究竟梦到了什么。
他神情转为怜惜，晃了晃陆青绝，做噩梦么，叫醒起来重睡就是了。
“青青，我是岳少涯，别睡了，起来嗨。”岳少涯轻声说话。
“...岳少涯....少涯...”陆青绝喃喃几声，手臂一扯，就把岳少涯扯进怀中，双臂紧紧箍住人，闭着眼睛就吻了过来。
带着掠夺和啃食的吻，如同溺了水的濒死之人一样，深深地呼吸，贪婪的摄取每一分空气。
逐渐的粘稠激烈却并没有让岳少涯感觉这个吻中包含有其他的东西，只是个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点生机罢了。
略一犹豫，岳少涯没挣扎，反正都亲过不知多少次了，如果这样陆青绝能好受些，他不介意献出怀抱，就放任了这个吻成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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