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他们呢?”陆晴萱觉得这事儿不简单。
“他们当中有一人被彘的利爪抓到,与彘一并跌了下去,想来凶多吉少;另外两个救下我后,便去找寻那名同伴了。”
陆晴萱听了这些话,才终于弄明白洛宸是如何脱困的。这想来可真是惊险,也让陆晴萱觉得更加后怕。而且她一时也不好判断:那三个人既然肯舍命救洛宸,怎么也该是与洛宸相识的,但听洛宸的意思,显然不认得他们。
更让陆晴萱觉得奇怪的是,洛宸又是如何断定他们与跟踪的人就是一伙呢?
“如你所言,我起先也并不晓得,只当是自己运气好,遇见了贵人。”洛宸喝了一口碗里的粥,解释道,“直到方才你说我们被人跟踪,我才想到有可能是同一伙人。”
“你似乎猜到会有人跟进来,为什么这么笃定?”
“因为那个罗老汉。”洛宸的声音有了一瞬间的压低,“他——有问题。”
陆晴萱:“!!!”
“你是怎么看出来的,确定么?”陆晴萱的声音因为震惊而打了个哆嗦。洛宸表情黯然,显然也不愿相信,但还是问陆晴萱:“你观那老汉,年岁几何?”
“耳顺之年。”
“这便是了,一个六十岁有余的老者,缘何手上的皮肤会那般细腻,好似三十余岁的?——你可不要说是保养得好。”
听了洛宸的话,陆晴萱的心里咯噔一声,汗毛瞬间立了起来:“如果真的是这个‘罗老汉’派人跟踪我们,那他是敌还是友?”
“我现下还不好下定论,毕竟是同一伙人到底也还是猜测,何况人家为救我,确然付出了不小的代价。”洛宸吃好了饭,站起身,咬着牙动了动左手道。
“怎么,可是又疼了?”陆晴萱见她这般赶忙询问,“莫不是手空在桌边太久了?早知道就该让你在床上吃。”说着,她又不免自责起来。
陆晴萱一自责便会着急,模样甚是让人疼惜。洛宸瞧着她轻笑起来,握住她的手,细声宽慰:“莫要自责,我总不能一直当个病秧子,忍几天便会好了,无碍的。”
“那……我们待会要去给阿叶还有牺梧说么?”陆晴萱心底暗暗叹气,却又不敢再让洛宸为自己劳神费心,只好再把话题拐回去。
洛宸问起蓬鹗等人,陆晴萱说他们用饭之后,应该去休息了。“蓬鹗也是一夜未睡。”她道。
“那便等晚上吧。”洛宸倒是没有表现得太过着急于此事,倒是低头看了一眼身上的衣物。
她现下只在外面套了一件厚一点的外衣,里面的亵衣上还凝着干硬的血迹,贴身很是不适。是以她问陆晴萱:“晴萱,你何时可以帮我沐浴?”陆晴萱这才想起这件很是重要的事。
洛宸能吃苦,不挑剔,但到底是好洁之人,像这样被血沾染的衣服在身上,可想而知有多难受。
她把东西收拾好,对洛宸略有歉意道:“是我忘了,让你穿着脏衣服,嗯——这样,你先在屋里暖和着,我去问一下栖梧她这里要如何沐浴,等准备好再来叫你。”
“甚好,只是,你此番又要受累。”
“我心甘情愿,”陆晴萱眼中漾着蜜一般的光泽。她凑在洛宸面前,道:“为你拼却性命,亦甘之如饴。”
“晴萱……”洛宸心头蓦地一震,眼中晃起水波,待陆晴萱走出门去,竟然泣下泪来呢喃,“你已为我拼过一次性命了……”
“先前答应我的事,希望殿下言而有信,否则,殿下什么也不会得到。”戾王面前,正坐着一个被缚住了双手的女人。面对戾王,她没有半点讨好之色,相反,倒是戾王在她面前不得不退让几分。
“本王既然说了,自然一诺千金,该赏该罚,觉无食言。”
谁知座位上的女人突然笑了起来:“殿下一诺,究竟是值千金还是只值几文钱,我们暂且不论,只是殿下知道我要什么,我知殿下要什么,所以还是彼此坦诚一点的好。”
“大胆!”不等戾王开口,旁边的看守对着女人就是一巴掌。
女人被打得偏过头去,嘴角淌下一条血迹。她咳嗽了两声,鄙夷道:“这便是……是殿下所谓的……诚意么?”
