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晴萱:“……”
洛宸到底没有告诉陆晴萱缘由,陆晴萱也没有再追问。毕竟有些人不想说,你就是把刀架在他脖子上他也不会说;倘若他觉得可以,定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更重要的是,至少洛宸现在,是同她在一起的,这样,她就很知足了。
很快又过了一天,洛宸的身子也恢复如常。陆晴萱为之高兴之余,更加好奇她的病症。有道是:“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像她这样来得快去得也快的病,她还是二十多年头一次遇到。
下午闲来无事,陆晴萱忖着蓬鹗两个人快回来了,便提议和洛宸上街去,一来置备些后面路上要用的物事,二来给几天来没少出力的男人买点东西,算是犒劳。
有了这样的打算,陆晴萱自然免不了要在每个摊子前面停上一停,最后,不知怎么就停在了一个卖竹制小玩意儿的摊位面前。
洛宸眼底漾着笑意,觑着陆晴萱也不言说什么,过了好久,陆晴萱终于被她看得不自在起来。她偏过头想问洛宸做什么要用这么个眼神看自己,就听洛宸笑道:“晴萱你芳龄几何?”
陆晴萱哪能听不出洛宸是在笑她幼稚,心中略有不快,怏怏地丢给洛宸一句:“本姑娘今年尚不满二十五,怎么?谁规定这些玩意儿只能给孩童玩耍?”说完,她突然想到还不知洛宸的年龄,眼底不由闪过一丝狡黠,“你今年又多大呢,洛大人?”
洛宸:“……大寒日,二十八岁。”
陆晴萱只当是趁机将她揶揄一番,不料她还真的说了——又说到大寒,陆晴萱像只敏锐的兔子,心中顿生欢喜,大寒日的生辰,倒是一点也不委屈她这性子。
“晴萱。晴萱?”
“……嗯?……”
“你又因何发笑?”
陆晴萱:“……”被洛宸这突然一问,她才恍觉自己笑得一脸痴汉相,于是只得仓皇掩饰道,“没……没笑什么。”
——果然在这个“狡猾”的女人面前,必须小心小心再小心!
两人逛了约有一个时辰,路上突然刮起一阵风。秋风寒凉,裹挟着朔方的寒气。洛宸抬眸看了看天,北边正有一大团乌云向这边移动。
“许是要下雨了,晴萱你可看够了?”
陆晴萱听见洛宸叫她,直起腰身,也朝北边的天空望去——她想起早上给洛宸洗的衣服,要是被淋了就不好了。
这样想着,她突然朝洛宸笑了笑,洛宸只是扬着眸子,意味深长地觑着她。随后,二人拎了东西,返身往客栈走去。
客栈外远远的,就见门口站了四个人,想是在等洛宸和陆晴萱回来。陆晴萱识得,其中三人分别是蓬鹗、谢无亦还有钟山,唯有第四个,陌生得紧,她突然就明白,那合该是洛宸口中所谓的“故人”了。
二人相视一笑,加紧了脚步,蓬鹗几人上前施礼。怎料身后的陌生人也上前来,还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小人郝江化,拜见洛阁主!”
洛宸:“……”
陆晴萱:“……”
蓬鹗一见洛宸的脸色沉了下去,赶忙上前把人揪起来:“郝老板,你这样不行,太引人注目了。”
洛宸闻言,眉头稍舒,却听蓬鹗又道:“别叫阁主,叫大人。”
“哦哦哦,小人郝江化,拜见洛大人!”
