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心中种种不好的猜测,洛宸眉头锁得愈加深邃,她尝试着将陆晴萱唤醒,但怀中人始终无动于衷,甚至连听没听到都很难说。倒是从栖梧房间里猝不及防地传来两声争执,惊得树头檐下的鸟扑棱棱地窜上了天空……
“你是猪啊,睡得这么死,孩子丢了都不知道!”叶柒叫骂的声音从房里震天撼地地传来。
但栖梧根本不知她在讲些什么:“什么丢了?谁孩子丢了?”
叶柒:“……”
算了,不重要,她现在只想把面前这个人掐死。
由于当时只恐栖梧出事,冲进去得着急,叶柒并没有把门带上,所以二人驴唇不对马嘴的争吵在外面也听得格外清晰。
苏凤无意中一瞥眼睛,正巧看到洛宸隐忍未发,但不知阴沉了多久的脸色,忙在小宝屁股上拍了两拍,让她进屋找栖梧暂时说明一下。不料二人已经从里面扯拽着彼此出来了。
她们还要拌嘴,洛宸却不耐烦地喝住二人:“你们给我歇住,太吵了。”说罢,又将眸子紧盯住栖梧,道:“吵架有的是时间,烦请你先瞧一瞧,晴萱这是怎么了。”
栖梧:“……”
跟叶柒吵这一架本就吵得莫名其妙,栖梧到底都没明白叶柒气的是什么。加之许是从来没见过洛宸这么阴沉的表情,又或者是被洛宸怀里陆晴萱的状况惊了一下,栖梧果断闭了嘴。
她很是诧异,不晓得自己在与周公约会时发生了何事,只在看到小宝扁着嘴垂着首的动作里后知后觉地回过味,觉得这事当和她有关。
手中蓦地被递上一根纤细如发的针,再看陆晴萱的状态,栖梧立时了然,神情也自然而然地严肃起来。
只见她将针搁在鼻尖细细地嗅,闭着眼睛嗅,迎着风逆着风嗅,如是者三,才终于断定上面是被人下了一种名唤“醉梦”的毒。
洛宸的心头早已是乌云密布,这会儿闻言更是黑云压城城欲摧。她抿唇觑着栖梧,听她拣着重点的说:“这种毒虽然性烈,发作较快,但并不致死,只会让中毒之人陷入昏迷,待服下解药,又会很快苏醒……”
“哪里能弄到解药?”
“我可以配。”栖梧又举起手里的针闻了一遍,确保自己的判断着实没有错。
洛宸这才稍有缓和道:“多谢。”
“应该的。呃……不过……”栖梧边把针往一块绢布里收,边回应着洛宸,蓦地想起一事,打着磕巴又道,“你最好……还是将她的衣衫都……都褪掉。”
洛宸:“……”
“她昏迷的这段时间,可能会像身在烈火中炙烤一般不舒服。”
第163章 “醉梦”无痕情有痕
“哦~晓得了,感情这‘醉梦’和春.药差不多呗,狗东西你可真有福气。”
洛宸:“……”
栖梧:“……”
叶柒从来都是想到什么说什么,她的嘴,可以比刀子锋利,比奔马快捷,唯独不能比芬芳最淡的花儿稍微香上哪怕半分。
这搁在往常自然不会怎样,众人早已见怪不怪。可今天她始一开口,男人们的脸色就瞬间变得煞白,因着他们透过洛宸遽然凝向叶柒的眼瞳,看到了压藏于深处的骤雨狂风。
十年的挣扎与煎熬,早已让洛宸学会把情绪沉入心海的深渊,所以在外人眼中,她冷静、无惧、满腹城府。可是只有身边与她亲近之人,才晓得她也有脆弱到不堪触碰的软肋,便是陆晴萱。
眼下,这个让她爱到恨不得揉进心窝的女人,正因中了毒针而昏迷不醒,下毒之人却连模样也不曾见到,洛宸忧心含愤之情自是不言而喻。在这种情况下,叶柒说出如此调笑之语,的确有点“不知死活”了。
蓬鹗向来自贬是个粗人,但在揣测洛宸情绪一事上,却自信是明白人。
风竹村之难发生以前,他可以信誓旦旦地对任何人说,洛宸绝不是被情绪左右行为的人,甚至是连情绪都不会让人瞧出来的人。可是现在,谁也不敢保证,洛宸不会为了在意的人、在意的事而冲冠一怒。
因此,针对叶柒所言,他只得紧拽住她的衣袖,并拼命与她使着眼色。
好在,洛宸不会迁怒于人,到底压制住了心头怒火,却也斜起眸子,睨住叶柒狠剜了两眼刀。
随后,她将陆晴萱打横抱起,转身往房子那边走去,留下叶柒木然地杵在原地,因自己言语的失宜而哑然难言……
栖梧说的果然不错,陆晴萱身体的热度几乎是在一瞬间窜上来的,很快,快得令人猝不及防。
起初,洛宸抱着陆晴萱,任她的脑袋无力地靠在自个儿肩头,脖颈与自己的轻缠在一起,还不觉如何。可不知怎的,方走出几步,竟蓦地感到颈子上一阵剧烈的灼痛,顷刻间似被火舌舔了一般。
她眉头骤然一锁,脚步微有踟蹰,身后栖梧的声音又适时传来。
“洛宸。”她言语肃然,沉着几分危急之感,更无半分玩笑之意,“一定要将晴萱的衣衫脱掉,这不是内热,与发烧不同,只有让肌肤的热度降下来,她才不会这么难受。”
洛宸闻声止步,犹豫再三终究没有回头,只是轻轻耸动了一下双肩,似是偏头望向怀中的人,少时过后,才淡淡应道:“晓得了,多谢。”
“所以,我究竟为什么会睡得这么沉?”