戾王的脸上瞧不出什么表情,他站起身,上前捏起女人的下巴,像在看一个任其摆布的工具:“说对了,这便是我的诚意。你要知道,你我之间并不对等,假如你不听话,纵然我不能杀了你,也能让你——生不如死。”
陆晴萱走后,洛宸独自一人在房中平复了片刻,也推开门走了出去。
竹林相对封闭,风也比旷地上柔和了许多。举目望去,果然是素雪翩然,天地一白。
洛宸眼下只穿了一件厚一点的外衣,站在院中难免觉得寒冷,可她还是伸出手去,接了一片晶莹玲珑的雪花,看它逐渐从掌心消融,这平凡却又装点了红尘的一生。
这般站了约有一盏茶时辰,洛宸终于迈动了步子,朝她和陆晴萱先前住的房间走去。因着一整日不曾有人在里面待过,推开门的一瞬,却也还是冷的。洛宸在门口呼出一口白气,径自朝她的包袱走去。
拆解开包袱上的结扣,洛宸将先前存放好的那支笔和那块龙玉一并拿出。
笔杆上的刻痕已经断掉好一段时日,栖梧既已答应帮洛宸解蛊引,那么便不再需要它。
洛宸带着这两件物事走到屋外一棵竹树边,先是将龙玉挂在了自己脖子上,随后又用右掌将那支笔抵在地上。只见她轻轻向下一按,在洛宸强大的内力作用下,那毛笔好似被大地吞噬一般,轻而易举地没了进去。
她看着留在地上那个小小的洞,有了一段时间的出神。直到陆晴萱来找她。
“你穿得这般少也敢跑出来,染了风寒可怎生是好?”陆晴萱像是在训斥一个贪玩的孩子,虽然严厉,却不失宠溺。
洛宸轻笑:“我原以为,你还要收拾那边的东西,时间会久一些。”
陆晴萱也笑了:“你当阿叶和栖梧是木头人么?自然是有她们帮我的。”她伸出手,轻轻掸落洛宸肩头素雪,又道:“刚才和栖梧商量过了,她说在她的房间里沐浴就行,毕竟现在就这间屋子最暖和,我已经把浴桶还有热水都备好了。”
说完,陆晴萱便拉起洛宸的手,将她领回房间。
屋子里水汽氤氲,花香清浅宜人。陆晴萱帮洛宸脱了衣物,让她坐在浴桶里。水则正正好好到她受伤包扎的位置下方。
“你身上血气味重,我知你不喜欢这味道,所以向栖梧讨了些干花和药物。”她把洛宸干净的衣物放在浴桶旁边,转过头忽地发现洛宸脖子上的那块龙玉。
“这是什么,以前没见你带过?”陆晴萱有些好奇,深棕色的眸子里漾起几缕赏玩的意味。
洛宸但笑不语,只伸手将龙玉缓缓摘下。随后,她腰身一挺,整个人从浴桶里站了起来——旖旎春色,绽放无遗。
陆晴萱:“……”
洛宸的身上挂着玲珑流转的水珠,凝脂般的雪肌在陆晴萱的眼底瞬间绽放。那一刻,陆晴萱只觉好似被攫住了最敏感的部位,全身都因着紧张与兴奋战栗起来。
洛宸又向前走了两步,站到了浴桶的边沿,牵起陆晴萱的手将龙玉放了进去。
“这是师父留给我的,他说日后我若有了意中人,自可将这玉交给她,以此情定三生。以往我不曾带,但是今日……”洛宸说着,又伏低了些身子,在陆晴萱耳边低语,“我要将它送与你,以定——三生之情。”
这声音犹如惊雷在陆晴萱的心中炸响,耳畔却是洛宸轻吐的幽兰之气,将她摩挲得心底发痒。
她接过龙玉,眼神中流露出一瞬间的恍惚,好似还没有明白发生了什么。洛宸只好再捧起她的脸,让她看向自己。
陆晴萱此刻就像一只懵懂的奶猫,洛宸哄她道:“可是没有听懂,要我再说一遍?”
“不……不必,我听……听懂了。”陆晴萱这才回过神来。可她简直要乱了方寸,因着她抬头看洛宸时,难免会看到她光裸的身子,胸前的两抹樱色更是让她觉得快要把持不住自己。
洛宸透过水汽瞧着她的小模样,被暖昏的灯光点染得越发精俏,笑了起来:“既已听懂了,那便收好,万一哪天我赖账,你也好当作证据。”
陆晴萱一颗心早就软了,洛宸此时的模样,更是令她恨不得将人抱在床上好好品尝一番。只是在这一分蠢蠢欲动之下,她更多的是感动。
她伸手抚在洛宸光滑的肌肤上,上面的水已经变凉,在肌肤上黏腻腻地挂着。她赶忙让洛宸坐回水里,免得冻着,将龙玉重新给洛宸带在脖子上,眸子透过水汽亦是越发明亮。
“你先替我带着,这样你到哪里,我都能凭着它找到你、认出你。等到事情都结束了,我要你……娶……娶我时……再给……”陆晴萱颤笑起来,笑着笑着,泪水就从眼角滑落,“洛宸,你会……娶我么?”