洛宸:“……”
第21章 故人
郝江化?好讲话?!陆晴萱在一旁笑得几乎要打跌,心道他爹娘当真为他取了一个好名字。
偏生这位郝江化郝老板依然不明就里,兀自对着洛宸点头哈腰,说了一大堆嘘寒问暖的话。直到过了半盏茶工夫,郝江化将他认为该尽的礼数都尽到位了,才终于满脸堆笑地站好。
恰好此时,雨点儿也从天空中零星地淅沥而下。
陆晴萱正忖着这郝江化果然是个商人,看得出很会来事儿,猛不丁就被一滴雨珠点在了脑门上。洛宸偏头朝陆晴萱那边瞥了一眼,瞧见了她抬手擦雨水的动作,垂眸启口道:“进去说。”
众人颔首,转身往客栈里面走。洛宸亦欲举步,忽听得头顶上方枝丫处有轻微响动,好似雀子振翅,新雪攀枝。可当她抬起头来看时,又只有空荡荡的树枝随风颤摆。
洛宸心下半疑,面上却不动声色,与众人一起进了客栈。
与此同时,在旁一处的廊檐下,一只瞳色诡异的鸽子悄然探出头来。它歪着行动僵硬的脑袋看向客栈大门,随后振翅而翔,飞向镇子外的一处破庙里……
郝江化是个大老爷们儿,自然不方便到洛宸和陆晴萱房间里去,于是,几人合计后俱都挤进了蓬鹗的房间——也是因着蓬鹗的房间较为宽敞,毕竟天色已晚,郝江化无论如何也要在镇上过夜了。
在开口谈论正事之前,郝江化的笑容一直堆在脸上,显得他甚是和善,但陆晴萱细看之下,这笑容里面分明有种讨好洛宸的意味。
她不禁心中好奇起来,偷偷揪过洛宸的衣袖摇了摇,低声问询:“他和你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说的同时,眼神中不自知地就浮上了期待和兴奋,分明是在等着听什么不得了的故事。
洛宸睨着陆晴萱一瞬,笑意慢慢地爬上玉眸。她轻挑眉眼,倾身在陆晴萱的耳畔悄声说了两个字:“捉奸。”
陆晴萱:“……”
洛宸说完,即刻便又直起了腰身,因着这两个字,也不知陆晴萱想到了什么,耳朵根子登时就热了起来。她对此更为不解,还想问得再详细些,郝江化却在这时开了口:“洛大人今番唤小人前来,有何贵干啊?”
——巧了,我也想问,你捉奸和他今晚来又有什么关系?
陆晴萱在心里急得直哼哼。
大概是有段时间没在绛锋阁了,随洛宸出来的这些男人早已在洛宸的“纵容”下变得不再那么“守规矩”。不等洛宸开口,钟山居然抢先一步道:“嚯——郝老板记性可以啊,‘洛大人’这三个字我可是改了好久。”
洛宸:“……”
陆晴萱扶着下巴在一旁饶有趣味地看着,想到洛宸一听见“洛大人”三个字就面无表情闷着的脸色,居然一时觉得她这样反倒甚是可爱。但她嘴上不敢说,只能在心里偷着乐,不然,洛宸刀子一样的眼神一会儿又该像剜钟山那样剜自己了。
郝江化谦逊地朝钟山笑了笑,洛宸的眉头则并不惹人注目地蹙了蹙,随后,她从身上掏出先前复刻好的那一份地图,径直拍在了郝江化面前的桌子上。
男人们吓了一跳,不敢再多说什么。陆晴萱却知她是在故意端架子,一时没憋住笑出了声。
洛宸:“……”
她眼神冷冷地睨向陆晴萱,盯了片刻又将目光停落在郝江化的身上,道:“郝老板,今番请你来,是要你帮我鉴定一样东西。”
“诶,是是是,洛大人吩咐,小人一定照办。”
“你仔细瞧瞧这上面是什么文字,写的是什么?”
郝江化一边点着头,一边恭敬地接过洛宸手里的那张纸,随后竟也一丝不苟地趴在桌子上反复端看起来。
陆晴萱一直盯着那张纸,洛宸则时不时盯着窗外那愈来愈深的夜色,不知在思忖什么。
过了有两盏茶的时间,郝江化站起身来,对洛宸恭敬道:“洛大人,据小人鉴定,这应该是一种古苗文。”
“年代呢?”
“这个不好确定,虽说古苗文已数百年不用,但不敢保证是不是有人刻意为之——毕竟,天下之大,应该还是会有人晓得这种文字的。”
“你晓得吗?”
“啊?”郝江化抬眸一愣,陡然明白洛宸所指,立刻笑得颇有些为难,低声道,“小人不过一个经营古玩店的,怎会晓得这般高深的东西?”
“哦?经营古玩,莫非平日都不做研究的?”洛宸说话总是那般隐晦,但是明白的自然明白。郝江化一听这话,当即跪了下来:“大人息怒,小人确然不知,但是小人先前在苗疆一带经营时,认识一位名叫栖梧的人,她应该是晓得的。”
“栖梧?”洛宸心道这名字也甚是奇特,又问,“她现下住在何处?”
郝江化一听,赶紧接过蓬鹗递过来的纸笔,写下一个地址,恭恭敬敬拿给洛宸。
“如此,辛苦郝老板了。”洛宸这才满意一笑,“夜色深沉,烦请郝老板留宿一夜,明日我叫人送你回去。”
“有劳大人,有劳大人。”郝江化依旧笑得礼貌又谦恭,直到洛宸和陆晴萱出了屋门回到自己的房间,他才弯着身子退回屋内。
陆晴萱余光瞥见这一幕,禁不住又笑起来。
“可笑够了?”
临到房门口,陆晴萱还在跑神,不料洛宸猛然停住回过身来。陆晴萱只觉面前冷香萦绕,下一刻她竟毫无防备撞进了洛宸怀里。
“你这人……怎么这么……”
“小心眼儿,是么?”