目送洛宸抱着陆晴萱回房之后,栖梧开始在意自己身上发生的事,不由得敛眉沉思,同时又觉得十分不可思议。
叶柒也从洛宸的威严中脱身出来,冷笑一声没个好气地怼斥她:“大小姐,您问谁呢?!”
“自然不是问你。”栖梧被指责的情绪尚不曾过去,应声白了叶柒一眼,不忘捎带着再噎她一句。
她眼下只想摸清楚个来龙去脉,委实是没有同她拌嘴的闲心。
她无视掉叶柒随之而来的聒噪,兀自蹲在表情委屈又惶惶不安的小宝面前,无奈又心疼地问道:“你告诉阿妮,先前究竟发生了什么?”
小宝:“……”
意料之中,回应栖梧的,是长久的沉默。
小宝太害怕了,从陆晴萱昏迷那一刻起,直到被洛宸带出林子,她都惊魂难定,故而面对栖梧的问询,根本不知当如何作答。
何况事实上,她确实也一知半解,恍惚若梦魇一般。
“小宝别怕,你告诉阿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只有说出来,阿妮才能让洛姨姨想办法。”
听不到想要的结果,栖梧的情绪越发急躁难平,但语气又不敢太过严苛,以免小宝恐惧之上又添惴惴更回想不起来。她只能努力地边克制边安抚,一边又忍不住追问下去。
过了好久,小宝终于怯怯地抬起了头,可怜得像只犯错挨了教训,翻眼看主人的小狗。她低声呜咽道:“我和阿妮睡觉,睡着睡着觉得冷,想起……起来盖被子,就发现被一个男的抓着,边上另一个男的手里拿着绳子……”
“然后他们捆了你?!”栖梧听到“绳子”,不待小宝说完,声音恍然抬高了好几倍,心急火燎地嚷出一句,却不想又把小宝给吓住。
是以,小宝又不敢吱声了,只是瞪着惊恐的眼睛,不知所措地点头。
就凭小宝这几句话的描述,栖梧也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可想象出当时的场面。
睡梦中一睁眼,看到两个陌生男人拿着绳子捆绑自己,莫说一个不满十岁的孩子,就是大人也会感到心惊胆寒。
随后,她又想到小宝一个女孩子,被两个男人从床上掳走捆绑,不由又添心悸,慌乱再问:“那他们打你没有?可有对你……对你做什么?”
“……没,就是扯下我一角衣服,堵住了我的嘴。”小宝边说边揪住中衣被撕坏的那一部分,举起递到栖梧面前。
“……”望着小宝的中衣下摆,以及露出来的一截小腹,栖梧心中不禁五味杂陈,启口还欲再说什么,却又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果然此事与小宝有关,陆晴萱一定也是为了救小宝才被人暗算的。
小宝是个孩子,能力有限情有可原;那自己呢,明明没有做什么劳累的活,怎会睡得连陌生人进屋掳走小宝都没有半点察觉?