洛宸的眼角也晃出晶莹,她一只手扣住陆晴萱的脖颈,在她的眼角细细地啄着:“晴萱,你会是我此生,唯一的妻子。”
第52章 守陵
陆晴萱知道,洛宸不会轻易许诺,可此时此刻,她却将如此贵重的诺言许给了自己——一诺远胜千万金。
陆晴萱眼中还噙着泪,嘴角却情难自已地扬了起来。感动之下,她心电一转,忍不住就想逗上洛宸一逗。
手沿着洛宸的背一路往下,轻扣在她的腰窝处,陆晴萱的泪眼婆娑亦渐渐被笑意取代,且有些让人参不透:“我会是你‘唯一’的妻子?”
她将“唯一”二字咬得刻意,洛宸怎能听出个中的别样意味。她笑道:“此话莫不是有甚不妥?
“自然不妥,”陆晴萱憋着笑佯嗔她,“若有一日你有了丈夫,纵然我是你唯一的妻子,你却不再是我的唯一,届时又该如何?”
洛宸依然不紧不慢答道:“我既已言说‘娶你’,自然不会有丈夫,不然一会儿娶一会儿嫁,岂不怪异?”
陆晴萱才不管那些,反正她今日定要好好地绕洛宸一绕,便步步紧逼:“可你毕竟是女人,又长得这般好看,万一有人要娶你呢?”
“倘若真有人要娶我,我断是不会应他。”
陆晴萱笑得越发坏了,嘴上却装得一本正经:“你的意思是,我娶你,你也不嫁喽?”
洛宸:“……”
“你能娶,我自然也能。”
洛宸的表情瞬间凝滞,她万万没想到,会被陆晴萱绕进去。
“你紧张什么?”陆晴萱乘胜继续追击,凑在浴桶边的脸离洛宸越发近了。她盯着洛宸的玉眸:“不过才同你讲个玩笑,莫不是你——心虚了?”
洛宸的眸光微动,瞧着陆晴萱似笑非笑有半晌,才悠悠道:“我如今才晓得一件事,晴萱你——原来也这般小心眼儿。”
陆晴萱:“……”
刚燃起的火苗就被洛宸一桶水浇了个透,这下换成陆晴萱语塞了。
洛宸见她这微怔模样,终是笑了起来,用左手轻轻挑起陆晴萱的下巴。她的左手掌心也有伤,一直不曾放进水里,如今这丝丝凉凉的感觉,竟撩拨得陆晴萱浑身滚烫。
“不过,我欢喜你如此。”洛宸在陆晴萱耳边吐气如兰,“小心眼儿的——女人。”
陆晴萱只觉心都要软化了,她赶紧把洛宸的手捉了,转到她背面,掩饰道:“……沐浴,水都不热了。”
“好。”洛宸这才轻“嗯”一声,浅笑着阖上了眼睛。
陆晴萱给洛宸沐浴甚是仔细,动作亦是轻柔。不多时,栖梧和叶柒也忙完寻了来。陆晴萱正在给洛宸擦头发。
“来来来,让本姑娘闻闻,香不香?”叶柒说着,捉起洛宸几缕青丝,放在鼻尖上有模有样地闻着,“多大的药味都盖不住你这狗东西身上的味道。”
“你又晓得我是何味道了?”洛宸眼风扫过,不待叶柒与她对视,又飘到了一旁。
叶柒笑得越发没个正经,看着陆晴萱道:“我不晓得,晴萱晓得。”
她话音才落,陆晴萱的脸就腾地烧了起来。她把给洛宸擦头发的软巾狠狠丢向叶柒,怒斥她:“油嘴滑舌,定是松煎肉排吃多了。”
……
二人言语上你来我往,一时将房间点得热闹。栖梧笑看了片刻,转头问洛宸:“疼得可还厉害?我一会儿就帮你换药,把线蛊取出来吧。”
不待洛宸回答,叶柒和陆晴萱闻言蓦地噤了声,朝栖梧和洛宸看来。
洛宸轻笑起来,这才道了句“那便有劳”。
换药时,陆晴萱和叶柒都坐在一旁,亲眼看着栖梧从洛宸的伤口中取出一只很小的深红色小虫。它几乎肉眼难辨,栖梧却第一眼就找到了她。
“线蛊死的时候,会回到缝合开始的起点,通过缝合好的伤口形状找到起点,便能很快找到它。”栖梧给洛宸一边重新上药包扎,一边解释着。
陆晴萱不得不再一次叹服。
栖梧又转头对洛宸道:“恢复得比预期好很多,你现下可有什么不适?”
“承你妙手,已无大碍,只是……”洛宸垂首看了一眼换下来的,被血浸染的布条,沉声问栖梧,“是否短时间内无法恢复?”
“伤筋动骨,想要自由活动,怎么也得两个月;倘若想要恢复如新,则需更多时日。你——有很急的事么?”栖梧瞧出洛宸有些心事不宁。
“……大意了!”洛宸低声呢喃了一句,陆晴萱也立刻听出她声音里的隐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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