陆晴萱哪里想到洛宸会将这几个字直接说出来,一时被憋得红了脸,她赶忙狡辩:“不是,我没说!”
“晴萱。”洛宸唇边含笑,眼底漾波,对着有些小闷的陆晴萱道,“我前夜沉疴发作,今番才新愈,怎的倒是你的脸色时不时变得那般红,莫不是病了?”
陆晴萱就知道洛宸会拿这个来揶揄她,只闷了脸色不吭声。洛宸不动声色,仍偷眼过来用眼风扫她,却不知,提到沉疴,陆晴萱又想起来那天晚上。
两人沉默了片刻,陆晴萱突然对洛宸道:“那一夜我替你行针,瞧过你的病……”
洛宸闻言一怔,又见她失了先前快意,想起她白日就言说为自己看病一事,柔声问道:“如何?”
“我瞧不出……”陆晴萱的话里带了深深的自责,叹着气直道,“是我自个儿医术不够,解不了你身上苦痛。”
“十年之症,怎可一日消解?苦痛不过一夜,却也不曾伤及性命。”
“可那是因着有凝露丸缓解,倘若没有呢?”陆晴萱神色凄迷,可见她对此事究竟有多在意。洛宸翕动了两下嘴唇,终究没有将那句话说出口,也只是叹了口气,对陆晴萱道:“世事无常,人,也各有其命。晴萱,我们强求不得。”
——是强求不得。可陆晴萱总觉不甘。
“好了,莫要想了,明日我们还得赶路。”洛宸温言安慰,见陆晴萱仍有不快,只得又道,“下次定不会瞒你,告诉你,让你放心。”
陆晴萱听她这般向自己保证一般说着,终于牵着嘴角笑了——可这病症不消,她又怎么能放心呢……
因着洛宸离开房间时已然嘱咐了众人:明日启程,早些休息。是以,所有人都在收拾好东西之后早早上了床。
陆晴萱躺在床上,也暗示自己冷静下来,毕竟洛宸此时就在她身边,看得见摸得着。而且如她所说,虽然这沉疴已有十年,不发病时——好似确然对身体没什么明显的影响。
于是她不再强求自己去纠结这些不明结果的事情,心情慢慢平静下来,也就不知不觉想起洛宸所谓的“捉奸”一事。
她的心情有点微妙,侧过身子盯着洛宸,见她正阖着眼睛,亦不知睡着没有。
“洛宸……”她试探着轻唤一声。
洛宸果然低声回应她。
“你……就是……”
“嗯?”
“就是你说的捉……捉奸……是什么意思?”陆晴萱几乎快要缩到被子里面去了,她都不晓得自己是如何把这句话问出来的,心里料定洛宸要来嘲笑她八卦。没想到洛宸居然慢慢坐起来,倚靠在了床头,很认真地道:
“当年,我领命刺杀一名朝廷要员,冲进他家卧房时,正巧遇到他与一名女子相欢。我不喜杀人,且我要刺杀人员的名单和画像上均无此人,我只好将那女子打昏,再行动手。”
陆晴萱用被子挡了下半张脸,露出来的眼睛也几乎要直了——目睹男女相欢她也好意思说出口,还动手把人打昏,这万一要是正进行到要紧处,岂不是……诶呦……
洛宸没看见她这些羞于启齿的表情,只闷声又道:“因着害怕那女子醒来后,见满地尸首做出什么过激举动另生事端,便打算将她带远一些再做处置。怎料走到郝江化的古玩店时,他正好经营完从外地返家,因着归家不见妻子出来找寻,与我撞见。晴萱……”
“……什么?”陆晴萱正猜想这女子定是因为丈夫常年在外心下寂寞,又仗着家里有些钱财,才与这要员老爷勾搭上,没想到洛宸突然就把话题转到她身上,一时应答不及。但听洛宸道:“你说,这难道不算捉奸么?”
“……算……算……”陆晴萱简直不晓得要怎么回答,只能尴尬着笑问,“你那时既是刺杀,想必也不想让人晓得你的身份。他又怎会晓得你是阁主的?他居然会信你?”
“那是因着我同他说,我是‘风凛剑阁’的阁主,此番携阁中弟子拜会老友,酒醉后夜宿其家,不料竟遇其与这女子偷情。我平生最痛恨薄情之人,打算将这女子带去告官。他忌惮我有功夫在身,又因着偷情一事并不光彩,便与我达成契约,互相保密,不再追究。即使那女子后来有所醒悟,因是这等不光彩之事,也断不会透露半个字。”
陆晴萱:“……”
——不怪那郝老板这么怕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你拿着人家这么大一个把柄,估计人家也没心思敢怀疑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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