想到这些,栖梧不禁自责又后悔,脸上憋得一阵红一阵白,抬眸与叶柒愤恨不平的目光不经意对视上,也因为觉得理亏而倏然没了脾气。
“看什么看,有这闲工夫瞪我,不如抓紧时间去配解药!”叶柒满腹牢骚,一边发泄着对栖梧先前态度的不满,一边转头去找洛宸和陆晴萱。
男人们不敢阻拦她,可总觉这样不妥,于是在身后委婉地提醒她先不要过去。
她却胸有成竹道:“我去帮忙。”
然而,当她理直气壮地将将迈进洛宸房门时,房门却被洛宸凛冽的掌风迎面掀了过来。
这一掀来得突然,叶柒骤然大惊,陡地退身闪避,唯一跨进房门的那只脚也迫不得已回到了门外。洛宸的声音这时从门后寡淡地传出:“你出去。”
叶柒:“……”
东云岭后山,一条新蹚出来的小径上,三个黑衣男人正聚首在一起。其中一个,是早早便等候在此处的,蓝幽幽的眸子让他整个人看上去阴鸷又神秘。
“事情办得如何,还顺利吗?”不待另外两个人把气喘匀,他便眯着眼睛询问二人结果。
高个子的黑衣人于是走上前去,贴在他的耳边嘀咕起来。
山间的声音繁复多变,蓝眼睛黑衣人耳畔的低语,很快与四周环境融为一体,化作析过草木的风。他的眼神从来睥睨万物,即便是听属下之人的禀报,也带着淡淡的不屑,除非面对的人是枭。
高个子黑衣人汇报完毕,便退在一侧垂首而立,不再多说一句。又见蓝眼睛的黑衣人沉吟片晌,朝天吹响一声尖利刺耳的口哨……
却说洛宸把叶柒关在门外之后,便依着栖梧所嘱,动手为陆晴萱解起的衣衫来。
昨夜凉雨淅沥,直到现在,天气都还是阴沉的,而且对于地势高峻的东云岭而言,山雨一夜,凉意透骨,再有几场,夏天便过去了。可即便如此,陆晴萱的肌肤却仍似被开水淋过一般。
虽然昏迷未醒,但陆晴萱的感觉仍在,烈火炙烤般的热度,很快就让她陷入难以忍受的痛苦里。
她开始挣扎,带着洛宸才为她褪至腰腹的中衣,在床上下意识地翻腾起来。
“乖,你莫要动。”洛宸一手将她捞在怀里,柔声安抚,一手加快了为她宽衣的动作。滚烫的热度透过轻薄的衣料,连洛宸的心一并烤着。
不多时,陆晴萱身上只剩下一身亵衣裤,症状却丝毫没有减轻,洛宸只得又差叶柒和男人们打来几桶寒意微沁的山溪水,沾湿几条软巾,逐一搁在陆晴萱的手心、耳后、膝窝、腋下。
四个人晓得陆晴萱此时不方便,于是搁下水桶便走。待将门窗从屋内锁好,洛宸索性将自己的衣衫也全部褪尽,另取一桶寒凉的溪水,将自己的身体浸了个寒凉似冰,随后与陆晴萱滚烫的身体紧紧贴在一起……
第164章 波未平
说来,这“醉梦”也算得上天下“奇”毒了。不过纤细不及发丝的一根银针,若说搁的毒药剂量有多大,根本是不可能的,但它却让陆晴萱如此迅速地失去了意识,奈何又残存一星半点的知觉,好似刻意要让她感受肌肤被热油烹煎般的灼痛与折磨一般。
陆晴萱宁愿不要这点儿知觉,不然也能舒坦好过一些,免去这恼人又难忍的苦痛。
可是,亦是因着这点知觉,陆晴萱可以闻到身边阵阵蘸雪白梅一般别致淡雅的香,还能感到游走在身体各处,与她滚烫肌肤格格不入的寸缕凉意,令她于煎熬中得片刻微不足道,却弥足珍贵的疏解。
陆晴萱确然不晓得是洛宸在边上照料,无论以往对这个女人多贪图、多依恋,现下她的脑袋里都没有关于洛宸的半点印象,甚至不晓得自己身边有人;可是她又仿佛什么都清楚一般,因这点滴的凉,浅淡的香,平静且坚毅了不少。
若是这般看来,留着这样的知觉,似又无甚不妥。
寅时才停的雨,不知趣地又开始淅沥,但终究势不及前夜,雨疏风骤罢了。风却带了哨音,翻山越岭而来,呜呜咽咽地拍在窗上,拍进本就心烦意乱、忧思深重之人的心里。
洛宸反复将自己的身子用寒凉的溪水打湿,又很快被陆晴萱的身体烘热。
没多久,几桶溪水的温度也升了上来。
“洛。”
“……什么?!”
猛不丁地听到叶柒在门外叫自己,洛宸从陆晴萱的颈边抬起熨帖其上的脑袋,应声朝门外喊道。
“水,我又给你弄来了几桶。”叶柒总算办了件靠谱事,应该说,只要她能管住那张不靠谱的嘴,便是一个靠谱的人。
闻言,洛宸一直阴云密布的面容终于映上来些许亮色。她将陆晴萱的脑袋轻柔地搁在枕上,随后将她们平日里沐浴的大盆搬到了床边。
“水给你搁这儿了,趁着这会儿雨刚下,我再去备几桶,不然一会儿溪水该脏了。”叶柒的声音又从门外高高地传来。
洛宸此时已将木盆放置好来到了门口,打开房门那一刻,正见她带着三个男人奔走在雨中,径直往溪边而去的身影。
望着遮雨檐下还晃着水波的五桶水,洛宸有些发怔,忽然,她只觉眼眶一烧,五桶水立时变成五片模糊的影,在她面前悠晃起来。
眼下个中滋味,当真是只有她自个儿清楚了……
不多时,十桶凉意甚深的溪水,尽数被洛宸汇入了床边的大木盆中。
陆晴萱本就被高热灼得苦不堪言,偏生洛宸忙着倒水,一时顾不上她,于是,不仅那一丝半缕的清凉没有了,就连让她闻了多少能够舒服些的冷香,也在没防备中蓦然散去。
陆晴萱就好似襁褓中正贪恋某件物事的稚子,猛不丁被人把物事拿走寻不到了,居然有些怯然和气恼地哼唧出了哭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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